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種或更多種清晨（組詩）

寧延達

一樣的家長

和所有放學接孩子的媽媽一樣

那些爸爸們 三兩一堆靠在路邊 倚在樹上

當孩子們排隊走出校門

他們臉上的笑容 立刻甜蜜起來

眼睛 掠過每個孩子的頭頂

都帶著一萬平方米的驚喜與慈愛

多么好玩 當接到自己的孩子

他們的驚喜與慈愛

立刻縮小到一平方米

二十種或更多種清晨

清晨 二十只灰喜鵲 來啄食我的柿子樹

二十只通紅的柿子 各自屬于一只喜鵲

柿子樹新長出二十只帶翅膀的灰果子

二十只灰果子正被二十個紅柿子啄食

二十只灰果子互相調(diào)換一個位置

立刻有二十種新味道在我窗前彌漫

一次彌漫有二十個步驟

同樣 有二十種清晨被改寫

如果它們挪動二十次

我的清晨將不可計數(shù)

二十只灰喜鵲 二十個紅柿子

清晨 飛來又飛走

市民演員

把石家莊當成一個舞臺就好

演員上場前先放一陣煙霧

然后太陽如同聚光燈打出來

我就是這樣登場的

上班前我通常這樣想

把石家莊當作一個舞臺就好

放一陣煙霧

演員退場 然后合上大幕

夜晚給城市蓋上厚厚的被子

我就是這樣安靜下來的

躺在化妝間的椅子上

輕輕給自己打開夢的大門

關于我的身份

我換了三雙鞋都覺得那不是我的

我換了三個名字 最后將就使用了其中一個

我換了三場夢 最后定格在母親的身旁

這個母親像是我的

我查過身份證 舊相冊 驗過血型

我詢問過她如何把我生出

我對著墻上掛滿的我說話

不回答問題一律燒死 洗衣機一遍遍沖水

有人把我揉一揉 擰干

是的 是新的我

有人拉住我的手 拼命攥著

她不說話 只嘿嘿地笑

我們通過一扇門

她被別在門把手上 玻璃夾住了我

我在玻璃中間扁扁游動

一側(cè)身 朋友們都趕來追悼

朋友們坐一坐 鞠個躬

然后開始喝酒 猜拳

說心里話 我恨不得不記得他們

如果他們是我的朋友

應該摔杯子 或者焚燒我的詩稿

或者怒罵我的糗事

至少也要裝作悲戚的樣子對我的孩子表示安慰

絕不會這樣輕易將我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