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背景下德夯苗寨民俗文化空間的再建構研究*

（吉首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南吉首 416000）

民俗文化是由人民群眾長期在某地生產生活下而形成的、具有當地特色生活方式的表達，其所存在的場域系統(tǒng)則構成了民俗文化空間。湘西德夯苗寨是吉首市的一個民族村寨，位于山勢之中，村寨中全以苗族人為主。德夯苗寨具有深厚的民族文化積淀,是一個有鮮明特征的民族村落，是具有典型意義的文化空間。德夯苗寨因為其地理位置上的獨特性，使得其民族文化得以完整保存并延續(xù)下來，而其獨特的自然景觀及其自身的民族性、地域性和文化性也使苗寨成了旅游的熱門景觀地。1987年后，德夯苗寨逐漸將旅游作為帶動本地經濟發(fā)展的特色產業(yè)，原本封閉自足的空間在新語境下產生了新的“奇異”空間，符號意義被重新建構，民族村落作為一種整體景觀，在這種旅游與現代審美的共同作用下，文化空間被建構出新的適應性特征。

一、德夯苗寨空間的符號化建構

少數民族歷史久遠復雜，且有著自己的文化身份與文化信仰。但苗族較特殊處在于，苗族是無文字民族，因此，有關苗族的歷史文化信息，除在日常生產生活交流外，最直接的是在居住建筑和祭祀儀式上的體現，這也是苗族部分獨特的文化形成的原因。在旅游發(fā)展和空間擴張的背景下，“新的視域”中苗族文化傳統(tǒng)的振興、發(fā)展、變遷及其再創(chuàng)造的過程中，遵循著文化保護和經濟發(fā)展的邏輯，于是德夯苗寨也被逐漸打造成一個獨立的“符號”，并融于日常場景之中。

旅游產業(yè)的介入，將德夯打造成一個全域性的旅游符號空間。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在政府、開發(fā)商和當地居民的共同作用下，“苗族風情園”成立并成了德夯的標志性旅游品牌形象。2002年,吉首市政府與旅游公司合作,以發(fā)展旅游產業(yè)為基準，在保護德夯村寨環(huán)境的前提下，充分開發(fā)德夯的旅游資源,整合出村寨獨特的民俗風情和文化底蘊,根據德夯的特有的建筑風格和歷史底蘊，以“奇橋、奇路、奇臺、奇谷、奇瀑、奇俗”景觀為內容，打造“神秘湘西”旅游品牌。德夯苗寨的地理環(huán)境及自然資源的優(yōu)越性，居民大都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寨內居民利用當地的木材和石塊，建造出苗族特色的居住房屋——吊腳樓。這種樓屋分為上下兩層，下層儲蓄食物或家畜，上層則供人民居住，具有相當的功用性，體現出當地居民適應環(huán)境的智慧。隨著旅游產業(yè)的到來，居民的居住空間受到了審視，游客對這種形式的建筑好奇并感興趣，于是建筑進行了文化符號的包裝，成為顯示其民族身份的象征。在德夯村內，政府和旅游公司共同策劃改造苗寨整體環(huán)境，翻修破舊的吊腳樓，為了行路方便，還增加了幾條青瓦石鋪成的小路，彰顯著當地生產生活方式的獨特性。這種與外來文化的差異性使得寨內的聚落空間有了新的特性，在符合人們實用性的同時更賦予其現代審美價值。從青石瓦鋪的道路，到青墻灰瓦的建筑，以及生活的場景，都在旅游審視下融合成文本，成為民族特有的符號，這種符號既是作為政治景觀下民族秩序的象征，也是苗族人民自己文化記憶的體現。符號是承載了一定精神內容的物質形態(tài)[1]，于是民族文化被符號化為一個品牌、一種口號。而在文化景觀的展示空間里，通過復制、重復等手段又將“符號”標出。

二、德夯苗寨空間的展演化建構

苗族有許多節(jié)日，這些節(jié)日大多以祭祀、慶祝為主，具有神圣性和神秘性。隨著與外界交流的增加，這些節(jié)日也被重新構建出新的意義。1987年代以來,大眾旅游興起，德夯苗寨也逐漸被外界熟知。在當地政府及居民的共同參與下，當地民族文化也被挖掘并整理成新的藝術形式。于是，原本潛隱于德夯苗族日常生活中的苗族傳統(tǒng)藝術,改變其地域性、時令性和儀式性等傳統(tǒng)文化屬性，而以旅游景觀展演這樣一種新型方式得以存顯[2]。苗族藝術空間在此分別以兩種方式實現文化景觀，一種是作為內容打造的歌舞展演景觀，另一種是以打造文化節(jié)為載體的展演景觀。

德夯苗寨內留存著原始而獨特的民間技藝,主要以生活樣式的方式存活于苗族成員的日常生活中,它是自然而然地與日常生活交織在一起,具有特定的時令性、節(jié)律性和儀式性特征[3]。鄉(xiāng)村旅游的介入，德夯苗寨被開發(fā)成一種新的展演空間,苗族民間民俗文化在新的語境中得以呈現出一種新的表現形式,即由日常表演向舞臺展演發(fā)展，民俗資源被賦予更多文化價值。德夯苗寨擁有著少數民族原生態(tài)的民俗文化和鄉(xiāng)土風情，當地居民生產生活的和方式和空間都構成了其獨特性。對當地居民來說，這種在勞作中或娛樂中所自然而然形成的動作或聲調在經過自娛性的表演后慢慢形成一種固定的方式，其本身的文化價值及審美價值在受到旅游產業(yè)的介入后得到更大的提升。因此，德夯苗寨通過現代化技術與傳播手段，將民族文化搬上更大的舞臺，民族性與現代性融合，民族資源被整合成一種品牌，一種文化產品。比如通過《天下鳳凰》《神秘鳳凰》和《德夯瑪汝》等大型原生態(tài)文藝晚會，大型實景演出《山風鼓韻》等，將苗族文化作為一種文本進行新的解構、重塑，在新的載體及展演形成下表達出新的意義。這種大型展演舞臺將德夯村文化景觀放置在現代化舞臺載體之上，并把德夯景觀重新加工、演繹，構造、打磨出新的展演空間。

在新的語境下空間幻化出不同樣式的展演載體，民族民間藝術也得以在不同載體上與游客交流，除了大型歌舞臺表演外，打造文化節(jié)來作為景觀展演載體也成為德夯旅游新的方式。吉首國際鼓文化節(jié)作為湘西一項重要的文化節(jié)日，其舉辦的目的即是通過全民參與的形式將民族的文化傳播出去。每年鼓文化節(jié)都會匯聚全世界各地的民間技藝人和表演團體，通過這種表演的方式使不同文化進行交流，展示各自文化的獨特魅力，也通過旅游使民族文化能夠傳承和保護下去。除鼓文化節(jié)外，旅游節(jié)、馬拉松賽等一些大型觀賞性節(jié)日都成為德夯景觀的承載體。這種文旅融合的新方式，是基于為民族文化迎合現代消費審美及自身的宣傳和發(fā)展而形成的新形式，使得景觀得以流動，其特性也由資源層向審美層轉化、提升。

三、德夯苗寨空間的融合性建構

文化具有包容性，在尊重各自文化特性的基礎上，交流能夠更好地促進文化的良性發(fā)展。傳統(tǒng)的民俗文化在交流中得到了廣泛傳播，也在現代技術下更好地呈現出其內在靈韻。社會的發(fā)展在不同地區(qū)呈現出不同的樣貌，新的現代化技術使得文本有了更好地載體去展現，這種形式依托下，大眾最終消費體驗的是文化。德夯苗寨自旅游開發(fā)以來，其民族民俗文化通過媒介載體在不同的渠道主動或被動地傳播出去，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多方審視，因此，其內容和形式在原本的基礎上都需要加以過濾和包裝。如德夯當地政府為支持德夯苗寨旅游產業(yè)，成立了相關機構，并組成表演團體，旨在挖掘和生產體現民族特色的民俗文化，對文化進行再生產。機構的成立對于整合當地民族文化資源更加方便，也能更好地與多民族文化進行交流。德夯文化空間作為獨特而有價值的存在，在旅游發(fā)展的背景下，其內容和形式都體現出積極的更新，主要表現為：

1.現代技術與傳統(tǒng)文化的融合?，F代技術及消費審美下，傳統(tǒng)民俗文化的內在含義及外在形式呈現出一種新的可能，舞臺表演成為景觀文本的存顯方式。以往人們的表演僅限于通過語言和身體將故事敘述出來，這種形式單一，并不能讓游客從中產生太多共鳴。隨著現代技術的更進，將傳統(tǒng)民俗文化所描述的景觀進行藝術化加工并打造出來，通過更細微地舞臺構造還原文化，讓游客在視覺與聽覺上達到更逼真地體驗，從而產生文化想象。如德夯的《山風鼓韻》大型實景演出，通過現代技術的加持，將民俗文化、自然風光集于一體，以宏大驚艷的呈現方式，講述著來自湘西的美麗風情和動人故事。這一方面能使游客在短時間內享受一場集視覺、聽覺、感覺的體驗，也能在更符合故事背景的環(huán)境中產生對該民族更多的理解和感觸。這種將現代技術作為表演內容的形式載體使得景觀更接近真實并提升審美價值。

2.本民族文化與外來文化的融合。少數民族因其相似的地理生存空間和民族原始信仰的交叉性，在某些生活方式及文化習俗上也表現出更加接近的一面。因此，在一些民間技藝的展演中，也會出現其他民族的民俗藝術。例如德夯苗寨為了豐富文化內容，提高文化層次,自2002年開始,德夯苗寨景區(qū)管理部門先后多次派人員到黔東南臺江縣、雷山縣和廣西融水縣進行考察,引進了“踩橋蘆笙舞”“反排木鼓”“芒篙舞”“地筒舞”“踩腳舞”“拉鼓舞”等原本在德夯并不存在的文化內容[5]。這種多民族之間的交流，有利于促進民族民俗在更大范圍的推廣和傳播，但另一方面，對于這種文化的嫁接、移植，在經過了反復的表演和改進中，其民族內涵也泛化成一種形式，在同質性的表演中逐漸失去原本的意義。這種重構要注重內容的意義，而非成為一種單純的形式，甚至脫離出其本質內涵。

文化產品與文化資源方便與人們的交往，信息的傳播和生活的便捷，可以為人們枯燥的生活帶來一些樂趣。但是，要警惕的是，當產品只剩下為滿足人們的欲望而創(chuàng)造的空殼時，民族特有的價值也就消失盡殆。人們對于傳統(tǒng)文化的尊重與傳承，是因為它體現著人們的共同文化和智慧，是一切看起來是如此的井然有序，傳遞著生活的信念。旅游產業(yè)的介入，在帶來經濟價值的同時也使得民族文化空間發(fā)生異變。越來越多的景觀被“展演”、被“凝視”、被“符號化”，越來越多的欲望也被發(fā)掘出來。景觀浸透到主體生活的方方面面，放松成了另一種禁錮的代名詞。主體創(chuàng)造更多的產業(yè)作品，而對景觀又視而不見。因此，我們在適應現代旅游產業(yè)發(fā)展的同時，更要考慮到對人的主體本位的重視，保護和傳承當地民族資源的文化價值，使文化空間能保存和傳承的長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