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梅
2019年5月,第33屆田漢戲劇獎評選活動在上海戲劇學院舉行。孫浩創(chuàng)作的敘事性戲劇《大雪》在本次評選中獲得劇本一等獎。
劇作家在《大雪》中以其高超的藝術技巧,表達了藝術訴求和人文關懷。《大雪》圍繞兩條線索展開故事情節(jié),一條是企業(yè)家于景旗因企業(yè)破產(chǎn)導致其踏上逃亡旅程,另外一條則是于景旗和戴吟雪的親情線索。由這兩條線索所構成的空間維度中,于景旗在自我身份認同與集體身份認同的矛盾重壓下,重新反省自己,最終走上自我救贖的道路。
一、空間指向下的肉與靈的二元對立
劇作家從民生題材和底層視角出發(fā),在敘事時巧妙地安排了兩條線索,一是破產(chǎn)的私企老板于景旗在逃亡的社會空間中的所見所聞,二是其心理空間維度下的情感流變。
《大雪》的舞臺背景為當代遼寧鞍山蓮花山的一戶普通農(nóng)村家庭,時間是大雪節(jié)氣的前一天和大雪節(jié)氣這一天,舞臺場景布置簡單,時間緊湊。大雪節(jié)氣前一天,私企老板于景旗由于經(jīng)營不善,導致公司破產(chǎn)、拖欠農(nóng)民工工資,被迫踏上逃亡的未知旅途。因為雪天路滑,他找了蓮花山一戶普通人家落腳,并化名于國慶。這家的當家主人是時續(xù)蒼的父母。面對眼前這位打扮得像領導的客人,時父時母表現(xiàn)了底層老百姓的質(zhì)樸和真誠。外出討工薪的時續(xù)蒼回來了,在他的描述中,于景旗漸漸意識到自己正是時續(xù)蒼苦苦找尋的黑心老板,在其準備繼續(xù)跑路時,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正是這家的養(yǎng)女戴吟雪的生身父親,而女兒這時身患白血病,急需骨髓配型……在下著茫茫大雪的社會空間之下,于景旗的良知泯滅,后來在陰差陽錯的機遇中,偶遇了多年未見的親生女兒。
西方戲劇學家布萊希特將戲劇分為兩個類型:一種是傳統(tǒng)戲劇,又稱為亞里士多德式戲劇,或戲劇性戲劇;另外一種是敘事性戲劇。作為一部敘事性戲劇,《大雪》的創(chuàng)作者試圖讓劇中人物在日常生活空間與心理空間的指向下,陷入靈與肉的二元對立狀態(tài)。在多重矛盾的日常空間,于景旗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繼續(xù)逃亡,還是留下來贖罪。外在的社會壓力與社會輿論所構成的社會空間將道德拋到了制高點。通過于景旗大量的內(nèi)心獨白,人們真切體驗到了他的窘境與內(nèi)心的矛盾掙扎。劇中的內(nèi)心獨白既像一面鏡子,映照出人性中自私與陰暗的一面;又像一束燈光,照亮人物的心理空間。在走與留的自我心理拷問下,于景旗走上了罪與罰的自我救贖之路。
二、空間指向下的身份認同歷程
空間視域下,《大雪》圍繞主要人物于景旗的自我身份認同娓娓道來。作者在敘述性話語中力圖展示一個集體認同的于景旗:拖欠農(nóng)民工工資,并私自潛逃。于景旗這個人物形象頗具復雜性:早年是個普通的小技術員,后來下海做生意發(fā)了大財,“有錢之后就變了,整天花天酒地,胡作非為,把親閨女娘倆甩了”。于是,于景旗的前妻戴淑芳帶著女兒來到山區(qū)生活。
埃里蓬在《權力與反抗:米歇爾·??聜鳌沸蜓灾姓f道:“死沒有任何秘密,也不開啟任何門。它是一個人的終結。在它身后留存的,是它留給其他人的東西,是長存在他們記憶中的東西?!鄙鐣臻g下的于景旗狡詐、冷血、無情。人的本質(zhì)屬性是社會性,個體身份的認同總是會受到社會的制約。當于景旗來到時家門口時,一切都是相安無事的,他說道:“上天待我于景旗不薄啊?!笨墒钱斢懶綗o果的時續(xù)蒼回到家,向家人匯報情況時,一切都變了,因為于景旗正陷入了尷尬的境地:好不容易跑出來了,結果正好到了自己員工的家里。于是于景旗不得不隱瞞自己的身份,以此來抵消社會身份認同的偏見,這里的自我身份認同帶有隱蔽性和虛偽性。
當劇情進行到于景旗建議戴吟雪找配型時,時續(xù)蒼以集體話語代替了于景旗的個人話語:“可能是他不想讓我們找到他吧”。聽到這里,于景旗勃然大怒:“你太年輕了,沒當過父親,不懂得父女情深、血濃于水!”于景旗試圖以自己的個體話語確認自我的身份認同,并打破社會對其帶有的揣測性和敵意。結尾處,于景旗經(jīng)歷了痛苦的掙扎與抉擇,終于承認自己正是私企老板、戴吟雪的生身父親,他決意贖罪,帶吟雪去醫(yī)院配型。這時,大埋汰認為于景旗想要逃跑,大鳳附和道:“蹽也行,你先把欠俺們幾個人的工資給俺!”于景旗說:“看見你們像親人一樣救助小雪,我才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卑污?!庇诰捌煸谧晕疑矸莸拇_認之下,打破了帶有偏見的集體認同話語。在內(nèi)心獨白中,于景旗向觀眾展示了他的真實性格與隱晦的話語模式,通過個體內(nèi)心世界活動所展示出的個人身份認同與社會空間下形成的集體話語形成了二元對立的結構。
在社會空間中,于景旗戴著他的面具,具有虛偽性和隱晦性,而且在這一層面具外,還有多重面具。魯迅說:“不是在沉默中爆發(fā),就是在沉默中滅亡?!碑敿w的敘述話語壓制與淹沒了個體的無意識時,于景旗的心里維度空間向外在的社會空間打開了大門。一次次的情感流變重建了自己的日常生活空間。
三、結語
劇作家在《大雪》中設置的社會空間與心理空間完美地展示了于景旗的身份認同與社會身份認同的矛盾糾葛,其在個體身份的敘述性話語中完成了自我的身份認同,完成了對集體話語的體認與反抗,最終走上了自我救贖的道路。
(牡丹江師范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