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佳
小時候,我沒覺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奇怪的,只要聽見有人叫“栓柱”,我就一聲“哎——”地拖著長腔,甜美地答應。
稍大一點兒,看過一部少兒電影,里面的主角是一個男孩兒,叫柱子。這名字有點兒頂天立地的感覺。于是有同學在不經(jīng)意間把我的名字“栓柱”叫成了“柱子”。我是地地道道的女孩子,被叫這個名字讓我接受不了,跟爸媽鬧著改名字。媽媽對我說這是一個說啥也改不得的好名字。
暑假,我去鄉(xiāng)下奶奶家。奶奶高興地說:“我的發(fā)小回來了!”奶奶撿了一籃子大楊梅,讓我給那位老奶奶送去。
我走到門口有一棵大香椿樹的人家,拍拍門,一個駝背的老奶奶走出來,她對我說:“孩子,你跟你奶奶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快來嘗嘗奶奶做的雨蘭酸梅湯,我還惦記著給你奶奶送去呢!”
“雨蘭酸梅湯?”
“是呀!我的名字叫雨蘭,就給酸梅湯取了這個名字,聽起來就有食欲是不是?”
我像被雷擊中一 樣……眼前的老奶奶竟然有這么美好的名字!我發(fā)覺雨蘭奶奶的背好像也沒那么駝了,臉上的皺紋,每一道都散發(fā)著蘭花的幽香。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打聽到改名字得去派出所戶籍科,不禁計上心來。我要偷偷地改名字,叫“心蕊”,或者“碧晨”。等我找到了派出所,一位長頭發(fā)阿姨卻說:“要改名字得拿戶籍簿,還得到戶口所在地派出所辦理,還得……”總之,未成年人改名字有好多“還得”。
機會還是來了,爸媽要去外地搞項目,把奶奶接到家里。媽媽在奶奶的手機里安裝了購物軟件,讓我?guī)湍棠藤I生活必需品。地址上留的是我的名字。一個周末,我給奶奶網(wǎng)購莼菜,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偷梁換柱”這個詞。
幾天后,我放學回家,奶奶念叨:“今天有一個快遞員給我打電話,說是什么碧晨的快遞到了。我說他打錯電話了,可快遞員非說這快遞物品是咱家的?!?/p>
我一聽就樂了,對奶奶說:“碧晨就是我呀!”
奶奶愣住了,說:“你這是搞的哪一出哇?”
就這樣,我在收貨人里又添加了“心蕊”,和“碧晨”輪著用,過了一把女孩子的名字癮。
周末的一天,我出門拿快遞??爝f員正在小區(qū)門口翻撿一堆快遞。我對他說:“您好!我是心蕊?!彼@訝地問:“你到底幾個名字呀?老是給我使障眼法。”
我嘻嘻一笑說:“不多,就三個。我不喜歡叫栓柱嘛,私下里過過癮?!?/p>
快遞員大哥笑著問,“你知道我叫啥嗎?我叫美麗!”
我把眼睛瞪得不能再大,快遞員搔搔后腦勺說:“爸媽喜歡丫頭,結(jié)果我卻是兒子,這不,給我取這么一個名字。這還不算,你知道我姓啥嗎?”他的腳尖立起來,在地上畫了一道豎線,緊接著又點了一個點兒,我想了想說:“‘蘿卜的‘卜嗎?”
“嗯,是‘占卜的‘卜。”
“你是說,你叫‘不美麗?哈哈……”我樂彎了腰。
“可不是!用習慣了也無所謂了,特別是我老媽去世后,我反倒覺得這個名字真挺好的。”
我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嗯,也許你說得對?,F(xiàn)在,我覺得我的名字也真挺好的!”
(珠珠摘自《新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