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值此《廣西文學(xué)》雜志創(chuàng)刊七十周年之際,我們推出有不少處女作的新人新作方陣。我們所要表達(dá)的是,《廣西文學(xué)》出于創(chuàng)刊初衷并一以貫之的文學(xué)信念:求新、創(chuàng)新、立新。
這些雨后春筍般的新人新作,他們所描繪的現(xiàn)實(shí)藝術(shù)圖景令人動容,也讓人看到了廣西文學(xué)未來的希望。再有十年,他們將成為這個領(lǐng)域的中堅(jiān)。
命的輪廓
外婆的石磨、外公的酒壺
后院的葡萄藤伸長了觸角,一個三歲小孩
像極了兒子的模樣
將桐子山升起的太陽藏在了牛棚里
小王子黃狗叼來一塊木炭
我看見了命的輪廓,在社臺上將
天、地、君、親、師位畫得,入木三分
所以,門口松柏樹,山腳橘子樹,我心里
的樹
在一座座土墳前,都燒成了灰
墻壁上那把生銹的獵槍被偷走之后
那個三歲的孩子后來也有了孩子,今年
他也恰好三歲
恰好三歲的年紀(jì),可以肆無忌憚地哭
也可以
百無禁忌地笑
與一群羊在這座城似曾相識
一個味碟,醬油蔥花少量,辣椒錦上添花
一群人,詩意凡塵都有,筷子上不分貧賤
我坐的地方,羊群在火上紛紛攘攘
談?wù)?/p>
草原青草的味道,被一根白蘿卜說服放下
姿態(tài)
冷風(fēng)里的柴米油鹽,鍋上的白氣清香
繞不開的總是說話人的瑣碎生活
以及聽眾的附和和似躲非躲的目光
在狹小的小館子里,一個清冷的小城
這群人和這群羊似曾相識
草原見過,山林見過,溪流見過?
在這里見的,肯定不是春暖花開
肯定是冬天里,火爐前,對活著的贊不絕口
陽光從另一個世間路過
陽光跳出鐵柵欄的時候,微風(fēng)正好
孩子午睡,妻子在陽臺縫補(bǔ)松動的衣扣
我試著記起繞過玻璃窗的光,顏色一晃而
過的暗
在千里之外的村莊那間老房子里出現(xiàn)過
記得門后一根扁擔(dān),我扔向外公
門關(guān)上后,雜草叢生,院落荒蕪,屋垣松裂
那樹陽光一瞬間的灰,小酒壺里的色彩一樣
味道淡了點(diǎn),只怪我記得有一些輕描淡寫
我把村莊帶到了這座城市的山腳下
帶來的方言,只在夢里提過
在陽光下的紫荊樹上
唱過白云、藍(lán)天
還有,我微不足道的生活
這座城的青春
白酒微醺,距離有點(diǎn)遠(yuǎn)的燈紅和酒綠
在歌詞里看到生活假裝沒有醉
我抽了幾根記不得名字的香煙,煙霧上
我坐在邊沿恰好看到對面的女孩
臉上堆砌的白底粉滲著汗珠,和七年前那
個白天一樣
似是而非,我的冷靜向下墜落的方向
在廣闊的西邊,嘆而不語
一群男人,一個女孩
一堆酒瓶,一個清醒
我來的夜晚只有零上三度的溫度
零下的是我的焦慮不安,還有
未解封的故事
你來還有酒
你來我還在
你來,我的這座城才叫青春
1993年的巷子
西一巷的門牌號模糊不清了
一棵老樹悠閑地看著進(jìn)出巷口的人
那輛開往貴陽的火車丟下白色塑料袋
只是想告知,1993年的剃須刀生了孩子
而那根上海產(chǎn)的小鑷子剛剛嫁人
我在這樣一個清晨進(jìn)來,找一束定居巷子的
陽光
就像那天在文惠路東門下遇到的那個女孩
總覺得有話應(yīng)該要說出來
站在一家粉店和雜貨店的中間
突然有油菜花的味道,還有甘蔗地的草香
兩個老人認(rèn)真地對面而坐
一個負(fù)責(zé)剪頭發(fā),一個負(fù)責(zé)修鐘表
至于那只在電線上站崗的麻雀
就是1993年冬天我放走的那一只
我想了好久,想上前問兩位老人家
是否看見我從西正街跑出來的小黑狗
是否在某一天晌午
看見我的妻子帶著孩子恰好路過這里
如果他們都說沒有看見的話,我是不是應(yīng)
該這樣回答
對不起老人家
我只是一個負(fù)責(zé)寫詩的年輕人
【袁劉,1987年生,定居柳州,文字發(fā)表于《詩刊》《詩歌月刊》《中國詩歌》《草原》《椰城》《草堂》等刊物,著有詩集、散文集、長篇小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