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有不少營生是被人瞧不起的,比如走街串巷耍猴的和耍皮影戲的,還有賣銀針絲線的男人,就被灘里的爺兒們瞧不起。原因很簡單,賣針的那個斜眼子成天總是在女人窩里竄來竄去,經(jīng)常為了一根針的價錢和大姑娘小媳婦糾纏不清。更讓灘里爺兒們氣憤的是,如果那個賣針的斜眼幾天不來,村里的女人就像著了魔似的相互聚集在一起窮念叨,盼著賣針的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比盼她們久出不歸的男人還要心急火燎,坐立不安。
賣一包針也不知能賺幾顆米,但那個賣針的斜眼在河灘一帶賣了多年了仍然樂此不疲,干得有滋有味,全不把別人的小瞧放在心上。時間長了,灘里人都知道他叫老馬,也有人直呼他斜眼老馬,他也笑笑地應(yīng)。
一九四七年九月初十下午,二戰(zhàn)區(qū)的催糧隊剛剛走,老馬就進了古槐村。古槐村西臨黃河古渡,東靠蒲州老城,在河灘是個大村子。老馬進村時挑著半根扁擔,扁擔上掛著一個長方形的黑布包,來到村子中央十字路口的老槐樹下停了腳。這棵老槐樹有幾百年歷史了,樹干幾個人都抱不攏,半邊樹干空心了,但是樹頂還枝繁葉茂。村民用石頭圍起臺階,老槐樹下是村長訓(xùn)話的地方,催款的任務(wù)布告也貼在樹干上。不大一會兒女人們漸漸圍了上來,有的是要買針,有的是為了看老馬賣針,一群毛羔娃子也都嘰嘰喳喳地擠在女人前邊,瞪著一雙雙大眼睛盯著老馬。
賣針有啥好看的,說來玄。
一個中年婦女說:“老馬,我想買一包大針。”
老馬解開黑布包掏出一包針遞給她。
“夠不夠,別逮了我。”那個女人說。
老馬就說:“包十根,缺一賠十。”
“還是當面數(shù)清好?!?/p>
老馬笑了。他知道這些女人買針僅僅是個由頭,不露兩手她們是不會走的。他微笑著從黑布包里掏出一塊木板。這是塊梨木板,半尺寬,尺半長,板面上又光又白,布滿了讓人不易覺察的細細針眼。老馬把那包大針從紙包里掏出來,在幾個指頭間來回搓,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他右手往板上猛一撒,只聽噌的一聲,梨木板上整整齊齊地扎著一排針,每根針都是針鼻兒朝上,針眼朝著一個方向,針與針之間的距離完全相等,比用尺量的還要準。老馬淡淡地說:“數(shù)吧,別找后賬。”
那個中年婦女還沒走近梨木板,圍在前面的毛羔娃子倒先爭著數(shù)了起來。
“九根,少一根?!庇袀€娃子喊。
場上的氣氛一時緊張起來。做營生咋能這樣子,這可是砸牌子打飯碗的勾當。老馬哼了一下用右手在梨木板上一抹,板上的針一根也不見了,全握在他的手上。他用右手在梨木板上左右轉(zhuǎn)了一下,眼神卻在觀察著那個女人的臉。又聽見噌的一聲,梨木板上扎上了針,而且是針分兩行,一行五根。這次針是斜扎在梨木板上的,每根針的斜度又完全一致,在日頭下閃閃發(fā)光。
“十根,十根?!蓖拮觽兣d奮地喊著。
場上的氣氛一下子被各種贊嘆聲和嬉笑聲攪得輕松,那位中年婦女對老馬說:“裝好,我要了。”
老馬把空錫紙包遞給中年婦女。
“屁,空包?!?/p>
老馬用右手在梨木板上收了針后猛地當空一撒,十根針在頭頂二尺嗖地一下飛進空包里,細看尖是尖鼻兒是鼻兒,排列整齊,根根不亂。中年婦女啊地尖叫了一聲連忙躲閃,針早已裝進紙包里了。她舉手看了又看,全然無傷。
乖乖,這一手真絕。娃子們都高興地拍著小手,女人們個個手捏虛汗,驚嘆不已。老馬此刻在她們的眼里不知道有多偉大。
中年婦女滿意地付了錢。
整整一個下午老馬順順當當?shù)刭u了十多包針。這時日頭已在西山頭上往下滾,眼看就要跌進河里。他把梨木板塞進黑布包里用半根扁擔扛在肩上,離開了老槐樹,又到別的地方轉(zhuǎn)去了。
村里細心的人都知道,他準是又轉(zhuǎn)到李滿嫂家去了。盡管細心的人村里沒幾個,但還是猜對了。
李滿嫂的家住在村子西頭,家里只有她和一個十歲的娃子,另外還有一頭黃犍牛。李滿嫂前天被二戰(zhàn)區(qū)抓去,昨天才被放回來。聽說村公所里的兩千斤糧食是她領(lǐng)著人偷走又用船運到河西的,只是沒有證據(jù)只好又把她放了。這時天色已晚,夜幕薄如云煙。老馬在一座矮小得很不起眼的土門樓下站了一會兒才噔噔噔地敲了三下門。不一會兒門縫亮出一道燈光,有腳步聲從東廂房出來慢慢地來到門樓下,開門的人正是李滿嫂。她手里提著一盞馬燈,開門后轉(zhuǎn)身就往東廂房走,嘴里一句話也沒說。馬燈光黃中發(fā)白,照著空蕩蕩的院子好清靜。這個女人三十多歲,高挑個子大屁股,走路邁著小八字步,這是常年犁耬耙耖留下的痕跡。走進東廂房,看見豆油燈下還坐著幾個人,有男的也有女的。他們一個個都低著頭,好像不大愿意讓老馬看見。看樣子很有些神秘。老馬一見房里有人就站在臺階下說:“滿嫂,我餓了一天,只想用這包針換個饃吃?!?/p>
“夠數(shù)?”
“缺一賠十?!崩像R的聲音很高,像是在故意說給屋里的人聽的。
李滿嫂接過紙包看也沒看就裝進口袋里,轉(zhuǎn)身從屋角桌子上的小木籠里取出兩個饃遞給了老馬。
老馬接過饃匆匆地離開了李滿嫂家。
“也怪可憐的?!崩顫M嫂對燈下的幾個人說。
老馬邊啃著饃邊離開了古槐村,在河邊的大道上優(yōu)哉游哉地走著。肚子飽了嘴里哼著小調(diào)兒,好像這是他一天最快樂的時光。雖說營生實在苦,可他圖的就是這個樂。村里人都說老馬是個騷狐,想占李滿嫂的便宜,嘴長在人家頭上,想說什么,天王老子也管不著,讓他們?nèi)フf吧。那年秋天,黃河發(fā)大水,遍灘的莊稼都被泡在水里。二戰(zhàn)區(qū)的催糧隊又開進了古槐村催糧催款,攪得人心惶惶,雞犬不寧。灘民們顆粒無收連肚子都填不飽哪有糧食繳。古槐村的人齊刷刷的一窩和催糧隊對著干,還動手打了起來,打死了兩個催糧隊員。這下闖了大禍,催糧隊荷槍實彈開進了古槐村,又是抓人又是搶東西,整個古槐村三天沒有一家敢生火做飯。
老馬知道這個情況后,消失了一段時間。奇怪,二鬼子再沒有進古槐村騷擾。
河水退下去后,老馬又來到了古槐村,在古槐樹下,他吆喝了幾聲,一群女人就圍了上去。突然人群中走出兩個便衣特務(wù)。原來今天老馬一進村就被探子給盯上了。早上天氣陰沉沉的,灘里的大霧還沒有散去。老馬顧不上收拾家當,借著濃霧就跑,跑到十字口又被前面另外兩個探子堵住了,他們一左一右把老馬押了個緊。
老馬一邊掙扎一邊說:“我一個賣針的,抓我干啥?”
一個探子說:“什么賣針的,你是個地下黨,跟我們走?!?/p>
“抓我上哪兒?”
“去了就知道了。”
老馬說:“讓我把我的營生拿上。”
一個探子說:“你還想賣針,下輩子吧。”
另一個探子抓過那黑布包就扔,老馬雙手緊抓不放。這營生可是他的命根子,就是丟了腦袋也不能丟掉它。一個探子用槍托向老馬的頭上砸去,老馬的前額霎時鮮血直流,老馬成了個血面人。這時有幾個灘民遠遠地站在一邊,但誰也不敢靠前一步,其中幾個大爺?shù)哪樕隙嗌俾冻鲂覟?zāi)樂禍的樣子。
走過的、路過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有人尖聲喊著。
人群中一個中年男人喊道,把這個騷狐帶走。
老馬聽了中年男人的話也沒生氣,只是用衣袖擦了擦眼角,也不知是在擦血還是在擦淚。
女人們說,斜眼老馬是個好人啊,他犯了什么法,你們要抓他。
一個便衣特務(wù)用手槍頂住一個女人的頭,頓時人群中鴉雀無聲。
老馬對著鄉(xiāng)親們說,你們以后恐怕買不到好針了,不過,沒事,李滿嫂家里有我的存貨,誰想要針,就去找李滿嫂。
一個便衣說,少啰唆,吃飯的家伙都保不住了,還惦記賣針。
古槐村里傳開了,說老馬是地下黨,有的說,老馬專門勾引小媳婦參加什么組織。大家心里清楚,這回老馬大概是兇多吉少了。
老馬被押進縣城西街的警察局里,關(guān)在一間大房子里半天沒人理他。午飯后一個姓柴的胖隊長領(lǐng)著幾個人沖進來,開始審問他。柴隊長坐在一張桌子后面,腰里別著盒子槍。老馬坐在墻角,把他的營生墊在屁股下面。一個持槍的瘦個子走過來踢了老馬一腳說:“站起來?!?/p>
老馬只好站起來,用手摸了摸額上的傷口一言不發(fā)。
瘦個子把老馬的黑布包撿起來放在桌子上打開,布包里除了那塊梨木板和幾十包針外別無其他。柴隊長晃了晃手中的寬腰帶問:“快說,你在河灘一帶都是和誰接頭的?”
老馬說:“接什么頭,我是個賣針的,河灘的人都認識我?!?/p>
柴隊長劈頭抽了老馬一腰帶說:“我們都掌握證據(jù)了,你這段時間去了李滿嫂家?guī)状?,不說實話老子槍斃你?!?/p>
老馬說:“我真是個賣針的,布包里的東西你們都看見了,去李滿嫂家討口飯吃,那個婆娘心腸好?!?/p>
“看你細皮嫩肉的,也會賣針,你還是老實交代,免得受皮肉之苦?!?/p>
“我家祖?zhèn)魅u針?!?/p>
柴隊長說:“那也是個掩護。”
老馬說:“賣針這行當不能掩護,眾目睽睽之下只能實來實去,憑的全是手上的功夫。”
“鬼才會相信。”
“那就當堂過目?!?/p>
柴隊長一手拿著寬腰帶一手拍了一下桌子說:“我看你能裝到啥時候,不上刑具你是不會開口的?!?/p>
嘩啦啦,一陣子鐵鏈子響,叭叭叭,一陣皮鞭聲在空中響,一個滿臉橫肉的特務(wù)走了進來。
柴隊長說:“再給你幾分鐘,這是你最后的機會?!?/p>
老馬說,“長官且慢,我打小就跟著我爹走江湖,我真是個賣針人,地下黨誰會我這走南闖北的看家絕活,我給你們表演幾個,你們看完動刑也不遲?!?/p>
老馬走到桌子前從黑布包里取出幾包針捏在手上在空中一翻,只聽他嗨的一聲把針猛地向柴隊長的手指之間扎去。柴隊長啊的一聲急忙縮手,只見桌面上銀光閃閃的鋼針早已扎成一個五指形圖案。柴隊長嚇出了一身冷汗,舉手看了看,竟然沒傷著半點。另外的幾個人也都圍著桌面細看,一個個驚訝不已。
這時從外面又走進來幾個人,也都圍著桌面看熱鬧。
柴隊長用手帕擦著額上的汗說:“哎喲,紅蘿卜拌辣子,吃著沒有看著的,你還真有兩下子。”
老馬把梨木板放在桌邊上,右手一撒說:“你們看看板上有幾根針?”
柴隊長數(shù)了一下說:“十根?!?/p>
老馬從容地收起針裝進一個空紙包里遞給柴隊長說:“你數(shù)數(shù)看?!?/p>
柴隊長從紙包里掏出針一數(shù)說:“媽的,咋成九根了!”
老馬把雙手舉起來又上下翻了兩下,手中并無一根針。柴隊長拉過老馬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一根針。老馬從柴隊長手中拿過針包往梨木板上一撒,只見板上端端正正地扎著十根針,針分兩行,一行五根。
柴隊長指著梨木板上的針說:“十根,見他媽的鬼。”
老馬便在梨木板上耍起手藝來。一會兒用針扎個八字,一會兒用針扎個王字,右手揮針能扎出鳳凰展翅,左手揮針能扎出霸王一條鞭。手與梨木板相離二尺有余,出針之快收針之快如同閃電一般,讓觀者眼花繚亂,如霧里看花。老馬簡直是在耍魔術(shù),但卻又完完全全是真功夫,硬功夫。不是祖?zhèn)魅?,沒有十年八年修煉根本學(xué)不來。他一邊耍針一邊拉起嗓門唱了起來。
你買了我的針,
回家大嫂和你親,
縫件新衣穿上身,
冬夏不怕雪雨淋,
今春縫個紅兜兜,
來年就抱小孫孫。
柴隊長一聽哈哈大笑,滿房子里的人也都跟著大笑起來。柴隊長突然繃著臉說:“你真他媽的是個臭賣針的?”
“老總還是不信我,看來不使出絕招是不行了?!崩像R指著窗戶說:“你們看好了?!?/p>
滿房子里的人都屏住呼吸,盯著老馬指的那扇窗戶。
老馬一個左轉(zhuǎn)身,右手一揮,一排針從他的手中飛出,正好扎在窗戶的橫格上。他一個右轉(zhuǎn)身左手一揮,又是一排針從他的手中飛出,正好扎在窗戶的豎格上。他把握十足地說:“橫三十,豎三十,誰不相信就去數(shù)一數(shù),少一根馬上槍斃我?!?/p>
那個踢老馬的瘦個子走到窗前伸長脖子數(shù)了數(shù)說:“橫三十豎三十,神啦!”
在場有的鼓掌,有的豎起大拇指連連稱贊說:“真夠絕的。”
柴隊長摳了摳頭發(fā)說:“我原以為你是共產(chǎn)黨的地下聯(lián)絡(luò)員,看來你真是個賣針的?!?/p>
老馬說:“我若是地下黨,剛才針早已經(jīng)把你手扎殘廢了,把你們的眼睛全扎得放了黑水了,我若是地下黨,你們個個現(xiàn)在都跪在地上求饒了。所以我就是賣針人。我走江湖,靠的就是這身功夫,我賣針掙不了幾個錢,但是也餓不死。長官你說是嗎?”
柴隊長微微地點了點頭,半信半疑。
老馬微微一笑說:“絕招還沒使出來哩,你們想不想看?”
“想看,想看?!狈孔永锏娜藖y喊。
“別起哄,你還有什么絕招都使出來!”柴隊長說。
老馬從口袋里掏出他吃剩下的半截紅蘿卜,塞進那個瘦個子兵的嘴里說:“請這位老總幫個忙。”
那個瘦個子口里塞著半截紅蘿卜站在那里一動也不敢動。
只見老馬扭頭向后走出三步,猛一轉(zhuǎn)身,目測距離,又揮手做了幾個假動作,掂量用力的大小。他站定位置,掏出一包大針,突然雙臂齊揮,從左右上下不同方向?qū)⑨槖伋?,只見一根根銀針像小李飛刀手中的飛刀,閃著白光飛出雙手,流星閃電一般向前飛去,正好扎在紅蘿卜中間,十根針全扎在一個眼里。
那個瘦個子嚇得滿頭冒汗,腿哆嗦,褲襠里的尿液往下滴答。
滿堂一片喝彩。
柴隊長指著老馬說:“我早就看出你他媽的是個下三流的東西,可上頭怎么說你是個共產(chǎn)黨地下黨呢,奇怪!”
老馬從桌子上拿過梨木板和黑布包轉(zhuǎn)身就走。
“站住?!辈耜犻L又喊了一聲。
老馬只好又站住,雙眼盯著柴隊長,心想,難道他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破綻?
柴隊長走近老馬說:“聽說你和古槐村的李滿嫂也有一腿?”
老馬連忙搖頭說:“沒有,沒有?!?/p>
柴隊長哼了一下說:“孤男寡女一個炕,不動家伙他媽的誰相信?!?/p>
“真的沒有,只是李滿嫂是個好婆娘,我在灘里跑,也不能帶做飯的家伙,沒有飯吃就去找她。”老馬辯解著。
柴隊長說:“你們說不清道不明的,這個不是我管的事。只是我警告你,她可是個共黨嫌疑分子,上頭注意她很久了,遲早會抓住她證據(jù)的。灘里的寡婦多了,你去誰家騷情不好,偏要去找這個李滿嫂,就是因為你去她家勤了,才引起上頭的懷疑。你他媽的,吃了她睡了她,抹了嘴,提了褲腰帶趕緊走人。別自找麻煩?!?/p>
老馬臉憋得通紅似乎有話說,又覺得是徒勞。
柴隊長說:“還不快滾?!?/p>
老馬夾著黑布包急忙離開了警察局。
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得多了,也沒有新鮮勁兒了,村里人說反正李滿嫂是寡婦,斜眼老馬也是光棍一個。有人把老馬在警察局里耍針這一段編成故事,越傳越神,還有的說老馬經(jīng)不住刑具恐嚇,貪生怕死,出賣了同志才被釋放的。
打這以后,老馬仍然在河灘一帶走村串巷賣針,把他的營生干得更加有滋味,從不把別人的小瞧放在心上。在河灘一帶問起其他人可以說不知道,但提起斜眼老馬,全灘的男女老少沒有不認識他的。不過他還是經(jīng)常去李滿嫂家,李滿嫂家里白天冷冷清清,晚上經(jīng)常還是人來人往,灘里人都聽說要變天了,都保持沉默,沒有人再去追究他們的事。
第二年縣城解放了,古槐村成了河邊區(qū)區(qū)政府所在地。那年正月十五河邊區(qū)召開全區(qū)村民大會,河灘十八村的人早早來到了古槐村。會場就設(shè)在村南的戲臺下面。灘民們聽說今天縣長要來講話,都想看看共產(chǎn)黨的縣長是個啥樣子。大會開始后,戲臺上坐著幾個人。一個穿黃軍裝的人站起來說:“同志們,鄉(xiāng)親們,現(xiàn)在請馬縣長講話?!?/p>
在一片掌聲中,老馬斜著眼走到臺前。不過和往日不同的是,他的肩頭沒有扛著他的營生。臺下的灘民們一個個都傻了眼,嘰里呱啦地議論不停。
“這不是賣針的斜眼老馬嗎!”
“對,是斜眼老馬?!?/p>
“老馬是縣長,一個賣針的當了縣長了。”
古槐村的女人們傻過眼之后突然清醒過來,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李滿嫂。她們紛紛說:“走,找李滿嫂去,讓她說說這到底是咋回事。”
老馬真名叫王紅勤,原條西縣山南峪底人,中共黨員,新中國成立前一直以賣針修面籮作掩護從事地下工作。他是條西地區(qū)情報工作站負責人,他和李滿嫂單線聯(lián)系,新中國成立后一直在臨近幾個縣當縣長,后來去了省城。李滿嫂也不是寡婦,他男人是共產(chǎn)黨地下省委的干部,是老馬的上級。李滿嫂真名叫李桂花,她不是共產(chǎn)黨員,利用群眾的身份一直為黨服務(wù)。新中國成立后當過一任區(qū)長,后來跟隨丈夫去了省城工作。一九八七年才去世,享年八十五歲。
作者簡介:趙光華,男,1971年出生,山西省永濟市人。系中國自然資源作家協(xié)會會員、駐會作家,中國地質(zhì)大學(xué)(北京)首屆駐校作家。山西省永濟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先后在《中國國土資源報》《中國礦業(yè)報》《大地文學(xué)》等報刊發(fā)表小說、散文、報告文學(xué)、詩歌、微電影劇本共60余萬字。
(責任編輯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