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德
我覺得,人有兩個命:始終快樂的命,煩惱不斷的命。于是,也便可見兩種人:天大的事也不愁的人,瑣事也會深纏的人。人生的輕松在這里,沉重也在這里。
人活一輩子,就這般天壤之別。但我覺得,煩惱不會從根本上毀壞一個人的生活品質(zhì),如果這個人的內(nèi)心足夠強大的話。
煩惱,一般來說,跟你有什么沒關(guān)系,跟你沒什么卻有關(guān)系。跟你得到多少沒關(guān)系,跟你比別人少得多少有關(guān)系。畢竟,人活在自我里,也活在別人的視野里。
煩惱的普遍性在于,富可敵國的人有煩惱,流浪漢也有煩惱,不窮不富衣食無憂的人還會有煩惱。有時候,解決一件令人煩惱的事,遠(yuǎn)離一個你煩的人,看似沒了煩惱。實際上,煩惱只是在某一刻沒了附著物。其實,煩惱還在,它在煩惱人的心里。這么說的意思,不是趨于悲觀,?而是呈現(xiàn)客觀。煩惱是一種生活存在,消滅煩惱本身是徒勞的。這樣想
也就輕松了,因為大家都一樣。這樣想也就通達了,因為較真兒無意義。煩惱和痛苦并沒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
一件讓人煩惱的事,并不大,糾纏得久了就成了痛苦。人的更多煩惱源自自私,沒得到的想得到,已擁有的怕失去。人若砍掉一半的自私,煩惱便會只剩下一個零頭。在這個零頭里,?如果再減去與人攀比,抵達的必然是內(nèi)心的清凈和寧謐。
與人相較的痛苦,終究是膚淺的,因為它體現(xiàn)的是一個人被虛榮打倒的狼狽。最深的痛苦是靈魂絕望,這時候,周邊連人也沒了,煢煢孑立形影相吊,附屬于世俗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了自己。在北海牧羊的蘇武、在殘破的
南宋顛沛流離的李清照,或許感受的就是這樣的痛苦。
其實,人世間所有苦痛的路,?古人都替我們走過了。幾百年上千年過去,我們需要的不是重復(fù)的能力,而是開悟的能力。
佛度眾生,佛也會煩惱。
但度人者必也同時自度。這是愛的力量,也是慈悲的力量。
這種慈悲體現(xiàn)在,心思投注在別人身上多一些的時候,念及自己的就會少一些;看到別人痛苦的時候,自己就會痛苦得少一些。沒有幸災(zāi)樂禍,只為同病相憐。
所以,解決自身煩惱的一種方法,就是去解決他人的煩惱。拿出溫暖的人,必然被回以溫暖。對他人施以冷漠的人,必然會被自身的寒冷包圍。
只要慈悲心在,每個人都可以是自己的佛。人在向外柔軟的時候,也就懂得了向里柔軟。想著愛別人的時候,也就學(xué)會了心疼自己。
人若愛人,本質(zhì)上是忘我的。忘我,作為人生境界,是小我的跳脫。從這個意義上講,它抵達的也是自我人格的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