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論中國共產黨的創(chuàng)建

沙健孫

毛澤東是中國共產黨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在長時期內是中共中央領導集體的核心。他的關于中國共產黨創(chuàng)建問題的有關論述，準確深刻，立意高遠，極富哲理和教育意義。

“我們研究黨史”，“從辛亥革命說起差不多”

人類的歷史是一個接續(xù)發(fā)展的過程。中國共產黨在一九二一年的成立，是近代中國社會發(fā)展和革命發(fā)展的客觀要求和必然結果。

為什么要從辛亥革命說起？在《如何研究中共黨史？》一文中，毛澤東說：“我們研究黨史，只從一九二一年起還不能完全說明問題，恐怕要有前面這部分的材料說明共產黨的前身。這前面的部分扯遠了嫌太長，從辛亥革命說起差不多，從五四運動說起可能更好”?！安徽f明以前的辛亥革命、五四運動，對于共產黨的成立和以后的歷史，也就不能說得清楚?！边@是因為：近代以來，中國面臨著兩項歷史性的任務：一是爭取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二是實現(xiàn)國家的繁榮富強和人民的富裕幸福。只有首先經過革命完成前一個任務，才能為實現(xiàn)后一個任務創(chuàng)造前提、開辟道路。而1911年爆發(fā)的辛亥革命，是資產階級領導的以反對封建君主專制制度、建立資產階級共和國為目的的革命，是一次比較完全意義上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中國反帝反封建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正規(guī)地說起來，是從孫中山開始的。

應當怎樣評價辛亥革命？毛澤東說：“我們寫歷史時常說辛亥革命是失敗的，其實并不能說完全失敗，辛亥革命有它的勝利，它打倒了直接依賴帝國主義的清朝皇帝。但后來失敗了，沒有鞏固它的勝利，封建勢力代替了革命，袁世凱代替了孫中山。”在近代歷史上，辛亥革命是中國人民為救亡圖存、振興中華而奮起革命的一個里程碑。辛亥革命結束了在中國延續(xù)兩千多年的封建君主專制制度，推動了中國的近代工商業(yè)、文化教育衛(wèi)生事業(yè)的發(fā)展，促進了人們的思想解放和社會風俗習慣的變革。只是隨后不久，袁世凱竊奪辛亥革命的果實，建立了代表地主和買辦資產階級利益的北洋軍閥反動政權，中國又重新落入了黑暗的深淵。

辛亥革命為什么會失??？從根本上說，是因為在帝國主義時代，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國，資本主義的道路是行不通的。毛澤東說過：“資產階級的共和國，外國有過的，中國不能有，因為中國是受帝國主義壓迫的國家。”從主觀方面來說，在于它的領導者資產階級革命派本身存在著許多弱點和錯誤，主要是，沒有提出徹底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綱領，不能充分發(fā)動和依靠人民群眾，不能建立堅強的革命政黨作為團結一切革命力量的強有力的核心。辛亥革命的失敗表明，資產階級共和國的方案不可能救中國，先進的中國人需要進行新的探索，為中國謀求新的出路。這就為中國人民接受馬克思主義準備了合宜的思想土壤。

辛亥革命留下了什么？經過辛亥革命，民主共和的思想從此流傳廣遠，人們對革命的繼續(xù)追求也綿延不絕。接受過這場革命洗禮的中國先進分子和中國人民繼續(xù)頑強探索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道路。辛亥革命十年后，中國共產黨宣告成立。許多參加過辛亥革命的人，后來陸續(xù)參加中國共產黨或成為中國共產黨的忠誠朋友，這不是偶然的。中國共產黨人承接和延續(xù)了辛亥革命反帝反封建的偉大事業(yè)，并把這個斗爭推進到了一個新的發(fā)展階段。

“五四運動在思想上和干部上準備了一九二一年中國共產黨的成立”

1919年爆發(fā)的五四運動，是一個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歷史事件。中國從此由舊民主主義革命轉到了新民主主義革命。毛澤東認為：“五四運動時中國無產階級開始有了覺悟，五四運動發(fā)生在一九一九年，一九二一年便產生了中國共產黨”。所以毛澤東說我們研究黨史“從五四運動說起可能更好”。

五四運動是在新的時代和社會條件下發(fā)生的：一是1917年俄國十月社會主義革命對中國的影響。二是此時中國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出現(xiàn)了一個壯大了的陣營，這就是中國的工人階級、學生群眾和新興的民族資產階級組成的陣營。三是以1915年陳獨秀創(chuàng)辦《青年》雜志（第2卷起改名為《新青年》）為標志，中國掀起了一場新文化運動。受過新文化運動熏陶的年輕一代知識分子，尤其是具有初步共產主義思想的知識分子，成為五四運動最初的群眾隊伍和領導骨干。

毛澤東指出：“五四運動的杰出的歷史意義，在于它帶著為辛亥革命還不曾有的姿態(tài)，這就是徹底地不妥協(xié)地反帝國主義和徹底地不妥協(xié)地反封建主義?！?“五四運動，在其開始，是共產主義的知識分子、革命的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和資產階級知識分子（他們是當時運動中的右翼）三部分人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革命運動。它的弱點，就在只限于知識分子，沒有工人農民參加。但發(fā)展到六三運動時，就不但是知識分子，而且有廣大的無產階級、小資產階級和資產階級參加，成了全國范圍的革命運動了。”正是在五四運動中，中國的無產階級開始作為一個獨立的政治力量登上了歷史舞臺，對于這場斗爭的勝利起了決定性的作用。這是它比辛亥革命大大向前跨進了一步的地方。五四運動對近現(xiàn)代中國歷史的發(fā)展，對中國共產黨成立的影響，是十分巨大而又深遠的。

五四運動促使中國先進分子的思想方向發(fā)生了根本性的改變。近代以來，在一個長時間里，中國先進分子曾經虔誠而熱烈地向西方學習，希望把中國建設成為一個獨立、富強的資本主義國家。但是，繼辛亥革命的流產之后，巴黎和會上中國的外交失敗又給他們上了嚴峻的一課，使他們對于資本主義的幻想急速地破滅。這個經歷，有力地促使中國先進分子的思想方向發(fā)生了根本性的改變，使他們的目光開始從歐美轉向俄國，從資本主義轉向社會主義。正如當年如饑似渴地學習和研究資本主義一樣，五四運動以后，中國的先進分子開始如饑似渴地學習和研究社會主義。如果說，五四運動開始時，中國的馬克思主義者還只是李大釗這樣的少數(shù)人物。那么，五四運動以后，中國先進分子中就有一批人經過對于各種社會主義思潮的比較研究，逐步地在馬克思主義的旗幟下集合起來了。盡管當時的馬克思主義者還為數(shù)不多，他們的影響也還沒有來得及擴展到廣大的人民群眾中去。但是，他們的出現(xiàn)，是近代中國歷史上全新的因素，是中國即將發(fā)生偉大變革的預兆和前奏。所以毛澤東說：“這時，也只是在這時，中國人從思想到生活，才出現(xiàn)了一個嶄新的時期?！?/p>

五四運動促使中國先進分子考慮創(chuàng)建新的革命政黨的問題。五四運動時期雖然還沒有中國共產黨，但是已經有了大批的贊成俄國革命的具有初步共產主義思想的知識分子。如北京的鄧中夏、瞿秋白，長沙的毛澤東、蔡和森，天津的周恩來等。他們是這場斗爭的主要領導骨干。毛澤東指出：“國民黨沒有在五四運動中起領導作用，它是站在旁邊的?！辈毯蜕舱f，當時，北京、上海的學生派代表去找過國民黨，它的領導人“竟以無力參加拒絕”。這個趨勢很可以說明國民黨“不能領導革命了，客觀的革命勢力發(fā)展已超過他的主觀力量了”?！肮蚀舜芜\動中一般新領袖對于國民黨均不滿意”。成立新的革命政黨來領導人民的革命斗爭，已經成為中國革命發(fā)展的客觀要求。

五四運動促使中國先進的知識分子開始實行與工人群眾的結合，為中國共產黨的成立作了準備。在五四運動中，中國工人階級開始登上歷史舞臺并對斗爭的勝利起到決定性作用這個事實，使中國先進的知識分子受到了深刻的教育。他們由此看到了工人階級力量的偉大。在五四運動之后，脫下學生裝，穿上粗布衣，到工人群眾中去，開始成為接受了馬克思主義的知識分子的自覺行動。這樣，五四運動就促進了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工人運動的結合。在這個過程中，先進的知識分子了解到工人階級的疾苦和他們的要求，把自己的立足點移到了工人階級一邊;一部分工人認識到了本階級的歷史使命，具有了階級的覺悟。在這個基礎之上，中國產生了一批工人階級的先進分子，這就為1921年中國共產黨的成立準備了條件。五四運動促進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傳播及其與中國工人運動的結合，“在思想上和干部上準備了一九二一年中國共產黨的成立”。五四運動發(fā)生兩年之后，中國新型的工人階級政黨——中國共產黨就在工人最集中的城市上海誕生了。

“我們的黨從它一開始，就是一個以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為基礎的黨”

1921年7月，中國共產黨在上海召開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

一大的代表是由黨的早期組織派出的。黨的早期組織是1920年夏季以來中國的先進分子在一些地區(qū)建立的共產主義小組，這些早期組織并沒有統(tǒng)一的名稱。毛澤東說：“我們開始的時候，也是很小的小組。這次大會發(fā)給我一張表，其中一項要填何人介紹入黨。我說我沒有介紹人。我們那時候就是自己搞的”。

中共一大確定黨的名稱為“中國共產黨”，通過的《中國共產黨第一個綱領》指出：“（1）革命軍隊必須與無產階級一起推翻資本家階級的政權，必須支援工人階級 ，直到社會的階級區(qū)分消除為止;（2）承認無產階級專政，直到階級斗爭結束，即直到消滅社會的階級區(qū)分;（3）消滅資本家私有制，沒收機器、土地、廠房和半成品等生產資料，歸社會公有;（4）聯(lián)合第三國際。”大會設立中央局作為臨時中央的領導機構，以陳獨秀為中央局書記。這樣，黨的一大就正式宣告了中國共產黨的成立。

毛澤東強調：“既要革命，就要有一個革命黨。沒有一個革命的黨，沒有一個按照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革命理論和革命風格建立起來的革命黨，就不能領導工人階級和廣大人民群眾戰(zhàn)勝帝國主義及其走狗。”這個論斷說明，這個革命黨要能夠領導中國人民進行勝利的斗爭，必須是“按照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革命理論和革命風格建立起來”的。中國共產黨成立于俄國十月革命取得勝利，第二國際社會民主主義遭到破產之后。她所接受的是馬克思主義的完整的科學世界觀和社會革命論，是在帝國主義和無產階級革命時代發(fā)展了的馬克思主義即列寧主義，是在斗爭中同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社會主義劃清了界限的科學社會主義。比如，陳獨秀在1920年9月發(fā)表的《談政治》一文中就明確指出，馬克思修正派學說所主張的，是“與虎謀皮，為虎所噬，還要來替虎噬人的方法，我們應當當作前車之鑒”。毛澤東在1921年1月召開的新民學會長沙會員大會上的發(fā)言中也明確指出：“社會民主主義，借議會為改造工具，但事實上議會的立法總是保護有產階級的?！倍凹ち曳椒ǖ墓伯a主義，即所謂勞農主義，用階級專政的方法，是可以預計效果的，故最宜采用”。許多黨的早期骨干都持有這樣的立場。所以，中國共產黨從一開始就是一個以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為基礎的黨，是一個區(qū)別于第二國際舊式社會改良黨的新型工人階級革命政黨。

馬克思主義政黨有一個在斗爭中從幼稚到成熟的發(fā)展過程。毛澤東在中共七大預備會議上談到中共一大時說：“我們那時候就是自己搞的，知道的事也并不多，可謂年幼無知，不知世事?！边@說明：“開頭的路線、方針、政策、方法，都只是有一個方向，至于如何才能搞得更好、更正確，那是在長期奮斗中得到的，是從幾十萬的共產黨員、成百萬的革命民眾的流血犧牲中得到的?！敝袊伯a黨從一開始就堅持以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為指導，堅持革命的方向，這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因為理論準備不足可以通過學習加以彌補，經驗缺乏可以在斗爭的實踐中進行積累，力量不夠可以從人民中間去汲取，只要堅持正確的方向，這個年輕的黨的弱點終歸是可以克服的，但如果不能同第二國際舊式社會改良黨劃清界限，在政治上迷失了方向，那它就只能成為資產階級的附庸，就不會有真正的生命力了。

中國共產黨正是堅持以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為指引，堅持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才在斗爭中從小到大、從弱到強、從幼稚走向成熟。毛澤東在1957年訪問莫斯科時講過一段引人深思的話。他說：“《聯(lián)共（布）黨史簡明教程》那本書的第一頁第一段寫了一個辯證法：從小組到全國。開頭是稀稀拉拉的幾十個人的小組，后來變成整個國家的領導者。蘇聯(lián)同志，你們修改《聯(lián)共黨史》的時候，我希望不要把這幾句話修改掉了。我們中國也是如此，開頭是稀稀拉拉幾十個人的共產主義者的小組，現(xiàn)在也是領導著整個國家，領導著六億四千萬人口的大黨?！瘪R克思主義政黨的這種發(fā)展表明，從本質上看，代表人民群眾根本利益、代表歷史前進方向的新生力量是不可戰(zhàn)勝的。

“中國產生了共產黨，這是開天辟地的大事變”

怎樣認識中國共產黨創(chuàng)建的偉大意義？毛澤東說：“中國產生了共產黨，這是開天辟地的大事變?！?/p>

為什么說中國共產黨的創(chuàng)建是開天辟地的大事變呢？這首先和主要的是因為“從此以后，中國改換了方向”。毛澤東指出：“世界歷史幾千年以來都在發(fā)展著，進步著，但只有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和十月革命之后，才產生了新的方向。奴隸社會及其以后的封建社會、資本主義社會，都是人剝削人的社會。十月革命后的新的歷史方向，就是取消人剝削人的制度?！薄笆赂锩宦暸陧?，給全世界無產階級及其他先進分子上了共產主義的一課?！蓖瑫r也是因為，受共產主義理想鼓舞、肩負實現(xiàn)民族復興歷史使命的共產黨人，與人民密切聯(lián)系在一起，具有百折不撓、一往無前的革命精神。毛澤東指出：“從古以來，中國沒有一個集團，像共產黨一樣，不惜犧牲一切，犧牲多少人，干這樣的大事?！敝袊嗣駨膩砭颓趧谟赂遥挥诙窢巶鹘y(tǒng)。他們的斗爭之所以屢遭挫折和失敗，就是由于沒有一個先進的堅強的政黨作為凝聚自己力量的領導核心。自從有了中國共產黨，這種局面就開始從根本上改變了。

中國共產主義運動的興起，曾經使得一切反動勢力感到深深的恐慌。這個運動在萌芽時即被斥為“過激主義”，被視為“洪水猛獸”，而遭到中外反動派的聯(lián)合壓迫，以致中國共產黨剛剛成立，就不得不處于秘密狀態(tài)。在以后的一個長時間里，它不僅遭到國民黨御用文人的惡毒攻擊、特務的殘酷迫害，更受到反動軍警的血腥鎮(zhèn)壓。但是，幼年的中國共產黨還是迎著種種誣蔑和壓迫，不可遏止地成長和發(fā)展了起來。在回顧黨的歷史道路的時候，毛澤東在黨的七大預備會上引用過《莊子》的那句話：“其作始也簡，其將畢也必巨?！彼院赖卣f：“現(xiàn)在我們還沒有‘畢，已經很大”，但“還要再前進，要再長大一點?！边@是說得很貼切的。初創(chuàng)時期的中國共產黨只有幾十個成員、幾個小組，二十八年以后，她就領導中國人民爭得了民族獨立和自身解放，成為領導著偉大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執(zhí)政黨了。在新民主主義革命取得勝利之后，她更領導中國人民經過社會主義革命、建設、改革，開創(chuàng)、堅持和發(fā)展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yè)，使得極度貧弱的舊中國變成了持續(xù)走向繁榮富強的社會主義新中國，中華民族以嶄新的姿態(tài)光榮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為世界的進步和發(fā)展作出日益重大的貢獻。

中國共產黨成立百年的實踐表明，作為具有共產主義崇高理想、以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為根本宗旨的馬克思主義政黨，中國共產黨有著未可限量的發(fā)展前景和光輝未來，這是一個歷史性的偉大真理。

（作者：原中央黨史研究室副主任）

責任編輯：許華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