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謎語的魯?shù)?/h1>
2021-09-08 22:03:37郝娟
東方少年·快樂文學(xué) 2021年8期
郝娟
星期天下午，我在馬路上愜意地騎著自行車。
“嗨！”同班同學(xué)李陶騎著車從旁邊的巷子沖了出來，他家的大黃狗也跟在車后。
突然，大黃狗沖到我的車前，朝我叫了幾聲。一緊張，我的車把一歪，“啊”的一聲，人摔了下去。
大黃狗得意地叫了一聲，搖著尾巴跑了。
“哎喲！”我蹲在地上抱著膝蓋，痛得直叫。
李陶趕緊停下自行車跑到我面前，一個勁兒地道歉：“你沒事吧？對不起??！”
我忍痛站起來，瞪了他一眼，推著車一瘸一拐地朝前走。
“我?guī)闳フ覍Ｖ喂莻聂數(shù)屗o你看看吧。我上次摔傷了腿，就是魯?shù)鶐臀抑魏玫摹Ｄ氵@樣瘸著腿回家，你媽非拿我家大黃問罪不可?！崩钐赵谖疑砗蠹鼻械卣f。
“魯?shù)钦l？”我好奇地問。
“你去了就知道了！”
大約半小時后，李陶帶著我來到一間很舊很老的農(nóng)家小院前。院子后面的土壩上有一棵高大蔥郁的香樟樹，茂盛的枝葉散發(fā)著陣陣清香，碩大的樹冠像一把大傘，向小院投下一片清涼。從石頭壘砌的院墻望進(jìn)去，瓦房的木窗欞下栽種了幾株茶花，院中的木架子上爬滿了綠色的絲瓜藤蔓，藤蔓下還吊著幾根褐色的老絲瓜，整個院子充滿了田園氣息。
“魯?shù)?，您在家嗎？”李陶推開虛掩的院門。
“門沒鎖，進(jìn)來吧！”一個洪亮的聲音從屋里傳來。
剛進(jìn)屋，一股濃濃的中藥味撲鼻而來。我發(fā)現(xiàn)，堂屋靠墻有一排漆面斑駁的暗紅色木柜子，柜子上裝著一排排小抽屜，每個小抽屜上都貼著白色的標(biāo)簽，上面寫著中藥名稱，有“三七”“紅花”“川斷”“杜仲”“懷牛膝”等。屋里有一位老人，正用手中的器具碾磨著褐色的粉末，旁邊坐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阿姨和一個五六歲的小弟弟，看上去應(yīng)該是一對母子。
李陶告訴我，那位碾藥粉的老人就是魯?shù)?/p>
看到我們進(jìn)來，魯?shù)鶑谋淅锬贸鰞善匡嬃线f給我和李陶：“喝吧！都是鄉(xiāng)親們送的，你們小孩愛喝?！?/p>
我看到屋里坐著的那對母子手里也拿著飲料。
“謝謝魯?shù)?！”李陶接過飲料大口地喝了起來。
“你們先坐一會兒，稍等?。 濒?shù)吞@地對我和李陶說。
我坐下來仔細(xì)打量魯?shù)?。他滿頭銀發(fā)，精神矍鑠，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年齡大約有七八十歲了。
只見魯?shù)叩叫〉艿苊媲埃p柔地托起他的手臂，仔細(xì)地看了看微微有些發(fā)紅的肘關(guān)節(jié)。小弟弟疼得難受，直往媽媽懷里躲。
魯?shù)⑿χ鴮π〉艿苷f：“我知道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現(xiàn)在給你出一個謎語，你好好猜一猜。”小弟弟咧咧嘴，點點頭。
“小小姑娘滿身黑，秋去江南春來歸，從小立志除害蟲，身帶剪刀滿天飛。你來猜猜這說的是什么？”
小弟弟轉(zhuǎn)動著烏溜溜的眼珠，嘟著嘴巴，一副思考的模樣。魯?shù)贿叿磸?fù)念叨著謎面，一邊輕輕撫摸著小弟弟的手臂，為他敷藥。
“猜出來了嗎？”藥敷好了，魯?shù)中χ鴨枴?/p>
“燕子！”小弟弟說。
“哈哈哈！對了，真聰明！”魯?shù)嗣〉艿艿念^。
“謝謝魯?shù)◆數(shù)僖?！”母子二人邊道謝邊出了門，小弟弟還舉起敷好藥的胳膊向魯?shù)鶕]了揮手呢！
看母子二人出了門，李陶趕緊跟魯?shù)v述了我的情況。魯?shù)屑?xì)聽完，點點頭，過來看了看我的傷，笑著問：“小妹妹，你會猜謎語嗎？”
“會一點點……”這時，我的心里不免有些忐忑，“魯?shù)?，我骨折了嗎？?/p>
“哈哈哈，傷到骨頭還能自己走來？我給你擦點紅藥水就行啦！”
一聽這話，我懸著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小妹妹，我出一個謎語你來猜，或者你出一個謎語讓我猜也行?！濒?shù)掷镆贿吤钜贿呎f。
“出謎語、猜謎語是魯?shù)膼酆??！崩钐招÷晫ξ艺f。
“哦？”我有些好奇。
“李陶說得對。多動動腦子，能預(yù)防記憶力減退呢！”魯?shù)χf?？磥眙?shù)坏^腦靈活，耳朵也很靈敏呢！
魯?shù)o我處理完傷口，遞給我一張小紙條：“這紙上寫著一個謎語，你回家后再打開看，猜出來了可要告訴我哦！”
我接過紙條，愉快地點點頭。
揮手和魯?shù)鎰e時，我回頭注意到堂屋大門的正上方掛著一塊長方形的牌匾，上面印著的“光榮之家”四個金字正在落日的余暉下閃閃發(fā)光。
這天，學(xué)校組織征文比賽，要求通過描寫一位身邊的真實人物來表達(dá)積極、向上的生活態(tài)度。班主任林老師鼓勵全班同學(xué)踴躍報名，還希望身為語文課代表的我能拿到名次。這可是林老師對我極大的肯定，我暗下決心，一定要寫好這篇征文。
“嗨！課代表，這次你可要大顯身手了！構(gòu)思得怎么樣了？”放學(xué)路上，李陶笑嘻嘻地問我。
“我還沒想好怎么寫。你呢？”
“我寫作不行，但可以給你一個好點子。”李陶眨著眼睛說，“那位熱愛謎語的魯?shù)遣皇呛苡幸馑?？我聽爺爺說，他家祖上還出過有名頭的人物呢！”
聽他一說，我腦中立馬閃現(xiàn)出風(fēng)趣的魯?shù)€有那門上懸掛著的牌匾。看來，我得好好去采訪一下魯?shù)恕?/p>
上次從魯?shù)一貋砗螅掖蜷_了那張小紙條，上面寫著：
天地一籠統(tǒng)，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打一自然現(xiàn)象）
我思索了一會兒，鄭重地在紙上寫下了謎底：下雪。
星期天，我小心地把寫有謎底的小紙條放進(jìn)衣服口袋，去找魯?shù)恕?/p>
“魯?shù)?，您在家嗎？”我朝小院里張望。午后的陽光透過香樟樹的枝葉閃閃爍爍地照在院子里。
“誰呀？”屋里走出一位年輕的姐姐，手里拿著掃把，看樣子是在打掃衛(wèi)生。
“小妹妹，你是找我爺爺吧？”
我點點頭，心想原來這是魯?shù)膶O女。
“進(jìn)來吧，他馬上就下班回家了。”
“魯?shù)@么大年紀(jì)還上班？”我有些吃驚。
“是呀！”姐姐笑道，“我爺爺早就退休了，但是醫(yī)院又把他返聘回去了?，F(xiàn)在，他每天上午去醫(yī)院上班，下午在家休息?！?/p>
“姐姐，上次我來怎么沒見到你？”我跟姐姐聊起了天。
“我平常不在這里住。這里是我們家的祖屋，爺爺說他在這里住了一輩子，舒心愜意，不愿意和我們一起搬走。其實我們懂爺爺?shù)男乃迹菗?dān)心搬走了，鄉(xiāng)鄰找他看病不方便?！?/p>
“小妹妹來啦，謎語猜出來了嗎？”這時，魯?shù)貋砹?。他的記性真好，一眼就認(rèn)出了我。
“猜是猜出來了，就是不知對不對?！蔽姨统隹诖锏募垪l。
“對的，對的！”魯?shù)蜒坨R往鼻梁上推了推，看著紙條上的謎底，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爺爺，我有事兒出去一趟哈。小妹妹，你陪我爺爺說說話?！苯憬阏f著對我們擺擺手走了。
“魯?shù)?，您這老絲瓜不摘，留著有什么用嗎？”我好奇地指著藤蔓上垂下來的幾根老絲瓜，跟魯?shù)e聊起來。
“老絲瓜是一味藥材，妙用可多了?！?/p>
“原來什么都能當(dāng)藥材??！”
“哈哈哈……”
“魯?shù)?，聽說您的醫(yī)術(shù)是祖?zhèn)鞯?？”我轉(zhuǎn)換了話題。
“今天不忙，我就給你講講我家祖上的事吧?！濒?shù)妓髁艘幌?，點了點頭。
“很久以前，我的祖上是貧苦人家。過冬時，連御寒的棉衣都沒有，只能窩在稻草堆里取暖。有一年，我的曾祖父下巴脫臼，吞咽困難，眼看著奄奄一息了。家人急忙四處找親戚朋友求助，湊了些錢請來一位郎中給他醫(yī)治。診治后曾祖父的情況稍有好轉(zhuǎn)，但仍不能進(jìn)食。家里人只好再次去詢問那位郎中。郎中說：‘我的報酬是八十吊錢，你們只付了我四十吊，那我只能醫(yī)好一半。家里人這才恍然大悟，只得又湊了四十吊錢付給郎中。經(jīng)過此事后，我的曾祖父立志學(xué)醫(yī)，為的就是幫助窮苦人解除病痛疾苦。后來，經(jīng)過艱苦的學(xué)習(xí)，我的曾祖父終于可以正式行醫(yī)了。他給家里的后輩立下了一條家訓(xùn)：以后若行醫(yī)，遇到貧困人家，免費(fèi)救治;富貴人家，診費(fèi)一分也不能少?！?/p>
這傳奇的故事讓我聽得入了神，魯?shù)鶇s笑道：“這段家史，我家的孩子們都聽膩啦！”
我緊追不舍，又指著門上那金色的“光榮之家”四個字問道：“這牌匾有什么樣的故事呢？”
“你還真是刨根問底啊，難道你是個小記者？”魯?shù)鶐еσ庹f。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沒想到魯?shù)幌伦泳涂创┝宋业男乃肌?/p>
“我最喜歡會寫文章的孩子了。我喜歡看書，可就是不會寫。我這就給你講講牌匾的故事，應(yīng)該從哪兒說起呢……”
魯?shù)[起眼睛，又開始了他的講述——
“那是1938年初冬，我10歲。有一天，我父親一大早就去田里干農(nóng)活，到了晚上也沒回來，全家人都急壞了。
“幾天后的夜里，我在睡夢中被祖母叫醒。祖母告訴我，父親托人捎來口信，叫我跟堂叔去九江，父親在那里等我們。
“我匆忙跟祖母告了別，和等候在屋外的堂叔一起借著微弱的月光出發(fā)了。那時候兵荒馬亂的，我們不敢走大路，專走田埂小道。堂叔拉著我在黑暗中高一腳低一腳地前行。凜冽的寒風(fēng)加上內(nèi)心的恐慌，我忍不住直打哆嗦。村莊里傳來犬吠時，我們就趕緊躲在田埂下，等到?jīng)]有聲息再繼續(xù)趕路。黑暗中，我們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終于在黎明前趕到了縣城。白天我們躲在一個熟人家里，不敢露面。晚上，我們走水路，乘一艘小船去了九江。船上總共有五六個乘客，我和堂叔在船上自稱是父子，說是去九江看病的。上半夜順風(fēng)順?biāo)搅讼掳胍?，江面刮起了大風(fēng)，小船在水面上起伏得厲害。就在這時，一道刺眼的探照燈的強(qiáng)光掃過來，緊接著一艘汽艇急駛而至，圍著我們的小船打轉(zhuǎn)，汽艇上的兩個日本兵還‘嘰里呱啦地朝船上直嚷嚷。我嚇得說不出話來，緊緊地?fù)е檬?，堂叔也緊張起來。船家叫我們別慌，說坐船應(yīng)當(dāng)如釘釘，船家自會掌舵。只見船家站在船頭對汽艇上的兩個日本兵哈著腰點著頭說：‘船上有孩子得了傷寒，去九江看病的。那汽艇圍著我們乘坐的小船又轉(zhuǎn)了幾圈后，便一溜煙地開走了。”
說到這里，魯?shù)T外的青山，似乎回到了那遠(yuǎn)去的烽火年代。
“事情過了一年多，父親才告訴我，他當(dāng)年已是一名中共地下黨員。那天他突然離家是因為接到縣里一個同志捎來的紙條，上面寫著暗語：烈日割禾，寸草不存。憑著黨員敏銳的悟性，父親悟透了其中的意思?！胰罩傅氖乔嗵彀兹掌?，也就是當(dāng)時勢頭正猛的國民黨政府;‘割禾是指要捉拿我的父親，因為他的名字叫‘清河，‘禾和‘河諧音;割禾帶草，說明要斬草除根，意思是連我也要抓起來殺掉！你想想，當(dāng)時的情況多危急?。⌒姨澪腋赣H看懂了那兩句暗語，要不然后果不堪設(shè)想啊！后來解放了，村子里的干部知道了這件事，特意送給我父親這塊牌匾。我呢，也就喜歡上了暗語、謎語，沒事兒就琢磨?！?/p>
屋后香樟樹的葉子“嘩啦啦”地響著，小院安靜極了。過去的悠悠往事在魯?shù)届o的敘說中，竟顯得如此云淡風(fēng)輕。或許只有經(jīng)歷過風(fēng)雨的人才能擁有這份淡然吧！忽然間，我覺得魯?shù)拖袷俏莺竽强孟阏翗?，歷經(jīng)風(fēng)雨，卻愈加從容，默默地給予世人清香。
“魯?shù)?，您老可好？”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魯?shù)幕貞浐臀业乃季w。我倆循聲望去，只見院外一位高個子叔叔抱著小竹筐朝院子里走來，竹筐上還蓋了一塊麻色的毛巾。
“好，好！”魯?shù)酒饋?，迎面走向高個子叔叔，“哎呀！來就來，帶什么東西呀！”
“魯?shù)矚g猜謎語，今天我給您出個謎語?！备邆€子叔叔神秘地說，“圓圓紅紅沒有毛，不是橘子不是桃;云里霧里過幾夜，脫去綠衣?lián)Q紅袍！”
“哈哈，這個謎語可難不倒我！小妹妹，你來猜猜？”魯?shù)f著，朝我看了一眼。
我一下子窘起來，怕自己猜錯了。
“猜猜嘛！”高個子叔叔朝我投來鼓勵的目光。
“橙子？”
“不對，再想！”魯?shù)鶕u搖頭。
“光光的、紅紅的……甜嗎？”
“甜得像蜜！”魯?shù)赜谐芍竦卣f。
“柿子？”
“哈哈，你看看就知道對不對啦！”高個子叔叔掀開毛巾，一籃子大紅柿子正朝我笑呢！
“魯?shù)@些柿子是我培育出的新品種，今年結(jié)了頭一茬果，拿些給您嘗嘗。前年我傷了腰，要不是您，我哪還能站起來種這些果樹喲！”
“舊事莫提啦！”魯?shù)鶖[擺手，“治病救人，不就是我這個郎中該做的嘛?！?/p>
“今天我的小院可真熱鬧！小妹妹，你猜謎語的表現(xiàn)不賴，獎勵你一個大柿子！”魯?shù)贸鲆粋€柿子遞給我。
我接過柿子，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筆下魯?shù)臉幼?，忍不住開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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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guī)闳フ覍Ｖ喂莻聂數(shù)屗o你看看吧。我上次摔傷了腿，就是魯?shù)鶐臀抑魏玫摹Ｄ氵@樣瘸著腿回家，你媽非拿我家大黃問罪不可?！崩钐赵谖疑砗蠹鼻械卣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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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shù)?，您在家嗎？”李陶推開虛掩的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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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陶告訴我，那位碾藥粉的老人就是魯?shù)?/p>
看到我們進(jìn)來，魯?shù)鶑谋淅锬贸鰞善匡嬃线f給我和李陶：“喝吧！都是鄉(xiāng)親們送的，你們小孩愛喝?！?/p>
我看到屋里坐著的那對母子手里也拿著飲料。
“謝謝魯?shù)?！”李陶接過飲料大口地喝了起來。
“你們先坐一會兒，稍等?。 濒?shù)吞@地對我和李陶說。
我坐下來仔細(xì)打量魯?shù)?。他滿頭銀發(fā)，精神矍鑠，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年齡大約有七八十歲了。
只見魯?shù)叩叫〉艿苊媲埃p柔地托起他的手臂，仔細(xì)地看了看微微有些發(fā)紅的肘關(guān)節(jié)。小弟弟疼得難受，直往媽媽懷里躲。
魯?shù)⑿χ鴮π〉艿苷f：“我知道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現(xiàn)在給你出一個謎語，你好好猜一猜。”小弟弟咧咧嘴，點點頭。
“小小姑娘滿身黑，秋去江南春來歸，從小立志除害蟲，身帶剪刀滿天飛。你來猜猜這說的是什么？”
小弟弟轉(zhuǎn)動著烏溜溜的眼珠，嘟著嘴巴，一副思考的模樣。魯?shù)贿叿磸?fù)念叨著謎面，一邊輕輕撫摸著小弟弟的手臂，為他敷藥。
“猜出來了嗎？”藥敷好了，魯?shù)中χ鴨枴?/p>
“燕子！”小弟弟說。
“哈哈哈！對了，真聰明！”魯?shù)嗣〉艿艿念^。
“謝謝魯?shù)◆數(shù)僖?！”母子二人邊道謝邊出了門，小弟弟還舉起敷好藥的胳膊向魯?shù)鶕]了揮手呢！
看母子二人出了門，李陶趕緊跟魯?shù)v述了我的情況。魯?shù)屑?xì)聽完，點點頭，過來看了看我的傷，笑著問：“小妹妹，你會猜謎語嗎？”
“會一點點……”這時，我的心里不免有些忐忑，“魯?shù)?，我骨折了嗎？?/p>
“哈哈哈，傷到骨頭還能自己走來？我給你擦點紅藥水就行啦！”
一聽這話，我懸著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小妹妹，我出一個謎語你來猜，或者你出一個謎語讓我猜也行?！濒?shù)掷镆贿吤钜贿呎f。
“出謎語、猜謎語是魯?shù)膼酆??！崩钐招÷晫ξ艺f。
“哦？”我有些好奇。
“李陶說得對。多動動腦子，能預(yù)防記憶力減退呢！”魯?shù)χf?？磥眙?shù)坏^腦靈活，耳朵也很靈敏呢！
魯?shù)o我處理完傷口，遞給我一張小紙條：“這紙上寫著一個謎語，你回家后再打開看，猜出來了可要告訴我哦！”
我接過紙條，愉快地點點頭。
揮手和魯?shù)鎰e時，我回頭注意到堂屋大門的正上方掛著一塊長方形的牌匾，上面印著的“光榮之家”四個金字正在落日的余暉下閃閃發(fā)光。
這天，學(xué)校組織征文比賽，要求通過描寫一位身邊的真實人物來表達(dá)積極、向上的生活態(tài)度。班主任林老師鼓勵全班同學(xué)踴躍報名，還希望身為語文課代表的我能拿到名次。這可是林老師對我極大的肯定，我暗下決心，一定要寫好這篇征文。
“嗨！課代表，這次你可要大顯身手了！構(gòu)思得怎么樣了？”放學(xué)路上，李陶笑嘻嘻地問我。
“我還沒想好怎么寫。你呢？”
“我寫作不行，但可以給你一個好點子。”李陶眨著眼睛說，“那位熱愛謎語的魯?shù)遣皇呛苡幸馑?？我聽爺爺說，他家祖上還出過有名頭的人物呢！”
聽他一說，我腦中立馬閃現(xiàn)出風(fēng)趣的魯?shù)€有那門上懸掛著的牌匾。看來，我得好好去采訪一下魯?shù)恕?/p>
上次從魯?shù)一貋砗螅掖蜷_了那張小紙條，上面寫著：
天地一籠統(tǒng)，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打一自然現(xiàn)象）
我思索了一會兒，鄭重地在紙上寫下了謎底：下雪。
星期天，我小心地把寫有謎底的小紙條放進(jìn)衣服口袋，去找魯?shù)恕?/p>
“魯?shù)?，您在家嗎？”我朝小院里張望。午后的陽光透過香樟樹的枝葉閃閃爍爍地照在院子里。
“誰呀？”屋里走出一位年輕的姐姐，手里拿著掃把，看樣子是在打掃衛(wèi)生。
“小妹妹，你是找我爺爺吧？”
我點點頭，心想原來這是魯?shù)膶O女。
“進(jìn)來吧，他馬上就下班回家了。”
“魯?shù)@么大年紀(jì)還上班？”我有些吃驚。
“是呀！”姐姐笑道，“我爺爺早就退休了，但是醫(yī)院又把他返聘回去了?，F(xiàn)在，他每天上午去醫(yī)院上班，下午在家休息?！?/p>
“姐姐，上次我來怎么沒見到你？”我跟姐姐聊起了天。
“我平常不在這里住。這里是我們家的祖屋，爺爺說他在這里住了一輩子，舒心愜意，不愿意和我們一起搬走。其實我們懂爺爺?shù)男乃迹菗?dān)心搬走了，鄉(xiāng)鄰找他看病不方便?！?/p>
“小妹妹來啦，謎語猜出來了嗎？”這時，魯?shù)貋砹?。他的記性真好，一眼就認(rèn)出了我。
“猜是猜出來了，就是不知對不對?！蔽姨统隹诖锏募垪l。
“對的，對的！”魯?shù)蜒坨R往鼻梁上推了推，看著紙條上的謎底，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爺爺，我有事兒出去一趟哈。小妹妹，你陪我爺爺說說話?！苯憬阏f著對我們擺擺手走了。
“魯?shù)?，您這老絲瓜不摘，留著有什么用嗎？”我好奇地指著藤蔓上垂下來的幾根老絲瓜，跟魯?shù)e聊起來。
“老絲瓜是一味藥材，妙用可多了?！?/p>
“原來什么都能當(dāng)藥材??！”
“哈哈哈……”
“魯?shù)?，聽說您的醫(yī)術(shù)是祖?zhèn)鞯?？”我轉(zhuǎn)換了話題。
“今天不忙，我就給你講講我家祖上的事吧?！濒?shù)妓髁艘幌?，點了點頭。
“很久以前，我的祖上是貧苦人家。過冬時，連御寒的棉衣都沒有，只能窩在稻草堆里取暖。有一年，我的曾祖父下巴脫臼，吞咽困難，眼看著奄奄一息了。家人急忙四處找親戚朋友求助，湊了些錢請來一位郎中給他醫(yī)治。診治后曾祖父的情況稍有好轉(zhuǎn)，但仍不能進(jìn)食。家里人只好再次去詢問那位郎中。郎中說：‘我的報酬是八十吊錢，你們只付了我四十吊，那我只能醫(yī)好一半。家里人這才恍然大悟，只得又湊了四十吊錢付給郎中。經(jīng)過此事后，我的曾祖父立志學(xué)醫(yī)，為的就是幫助窮苦人解除病痛疾苦。后來，經(jīng)過艱苦的學(xué)習(xí)，我的曾祖父終于可以正式行醫(yī)了。他給家里的后輩立下了一條家訓(xùn)：以后若行醫(yī)，遇到貧困人家，免費(fèi)救治;富貴人家，診費(fèi)一分也不能少?！?/p>
這傳奇的故事讓我聽得入了神，魯?shù)鶇s笑道：“這段家史，我家的孩子們都聽膩啦！”
我緊追不舍，又指著門上那金色的“光榮之家”四個字問道：“這牌匾有什么樣的故事呢？”
“你還真是刨根問底啊，難道你是個小記者？”魯?shù)鶐еσ庹f。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沒想到魯?shù)幌伦泳涂创┝宋业男乃肌?/p>
“我最喜歡會寫文章的孩子了。我喜歡看書，可就是不會寫。我這就給你講講牌匾的故事，應(yīng)該從哪兒說起呢……”
魯?shù)[起眼睛，又開始了他的講述——
“那是1938年初冬，我10歲。有一天，我父親一大早就去田里干農(nóng)活，到了晚上也沒回來，全家人都急壞了。
“幾天后的夜里，我在睡夢中被祖母叫醒。祖母告訴我，父親托人捎來口信，叫我跟堂叔去九江，父親在那里等我們。
“我匆忙跟祖母告了別，和等候在屋外的堂叔一起借著微弱的月光出發(fā)了。那時候兵荒馬亂的，我們不敢走大路，專走田埂小道。堂叔拉著我在黑暗中高一腳低一腳地前行。凜冽的寒風(fēng)加上內(nèi)心的恐慌，我忍不住直打哆嗦。村莊里傳來犬吠時，我們就趕緊躲在田埂下，等到?jīng)]有聲息再繼續(xù)趕路。黑暗中，我們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終于在黎明前趕到了縣城。白天我們躲在一個熟人家里，不敢露面。晚上，我們走水路，乘一艘小船去了九江。船上總共有五六個乘客，我和堂叔在船上自稱是父子，說是去九江看病的。上半夜順風(fēng)順?biāo)搅讼掳胍?，江面刮起了大風(fēng)，小船在水面上起伏得厲害。就在這時，一道刺眼的探照燈的強(qiáng)光掃過來，緊接著一艘汽艇急駛而至，圍著我們的小船打轉(zhuǎn)，汽艇上的兩個日本兵還‘嘰里呱啦地朝船上直嚷嚷。我嚇得說不出話來，緊緊地?fù)е檬?，堂叔也緊張起來。船家叫我們別慌，說坐船應(yīng)當(dāng)如釘釘，船家自會掌舵。只見船家站在船頭對汽艇上的兩個日本兵哈著腰點著頭說：‘船上有孩子得了傷寒，去九江看病的。那汽艇圍著我們乘坐的小船又轉(zhuǎn)了幾圈后，便一溜煙地開走了。”
說到這里，魯?shù)T外的青山，似乎回到了那遠(yuǎn)去的烽火年代。
“事情過了一年多，父親才告訴我，他當(dāng)年已是一名中共地下黨員。那天他突然離家是因為接到縣里一個同志捎來的紙條，上面寫著暗語：烈日割禾，寸草不存。憑著黨員敏銳的悟性，父親悟透了其中的意思?！胰罩傅氖乔嗵彀兹掌?，也就是當(dāng)時勢頭正猛的國民黨政府;‘割禾是指要捉拿我的父親，因為他的名字叫‘清河，‘禾和‘河諧音;割禾帶草，說明要斬草除根，意思是連我也要抓起來殺掉！你想想，當(dāng)時的情況多危急?。⌒姨澪腋赣H看懂了那兩句暗語，要不然后果不堪設(shè)想啊！后來解放了，村子里的干部知道了這件事，特意送給我父親這塊牌匾。我呢，也就喜歡上了暗語、謎語，沒事兒就琢磨?！?/p>
屋后香樟樹的葉子“嘩啦啦”地響著，小院安靜極了。過去的悠悠往事在魯?shù)届o的敘說中，竟顯得如此云淡風(fēng)輕。或許只有經(jīng)歷過風(fēng)雨的人才能擁有這份淡然吧！忽然間，我覺得魯?shù)拖袷俏莺竽强孟阏翗?，歷經(jīng)風(fēng)雨，卻愈加從容，默默地給予世人清香。
“魯?shù)?，您老可好？”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魯?shù)幕貞浐臀业乃季w。我倆循聲望去，只見院外一位高個子叔叔抱著小竹筐朝院子里走來，竹筐上還蓋了一塊麻色的毛巾。
“好，好！”魯?shù)酒饋?，迎面走向高個子叔叔，“哎呀！來就來，帶什么東西呀！”
“魯?shù)矚g猜謎語，今天我給您出個謎語?！备邆€子叔叔神秘地說，“圓圓紅紅沒有毛，不是橘子不是桃;云里霧里過幾夜，脫去綠衣?lián)Q紅袍！”
“哈哈，這個謎語可難不倒我！小妹妹，你來猜猜？”魯?shù)f著，朝我看了一眼。
我一下子窘起來，怕自己猜錯了。
“猜猜嘛！”高個子叔叔朝我投來鼓勵的目光。
“橙子？”
“不對，再想！”魯?shù)鶕u搖頭。
“光光的、紅紅的……甜嗎？”
“甜得像蜜！”魯?shù)赜谐芍竦卣f。
“柿子？”
“哈哈，你看看就知道對不對啦！”高個子叔叔掀開毛巾，一籃子大紅柿子正朝我笑呢！
“魯?shù)@些柿子是我培育出的新品種，今年結(jié)了頭一茬果，拿些給您嘗嘗。前年我傷了腰，要不是您，我哪還能站起來種這些果樹喲！”
“舊事莫提啦！”魯?shù)鶖[擺手，“治病救人，不就是我這個郎中該做的嘛?！?/p>
“今天我的小院可真熱鬧！小妹妹，你猜謎語的表現(xiàn)不賴，獎勵你一個大柿子！”魯?shù)贸鲆粋€柿子遞給我。
我接過柿子，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筆下魯?shù)臉幼?，忍不住開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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