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剛
陶瓷是人類生活中出現(xiàn)很早的器物,我們走進各地的綜合博物館或歷史博物館,總能看到幾千年前古人燒制的陶瓷用品??梢哉f,人類的生產、生存、發(fā)展和陶瓷息息相關,從古至今還沒有哪一種人工制造的器物像陶瓷這樣與人類構成如此廣泛而密切的聯(lián)系。
陶瓷不是中國獨有的器物,但中國是世界上最早發(fā)明了瓷器的國度,也是最充分發(fā)展了陶瓷藝術的國家。因此,我們總會說中國是陶瓷的王國,陶瓷是中華文明符號之一;也會說“China”的詞源就是瓷器。
多年來,除了在各地綜合博物館里看看瓷器,還到一些專業(yè)博物館去看瓷器,像中國磁州窯博物館、中國邢窯博物館、耀州窯博物館、鈞窯博物館等等,甚至到陳爐、瑤里、神垕等瓷窯古鎮(zhèn)或遺址走走。面對風格各異、器型不同的瓷器,確實不能不驚嘆瓷器之美,不能不驚嘆瓷器的符號功能強大。
陶瓷的美是典型的形式之美。它通過特殊的材料和技藝手段使公眾對美的追求物態(tài)化,通過塑造特殊的形象以具體的形式體現(xiàn)美學蘊含和審美趣味,最終成為觀賞和品評的對象。陶瓷從古代的實用之物發(fā)展成為現(xiàn)代審美藝術品,還在一定范圍成為負載城市形象、地域文化、意識形態(tài)之物。因此,陶瓷的符號功能有時候表現(xiàn)得非同尋常、異常強大。
很多人至今印象深刻也引以為傲的杭州G20峰會中的“西湖藍”餐具,不僅是精美的中國潮州瓷器,更是難以替代的中華文化符號。
2016年在杭州G20峰會領導夫人們的午宴中,成套的“西湖藍”餐具一亮相不僅驚艷了與會人員,也成為新聞媒體關注的焦點。瓷器的藍綠色寓意了西湖的湖水,其靈感則來自杭州絲綢,并與古銅色調的樓外樓餐廳相互呼應。餐具中的筷架創(chuàng)意于水墨畫中的山水元素,茶杯把手則取自遒勁的根雕藝術,調料罐取自有“福壽”含義的葫蘆和壽桃。這樣一套餐具不僅每一件都是藝術精品、文化符號,擺放在一起更是實現(xiàn)了一加一大于二,在剛柔相濟、亦靜亦動中建構出一曲中華文化旋律。
到了2017年的廈門金磚五國峰會夫人宴會時,一套“石榴家園”瓷器餐具再次讓與會者驚嘆,讓新聞媒體追蹤。餐具在黑白配搭的底色上,綻放著金色的石榴圖案。黑與白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里最重要的顏色,而且墨分五色,意蘊無限;至于石榴形象,無論是在世俗文化體系還是官方文化體系里都是正向符號。一套“石榴家園”瓷器給人們帶來多維的解讀空間,也提供了無盡的審美想象。
2019年2月25日,外交部和山西省政府在外交部南樓的藍廳舉辦了山西全球推薦活動?;顒蝇F(xiàn)場亮相的平定古窯刻花瓷器成為一大亮點,黑白刻花瓷器不僅帶來形式之美,也引導了人們關注山西悠久的瓷器文化史?;顒蝇F(xiàn)場使用的餐具由平定瑩玉瓷器公司和懷仁尊屹瓷器公司定制,白色瓷器上使用了簡約化的金色山西地圖。雖然這套瓷器餐具無法和“西湖藍”“石榴家園”媲美,但是也承擔起了傳播山西的符號功能。
說起山西陶瓷,其實可謂獨樹一幟,曾經空前發(fā)展并書寫出中國陶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今天走進大同博物館看看,北朝時期的瓷器氣度雄渾、非同尋常,兼容并蓄、自信滿滿。走進山西其他城市的博物館可以看到,唐代澤州窯白綠釉彩酣暢灑脫,金元黑釉瓷樸拙豪放,介休窯白瓷輕盈秀美,河津窯剔花及書法沉靜典雅,長治窯精雅工巧,霍州窯白瓷空前拓展窯工甚至南下影響了佛山制瓷……無論是單色瓷器還是絢麗琉璃,從北到南山西瓷器曾經成就卓著、令人贊嘆。
記得在以瓷器展覽影響赫赫的河北省邯鄲市博物館里,看到過濃墨重彩地描述山西瓷器,描述大同瓷器。但不爭的事實是,山西古陶瓷的卓著成就在冀、豫、陜窯業(yè)的發(fā)展與影響下最終明珠“蒙塵”,至今再沒有重放異彩,更沒有像鈞窯、汝窯、定窯、邢窯、磁州窯、耀州窯等那樣名聲遠播甚至成為重大活動的國家禮品。
大同市平城區(qū)北魏司馬金龍夫婦墓出土的褐釉駱駝、綠釉彩繪甲騎具裝俑、風帽儀仗俑,平城區(qū)振華南路唐代墓葬出土的白瓷渣斗、白瓷茶瓶,平城區(qū)西環(huán)路金代大定四年墓葬出土的黑釉剔花纏枝花卉紋經瓶,天鎮(zhèn)縣夏家溝出土的金代黑釉剔花卷葉紋嘟嚕瓶,大同齒輪公司金代閻德源墓出土的孔雀藍釉黑花長頸瓶,渾源縣青磁窯出土的遼代黑釉孩兒枕等等,都是不同歷史時期精美絕倫的瓷器。它們在不同的展覽場館里默默地說明著歷史上山西陶瓷、大同陶瓷的非凡藝術價值。曾經的窯火大都熄滅了,不朽的藝術魅力依然征服著觀眾。在中華文化復興的偉大時代里,由泥與火創(chuàng)造的藝術也在重獲復興的機會,在廣靈縣的澗西古村落、云州區(qū)的吉家莊,窯火再次點燃,惟愿這株藝術之花重放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