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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找阿豹

      2021-09-10 04:57:10李世斌
      小說林 2021年5期
      關(guān)鍵詞:老板娘三輪車老子

      李世斌 

      我走出白鹿大酒家,暈乎乎地跳上泊在大酒家門口的一輛人力三輪車,隨口朝車夫喊道:“去大自然花園小區(qū)。”車夫隨即應(yīng)答了一聲“好嘞”,便一腳踏下去,車輪跟著輕快地滾動了起來。

      三輪車在馬路上顛晃,我低頭給自己點了一根香煙,抬頭間看見車夫那幾乎是空懸在三角形騎座上的兩瓣屁股忽左忽右不停地扭動,覺得挺好笑,便尋出一句話問道:“喂,我倆還沒講好價錢呢,你怎么就踏車了呢?”

      “講個屁啊,江南戰(zhàn)友。”車夫頭也不回地蹦出一句,把個“屁”音拉得老長。

      “啥,戰(zhàn)友?你是誰?。俊蔽液闷娴貑柕?。

      車夫回過頭來笑道:“江南,不認識我啦?我是阿豹。”

      “什么,你是麻三豹?”我萬想不到踏三輪車的竟然是我當(dāng)年的戰(zhàn)友,我急忙說,“停停,快停停,讓我看看你,這么多年我經(jīng)常打聽你呢?!?/p>

      阿豹把三輪車泊到路旁,將屁股在騎座上旋轉(zhuǎn)過來,雙手搭到胸前,嘿嘿幾聲說:“你進大酒家時我就認出你了,看你兩只眼睛長在頭頂上,就沒叫你。今晚我生意不做,在大酒家門口候了你兩個多鐘頭呢。怎么樣,再喝幾杯?”

      我搖晃了幾下腦袋,感覺早已沒有了先前的眩暈,便脫口道:“行,連續(xù)作戰(zhàn)?!?/p>

      “好,我?guī)闳ヒ患衣愤呅〕缘?,那兒肅靜。”阿豹把屁股又旋轉(zhuǎn)了回去,兩只腳上上下下地踏起了腳踏板。

      我此時已無心再去觀賞他那扭動的屁股,我一門心思地追憶過去。在那雪域高原,我們這支部隊奉命修建一條“天路”。我和阿豹是同一個縣同年入伍的戰(zhàn)友,到部隊后我倆分配在同一個連隊,叫施工三連。阿豹文化程度低,只能手握鐵鍬在戈壁灘上頂風(fēng)冒雪,而我是高中畢業(yè)的“秀才”,被指導(dǎo)員選中當(dāng)了連部文書。

      我跟阿豹關(guān)系走近是緣于“不打不成交”。那天我到施工現(xiàn)場拍照,擬給團部內(nèi)刊投送幾幅新聞?wù)掌0⒈娢遗鮽€傻瓜照相機東一下西一下地“咔嚓”,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升騰起一股“無名火”,扔下手中鐵鍬朝我吼道:“江南,你嘚瑟個屁啊,老子沒文化拿鐵鍬,你他媽的不就多喝兩瓶墨水么,當(dāng)個文書以為就上了天啦?穿雙皮鞋篤篤篤,掛個破玩意瞎拍拍,有本事拿上鐵鍬鏟幾天土試試!”

      阿豹這火發(fā)得太突然,弄得我面紅耳赤,便回擊道:“你他媽的說啥?老子這也是在工作?!?/p>

      “你罵誰?”阿豹睜大雙眼沖到我跟前。

      “那你開頭罵誰?”

      “老子就罵你了,怎么啦?”

      “那老子罵的也是你這個王八蛋。”

      我們倆如斗雞相互啄著,阿豹卻忍不住用身體朝我猛力撞一下,我趔趄幾步,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我徹底火了,跳起來朝阿豹撲去。班長見勢上前拉了架才沒使我倆的“打架斗毆”繼續(xù)下去。

      過了幾天是星期日,那天中午阿豹在連部門口喊我,我不搭理他,但經(jīng)不住他不停地叫喊,朝門外張望,見阿豹手里拎著一只狐貍。阿豹看見我顯得很高興,那樣子似乎之前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他湊到我跟前說:“江南,剛套了一只狐貍,跟我到工地的土屋里把它解決了?!卑⒈f著還朝褲兜拍了拍說,“這里還有瓶燒酒,星期天反正工地也沒人,我倆喝酒吃肉?!?/p>

      “我不去!”我乜斜了他一眼說。

      “哎呀,是不是還生我氣啊,那天是我不對,向你賠罪還不行嗎?誰叫我倆是老鄉(xiāng)啊,走走走?!卑⒈挥煞终f硬是把我拽到了工地土坯房里。

      從那以后我倆就好起來了。阿豹之后為了我還出手打了別人一頓。一個老兵向我借了五塊錢,時間久了卻不認賬。阿豹知道后把這位身高馬大的老兵約到戈壁灘上,沒有任何序曲地就揪住老兵的衣領(lǐng)讓他把五塊錢乖乖交出來。那老兵罵了聲“去你的”,便一把把阿豹推開。阿豹趔趄幾下便扎下了馬步,運了一口氣,撲上去冷不丁一個掃堂腿,大高個老兵“啪”的撲倒在地上了。阿豹順勢騎到了老兵身上,叫道:“還不還?”老兵把頭一梗:“還個屁!”阿豹照老兵臉頰上就是一拳。

      “還不還?”

      “不還!”

      阿豹便又是一拳。

      最終老兵淌著鼻血,服軟道:“還,還?!?/p>

      阿豹為了這事收獲了一個“行政警告”處分。

      “快到啦。”阿豹扭頭打斷了我的回憶。我“哦”了一聲問:“阿豹啊,你老家在山里,怎么到市區(qū)來踏三輪車了?”

      阿豹說:“待在那個窮山坳里陪野豬啊?我到市區(qū)來踏三輪車,每天至少還能掙個幾十塊錢。老婆幫白鹿大酒家看管自行車,每月也能掙個一兩千塊錢,這樣還可供囡兒讀書?!?/p>

      我跳下三輪車。阿豹把三輪車拴到路旁欄桿上,拉著我進了“真鮮”小吃店。

      看得出阿豹常光顧這里,他朝灶間喊了一聲“喂”,一個四十多歲的胖女人便大大咧咧地從灶間出來,用手中的干毛巾朝阿豹肩上拍了一下說:“這兩天怎不見人影,死哪兒去啦?”阿豹嘿嘿一笑說:“老子泡妞去了,怎么啦?快去弄幾個下酒菜,我戰(zhàn)友來了。”老板娘似乎這才注意到我,朝我微笑一下,轉(zhuǎn)身扭著肥碩的屁股去灶間了。阿豹朝我笑一聲說:“這老板娘什么都大,老子摸過,還,還……”

      “媽的,你就曉得打架,喝酒,還會……”我話說到一半,老板娘已經(jīng)端了幾盤小菜過來了,還叮囑阿豹道:“阿豹,和你戰(zhàn)友先吃著,這兒有啤酒,自己撬,別用牙咬?!?/p>

      老板娘離開后,我笑著說:“可以??!阿豹,老板娘都關(guān)心到你牙齒啦?!?/p>

      “那是,我們底層人也有底層人的活法兒。你是警官跟我們活法兒不一樣的?!卑⒈f著,根本不用起子,把啤酒瓶口用牙一咬,鐵皮蓋便滾落到地面上了。他把啤酒瓶朝我跟前一蹾,說:“這瓶先歸你。”

      才個把小時,阿豹的桌旁已經(jīng)豎立了五六只空酒瓶,他打著嗝兒,一個勁兒地講當(dāng)年在雪域高原的事。先從打野兔套狐貍到如何把欺負新兵蛋子的班長一膀子扔到山坡下,再講退伍回鄉(xiāng)的戰(zhàn)友誰發(fā)了財,誰得了癌癥,誰因當(dāng)年在高原缺氧留下后遺癥回家不久心肌梗塞猝死了。還有哪個戰(zhàn)友娶了哪個戰(zhàn)友的妹子當(dāng)了老婆等等。許多戰(zhàn)友我都認識,聽得我一愣一愣的。

      我咽下一口啤酒,忍不住打斷阿豹的話說:“別老說戰(zhàn)友的事了,說點兒別的吧,譬如,你在城里踏車,總會遇到些稀奇古怪的事,不妨說點兒給我聽聽?!?/p>

      “噢,你是寫文章的,怎么,想從我這套點兒什么故事……”阿豹雙眼露出狡黠之色,端起酒杯朝我酒杯一碰,說:“先喝了這杯,讓我想想?!?/p>

      阿豹打了個響亮的啤酒嗝,說:“要說這城里人跟山里的人確實有點兒兩樣。有時遇到啥子不平事,老子明明因為仗義想幫一把,卻他媽的好心被當(dāng)成驢肝肺。就說昨晚從白鹿大酒家門口載了一男一女,那男的明顯馬尿喝多了,一跳上三輪車就對那女的罵罵咧咧,而且把爪子伸進那女的胸內(nèi)。”

      “你在前面踏車怎么知道的?”我笑著問。

      “那女的都尖叫起來了,我回過頭張望,見那女的前胸衣扣都被扯掉了,那男的還說你個小婊子今晚不陪我,明天就別來公司上班了。這不明顯是吃公司女下屬的豆腐么。我覺得自己得打抱不平一下了,便把車剎住,朝那男的說:先生,人家女孩子都要哭了,你還不放過人家?那男的可能想不到一個踏三輪的會管這閑事,愣了愣神,突然朝我罵了一句關(guān)你屁事,老子不坐了!便跳下車自己走了。”阿豹一口氣有聲有色地說。

      “你做得不錯么?!蔽艺f。

      “那是,好歹咱也是個退伍兵,這點兒正義感還是有的。不過,老子還真有點兒狗咬耗子呢,你猜后來怎的?那小騷精瞪了我一眼,也朝我罵了一句關(guān)你屁事啊,就跟著那男人跳下了車。媽的,連車費都沒付,害得老子白白給這對狗男女踏了好一陣子車!”

      “哈哈,人家不領(lǐng)情。說不定那一對是個相好的,你這一管閑事,怕是要弄丟了那女的手中的飯碗呢,她不罵你多管閑事還怎的?”我譏笑阿豹道。

      “所以我說城里人說不清楚。有時想做個好人還真得慎重點兒。去年,也就半年前吧,我忍不住做了件好大好事。那天晚上我踏車遇見一個老頭兒倒在馬路旁,我車都踏過頭了,但心里總是不踏實,猶猶豫豫地就把車給掉了頭。好幾個人從老頭兒身邊經(jīng)過,那些人連看都不看一眼。我把昏厥的老頭兒抬上三輪車,踏到附近醫(yī)院,給掛了號,再把已經(jīng)有了點兒知覺的老人背進急診室便踏上三輪趕緊離開了。想不到過了兩天,老頭兒家里人找我來了?!?/p>

      “怎么找到你的?還挺神奇的?!蔽也逶挼馈?/p>

      “誰知道怎么找到我的,可能是看大門的或者別的什么人記著我的車牌號吧,反正我是死也不會承認的。又過了兩天,電視臺有個女記者找上門來了,那女記者長得大概就鄉(xiāng)下稻桶那么高,絕對沒超過一米五,嘴唇抹得跟剛擦上豬血一樣黑紅黑紅的,她那雙圓溜溜的眼睛好像會唱歌,她把個黑棒棒懸到我嘴邊,一個勁兒地問我為啥做了好事不留名。急得我脫口蹦出一句大實話,說怕被訛上!”阿豹說著喝完了第七瓶啤酒。

      “真有你的,如果都像你這樣答記者問,人家可得失業(yè)嘍。”我笑著說。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午夜,我跟阿豹說:“太晚了,老板娘也該打烊了,我們起立吧?!卑⒈獙⒌诰艂€啤酒瓶干脆塞進嘴里“咕咚咕咚”喝下肚,倏地站起來說了聲“齊步走”。我大步跨到柜臺要買單,卻被阿豹那鐵棍般堅硬的胳膊給擋了回來,大有我今夜如果把單給買了,他就會像當(dāng)初把那位欺負新兵的班長給扔下山坡一樣,我不敢再堅持。但他也并沒付出現(xiàn)金,而是跟老板娘打了個響指,便拽我出了店門。

      阿豹跨上騎座,左腳用力一踏,車輪便旋轉(zhuǎn)了起來。午夜的柏油馬路已是人車稀少,阿豹突然用沙啞的嗓門唱起了“日落西山紅霞飛,戰(zhàn)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唱了這兩句大概是忘了詞,接著就哼哼起來。三輛車輪如醉漢般“S”形朝前滾動,我朝阿豹喊道:“阿豹,車也跟著你醉了,別翻了車??!再這樣我可要跳車了。”

      “放一百個心吧你,這輛車就跟我老婆一樣,熟稔著呢!哈哈,也跟那個老板娘一樣,哈哈……”阿豹把車搖晃得更厲害了。

      我向前掐阿豹屁股,罵道:“你他媽的到底停不停?我要跳車了?!?/p>

      阿豹把三輪車朝路邊“嘎吱”一聲停下來,說:“老子要撒尿啦,八九瓶啤酒在肚子里晃蕩呢。”阿豹跳下車,朝墻角“嘩嘩”地尿了起來。

      我“喂喂”地叫了幾聲,說:“你小子也太粗魯了吧,就在大馬路邊撒尿啊!”

      “管他的,反正大半夜也沒人。你就別裝君子了,你尿袋里不也有好幾瓶啤酒嗎?快下來噴了吧?!卑⒈暨^頭跟我說。

      被阿豹這么一說,我下意識地把兩條大腿內(nèi)側(cè)夾了一下,其實我也一直憋著尿呢。我跳下車,朝左右看了看,便站在阿豹身旁掏家伙。阿豹拉上褲襠拉鏈,笑著跟我說:“你忘了當(dāng)年我倆并排撒尿,比賽看誰呲得遠了嗎?”

      “那是在高山上,現(xiàn)在是在城市里,也太不文明了?!蔽业芍p眼說。

      “嘿嘿,還說我呢,你這會兒不也尿得嘩嘩響嘛?”阿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說。

      “去去去……”我拉上褲襠拉鏈,朝阿豹說:“你這回坐車篷里,讓我也騎一下試試?!?/p>

      我把車騎到了自家門口,兩個醉漢又拉拉扯扯了好一陣兒才分開。

      大約過了兩個多月,阿豹打通我辦公室的電話,約我周日晚到“真鮮”小吃店喝酒,有要事商量。

      我如約去了“真鮮”小吃店。看樣子阿豹早就已經(jīng)坐在窄桌前了,但他已一掃上次見面時的熱切情緒。老板娘端上幾盤下酒菜,阿豹一聲不響地咬掉了兩瓶啤酒蓋。我脫去外衣坐到阿豹對面問道:“看樣子情緒有點兒低落啊,遇到鬼啦?”

      阿豹把滿滿一玻璃杯的啤酒“咕咚”幾下倒進喉嚨里,然后把空杯朝桌面一蹾說:“還真是他媽的鬼上門了?!?/p>

      “啥?什么意思?”我把啤酒杯懸在下巴下問道。

      “老子可能戴上綠帽了。你看看我這頭發(fā),是不是有點兒綠光閃閃?”阿豹用手指頭戳戳頭頂稀疏而且半白的頭發(fā)說。

      萬想不到眼前這位麻三豹會說出這么句話。阿豹的老婆我沒見過面,但一個農(nóng)村大媽級的婆娘會給老公戴上綠帽子,這讓我覺得有點兒玄乎。我把一杯酒喝下,問道:“阿豹啊,你我都快半百歲了吧,你老婆多大年齡啦?”

      “比我小半歲。”阿豹說。

      “一個奔五的農(nóng)村大媽會跟人家軋姘頭?”我呵呵笑道。

      “這個誰能保證得了!再說我老婆至少比那個男的小十歲。”阿豹不顧旁桌有食客,大著嗓音說:“我老婆就在你那天喝酒的白鹿大酒家后院看管自行車和摩托車什么的,算是個大酒家的臨時工,老板每個月給開一千八百元工資。為了方便我老婆,我特意把家租在了離大酒家不遠的地方,那天晚上我騎完三輪車回家,在樓梯口遇見大酒家老板從樓道上下來,那鬼鬼祟祟的樣子不是個賊也是個奸夫。一個大老板為何會深更半夜到這幢破舊房子里來?”

      我插話道:“你認識那個老板?不會是認錯人了吧?!?/p>

      阿豹道:“我認識他,但他不一定認識我。他下巴上有一粒黑痣,上面長了一撮毛,我還能看走眼?那晚我進了五樓的家,老婆正在沖澡,平時這時候她早睡得跟死豬一樣了。我問她干嗎這么晚還沒睡,剛才都做了啥,見沒見到大酒家老板一撮毛?老婆沒正面回答我,還數(shù)落我是不是又喝多了,還罵我神經(jīng)?。 ?/p>

      “我覺得你確實跟神經(jīng)病有點兒像。”我咧咧嘴說。

      阿豹又說:“從那以后,我晚上踏車如果經(jīng)過家門口就留了點兒神,還真又讓我撞上了一回,一撮毛神秘兮兮地從樓道口出來。我當(dāng)即叫乘客在車篷里等我一會兒,我跑上樓,打開門鎖,見老婆穿個褲衩子正要沖澡,怎么又是這會兒沖澡?!?/p>

      “我看你是鉆進死胡同里去了,沒鬼也被你想出鬼來了?!蔽艺f。

      “都兩個月了,她就是不肯讓老子搞她,說是都更年了沒興趣。而且還曾經(jīng)在我面前說過那個一撮毛怎么怎么有本事,將來囡兒嫁人就要嫁像他那樣的有錢人。江南,你想,她這像不像是外面有人啦?怎不叫老子起疑心呢?!卑⒈[著眼說。

      “都快半百的老夫老妻幾個月不搞也正常么,別疑神疑鬼的,喝酒。”我舉起酒杯跟阿豹的酒杯碰了一下說。

      阿豹把酒喝下,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巴說:“說實在的,我也不大相信我老婆會對我不忠。她家條件比我家好,書也念到了初中畢業(yè),而我家兄弟姐妹一窩子,我才念了三年書。我老婆在村子里可是一朵花哩,當(dāng)年那個狗屁支書想討好我老婆,在酒桌上給我老婆夾了只雞腿。我忍住了,但那小子上凳還要上桌,摟我老婆腰要跟他喝交杯酒。老子忍無可忍上前照著那小子的臉上就是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兩鼻孔的血就流下來了。我就是心里放心不下才把她連囡兒一塊帶到城區(qū)來。我和老婆是青什么馬……”

      “青梅竹馬?!蔽也逶挼?。

      “對,對,是青梅竹馬,我倆從小就好得跟一個人一樣。我今晚找你來就是想請你幫個忙,我每晚在外風(fēng)里來雨里去地踏車,就想弄清楚她晚上究竟在家干些啥?!?/p>

      “你這是讓我?guī)湍?,幫你捉奸?你真的把自己?dāng)賣燒餅的武大郎了?真是個神經(jīng)病?!蔽业闪税⒈谎壅f。

      “不說廢話了,”阿豹站起身拽住我說,“講義氣,幫我去一趟,我就是想弄清楚一撮毛晚上老往我家這兒跑是為什么。”

      沒辦法,我只好跟在阿豹屁股后頭走,大約五分鐘,便到了他家樓下。在樓下的一株榕樹下,阿豹拉我在石椅上坐下。一個從事公安工作的幫戰(zhàn)友干這種事真有些不太合適,我伸手摸了一下阿豹的腰間。阿豹說:“干嘛,是檢查我腰間有沒有別著刀???”

      “可不是么,你小子發(fā)起渾來啥子事干不出來!”我說。

      “憑我這身武藝還需要家伙?再說家里還有兩把菜刀呢。今天叫你來,是想讓你給當(dāng)個證人,在城里我又沒有其他朋友?!?/p>

      “別神經(jīng)了,鬧出人命來咋辦?你還有個念大學(xué)的囡兒呢,你可得考慮好后果?!蔽疫f一根煙給阿豹,又用打火機幫他點上,我也給自己點上了一根。

      阿豹吐出一口煙圈,神態(tài)似乎有點兒遲疑起來。等一根煙抽完后,一個穿黑色夾克的看上去約六十來歲的男人從阿豹家的樓道走出來。阿豹貼我耳根說:“喏,就是他,一撮毛。這里頭一定有鬼名堂。”

      老男人朝兩頭看了看,便快步離去了。

      阿豹望著那人背影說:“你們這些當(dāng)官的和有錢的老板好多就是不長翅膀的鳥人!”阿豹說完站起來拽上我說,“剛才猶豫了一下,耽誤了時機,講義氣,陪我去家里,看看那婆娘這會兒正在干啥?!?/p>

      我掙開手道:“別拽我,老子跟你上去就是了么,唉,怎么攤上你這么個戰(zhàn)友?!?/p>

      上了五樓,阿豹熟練地把鑰匙插進鎖孔,幾乎同一時間門便“咔嚓”一聲打開了。逼仄的餐廳只有一張舊圓桌和幾只方凳,阿豹示意我坐下,掏了一根煙給我,說:“家里也沒備茶葉,就抽煙吧?!?/p>

      我點上煙問:“你老婆呢?”

      “阿芹,躲屋里頭干嘛,還不快出來,戰(zhàn)友來了?!卑⒈o閉的臥室里喊。

      半晌,臥室的門打開了,穿著一身寬松睡衣的阿芹從臥室里走了出來。阿芹朝我瞟了一眼,并未做出任何熱情的表示,這讓我頗生意外,心想這女人怎么這么冷漠。

      阿芹朝阿豹道:“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我剛從大酒家看完車回來,澡還沒來得及洗呢。”

      我仔細看了阿芹幾眼,覺得這位年近半百的女人雖然土氣了點兒,但長得還像模像樣的,看來阿豹沒有吹牛。我注意到她的齊耳短發(fā)有些凌亂,睡衣前襟的一只紐扣沒扣對稱,致使左邊的衣襟長出了一截。我掃了阿豹一眼,我認定阿豹并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我在心里有些慶幸,還好在樓下坐了一會兒,否則還真有可能遇見尷尬事呢,若是那樣,憑阿豹的脾氣,鬧出事來,我這個干公安的可真不好辦呢。

      我用力吸了幾口煙屁股,站起身要離開。阿豹非得把我送到樓下。在樓門口阿豹問我:“江南,看見了吧,她躲在臥室遲遲不出來是不是有點兒反常?”

      我看看阿豹,說:“別疑神疑鬼了,我可什么也沒看出來。”

      晚上我和妻從公園散步回來已是十點來鐘了,在家門口遇見神色慌張的阿豹。阿豹急切地喊了幾聲“江南”。我跟妻介紹了阿豹,阿豹干笑了幾聲便拉扯我低聲說有急事找我。妻客氣地請阿豹進屋。阿豹揮揮手說,還是在外面說話方便些。

      待妻離開后,阿豹哆嗦道:“江南,出事啦,可能會出人命啦?!?/p>

      “怎么回事么,你個不聽勸的家伙?!蔽页泽@地罵了一句。

      阿豹說:“我今晚踏車時心里就直打鼓,不舒服,便早點兒回家了,還沒走到二樓的樓梯口,就聽到頭頂上的樓梯傳來篤篤的皮鞋踏地聲。我當(dāng)時就想不會是一撮毛的皮鞋聲吧。果真,在二樓的樓梯口迎面下來的就是一撮毛。我都懶得看他那張臉,特別是他臉上那撮毛,惡心。我埋下頭,卻看見那一雙血紅的皮鞋,都他媽六十歲的老頭還穿紅皮鞋,不就是個嫖客么。說來也怪,那一刻我怎么就突然聯(lián)想起老家的那個要跟我老婆喝交杯酒的支書,那小子當(dāng)年就整天穿一雙擦得油光锃亮的皮鞋,不過那雙皮鞋是黑色的,整天篤篤篤地在村里晃悠。我天生對穿皮鞋的就反感,當(dāng)年我罵你可能就是因為看見你穿一雙皮鞋呢……”

      “哎喲,你有完沒完,都什么時候了,還這么啰嗦,快說怎么回事?!蔽掖驍喟⒈膰\里咕嚕。

      “我是想說明我當(dāng)時怎么就恨起那雙紅皮鞋的,也許是這雙紅皮鞋剛剛從我家里踩出來。我當(dāng)時腦子就一片空白了。趁一撮毛的一只皮鞋懸空還沒踩下,另一只皮鞋剛要懸空的當(dāng)兒,我將我的一只破膠鞋伸過去只是輕輕那么一鉤,哎喲,那小子便骨碌骨碌滾下樓梯腳了。也真是不禁鉤,我回頭望了他一眼,他卻趴在地上死豬一樣不動彈。我有些慌了,跑下樓去看。我看見了血,那鮮紅的血在地上漫延開來,就像撒在地上的尿越浸越大,我把他的頭扳轉(zhuǎn)過來,喔天,額頭上一個大口子,一定是撞到門欄上一塊翹起的鐵皮上了,怎么那么巧,這不就跟一刀砍進額頭上一樣嗎?我拍他臉,推他,踢他都毫無反應(yīng)。我當(dāng)時想一逃了之,但他若是死了,我逃得了嗎?他死了我得償命,他不死我才能活。想到這兒,我就跑到附近電話亭給醫(yī)院打急救電話?!?/p>

      “看來你還沒糊涂到家。”我插話道。

      阿豹接著說:“等到救護車來了,我把他送進醫(yī)院急診室。醫(yī)生叫我去掛號,我說事情來得突然,我身邊沒帶錢。其實我身邊掛號的錢還是有的,但這號我不能掛,我得趕緊抽身逃掉。我跟醫(yī)生說,你看看他穿的那雙紅皮鞋就知道他是個有錢人,再說他兜里一定有錢夾,不會讓你們醫(yī)院破費的,我也只是做點兒好事,與他毫無關(guān)系也不認識。我說完便轉(zhuǎn)身跑了。”

      “你呀你,半百的人啦,還闖下這么低級的禍,現(xiàn)在知道害怕啦?!蔽液莺莸刎嗔怂谎鄣?。

      “那有啥辦法么,事情都這樣了。你是干公安的,可別讓我為這事坐了牢監(jiān)?!卑⒈痛怪^說。

      “我怎么幫你?那小子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我看你還是爭取主動跟我去投案自首好一點兒,那樣至少可以減輕處罰?!蔽艺f。

      阿豹抬起頭,瞪著我說:“我來求你幫忙,你卻叫我去投案自首,關(guān)鍵時刻你不夠意思,當(dāng)官的關(guān)鍵時刻都是這屌樣,老子三十六計走為上,不求你了?!?/p>

      大約過了十天半月,有人到公安局請求幫忙尋找救命恩人。我是負責(zé)搞宣傳的,民警就把人給帶到我的辦公室里來。我一看,這人好像是那晚在阿豹家樓梯口見到的那個一撮毛,不會真的是他吧?我給他讓了座,倒了杯水,給他遞水的時候,仔細觀察了他下巴那一撮子毛,大約有十幾根,其間還夾雜了幾根白毛,我再仔細看他的額頭,左額頭的傷疤好似一條肥大的蜈蚣趴在上面。他從椅子上站起,彎腰接過一次性紙杯時,我問:“您是白鹿大酒家的老板吧?”

      已經(jīng)坐下的一撮毛倏地抬起屁股答道:“您是怎么知道的?我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呢,警察還真神了?!?/p>

      我聳了一下肩膀,沒有回答他。

      一撮毛喝了一口水,開始了他的滔滔不絕,表示了自己如果不找到救命恩人會終生不安。

      我問一撮毛當(dāng)時是怎么摔傷的,又是怎么被別人送往醫(yī)院搶救的,救你的人長什么樣。一撮毛回憶說自己當(dāng)時正在樓梯上往下走,不小心從臺階滾落下去,之后大腦就是一片空白了,只依稀記得自己有了點兒知覺后心口憋悶絞痛喘不上氣,之后就又什么也不知道了。至于那個人長什么樣還真是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了。是醫(yī)生告訴我,我摔傷流了很多血,又突發(fā)心肌梗塞,如果不是那位好人送醫(yī)院及時,再晚幾分鐘我就上西天了。一撮毛喝了一口水,說:“警察同志,你說說看,是不是該尋找這位大好人!做人應(yīng)該懂得知恩圖報是吧。”

      我說:“那倒也是?!蔽掖饝?yīng)他可以試試幫他找到這位大好人。

      一撮毛離開后,我決定還是先去醫(yī)院了解個究竟。

      在醫(yī)院急診室,我打聽到了那晚搶救一撮毛的醫(yī)生。醫(yī)生看看我說已經(jīng)有記者鎖定了這個人。我好生奇怪,便問記者是用什么辦法鎖定了這個人?醫(yī)生說看你還是個搞公安的,門口有監(jiān)控呢。

      我長長地“哦”了一聲,心想當(dāng)記者的真比間諜還厲害。

      我接著又問那位傷者真的會記不起自己是怎么摔倒的嗎?為何對救他的人沒有留下任何印象?

      醫(yī)生瞥了我一眼說:“從理論上講,人昏厥后會有十五秒的失憶,因此他記不起自己是怎么摔倒的完全有可能。特別是那人受傷失血后又突發(fā)心肌梗塞,這么說吧,極有可能是突然心肌梗塞而導(dǎo)致摔倒?jié)L落而受傷。警察同志,說來也怪,前幾天一個中年人來醫(yī)院打探傷者情況,待我告訴他病人已無礙,很快就要出院了,那人聽后也沒說要到病房看一下病人,轉(zhuǎn)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印象好像就是那晚送病人來急診的人。是該尋找一下這位救人不留名的好人,這也是對社會公德的呼喚么?!?/p>

      我微笑著點點頭。

      當(dāng)天晚上我去了阿豹家。他老婆告訴我說:“阿豹這死鬼多少天不著家了,昨晚回來過了一夜,還叫我啥也別問,啥也別跟別人說。這不,一大早出門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p>

      我在阿豹家等了一會兒,忽然一拍大腿道:“不等了,阿豹回來讓他打電話給我,叫他放寬心,大事已過?!?/p>

      我直接去了“真鮮”小吃店。

      店里已沒有客人,我喊了幾聲“老板娘”,好一會兒老板娘才從灶間出來,還用雙手抻了抻衣襟。她顯然已經(jīng)知道是我,微紅著臉刻意拉長聲調(diào)說:“喲,江南警官,來吃夜宵嗎?”

      “別裝了,叫阿豹出來?!蔽艺f。

      “哎喲,您找阿豹怎么找到我這兒來啦……”老板娘故作神態(tài)地說。

      沒等老板娘話音落地,阿豹從灶間出來了。

      我朝阿豹罵了一句:“媽的,我就知道你小子在這兒。”

      我從兜里掏出當(dāng)天的報紙展開給阿豹看:“你看看,你現(xiàn)在都成名人了,連照片都登在報紙上了。”

      阿豹接過報紙。老板娘一旁伸長脖子念出報道的標(biāo)題:“救人不留名的好人,你在哪里?”

      阿豹罵了一聲:“媽的,這模模糊糊的照片他們是從哪里弄到的?”

      “這還用說啊,肯定是從監(jiān)控上翻印出來的,記者本事大著呢,電視臺已經(jīng)連續(xù)兩天滾動播出尋人啟事,接下來你小子想不現(xiàn)身也不行了。”

      “好人在這兒,終于逮著你啦?!钡觊T口突然傳來一聲女人尖細的聲音。阿豹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身想往灶間躲,卻被稻桶般高的女記者一把揪住衣服。阿豹看看我,說:“江南,是你告訴她的?”

      我聳聳肩,說了句:“記者的嗅覺靈敏著吶?!?/p>

      女記者直接把阿豹按到凳子上,把黑棒棒伸到他的下巴下。女記者身后扛著攝像機的小伙子隨即把鏡頭瞄準(zhǔn)了阿豹。

      阿豹把嘴巴張成了“O”型,他沒想到眼前這位曾經(jīng)采訪過他的小不點兒女人竟然有這么大的臂力。

      女記者用銀鈴般的嗓音說:“好人,我們可是一回生二回熟了?,F(xiàn)在全社會都在尋找您這位大好人。當(dāng)記者的更有責(zé)任尋找和宣傳像您這樣的英雄模范人物?!?/p>

      阿豹伸手從兜里掏出一包香煙。女記者說:“也好,您先抽根煙,定定神,仔細回憶一下當(dāng)時的情景,說說您當(dāng)時為何會義無反顧地搶救一名素不相識的垂危病人,又為何不留名不露面,您的精神支柱是什么?別緊張,等您考慮好了我們再給鏡頭?!?/p>

      待一根煙吸完,阿豹回過神來了。他想起上次面對眼前這位女記者的采訪時說過的一句“怕被訛上”的話,覺得這次是該好好掂量該怎么說話了。但是,這話又該怎么說好呢?他心想老子當(dāng)時厭惡他,鉤起一腳報復(fù)他一下,哪曾想會差點兒要了他的老命,他死了才好呢,但他真死了,公安肯定會破案,老子就得跟著償命,他不死,老子頂多蹲進去幾天,這個賬還是會算明白的。這一鉤害得老子好多天心驚肉跳,東躲西藏的。老子還真怕他死了呢。想到這兒,阿豹不由得脫口道:“見死不救總不行吧……”

      女記者趕緊把黑棒棒遞到阿豹嘴巴跟前,用另一只手的兩根手指頭朝身后扛攝像機的小伙子勾了勾。

      阿豹有了被逼上梁山的感覺了,真?zhèn)€是不說也得說,退無退路,躲無可躲了,他清了清嗓子,說:“當(dāng)時看見地上一大攤子血,我試著用腳踢他都毫無反應(yīng),我只好跑到附近電話亭給醫(yī)院打電話叫救護車……”阿豹說到這兒似乎覺得有些兒不大恰當(dāng),側(cè)過頭看看我。我說阿豹你就照直這么說下去,沒事兒。

      女記者跟著說:“對,只管說,事情已經(jīng)大致都清楚了,關(guān)鍵是要突出為何不留名不張揚,甘愿做無名英雄?!?/p>

      阿豹“唉”了一聲說:“什么留不留名的,我一個踏三輪車的,又是山里人,要名有啥用?還什么無名英雄,其實,其實就是救別人等于救自己……”阿豹說到這兒,沒來由地突然閉眼張嘴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女記者一抖,向后倒退了一步,下意識地抹了一把臉,緊接著發(fā)出一串銀鈴般的聲音:“說得太好啦,這句話太經(jīng)典了,救別人等于救自己?!?/p>

      突如其來的采訪終于結(jié)束,女記者很滿意。阿豹也如釋重負,我則覺得像是吃了一口怪味榴蓮。

      女記者離開前跟阿豹要聯(lián)系號碼,說接下來還要跟蹤采訪。

      阿豹遲疑了一下,叫老板娘拿了一張“真鮮”小吃店的名片,那上面印有座機電話號碼。

      電視臺于第二天迅速播出了采訪阿豹的報道,一夜之間“救別人等于救自己”幾乎成了口口相傳的經(jīng)典名句。

      一撮毛找上門了,一跨進我辦公室就迫不及待地說謝天謝地,看到電視也看到報紙了,總算找到救命恩人的下落了。一撮毛說著還給我遞上一根香煙。

      我吸了一口煙,問:“你的意思是想讓我聯(lián)系你倆見面?”

      “是這個意思,您幫忙幫到底,我想當(dāng)面酬謝他?!币淮槊f。

      我盯著一撮毛額頭上的疤痕,問道:“他家你沒去過嗎?”

      “他家……住哪兒,我怎么會去過?”一撮毛顯露出很意外的神態(tài)。

      我報出了阿豹家的地址并且說:“他老婆不就是在你大酒家看車的臨時工嗎?”

      一撮毛愣怔了一下,半晌無語。

      我撇了撇嘴說:“不必見面了吧……”

      一撮毛搖擺著腦袋說:“要見要見的,當(dāng)然,換個場合也可以,或者,我直接去找他老婆,我,我會給他老婆轉(zhuǎn)正,換工種,加工資……”

      “這樣好嗎?”我乜斜了一撮毛一眼說,“我看這樣吧,你若中午有空兒跟我來,我?guī)闳ヒ娨娝?,你們自己談?!?/p>

      “那太好啦,我就是沒空兒也有空兒。”一撮毛高興地說。

      下班后,我?guī)б淮槊チ恕罢骢r”小吃店。老板娘為我倆泡了自制涼茶。

      不一會兒阿豹的三輪車泊在了店門口,風(fēng)風(fēng)火火跨進店里叫道:“喂,肚子餓得咕咕叫了。”

      “我在這兒等你呢?!蔽页⒈傲艘宦?。

      阿豹想不到我坐在店里,咧開大嘴說:“喲,江南,你怎么跑這兒來了?”

      我用嘴努努坐在一旁的一撮毛說:“有人在尋找你這位大恩人呢?!?/p>

      “一……”阿豹想脫口而出“一撮毛”,但打住了,把頭一歪說:“大老板,找我干嗎?”

      一撮毛跳起身,抓住阿豹的雙手道:“您可是我的救命大恩人啊,您可讓我找得好苦啊,我不當(dāng)面向您謝恩,我這顆心都沒地兒著落了?!?/p>

      阿豹把手縮回,冷冷地甩出一句:“想說啥快點兒,我還得吃飯?zhí)ぼ嚒!?/p>

      一撮毛說:“好,好,我是想說,天下像您這樣誠實厚道的人真是可遇不可求,我想聘請您到我大酒家工作,主要負責(zé)物資、菜品采購,這項工作需要靠得住的人干,還有您老婆,哦不,您夫人……”

      “你到底他媽的啥意思???我還是踏我的三輪車……”阿豹正說著,女記者和那位扛攝像機的小伙子又找阿豹“跟蹤報道”來了。女記者一聲不吭,讓小伙子直接把鏡頭對準(zhǔn)阿豹。

      一撮毛拉開隨身攜帶的皮包拉鏈,從皮包里取出兩捆百元面值的紙幣遞給阿豹說:“這是一點兒小意思,聊表我的感恩之情……”

      阿豹想都沒想用手擋了一下說:“不要?!?/p>

      “太崇高啦?!迸浾哂眉饧毜穆曇艚械馈?/p>

      老板娘從灶間出來,手里端著兩盤小菜,見到電視鏡頭忙轉(zhuǎn)回身叫道:“哎喲,千萬別把我拍進去……”

      可以預(yù)見,第二天,也許就在當(dāng)晚,電視臺的跟蹤報道又將是一次出彩。

      十多天之后,阿豹又約我到“真鮮”小吃店喝酒,并且叮囑道:“晚上六點,不見不散?!?/p>

      我心想這冒失鬼真是不消停,想回了他,但他的“不見不散”像一根無形的繩,硬是把我拉進了小吃店。

      阿豹見我如約到來,顯露出興奮的神色,指著餐桌上的鹽水瓶說:“江南,今晚我們不喝啤酒,喝我老家自制的糯米燒,陳了十多年了,比茅臺五糧液都好,一斤,平分。”

      我倆開始對飲,老板娘忙著跑前跑后。

      三盅燒酒下肚,倒是我先熬不住問道:“阿豹,你今天約我來喝酒,看你詭異的樣子,是不是又有啥子八卦要跟我說?”

      阿豹又飲下一盅燒酒,哈了一聲,朝端上菜的老板娘的大屁股上重重掐了一把,嘿嘿笑道:“你沒猜錯,不過不是八卦,是千真萬確的事,一撮毛死啦。”

      “啊。”我意外地叫了一聲道,“他死啦,不,不會是你小子又鉤了他一腳,或者,捅了他一刀?”

      “嘁,這回還真跟老子沒丁點兒關(guān)系。他死在小三兒的床上?!卑⒈獖A了一塊咸魚肉塞進嘴里說。

      “這樣啊,快說具體點兒。”我催問道。

      阿豹撇撇嘴說:“在我家樓上,六樓。據(jù)說一撮毛那晚吃了春藥,正在‘嗨嗨用力之時突發(fā)心肌梗塞。你知道的,他先前就有心臟病的,那小三兒當(dāng)即就慌了神,不救他又不行,對啦,還是那句話,救他等于救自己……”阿豹說到這兒竟然哈哈笑了幾聲。

      我說:“阿豹,不地道了哈,人家人都死了,你還開心笑?!?/p>

      阿豹的臉突然沉靜下來,說道:“江南,我這可不是幸災(zāi)樂禍,那天晚上小三兒打了急救電話,幾個人把他抬下樓時,恰巧被我下班回家的老婆遇上了,還幫著一起送到醫(yī)院呢。我只是覺得怎么這么巧呢,一撮毛養(yǎng)小三兒竟然租到我家樓上?!卑⒈f完,抿著嘴角搖了搖頭。

      作者簡介:李世斌,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溫州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文藝報》《江南》《天津文學(xué)》《山西文學(xué)》《啄木鳥》《小說選刊》《海外文摘》《微型小說》《西湖》等報刊發(fā)表文學(xué)作品。出版有小說散文集《虛歲四十》《郁金香和酒》《隨想點滴》《遙遠的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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