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和柳蔭

黃翠柳是個古怪的孩子。

“黃翠柳，”媽媽喊她，從來都是連名帶姓，聽起來總覺得冷冰冰的，“去撿點柴火回來，媽媽做飯。”

黃翠柳“嗯”一聲，乖乖地走出家門，向村后小山包走去。這是深山里一個村莊，大約有幾十戶人家吧，因為學生少，所以只有一到五年級，上五年級的弟弟黃小寶，在村子里上學。上了初中的翠柳，每天都要走2公里山路，下山到鎮(zhèn)上去上學。

媽媽叫周梅，爸爸叫黃明，都是普普通通的農(nóng)民，種了幾畝地的糧食以及散落在山坳各處的幾塊地的蔬菜，養(yǎng)了一群雞，還有幾頭豬?，F(xiàn)在，年輕人大多都下山到城鎮(zhèn)里打工安家了，山里荒廢的土地越來越多。黃明種莊稼種菜雖是把好手，可是，種出來的莊稼賣不了多少錢，每天白忙活。

媽媽整天屋里屋外忙進忙出，忙不過來的時候，就會要女兒來幫忙。所以，她每天都是“黃翠柳”“黃翠柳”地叫著，指派她干這干那。倒是爸爸會叫她“柳柳”，聽起來親熱多了?？墒?，他們倆都管弟弟黃小寶叫“寶兒”，對，就是會有一個兒化音做小尾巴，也正是這個小尾巴，讓黃翠柳不舒服。

有一回，她做夢還夢到媽媽喊她“柳兒”呢，那個夢是甜滋滋的，害得她一早起來，就盯著老媽的嘴巴看，直到老媽叫出一聲：“黃翠柳，發(fā)什么呆？還不快去洗臉吃飯！”

她的美夢才真的醒了，套拉著腦袋去洗臉。

翠柳家還是燒柴火，用的就是秋天玉米收獲后干透的玉米芯兒，當?shù)厝私凶饔衩缀藘骸＿@種東西干燥，容易引火，火勢也比較旺。燒完玉米核兒就要到山上撿柴火了，這活兒一般是孩子們干的，放學后或者周末三三兩兩地結(jié)伴兒上山，連玩帶撿，也就夠家里燒火做飯了。

翠柳低頭走著，手里纏繞著一根用來捆柴火的繩子。

黃昏的風，吹送來清脆的說笑聲，翠柳聽得出，那是村里的女孩子們結(jié)伴上山了。她抬頭沖著笑聲的方向看了看，花衣裳的影子跳躍了幾下，看不見了，唉——翠柳嘆口氣，真不知道她們怎么可以這樣快樂。

自從柳蔭跟著爸媽搬到市里去之后，翠柳就沒有知心朋友了，不開心的時候就多了起來。

柳蔭剛走那些天，她也和其他同學們一起上山撿柴火，可是，翠柳跟她們說不到一塊兒，她一張嘴，女孩子們就笑她又做白日夢呢；她就悶悶地不說話，她們又都說她傲，瞧不起人，漸漸地，也就不約她了。于是，就只剩下了她自己，獨來獨往。這樣也好，她總是這樣安慰自己，難得清凈，可以不受打擾地想些東西。

想些什么呢？

她總是遏制不住地想到柳蔭，想到柳蔭去的那個地方。

對！柳蔭就是從這條路上走出去的。哎呀！黃翠柳抬頭一看，不由得叫出聲來，怎么又走到這里來了呢？

撿柴火要到山包上樹林里去，到小路邊來做什么？

翠柳想往回走，可是，腿腳卻不聽使喚，牢牢地定在這里。最近總是這樣，頭腦領導不了腿腳。她望著路的盡頭，蹲了下來，雙手環(huán)抱自己的肩頭，有秋風吹過來，兩片黃葉如蝴蝶一般飄落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