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為鳥雀撒一把米粒的人

李小建

記得三四年前，我上班的地方尚在上海巨鹿路。巨鹿路一帶，道路兩旁種滿了法國梧桐樹。夏天的時(shí)候，濃蔭蔽日，鳥鳴啁啾。到了冬天，樹葉落盡，如水落石出一般，樹上一個(gè)個(gè)干凈的鳥巢就顯露了出來。鳥巢的上方，是瓦藍(lán)的天空。

隆冬時(shí)節(jié)，麻雀特別多。好像那些掉落的樹葉，都變成了麻雀。樹梢上、電線上停滿了麻雀。它們嘰嘰喳喳，有時(shí)候會呼啦啦飛下來，在地上覓食。有一段時(shí)間，好像整條街上的麻雀都飛到公司附近的幾棵樹上。沒人的時(shí)候，它們?nèi)悸涞降厣险J(rèn)真地低頭啄食；人來了，又呼啦啦地飛到枝頭。這幾乎成了一個(gè)謎。有一次，我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路邊地上散落著一層米粒，想來是住在附近的某個(gè)好心人撒下的。這個(gè)場景我至今記憶猶新，想來倍感溫暖。

中國民間有句俗語：“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兒?！?/p>

鳥兒要為填飽肚子終日四處覓食。這些麻雀沒有覺察到“隱形的造物主”，也不知老天爺為何物。如果麻雀有知有靈，它們會不會將這些偶然遺落在路上的“麥?！?、突然出現(xiàn)在路邊的米粒理解為“神跡”？天地不仁，但又時(shí)時(shí)顯露巨大的善意。

這天地間巨大的善意，麻雀可能沒有體會到，但詩人體會到了，那些為過冬的鳥雀撒一把米粒的人體會到了，那些為公園里的流浪貓送貓糧的人體會到了，那些留一些果子在枝頭的人體會到了……我們將這種善意、善舉稱之為“慈悲心”。

一行禪師曾說：“缺乏慈悲的人，看不見那些須以慈悲之眼才能看到的事物?！甭槿副緛砥胀ǘ直拔?，但詩人以慈悲之心度之，以慈悲之眼觀之，這群最普通的麻雀，像是一群“排隊(duì)領(lǐng)取一份圣餐”的信徒，而路邊的枯樹是它們沉默的母親。它們雖普通卑微，但仍被巨大的善意包裹著、關(guān)愛著、照顧著，沐浴在愛的光輝中。它們是值得被憐愛的。

《大智度論》說：“慈愛眾生并給予快樂，稱為慈；同感其苦，憐憫眾生，并拔除其苦，稱為悲?！比擞斜瘧懼摹⒋缺?，便覺天地有情，人間溫暖。而我們的每一個(gè)善念、善舉，都讓我們更接近最本真的自己。

“頓覺眼前生意滿，須知世上苦人多。”詩的靈魂，是溫柔敦厚，是悲天憫人。詩人葉丹的詩，接上了中國儒家詩教“溫柔敦厚”的詩風(fēng)氣脈，他的詩中，有書生氣，有學(xué)究氣，有鄉(xiāng)紳氣，有圣賢氣，有山水氣，但底色還是溫柔敦厚。清人盧德水說：“杜詩溫柔敦厚，其慈祥愷悌之衷，往往溢于言表?！弊x葉丹的詩，亦有此感。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