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lián)網風控平臺的辟謠機制與效果研究

呂顏

摘 要：在信息傳播過程中，謠言和假新聞不僅增加了人們獲取信息的成本，而且會對社會政治、經濟造成諸多負面影響。在此背景下，內容風控就顯得尤為重要。因此，對信息傳播平臺上的信息開展事實核查，就成為當下社會各界的廣泛訴求和當務之急。本文筆者選取微信小程序騰訊較真辟謠2020年6月至2020年10月的298篇文章為樣本，具體分析其內容風控實踐，探討騰訊較真平臺在假新聞辟謠中發(fā)揮的重要作用。必須要指出的是，內容風控的本質是后端事實核查，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消除謠言和假新聞，但卻無法從根本上遏止謠言，在信息傳播過程中存在效果困境。

關鍵詞：事實核查;騰訊較真平臺;運作機制;效果困境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21）06-0129-04

一、國內外事實核查平臺發(fā)展的文獻綜述

新聞傳播學教授張志安，把新新聞生態(tài)系統(tǒng)劃分為四種類型的媒體：一是理論上為公共利益服務的專業(yè)媒體（Professional media） ;二是相關行業(yè)或特定機構設立的便于溝通交流的機構媒體（Institutional media）;三是具有草根文化和技術賦權特點的自媒體（We media） ;四是具有明顯用戶規(guī)模、技術創(chuàng)新和資本驅動優(yōu)勢的平臺媒體（Platform media）[1]。本文所研究的內容風控平臺，即張志安教授所提到的第四類平臺媒體。目前，平臺媒體已然成為年輕網民獲取信息、線上生活的聚集地，其對互聯(lián)網生活、互聯(lián)網內容治理發(fā)揮著無法代替的重要作用。平臺媒體更應該肩負起網絡空間治理的重要使命，做好內容風控和事實核查工作，平衡商業(yè)利益與公共利益。

隨著新聞事實核查實踐的持續(xù)發(fā)展，騰訊基于自身豐富的平臺資源所搭建的“較真”平臺于2017年1月全面上線。事實核查的內容涵蓋了“與民眾利益和興趣有關的一切信息”[2]。因受限于不同內容審核平臺背景，在新聞選題、辟謠主體、核查方式、傳播效果方面也存在著自身局限性。以官方媒體《人民日報》的《求證》欄目為例，辟謠信息多以官方辟謠為主，辟謠主體也多為官方機構，采用深度調查報道的方式進行事實核查，時間長，頻次少，且事實核查結果傳播范圍有限。越來越多的謠言通過社交媒體傳播，騰訊較真平臺自上線后一直致力于核查社交媒體謠言。據相關數(shù)據顯示，自騰訊較真平臺上線運作的3個月以來，刊登的辟謠文章總瀏覽量已經過億。

我國的事實核查發(fā)展才剛有起色。國內對于事實核查的研究，多聚焦在國外事實核查新聞的起源和發(fā)展、事實核查平臺現(xiàn)狀分析、事實核查平臺內容生產機制研究、事實核查技術的創(chuàng)新以及結合具體實例說明事實核查制度對于中國的借鑒意義。以上研究探討了事實核查平臺在內容審核方面積累的經驗，有助于反思國內內容審核平臺的現(xiàn)存問題，但關于國內事實核查平臺的運作機制研究較少，特別是以社交媒體為背景的內容風控平臺研究仍有空白。因此，本文將以社交媒體行業(yè)巨頭子平臺騰訊較真平臺為例，來詳細探討事實核查平臺的運作機制和效果困境，以期對國內事實核查平臺的發(fā)展起到一定借鑒意義。

二、騰訊較真平臺事實核查新聞的作用機制

騰訊較真平臺通過查證專家分析新聞源頭，揭露謠言和假新聞傳播路徑，打擊謠言的生產傳播者，并將事實查證的經驗與技巧進行梳理沉淀，匯總提煉制成方法論，讓網友深入理解謠言的傳播機制。騰訊較真平臺主要通過以下四項操作，來實現(xiàn)信息傳播的內容風控作用。

（一） 打造專業(yè)平臺，滿足公信力需求

騰訊較真平臺在專家隊伍組成方面，實行邀請和推薦機制。首先，騰訊較真平臺會主動邀請權威機構媒體、自媒體、專業(yè)人士加入，他們進入騰訊較真平臺后，也可以引薦所認識的更具專業(yè)知識的人士一起合作。截至目前，騰訊較真平臺已和涵蓋網信、公安、專業(yè)媒體合計780家權威專業(yè)機構達成辟謠合作。

在文章內容品質方面，騰訊較真平臺施行嚴謹?shù)膶徍撕桶殃P機制，每個領域都會有專門的專家學者，疑難的內容會提交給專門的審稿專家團隊，通過審核后方可發(fā)布，使得較真平臺產出的辟謠文章更具專業(yè)可信度。

（二）以受眾本位為導向，議題貼近民眾生活

騰訊較真平臺選取與民眾生活密切相關的議題，依據“中國青年報社會調查中心公布的調查報告數(shù)據顯示，被采訪者認為謠言最為嚴重的三大領域分別是食品安全領域（72.2%）、人身安全領域（56.9%）、健康養(yǎng)生與疾病防治領域（54.0%）”[3]。而這些領域謠言的泛濫，原因就在于它切中民眾的恐懼心理，在引發(fā)民眾恐慌方面有巨大影響力。微信小程序較真辟謠的主頁中也劃分為食品安全、醫(yī)療健康、社會民生等多個專欄，可見平臺議題的選取與受眾的需求是較為吻合的。

選取2020年6月至10月微信小程序騰訊較真辟謠發(fā)布的298篇稿件為研究對象，進行統(tǒng)計分類，分析該平臺議題選取的特點（如表1所示）。從表1中的數(shù)據可知，在騰訊較真平臺中，公共衛(wèi)生醫(yī)療類辟謠報道占比最大，達31.9%，計95篇;其次為食品藥品類和社會民生類，為84篇和39篇，分別占28.2%和13.1%;公共安全類和其它類型占比較少，分別為6.0%和4.0%。因此，可以對騰訊較真平臺選題分布特征作出如下分析：騰訊較真平臺作為一家坐擁10億級用戶的超級平臺，選題貼近民眾的日常生活，多選取與民眾切身利益密切相關的社會民生、食品藥品、公共衛(wèi)生醫(yī)療等方面的信息進行事實核查，幫助民眾減少憂慮。

（三）多渠道整合熱議問題與貼標簽的呈現(xiàn)形式

謠言傳播的一大特征就是無法確定消息來源，但是騰訊較真平臺憑借自身的天然流量優(yōu)勢，整合旗下QQ、微信、天天快報、企鵝等資訊平臺上熱議的問題，對各平臺謠言進行監(jiān)控，實現(xiàn)對謠言的內容溯源。并對謠言進行語意處理、文本剖析，可以迅速地分類甄別，把謠言劃分到不同的專家領域，第一時間召集專家團隊進行事實查證，實現(xiàn)事實核查結果的快速寫作，呈現(xiàn)事情真相。

同時，騰訊較真平臺借鑒了英國公投和美國大選催生的谷歌“事實核查標簽”，這種事實核查的標簽分為紅色（虛假）、黃色（待查）、綠色（真實），有助于用戶在信息海洋中找到自己關注的辟謠新聞。此外，騰訊較真平臺還對事實核查標簽進行了升級，在標簽上添加了謠言、有失實的印證，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失實原因。

（四）巧用前端反饋，實現(xiàn)核查結果雙向互動

騰訊較真平臺能夠對民眾關切的信息第一時間做出反應，除了利用算法搜集各大平臺上熱議的謠言和假新聞外，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利用用戶的前端反饋。騰訊較真平臺頁面的問答欄，匯總了已經解答了的問題，網友可以及時查看。并且問答欄還設置了可供網友提問的版塊，網友可以就自己存疑的問題進行提問，等待騰訊較真平臺的解答。每天騰訊較真平臺還會選取網友提問次數(shù)最多的問題將其放到主頁，方便更多的人觀看，利用用戶的前端反饋，形成事實核查結果的雙向互動。

三、騰訊較真平臺事實核查新聞的效果困境

（一）事實核查主體信息研判存在偏差

較真平臺上的文章大部分只有一個署名，說明文章大多是由一個專家或記者作為事實核查主體進行調查核實的。由于自身學識、新聞立場不同，事實核查主體可能對信息的辨識與判斷存在偏差，導致審核結果模糊的情況。因此，內容風控平臺應建立統(tǒng)一、完善的審核標準。反觀西方，已有較成熟的評價方式， 比如Politi Fact.com的“Truth-O-Meter”以及《華盛頓郵報》“Fact Checker”設立的“匹諾曹指數(shù)”等。

（二）事實核查議題選擇數(shù)量有限

首先，騰訊較真平臺受其背景影響有其自身局限性，主要體現(xiàn)在議題選擇上。騰訊較真平臺坐擁上億用戶，秉承用戶為本的原則，多選擇民眾關注的公共衛(wèi)生醫(yī)療類謠言為主。盡管局部報道本身是好的，但在國內事實核查行業(yè)尚未充分發(fā)展的情況下，這種局部報道反而會浪費相關企業(yè)、機構的人力物力，難以創(chuàng)造出同等價值的內容。

其次，騰訊較真平臺更傾向于選擇當下某個時間節(jié)點網友熱議的問題，而對于熱度不高的問題辟謠速度相對較慢。比如，社交媒體平臺2019年12月下旬就流傳著這樣一則新聞：“鐵人王進喜照片泄漏了大慶油田機密，日本獲利千萬”，直至引起輿論廣泛關注后，騰訊較真平臺才在2020年11月17日對其貼上“假新聞”的標簽，事實核查間隔數(shù)月，新聞熱度早已淡卻，大眾對于這一新聞的關注度也所剩無幾。

（三）新聞信息生產前端事實失察

騰訊較真平臺網絡信息查證主要是以“證偽”為主，目的是讓網民停止對不實言論的傳播，引導輿論回歸理性。但是，辟謠速度遠不及謠言傳播的速度，經過較真平臺求證過的謠言和假新聞，民眾依然可以在原網站進行轉發(fā)、評論。

因此，如何從源頭上根本遏制假新聞的傳播，做好新聞把關，就成為平臺媒體內容風控亟需解決的重要問題。我國應健全新聞媒體內部機構，設置獨立運作的事實核查部門，從源頭上杜絕假新聞。“例如，著名的德國周刊《明鏡》就擁有一個規(guī)模多達100名成員進行內容審核的檔案部門?？剖矣?5人負責資料匯編，65人負責調研和事實核查，更能確?！睹麋R》內容的正確性。目前我國大多數(shù)傳統(tǒng)媒體單位，如報紙和電視臺都設有校對部門，但專職工作人員較少，并且大多集中在文字和標點符號的校對工作上，關于事件真實性的檢驗略顯不足。因此，完善媒體和平臺內部機構對打擊虛假新聞意義重大”[2]。

（四）事實核查結果轉發(fā)覆蓋率有限

事實核查是與社交媒體謠言傳播的一場賽跑，因為與謠言散播的廣泛渠道相比，事實核查新聞傳播渠道比較單一。騰訊較真平臺僅有三個方面可以直達受眾，分別是騰訊較真平臺網頁版、微信公眾號全民較真、微信小程序騰訊較真辟謠。辟謠信息的到達只針對關注他們的用戶，轉發(fā)覆蓋率有限。研究顯示，13.3%的人讀過一篇以上的假新聞，但61.4%的人從未讀過事實核查文章，這就表明事實核查結果未能有效觸達受眾。

此外，和其它主流新聞媒體機構相比，事實核查平臺真正影響到的人群相對有限。因為大多數(shù)讀者都有自身常用的新聞源，大部分情況下也不會經常登陸較真平臺進行事實查證，導致平臺局部的內容修正也無法有效地傳遞給民眾。

四、結 語

綜合上文可知，騰訊較真平臺在內容風控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搭建起民眾與事實核查專家之間的鏈接，拉近了民眾與事實真相之間的距離，但仍略顯不足。

首先，國內事實核查平臺數(shù)量有限，僅有騰訊一家有類似的內容風控平臺，原因在于部分平臺媒體社會責任意識不高，內容生產管理機制過分追求利潤、效益，而忽視了公共利益。不少平臺媒體在內容審核方面缺乏有效的技術手段，專業(yè)化水平不高。加之社交媒體時代，人工審核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成本，小型商業(yè)平臺無法提供強大的資金支持。對此，我國傳統(tǒng)媒體可以向平臺媒體推出內容風控承包業(yè)務，遴選專業(yè)事實核查隊伍，參與到平臺的內容風控中。不僅可以增加傳統(tǒng)媒體的盈利收入，還可以發(fā)揮傳統(tǒng)媒體人內容審核的專業(yè)性、敏銳度，保障事實核查結果的真實性、準確性，提升事實核查平臺的公信力和受眾的認可度，使事實核查平臺長足發(fā)展。

其次，未來平臺的內容風控將走向智能化，隨著5G時代的到來，平臺可以利用區(qū)塊鏈技術、人工智能等技術大幅提高審核效率，降低人工審核成本，把人解放出來做更有意義的事。盡管現(xiàn)在人工智能技術還處于“弱人工智能階段”，早期的學習還無法滿足信息爆炸式增長的互聯(lián)網內容審核的需求。特別是社會民生、醫(yī)療類信息，仍然需要專業(yè)領域內專家學者的解讀。但是隨著技術的成熟和實際運用案例的增多，平臺媒體在運用機器審核內容時，錯誤率會下降，誤刪漏刪的情況也會減少[4]。就目前而言，“人工+技術”的雙重審核仍是主流解決方案，可以說，如何利用相關技術手段遏制假新聞在社交媒體上進行傳播，是中西方新聞界共同面臨的難題。

最后，內容風控平臺并非是一家獨秀，網絡信息內容生態(tài)治理更需要政府有關部門多管齊下。由中央網信辦違法和不良信息舉報中心主辦，新華網承辦的中國互聯(lián)網聯(lián)合辟謠平臺于2018年8月正式成立，整合了包括較真平臺在內的40多家辟謠平臺，達成了“聯(lián)動發(fā)現(xiàn)、聯(lián)動處置、聯(lián)動辟謠”的高效工作模式，不僅實現(xiàn)了信息技術共享，而且降低了假新聞的核查成本，助推新聞事實核查的進一步發(fā)展，為媒體進行內容審核，從源頭上杜絕假新聞敲響了警鐘。

參考文獻：

[1] 張志安.數(shù)字新聞業(yè)研究：生態(tài)、路徑和范式[J].新聞與傳播研究，2018（12）：90-92.

[2] 程薇，高怡彬.西方新聞“事實核查”演變對我國虛假新聞治理的啟示[J].信息安全與通信保密，2018（8）：41-47.

[3] 黃穎妍.5W模式下國內事實核查新聞平臺的傳播現(xiàn)狀探究——以騰訊較真平臺為例[J].新媒體研究，2019（19）：14-15.

[4] 肖章鳳.新新聞業(yè)態(tài)下平臺媒體的內容風控實踐與反思——以今日頭條為例[J].新聞研究導刊，2020（1）：246-247.

[責任編輯：艾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