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鳳 王琦
耿鳳,河北無極人。河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懂敶恕肪庉嫴恐魅危姼?、小說編輯。有詩歌、散文、訪談作品散見于報刊雜志。所編欄目榮獲河北省文藝振興獎。
王琦,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理事,河北省作家協(xié)會詩歌藝委會副主任。先后在《詩刊》《中國作家》《人民文學》《星星》詩刊、《詩林》《民族文學》《人民日報》等報刊發(fā)表作品多首。榮獲第十二屆河北省文藝振興獎,《詩選刊》2015年度詩人獎等獎項。出版詩集《靈魂去處》《王琦詩選》《馬在暗處長嘶》等多部。
認識王琦的這幾年,不似忘年交,勝似忘年交。閑時聊天,忙時互幫,但摸著良心說,他幫我居多。他寫了詩會給我看,我也有一絕不說二。2017年8月出差去承德,王琦把簽名本《馬在暗處長嘶》送給我時,大概他自己也沒有想到,這本詩集會獲得第三屆孫犁文學獎。這在后來我們的聊天中得到了印證。
王琦的詩是平靜的,似一波湖水,沒有波瀾,也沒有花花腸子。就像霍俊明寫給他的評:“王琦是一個撥開喧囂和黑暗而漸漸沉入遺失殆盡的事物本質內核和精神內里的寫作者……我看到在黃昏即將收起光線的一刻,一個人正彎腰俯身拔起那些陰影里的稗草。漸漸暗下去的瞬間,他打量那些無用之物的根系和泥土?!庇袝r候讀著他的詩,也會出現(xiàn)莫名的錯覺,讓人懷疑這些句子不是出自王琦之手,與他的外在形象似乎并不匹配。比如《空白》:“其實我沒有告訴你 / 最空的是我的眼睛……”又比如《寂靜的天空》:“此時我坐在高山上,盡量與天空接近 / 以往過于看重腳下,也很少抬頭 / 當把畢生的精力揮霍在一條路上 / 才看到天空密密麻麻的腳印……”
近些年來,王琦重歸靈魂去處,他常把金溝屯的長夜背在身上,讓金溝屯的心跳緊貼自己的心跳;他還把身體最重的部分給了金溝屯,只留下最輕的呼吸。金溝屯對于王琦來說,像是一個暗藏精神秘密的螢火之處,那里有光,有愛戀,有牽扯不斷的情愫,可是誰曾想過,金溝屯,不是原鄉(xiāng),不是異鄉(xiāng),而是他釣魚的地方。
只要拿起了筆,我就是一個純粹的詩人
耿鳳:對談該是個很嚴肅的事情,可是由我來做這個事情又總怕談著談著就變成了調侃,糾結了好一陣子,但是這個事兒必須做好。
王琦:這樣說的話,我給你當師父是不是不合格呢,竟然有你這么一個完美主義的徒弟?韓愈說:“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聞道有先后,術業(yè)有專攻,如是而已?!甭犃隧n愈老先生的話,我多少還能寬心些,我不必賢于弟子。
耿鳳:打住。先說說獲得第三屆孫犁文學獎的事兒吧。
王琦:《馬在暗處長嘶》是我出版的第三本個人詩集,算是一個代表作吧,這是我從2011年到2016年間關注這個偉大時代細微變化的短詩集,選了三百多首,百分之八十都發(fā)表過,在《人民文學》《詩選刊》《草堂》這些刊物。其中有相當大一部分篇幅展示了我本真的一面,你看不見我,因為我躲在暗處,但你可以聽見我發(fā)出的聲音,盡管微弱,微不足道,但那是我的靈魂對你的傾訴,也代表了我現(xiàn)在的詩歌創(chuàng)作水平。
其實我寫詩的年代比較早,那是一個詩歌年代,人們談論起詩歌,遠比現(xiàn)在大家談論金錢興趣更大。在學校、公園,或者是任何一個可以聚集起聽眾的地方,都會有詩人的身影,他們在寫詩,讀詩,在為詩歌燃燒自己。詩歌是那個時代的夢想,人們物質生活匱乏,但精神層面不斷尋求突破,詩歌恰好作為一種工具發(fā)泄了人們壓抑太久的心情??梢哉f,那是新中國詩歌發(fā)展的一個飛躍期,是一個時代向另一個時代飛速前進的特殊年代。而我就是那堆烈火中的一根濕柴,那個時候的我,在思想和藝術上還相當幼稚,能寫成囫圇個兒已經(jīng)算是勉強了,根本談不上所謂的風格。
耿鳳:那也必定是那個特殊的年代給了你特殊的情感支撐和養(yǎng)料,甚至微光,才能將這根濕柴烘干并點燃,并且在八零年代末出版了你的第一部詩集《靈魂去處》。
王琦:《靈魂去處》是河北省作協(xié)資助出版的,當時在全省一共選了十位青年詩人和青年作家,由花山文藝出版社統(tǒng)一籌劃。這本詩集收錄了我早期創(chuàng)作的六十首詩歌,那個時候不像現(xiàn)在,對于一個年輕人來說,能出一本詩集算得上一件大事。那一年我還參加了在青龍召開的《河北文學》首屆青春詩會,靳亞利老師負責詩歌欄目,一起參加的還有省里的趙云江、王建旗、穆濤、李南等。
往事歷歷在目。我第一次接觸現(xiàn)代詩是在一本雜志上,題目記不清楚了,只知道讀的時候異常興奮,那大約就是愛情詩的力量,很難想象,一首并不是什么名人之作的小詩竟能讓我如此興奮,我被詩中優(yōu)美的語言所吸引,完全沉浸在一種莫名的幸福中。從那天起,我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居然開始偷偷寫詩,與其說是詩,不如說是長短句寫成的日記,從母親的病到生活的艱難,什么都有所涉及。有一次,我把我寫的這些東西拿給我的小表叔劉少富看,他看完問我,你寫的這是詩嗎?那種打擊實在是太大了,要知道,那是一個年輕人的沖動和夢想啊。隨后他把手抄在硬紙板上的詩歌《致橡樹》送給了我,說寫成這個樣子才是詩。我如獲至寶的樣子你一定能夠想象得到,從那天起,我撕掉了自己的所有“作品”,開始如饑似渴地學習起舒婷、北島和顧城的詩來,甚至更多人的作品。
一直寫到,寫到《靈魂去處》出版。我唯一需要懺悔的是,在那一年我離開了詩歌,離開了整整二十年,當生存與理想發(fā)生激烈沖突的時候,我選擇了生存,畢竟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拖家?guī)Э诘娜?。但從那時起,我每天只和自己的靈魂相依為命,不管我的身體經(jīng)歷了多少俗不可耐而又無力反抗的事情,始終把握著一條——任何情況下決不允許讓自己的靈魂做出哪怕一點點的妥協(xié)或者背叛。這就是我對詩歌的承諾和執(zhí)著??梢圆粚?,可以少寫,但只要拿起了筆,我就是一個純粹的詩人。
耿鳳:剛才你也說了,離開詩歌是迫不得已,其實只是你的筆離開了,精神并沒有,而且看得出你對詩歌的感情已經(jīng)完全浸入骨子里,那這二十年來你不饞嗎?
王琦:這事兒說來確實很奇怪,但是說放下就放下了,把詩歌全忘了,看也不看,當時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寫詩了。慶幸的是,我最終又回到了詩歌,回到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2009年,省委統(tǒng)戰(zhàn)部在全省選了二十多位黨外干部到省直機關掛職,我被分到了省文化廳。省城詩人胡茗茗讓她家姑娘給我創(chuàng)建了博客,說,你快去寫詩吧??墒乔皟蓚€月寫得并不順手。在這里我又不得不跟你提郁蔥老師,那時我跟他已經(jīng)好多年不聯(lián)系,那天我打去一個電話,說我寫了幾首詩讓他幫忙看看,隨后用郵箱給他發(fā)過去。郁蔥當時沒有說什么,兩個月過后,幾乎可以說是以最快的時間在《詩選刊》的原創(chuàng)欄目發(fā)了頭條。這讓我感到驚訝,并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那時真的是專注啊,一年寫了二百多首詩,像是壓抑了二十年的詩情一下子噴薄而出。我突然覺得,原來骨子里寫詩的激情和欲望仍在,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突破口。最讓我感動的是2011年,我在《詩刊》發(fā)表了一組詩,題目叫《我要的不多》,郁蔥看完這組詩后給我的評價很高,并把這組詩評為當年的河北省年度十佳作品。
耿鳳:這首詩也收錄在了《馬在暗處長嘶》里,我還看到過郁蔥老師對這首詩的評語:“深情,悠遠,透出逐漸展開了的胸襟,他對現(xiàn)實的感受,真切而平實,表現(xiàn)出開闊而清醒的內心世界和一個成熟詩人的精神氣度。”我覺得這首詩真的很符合郁蔥的心性。
王琦:所以我總跟你講,不管到什么時候,郁蔥都是我的恩師,沒有他的鼓勵我可能寫不到現(xiàn)在。一生能遇上這樣一位好老師是情分,也是榮幸。每個人的成功都會有一兩個伯樂,不只是郁蔥,還有周所同、大解、霍俊明、楊松林、胡茗茗,寫出好詩時為我叫好,不足的地方就直言不諱。
耿鳳:沒想到你的回歸之路有這么多故事。
王琦:誰還不是個有故事的人呢?二十年后我把詩歌撿起來,特別高興的應該有三個人。我的岳父何理算一個,當年我決定輟筆他什么也沒說,等我告訴他我又重新開始寫詩的時候,我正帶著他四處看病,聽到我這樣說那病突然好了一半似的,對我充滿期待。他對我來說,首先是老師,然后才是岳父。第二個應該就是大解了吧,我在省文化廳掛職那會兒跟大解一墻之隔,每寫一首詩就拿給他看。記得有一次,他半夜一兩點往文化廳給我打電話,說,大拿,這首詩寫得好啊。大拿是石家莊的詩人給我起的外號。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那首詩中的句子:音符在草尖上倒立。第三個人是向東,他對我也很是鼓勵,我還記得他說過的一句話,他說,看完這組詩我覺得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大詩人。他說的那組詩正是我寫金溝屯的一組。
請原諒,我的詩歌是我靈魂的歌唱
耿鳳:你的第二本詩集《王琦詩選》后記中寫道:“詩歌需要重新選擇道路,選擇一條直達心靈的道路,這是詩歌的使命,是詩人的責任?!蹦悄阒鼗卦妷刹豢梢岳斫鉃橐彩窃跒樽约旱脑姼鑴?chuàng)作重新選擇了一條道路,這是一條什么樣的道路?
王琦:怎么說呢,由于工作的原因,經(jīng)常與不懂詩歌的人談論詩歌,尤其是經(jīng)常需要談論自己的詩歌,我覺得這是一件非常痛苦而無奈的事情。因為我無法把自己的寫作用通俗的語言講述出來,而當別人曲解了自己的作品,我又常常不能解釋或者辯白,大多時候只能低低地說一聲:請原諒,我的詩歌是我靈魂的歌唱。
我一直堅信,詩人是有使命的人,這是我的終身信條。這種使命并非天定,而是自我承擔。從一定意義上說,這種使命體現(xiàn)著詩歌的價值,體現(xiàn)著詩人的價值。
相當長的時間內,我們的詩歌應該是暗夜里的火把,引導著人們沿著某種方向去尋找生命的意義。當然,現(xiàn)在詩歌界對于詩歌需不需要從現(xiàn)實出發(fā)有著激烈的爭論,甚至有人提出了無意義寫作,我覺得這些爭論非??尚ΑT姼枰龑藗兿蛘?,向善,向往一切美好,這就是它存在的意義。意蘊,情感,與之恰如其分的表達,應該是一首好詩的基本構成。
耿鳳:這句話我贊成。其實詩歌一直都處于這樣一種角色當中,過去是,現(xiàn)在是,我相信以后仍是。它是火把,反觀歷史,觀照現(xiàn)在,也照見未來。詩歌寫作的爭論又豈止需不需要從現(xiàn)實出發(fā)這一點,文學有那么多體裁,而詩歌這種最高的藝術形式卻常常被說是無病呻吟,這恰恰暴露了詩歌書寫所存在的問題。但這個鍋詩歌不能背,是詩歌書寫,是書寫詩歌的人,甚至是每一個時代背景。詩歌書寫當然要從現(xiàn)實出發(fā),但很多人的書寫打著現(xiàn)代性的幌子,具有一定的欺騙性,只是看起來很美,只是追求了現(xiàn)代性,卻沒有反思現(xiàn)代性。
王琦:不可否認的是,詩來自于生活,但生活不是詩的全部,一旦離開生活的土地,閉門造車肯定是不行的。我們的詩,我們的作品可能對這個時代有所批評,有不同的意見,這都是文學上的,而且這種批評一定是善意的。我們并不是什么都無懈可擊,在我們的作品中能看到無能為力,能看到無助,能看到一種情緒在里邊,這很正常。
耿鳳:你的話跟郁蔥老師說的特別像。他跟我說過類似的話,他說,真正的詩人都有政治情結,都期待社會平和,人心高遠,期待自己的國度盡是愛意和暖意,期待她的豐盈和繁盛。
王琦:這是真的。對于詩的技術性我還是要簡單說一下,我寫過一些沉重的題材,而且你也讀過我的詩,不知道對我的詩是否認可,但很多弟兄們對我的詩的風格還比較認可。事實上,詩這個東西很多人都在寫,什么是好詩沒有一個固定的答案,也就是說很難對好詩有一個評判標準。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分析就很明了——好詩和壞詩最大的差別是什么?是能不能引起情感的共鳴,能不能打動讀者。一個詩人之所以成為詩人,而不是一個寫作者,他最大的貢獻是在冗雜的平凡當中發(fā)現(xiàn)與眾不同的視角,或者說寫出了別人發(fā)現(xiàn)卻沒有寫出來的,我覺得這是最重要的。一首成功的詩可能源于一個奇思妙想,或者一個和別人不雷同的觀點,獨特的發(fā)現(xiàn)總是讓人為之一振。
詩歌是特別難書寫的一種體裁,不要小看這短短的十句二十句,很多人可能一輩子也做不到。人這一生,尤其是寫作者,是在不斷地自我否定中過完每一天的,寫完一首詩當時很激動,可能第二天再看就不是那個感覺了,我們不斷地在否定中踽踽而行,不斷地困擾自己,但同時呢,對好詩的渴望、向往,又不斷激勵我們去探索,所以說,“否定”在這里是一種動力。而作者與讀者之間的溝通和共融是通過作品來完成的,我們是通過作品來和世界對話。
每一次停頓都是更好的前進
耿鳳:霍俊明給你寫過不止一篇評論,在那篇《最“笨拙”的河流最寬廣》中,他說你“踏實而寬懷的寫作,在喧囂的詩壇上成了最為安靜的部分”。雖說我沒有看過你全部的詩作,但從我有限的閱讀里也能清晰地看到,你的詩里很少有繁復的意象、炫技的修辭,真的像是在踏踏實實地把一個“鄉(xiāng)土中國”娓娓道來。
王琦:霍俊明先生是當今中國最優(yōu)秀的評論家之一,我們的緣分是因為《金溝屯的太陽》這組詩,當年《人民日報》刊登過一篇他的長篇評述,是關于鄉(xiāng)土詩歌的,其中有一大段介紹了我的那組詩,評價很高。但是那時候我們連面都沒有見過。我們的相識是在兩年以后的青海國際詩歌節(jié)上,我們倆幾乎是同時開口——“你就是霍老師?”“你就是王琦?”原來他一直關注著我的創(chuàng)作,認為我的鄉(xiāng)土詩耐人尋味,很有底蘊,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以我當初對寫詩的認識,主要是對生命,對未來,對民族的生存狀況,還有哲學意義上的生存背景通過詩歌表達出來,所以大家對我的詩有了睿智、輕靈這樣的評價。其實我的寫作題材看似很重大,但在文風上確實如霍俊明所言,“像一個笨拙而踏實的工匠”。
耿鳳:但你后來以至現(xiàn)在的風格跟當初還是有變化的。
王琦:變化肯定還是有的,每個人時時刻刻都在變,可能有的人有感覺,有的人沒有感覺;有的人明顯,有的人不明顯,僅此而已。
耿鳳:那你是屬于明顯的還是不明顯的?
王琦:我是屬于循序漸進的吧。不寫詩的那些年我總去金溝屯釣魚,那時候我在灤河郵電局當報務員,就跟電視劇《永不消逝的電波》里一樣,噠噠噠,現(xiàn)在還會呢,有些東西學會了一輩子也忘不了。說到這里還要提到一些事兒,我們家是被下放到農村的,所以我在農村生活了七八年的時間,對農民、農村、農業(yè)有著自己獨特的思考,我們這樣一個泱泱大國是從農業(yè)社會逐步走到了現(xiàn)在的程度,農民是我們社會的主要構成部分,他們的生存狀況、所思所想一直縈繞于心。如何把農民的內心世界用文學的形式、用詩歌的語言表達出來,是我一直以來的心愿。
耿鳳:所以,盡管金溝屯只是你釣魚的地方,但當你重新回到詩歌的精神世界的時候,你再看金溝屯就有了不同的目光。
王琦:是的。但是我最開始沒有寫金溝屯,只是把它作為一個集中的農民階層的符號,可能是李家屯,也可能是陳家店,你看,我的很多詩歌有深沉的悲涼的氣息,主要跟那一段農村生活有關。中國的農民善良,但是也有阿Q精神存在,不得不承認,這么多年,農民還一直生活在社會的底層,我希望從他們的角度和內心世界出發(fā)來看這個世界,所以傾注了很大精力去觀察我們生活過的這片土地,去觀察與我們朝夕相處的農民兄弟,并寫下了金溝屯系列的組詩。其實一個人生活得如何不在于他的外在,更在于他的內心,我想這跟他的精神世界和追求有關,可是你看現(xiàn)在,農村生活條件越來越好了,可很多鄉(xiāng)親仍過得艱辛,他們沒有真正地享受生活,他們是在用物質生活的短暫滿足來填充精神世界的空虛。這是一個多么可怕的問題。
耿鳳:你在金溝屯系列里并沒有一味地把鄉(xiāng)土寫成桃花源、烏托邦,這在我看來是一個難能可貴的事兒。不論是鄉(xiāng)土詩歌還是城市詩歌,很大一部分都是形式大于內容、姿態(tài)大于實質,而這世上所存在的事物都是具有雙面性甚至是多面性的,我在《光明日報》上看到過一個對城市比較中肯的評論:“城市對現(xiàn)代人而言有著復雜的意味,它不是完美無缺、美輪美奐的存在,但也不是罪惡的淵藪,它對個體的人構成擠壓和消耗,同時也承載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這對于鄉(xiāng)村同樣適用。
王琦:能得到你的肯定也真是一個難能可貴的事兒……
嚴肅地說,一個好的詩人,必將把自己與時代緊緊相連,必將把別人的快樂看成是自己的快樂,把別人的苦難看成是自己的苦難,他也必將時時刻刻思考著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前途和命運。詩人不需要站在一個假設的道德高地上向每一個路過的人大聲疾呼,詩人需要的是靜靜地觀察,火一樣的情感投入,然后拿起筆來,讓你的靈魂在昏暗的燈光下輕輕歌唱。
作為一個寫作者,永遠不要為了寫作而寫作,虛偽是詩人的天敵,天真是詩人的本性,當然天真不等于幼稚,不要用幼稚的詩句掩飾天真的想法。天真與本真是一對孿生姐妹,具備天真特質的人容易成為浪漫主義詩人,具備本真特質的人更容易成為現(xiàn)實主義詩人。
耿鳳:說到天真這樣可愛的話題,2010年承德市作協(xié)為你開了一場線上研討會,我看了薛梅整理的筆錄,發(fā)現(xiàn)你很能懟人啊,這讓我很是意外。
王琦:我很能懟人嗎?我沒覺得啊,有些人在網(wǎng)上問的問題刁鉆古怪,沒必要客氣。寫詩這個東西很多時候是沒有辦法具體說的,只有在生活中不斷地挖掘不斷地發(fā)現(xiàn)才能成為一個好詩人。我經(jīng)常和詩友們講,詩歌應該是植種在靈魂深處的一顆種子,它可以在適當?shù)臅r刻發(fā)芽,當然,這需要時間孕育,更需要心和情感的呵護,而這種情感必須是真情實感,這顆心也必須是責任心。任何對詩歌不負責的心,都不能生長出健康的詩歌。 對于寫詩,我覺得先天優(yōu)勢至少占一半以上,后天的努力只占30%。我現(xiàn)在也是處于眼高手低的階段,看到一首好詩特別激動,但自己寫起來就不是那么回事,其實,每每遇到這種情況就說明你要提高了,要突破。我希望每一次停頓都是更好的前進。
耿鳳:接下來在詩歌創(chuàng)作方向上想有什么變化嗎?
王琦:接下來我還得繼續(xù)寫啊,而且要在目前的基礎上再探索,風格一旦形成就很難改變,另起爐灶也不現(xiàn)實,就是讓自己的風格和理想狀態(tài)無限接近吧。好詩是可遇不可求的,真正到了一定的高度拿起筆來就是詩,但寫不下去的時候就出去玩,打牌,釣魚,讓自己放空一段時間。
耿鳳:那你更喜歡打牌還是更喜歡釣魚?
王琦:這個嘛,主要是山水之間吧。打牌和釣魚都是一種休息,一種觀察,其本身也是在否定中前進。同時順帶說一句,我最近特別刻苦,在寫關于避暑山莊的系列組詩。
特約主持:安春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