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良
咸豐初年,體仁閣大學士、兩廣總督兼五口通商事務大臣葉名琛,手中捏著兩枚棋子:一、朝廷進出口貿易關稅;二、廣東、廣西兩省豐厚財稅。葉名琛一舉一動,既關乎大清棋“局”,也影響世界走向。
此時,在葉名琛的眼中,“世界”的全部在“我大清”。其他考量,還進不了大清決策層的視野。也難怪,1835年(道光十五年),26歲科舉入翰林院的葉名琛,1838年外放陜西興安知府,到1847年轉任廣東巡撫,不到十年就升任省級大員。出現(xiàn)這種情況,一是能力超強,一是朝廷嫡系。葉名琛無疑屬于前者。
在廣州巡撫任上,1849年,英夷按《南京條約》規(guī)定,提出英國貿易人員及其家屬,要到包括廣州在內的五口通商城市,自由貿易和生活居住。對此,葉名琛旗幟鮮明,拒絕英國人入城請求。并組織10萬團勇,準備武力相抗。英國人最終擱置了入城提議。為此,葉名琛贏得道光一等男爵詔封。
事實上,葉名琛的強硬,就是用“我大清”的規(guī)則,去處理對外貿易有關事務。按理說,《南京條約》最屈辱和最不合理部分,應該是“割地賠款”。割地,意味著主權被踐踏;賠款,說明違背了國際貿易規(guī)則。而英國貿易人員及其家屬,進入五口通商城市居住之條款,與前者相比,簡直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然而,在葉名琛看來,主權與規(guī)則這等“小事”,無法與“華洋”雜居這等“大事”相提并論。
何以如此?原因是從咸豐到朝堂上大員,從沒把《南京條約》當回事。甚至,《南京條約》的簽訂,也是為了緩解當時的窘境,并沒有把它當成約束雙方貿易行為必須踐行的契約。由是,英國從1849年,要求進入廣州城,到1854(咸豐四年)英、法、美三國,升級為要求全面修改《南京條約》《望廈條約》《黃埔條約》,達到大清全境開放通商,外國公使進駐北京。
對此,葉名琛既不接見,亦不理睬。奇怪的是,咸豐對英、法、美三國修約態(tài)度,與葉名琛不謀而合,一概拒絕。1856年(咸豐六年)10月,英國借“亞羅號事件”說事兒,葉名琛作為兩廣總督兼五口通商事務大臣,依然輾轉騰挪打太極,自作聰明“逗你玩”兒。直到1858年1月5日,英法聯(lián)軍將其送上英艦“無畏”號,客死印度,大清一直拒絕與世界對話。
后人嘲弄葉名琛,稱其為“不戰(zhàn)、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六不總督。似乎,一切錯誤都由葉名琛“六不”所致。然而,肇始于修約的英、法、美聯(lián)軍北上進京,依據(jù)的是你拒絕踐行、卻簽了字的契約。其實,無論是葉名琛的“六不”,還是大學士桂良、科爾沁親王僧格林沁、直隸總督恒福反其道而行之的“六要”,都代表朝廷的踐約態(tài)度。
至于,怡親王載垣、兵部尚書穆蔭,“不解決問題,卻解決提問題的人”,直接扣押英法談判代表巴夏禮等39人,用“我大清”化解“內部問題”的昏招,解決對外貿易爭端。直至圓明園一把大火,大清不但答應英、法、美一切修約要求,還把150萬平方公里國土,拱手讓給了俄國人。
其實,從葉名琛被俘,咸豐立即將其開除干部隊伍看,葉名琛眼中,并未看透大清之局。作為一品大員,葉名琛“棋輸木頭在”;咸豐卻因英、法、美修約之棋,“將”死于“北狩”!君臣殊途同歸,蓋源于“我大清”之葉,遮住了大清之外“世界”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