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與邊緣之間：新中國初期民船民主改革運動的政策

張靜

【摘 要】新中國初期，中國共產黨為重構社會秩序、建立權力網絡，以水上社會作為同各類反動勢力展開權力博弈的場所。中共領導廣大船工船民開展了掃除封建勢力、建立民主制度的民船民主改革運動。其中，相關政策舉措的出臺大體經歷了初步提出、遭遇困境、調整深化、貫徹落實等階段，從最初頒布到最后推行的一段時期內未引起各地的高度關注而被擱置，根本原因在于民主改革在當時尚不屬于中心工作需加以迅速推行，這顯示了中心工作與邊緣工作之間存在的矛盾沖突。這段歷史的啟示表明，應遵循“統(tǒng)籌兼顧、適當安排”的方針，在邊緣工作的開展中貫徹中心工作、在中心工作的推動中輔行邊緣工作，以中心與邊緣的良性互動推進整個社會的發(fā)展進步。

【關鍵詞】新中國初期;民船民主改革;政策考察;困境;統(tǒng)籌兼顧

【中圖分類號】K27【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2096-6644-（2021）02-0023-12

民船民主改革運動前，內河民船運輸業(yè)的社會生態(tài)極端惡劣，船幫把頭、保甲和袍哥等封建勢力同水上勞動人民在經濟、政治、社會等方面利益嚴重分化對立，矛盾沖突愈益凸顯。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成為全國性執(zhí)政黨，圍繞鞏固新生政權、重構社會秩序展開了一系列積極的探索，廣大船工船民普遍發(fā)出“陸上有土改，水上也要有水改”的強烈呼聲，因此通過民船民主改革運動來廢除水上封建制度、重塑水上社會關系十分必要。民船民主改革運動作為新中國初期一系列政治運動之一，隨著目前歷史研究更多關注基層，將邊緣人物和邊緣區(qū)域等納入研究范圍，相關研究開始逐漸增多，但是由于起步較晚，前期積累相對薄弱，大多數的研究側重于實踐層面的探究而忽視了政策層面的考察，也就更談不上探析中央與地方、政策與實踐之間的互動了。在此，本文力圖對民船民主改革運動政策的制定與實施作一細致梳理和分析，以求全面呈現(xiàn)其發(fā)展演進過程中的曲折性和復雜性。

一、制度緣起與實踐借鑒

封建把頭是舊社會把持某一行業(yè)并從中剝削的頭目，他們多為幫會頭子或地痞流氓，與地方官府相互勾結，把持一方，壟斷勞動力的雇傭，對工人進行殘酷的剝削和奴役，與此相關聯(lián)的制度叫作“把持制”或“把頭制”，這種領工或承包人以克扣手段非法剝削的制度，是舊中國雇傭關系中極具封建壟斷性的一種中間剝削制度。

中國共產黨作為無產階級性質的政黨，早在國民大革命時期領導工人運動時，就深刻認識到這一封建剝削制度對勞工大眾的剝削和壓迫，基于工人利益提出“改善待遇、保障權利、廢除封建把頭制”等要求和“從前是牛馬，現(xiàn)在要做人”的斗爭口號。新中國成立初期，盡管已經建立了人民民主政權，但是反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的新民主主義革命任務還未完成，特別是對官僚資本主義企業(yè)及其原有從業(yè)人員采取一律“包下來”的政策，使原有的不合理的生產管理制度得以保留，這種反動落后的制度如不加以改革，不僅不能徹底解放生產力，而且與新中國成立后工人階級的階級地位不相適應。于是在中國共產黨的統(tǒng)一領導指揮下，相繼在工礦、搬運、建筑、交通等行業(yè)和一些私營企業(yè)開展了民主改革運動，以徹底廢除封建把頭制度。

《一九四九年中國經濟簡報》中就水運交通領域的航務工作指出，將過去一些投機取巧、敲詐勒索等封建剝削制度取消，如上海華中等地的黃牛行、東北的把頭制等加以取締;1950年1月，中國紡織工會在全國代表會議上通過了《關于廢除搜身制的決議》和《關于公營工廠管理民主化的決議》，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于同年3月接受了該建議，在全國紡織企業(yè)先后廢除了侮辱工人人格的搜身制度和封建把頭制度;在煤礦和搬運行業(yè)，廣大工人深刻認識到封建把持制度不僅使工人的生活陷入痛苦的深淵，而且妨礙城市治安與民主政治的設施，1950年2月初，中國煤礦工會代表會議和中國搬運工會第一屆代表大會分別提出《關于廢除把頭制度向中央人民政府燃料工業(yè)部的建議》和《關于設立搬運公司廢除各地搬運事業(yè)中封建把持制度向中央人民政府的建議》，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充分認同封建把持制度實為各地城市中最顯著的封建殘余制度，應當采取適當辦法予以廢除，于同年3月分別作出《燃料工業(yè)部關于全國各煤礦廢除把頭制度的通令》和《政務院關于廢除各地搬運事業(yè)中封建把持制度暫行處理辦法》;1950年2月底，政務院財經委員會指示全面開始民主改革運動。公營企業(yè)的中心環(huán)節(jié)是建立工廠管理委員會，實行工廠管理民主化。私營企業(yè)和手工業(yè)的中心環(huán)節(jié)是發(fā)動群眾反對封建剝削壓迫，清除把頭和虐待學徒的制度。對罪惡深重的惡霸把頭和任意虐待徒工的不法資本家，除召開大會控訴外，還須進行依法懲處;1951年11月，《中共中央關于清理廠礦交通等企業(yè)中的反革命分子和在這些企業(yè)中開展民主改革的指示》的頒布，標志著民主改革運動正式拉開帷幕。這些決議、指示和辦法為各地各行業(yè)工人運動與工會工作提供了具有方向性和實踐性的政策指導。

以搬運行業(yè)的斗爭運動為例，廢除包工頭、把頭、幫頭、腳行頭等封建把持制度，由各地人民政府設立搬運公司，統(tǒng)一承攬搬運當地公私營企業(yè)、機關、團體、部隊的貨物。在搬運公司的統(tǒng)一領導下，一是避免了把頭霸占碼頭地區(qū)、實行行幫壟斷的封建割據制度，由各城市搬運公司協(xié)同搬運工會統(tǒng)一全市搬運工人的編隊，統(tǒng)一調配勞動力;二是防止了對搬運工人的殘酷剝削、義務勞役等的封建壓榨，由搬運公司在搬運工人所得的搬運費中提取10%～20%的統(tǒng)一的手續(xù)費，作為繳納國家稅收、修建碼頭、開展公司業(yè)務及舉辦有關搬運工人福利的各種事業(yè)的經費;三是制止了高價勒索、強行搬運等不合理現(xiàn)象，由搬運公司規(guī)定適當的統(tǒng)一的運價，與各公私營企業(yè)等訂立搬運貨物的合同，并根據需要在市內適當地區(qū)設立辦事處，承攬臨時的貨物及客商行李等搬運工作;四是懲治了作惡過多、為大多數工人所痛恨的犯罪分子，經受害人告發(fā)后，由人民法院依法審判懲辦之，罪大惡極者，沒收其財產，作為舉辦搬運工人福利事業(yè)之經費。這從根本上廢除了封建剝削制度，并有效實現(xiàn)了民主改革運動的制度結構建構和實踐目標達成。

到1952年底，全國范圍內基本上完成了建筑、搬運、煤礦等系統(tǒng)廢除封建把頭制度的任務。在搬運行業(yè)，先后參加斗爭的碼頭、搬運工人達80多萬人。據當時118個城市不完全統(tǒng)計，經過斗爭清除了有重大罪惡的封建把頭1.56萬多人。另據71個大中城市調查，除清除一批封建把頭外， 還揭發(fā)檢舉經核實的罪大惡極的反革命分子達8360多人。整個搬運行業(yè)歷時三年總共斗爭處理有重大罪行的封建把頭19270多人，約占搬運業(yè)職工總數的4%。在建筑行業(yè)，據不完全統(tǒng)計，全國大中城市參加反封建把頭的建筑業(yè)工人近70萬人，據北京、天津、上海、沈陽、重慶5個城市建筑行業(yè)的調查，共反掉封建把頭7000多人。隨著反封建把頭斗爭的勝利，各地國營建筑公司和新的管理制度進一步建立和完善，廣大工人因此發(fā)出了“現(xiàn)在是千年古樹開了花，工人真正當家了”的慨嘆。

總之，廢除封建把頭制度相關政策的制定頒布和各行各業(yè)民主改革運動的全面展開，在地方層面刺激了水上勞動人民的階級意識，在中央層面推動了對通過廢除封建把頭制度鞏固政權和維護地方治理的重視程度，基于充分的政策考量和顯著的實踐成效，為內河運輸業(yè)的民船民主改革運動提供了有益的經驗借鑒。

二、初步籌議與個別實驗

內河民船運輸具有成本少、運價低、周轉率高、經濟實用的特點，在新中國成立后生產力水平低下的相當長時期內都將在交通運輸領域占有很大比重，但因長期處于封建勢力的管控之下，所以必須將其納入全面民主改革運動的一個環(huán)節(jié)加以改革整頓，使新中國成立前為反動派服務的交通事業(yè)轉變?yōu)闉槿嗣穹盏慕煌ㄊ聵I(yè)，以此滿足調節(jié)物價、溝通城鄉(xiāng)、支援抗美援朝前線等調運物資的緊迫要求，并長遠地實現(xiàn)國家對水上社會的有效控制與治理。

1951年8月，中國海員工會提交給中華全國總工會的民船工作報告指出，全國內河運輸的主要工具——民船運輸業(yè)目前存在著嚴重問題?！包S?！贝?、封建把頭、會道門、幫派的反動頭子仍然對船工船民進行殘酷剝削和壓迫;特務分子、反動黨團、偽工會、偽同業(yè)公會仍然進行敲詐;漏網匪特、逃亡地主混入活動。他們互相勾結，控制江面，掌握碼頭，操縱貨運，并進行反革命的破壞活動，這其中，各種外顯的和內隱的封建因素相互交織、共同作用，充分凸顯了內河民船運輸業(yè)面臨的嚴峻形勢。實際上，圍繞新中國運輸事業(yè)，早在1950年政務院即頒布了《關于1950年航務工作的決定》《政務院財政經濟委員會關于統(tǒng)一航務港務管理的指示》，對內河航運的統(tǒng)一管理作出詳細規(guī)定，但是并未觸及民船運輸積弊的根本所在——封建制度與封建勢力，甚至在新成立的統(tǒng)一管理機構中，許多封建把頭偽裝積極進步，改頭換面混入其中，繼續(xù)施展著殘酷剝削和壓迫的伎倆，維持著他們的封建統(tǒng)治，因此有勞動工人發(fā)出質疑“把頭神通……這不過是換湯不換藥，對工人有啥子好處呀”。

1951年下半年，劉少奇分別于8月15日、10月10日、11月10日三次作出“關于開展內河民船管理工作的批語和電報”，提出相關建議。首先，“成立民船協(xié)會，工人、獨立勞動者、船老板均可加入，作為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反封建組織，無船又不參加勞動的流氓不準入會”，明確了民船運輸業(yè)斗爭運動的反封建性質;其次，“工人單獨組織工會，并加入民船協(xié)會，作為核心”，強調了工人階級的領導地位以及“組織起來”的方法手段;最后，在組織體系上，中央層面會同工會、交通部、公安部、組織部協(xié)商議定，提出切實解決辦法，建立全國性的統(tǒng)一領導機構，地方層面由各地黨委、政府、公安機關、交通機關及工會協(xié)商建立統(tǒng)一的工作機關，并成立國營的民船運輸公司經營貨運，以實現(xiàn)從中央到地方政府的統(tǒng)一行政管理和經營管理。1951年10月20日，《中共中央關于開展內河木船工作的指示》的頒布標志著內河民船運輸業(yè)的民主改革從開始受到關注轉入到具體政策籌議階段，并傳閱中共中央西南局、中南局、華東局、東北局、華北局、華南分局遵照執(zhí)行。1951年11月5日，《中共中央關于清理廠礦交通等企業(yè)中的反革命分子和在這些企業(yè)中開展民主改革的指示》亦強調將交通等部門作為民主改革的重點，以適應整個生產事業(yè)發(fā)展的要求。

但是文本的政策未必能夠立即得以實踐并產生效果，民船民主改革初次指示后所呈現(xiàn)出的圖景并不是中央決策和地方亦步亦趨，究其原因，從全國形勢來看，新中國初期百廢待興，由于當時全國各地均面臨著形勢復雜、任務繁重的現(xiàn)實狀況，地方上土地改革、鎮(zhèn)壓反革命等各項事業(yè)并舉，各方面工作千頭萬緒，民船民主改革相對屬于邊緣工作，因此政策頒布后便石沉大海，未能引起各大行政區(qū)的強烈反響和高度重視。從區(qū)域差異來看，由于各地經濟發(fā)展的不平衡，各地區(qū)的解放和民主改革的實施有先后的差別，工作步調不能強求一致，因而中央授權各大行政區(qū)領導機關，適應情況，權衡輕重緩急，努力恢復與改建經濟，也是必要的。從斗爭策略來看，劉少奇在批語中指出，《中共中央關于開展內河木船工作的指示》系指導具體斗爭的文件，在一切未準備好并展開群眾斗爭以前，應當保守秘密，不應過早地泄露給敵對分子知道。因此，不應在任何刊物上發(fā)表，僅可作為秘密文件印刷若干份發(fā)給負責內河木船工作的干部進行討論。從推行步驟來看，《中共中央轉發(fā)中南局部署民主改革運動的電報》指出，為有領導、有控制地開展這一運動，必須提倡計劃性，反對自發(fā)性。各省、各市要根據當地主客觀條件制定民主改革的具體計劃。一個專區(qū)應先選擇一個縣城試驗，不要全面動手。未土改區(qū)的集鎮(zhèn)，一般應在土改及工礦、企業(yè)及大、中城市民主改革之后才能研究，禁止草率或自發(fā)進行，以免混淆鄉(xiāng)村與市鎮(zhèn)，引起全面緊張的局面。這些利弊權衡和現(xiàn)實考量都表明民船民主改革運動時機尚不成熟而不能全面徹底地展開。

作為新解放區(qū)的西南地區(qū)，由于經濟社會發(fā)展對內河民船運輸的依賴性更強而水上社會情況更為復雜，進行民船民主改革運動甚至可以說是穩(wěn)固政權、解決社會問題的“牛鼻子”。1951年11月，中共中央西南局第一書記鄧小平指出，國營工礦企業(yè)的民主改革才剛剛開始，已經開始了的大都也極不徹底。而在私營企業(yè)方面，除個別廠礦外，一般還未能認識到民主改革的重要性，仍未下定決心認真實行民主改革。特別是在建筑、搬運、碼頭、木船等重要行業(yè)中，除個別外，都還沒有進行任何改革，以致大大影響國計民生，阻礙公私經濟發(fā)展。在這些沒有進行改革或改革得極不徹底的公私企業(yè)中，工人沒有發(fā)動或者發(fā)動不夠，封建把頭與舊的不合理的管理制度仍舊壓在工人頭上，機構臃腫，冗員充斥，以及貪污浪費現(xiàn)象嚴重存在。反革命分子活動無從檢舉，以致事故迭出，造成國家人民財產的巨大損失。1951年12月，他進一步明確，根據20個產業(yè)統(tǒng)計，全西南百人以上的廠礦共有359個，職工193483人。郵電、鐵路、交通運輸、海員、農林水利和金融6個行業(yè)共約職工49460人。搬運、建筑和水上三個重要行業(yè)共約職工543249人。以上近80萬人的工礦企業(yè)和行業(yè)為1952年民主改革的主要對象。如果1952年完成了約80萬職工的主要工礦企業(yè)和行業(yè)的民主改革，就可以說西南的民主改革工作基本上完成了。這些對現(xiàn)實情況的客觀認識和認真梳理，增強了對民主改革的重視程度，明確了民主改革運動的目標任務。

三、《再次指示》與全面貫徹

隨著土地改革和其他民主改革等系列運動的有序開展以及水上矛盾的日趨尖銳，中共中央在初次指示后未得到反饋的情況下，開始了第二階段的詳盡部署，標志是1952年10月19日《中共中央關于民船民主改革工作的再次指示》（簡稱《再次指示》）的頒布。比較初步籌議階段，此一階段國家的重視程度和改革決心更加凸顯，運動的準備工作更加充分，開展中的具體指導提高了實踐的可行性和可操作性，民船民主改革運動由此在全國范圍內逐步推開。

1952年9月11日，時任交通部副部長王首道給劉少奇匯報交通部9月8日召開座談會討論有關民船民主改革工作的情況，指出“去年中央發(fā)出指示后，各地確未做更多工作（據說華東部分地區(qū)做了些），連中央組成的工作委員會也沒有開會。遲至今天，無論從政治上、國防上以及迎接大建設的經濟意義上講，民船民改工作都到必須解決問題的時候了，且各地社會改革已大體完成，也有力量解決問題了”。這實際上是從不同方面強調了進行民船民主改革運動的必要性和側重點。首先，在政治上，廣大船民在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中功勞很大，但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很少顧及他們，民船工作“與祖國三年來其他方面相比是極不相稱的”，有困難沒人管必然產生意見，因此有水上人民心懷不滿，“農民土改翻身，工人有地位是領導階級，我們既不是工人又不是農民”，“工人有《工會法》，農民有《土改法》，我們水上人們沒有什么法”，“三面朝水，一面朝天，就是不見毛主席”等，充分反映了水上人民階級意識和民主意識的覺醒，以及要求對內河民船運輸進行管理與改革以實現(xiàn)政治上和經濟上解放的迫切愿望。其次，在國防上，由于水上情況復雜，敵情嚴重，特別是在陸上鎮(zhèn)反后，很多反革命分子潛伏于水上，以致封建殘余和反動勢力還在有形或化形存在，統(tǒng)治水上人民，擾亂社會治安，尤其是在統(tǒng)治薄弱地區(qū)活動還很囂張。如果不通過民主改革加強管控，部分船工的不滿情緒很可能被利用，而給敵人以更多的活動機會，這將成為國防上的一個缺口。最后，在經濟上，內河運輸大多數靠民船，其裝載噸位遠超其他各種運輸工具之上，并且在今后較長時期內，特別是在河流多而缺乏近代運輸工具的地區(qū)，還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要組織這支水上運輸大軍，充分發(fā)揮其潛在能力，完成城鄉(xiāng)物資交流的任務，首要的一環(huán)是進行民主改革，以此為基礎再進行經營管理的改革工作?；谝陨险J識，1952年10月19日，中共中央頒布關于民船民主改革工作的《再次指示》，1952年12月2—11日，交通部會同公安部、中華全國總工會召開專門會議——全國民船工作會議，以民船民主改革為中心，結合與此有關的民船行政管理、運輸業(yè)務、群眾組織等主要問題，作出研究討論和具體部署，設置相應負責機構——在中央由交通部副部長王首道主持，交通部下設民船工作委員會，各地亦設立專門委員會，并敦促各地黨委進一步重視和加強具體領導，貫徹執(zhí)行中央指示和方針政策。

王首道在“關于全國民船工作會議的總結報告”中指出，“從整個民船工作講來……缺乏系統(tǒng)的改革工作”，但經過一系列詳細部署，民船民主改革運動將在統(tǒng)一領導下有序開展。第一，在準備工作層面，過去在行政管理、運輸組織、水上治安等方面的工作，起了相當重要作用，如水上社會原由反動封建勢力控制，各種反動組織和幫會群體達 20余種，他們對工人、船民、居民橫行霸道，任意盤剝，新中國成立后經過剿匪、反霸斗爭，為民主改革掃除了障礙，鋪平了道路，所以此時開展運動是合時宜的。第二，在原則導向層面，充分發(fā)動群眾、正確貫徹政策和有堅強的領導是民船民主改革運動成敗的關鍵，并應秉持民主改革與運輸生產兩不誤的原則，加強計劃性和組織性，使兩者緊密結合，先管后改和按水系民船分布的船籍港分批輪番進行改革，由點到線，點線結合，典型示范，逐步推廣，各地按不同情況區(qū)分進行。第三，在策略方針層面，民船民主改革運動應該首先肅清反革命分子，打倒封建把持制度;同時進行愛國主義教育，提高所有船民的政治覺悟，組織起來發(fā)揮運輸能力;在主要敵人未打倒以前，勞資問題應該放在次要地位，并在民主改革中和以后活躍運輸業(yè)務的過程中，逐漸地改善船工船民的生活，改進與發(fā)展內河的航運。第四，在實施步驟層面，民船民主改革運動大體分為準備、斗爭、建設三個步驟，在不影響生產運輸的原則下，可在1952年冬由?。ɑ虼笫校┱莆找砸粭l水系或航區(qū)（或一個港口）為單位重點試驗，同時派出民主改革干部，做充分的準備，待試點結束、總結經驗之后，于明春全面發(fā)動，這樣就能爭取短期完成，全國民主改革任務預計于1953年上半年基本完成，最遲1953年秋末全部結束。第五，在組織建設層面，中央除組織船民工作委員會，并在交通部河運局下設一專門辦公室負責具體工作外，各地在黨委領導下，結合公安、工會及交通航務部門，組織專門委員會，并從各系統(tǒng)抽調干部組成辦公室，管理日常工作并建立互相間的工作聯(lián)系，并應像土改做法派出工作隊（工作隊人數，民主改革可按船民1%、補課可按船民4‰計算）。圍繞船工船民的組織問題，全國民船工作會議起草了《中國內河航運工會組織簡章》和《船民協(xié)會組織通則》兩個文件，要求以船工為骨干，團結近似獨立勞動者的船民和船主，組織反封建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

1953年10月11日，《人民日報》報道指出，全國民船民主改革運動勝利結束。經過中央的《再次指示》和地方上的全面貫徹，民船民主改革運動徹底摧毀了水上社會的封建把頭制度，基本肅清了潛伏在水上的反革命分子，極大鞏固了水上人民民主專政的基礎，有效加強了水上勞動人民之間的團結并減弱了其封建幫派思想，船工船民情緒高漲，普遍反映“水上也晴天了”。

四、一波三折：中央政策何以推行落地

新中國成立后，作為全國性執(zhí)政黨的中國共產黨開始探索社會主義建設規(guī)律，面對各方面百廢待興、階級矛盾仍然突出、經濟社會建設任務十分艱巨的復雜局面，必須堅持遵循統(tǒng)籌兼顧的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誠如毛澤東在《黨委會的工作方法》中指出的：“彈鋼琴要十個指頭都動作，不能有的動，有的不動。但是，十個指頭同時都按下去，那也不成調子。要產生好的音樂，十個指頭的動作要有節(jié)奏，要互相配合。黨委要抓緊中心工作，又要圍繞中心工作而同時開展其他方面的工作。我們現(xiàn)在管的方面很多，各地、各軍、各部門的工作，都要照顧到，不能只注意一部分問題而把別的丟掉。凡是有問題的地方都要點一下，這個方法我們一定要學會?！标P于民船民主改革運動，整個政策制定、頒布與推行的過程幾經波折，原因在于任務繁重、干部缺乏等現(xiàn)實狀況的限制與約束，導致黨和政府注意力主要集中于中心工作，因此作為邊緣工作的民船民主改革在政策初次頒布后并未獲得各地及時且有效的反饋，為了防止此類情況的再度發(fā)生，再次部署時著重強調了民船民主改革與其他各項工作的相互作用關系，而使其全面展開有了可行性和可操作性。

（一）與鎮(zhèn)壓反革命相互補充

新中國成立前，水上反革命分子與封建勢力相互勾結，共同欺壓剝削水上勞動人民。新中國成立初期，水上社會作為政權控制薄弱的空隙，成為反革命逃匿的“防空洞”，不但原有的反革命分子和封建殘余勢力沒有肅清，而且隨著陸上土地改革和鎮(zhèn)壓反革命運動逐步深入，大量地主和反革命分子流竄水上，潛伏到各港口碼頭和私營民船中，甚至鉆入工會、聯(lián)營社等組織內部進行破壞，擾亂社會治安，因此通過水上鎮(zhèn)反與民船民主改革的相互補充、相互配合清除社會治理死角甚為

必要。

1950年底至1951年初，鎮(zhèn)壓反革命運動在全國范圍內如火如荼展開。1951年10月23日，毛澤東在全國政協(xié)一屆三次會議上指出，“大陸上的反革命殘余即將基本肅清”，但是水上社會作為藏污納垢的死角，運動還很不徹底。1952年10月12日，公安部部長羅瑞卿在第五次全國公安會議上作報告提及水上鎮(zhèn)反運動時說：中南、西南、華東三區(qū)，水上問題甚多，是鎮(zhèn)反不徹底的一個重要方面。水上情況極為復雜，土匪、特務、惡霸（幫頭、把頭、漁霸、船霸）、反動黨團、反動會道門等樣樣都有，鎮(zhèn)反運動中又有不少反革命分子自陸地潛逃至水上。又因為水上人口流動性大，基層組織基本上沒有建立，不好控制，情況未掌握，群眾沒有發(fā)動，因而鎮(zhèn)反很不徹底。1953年5月28日，羅瑞卿進一步指出，水上鎮(zhèn)反應結合水上民主改革來貫徹完成。不必要集中地當作一個運動去進行，在今后結合基本建設隊伍的清理水上鎮(zhèn)反、整頓戶籍等各方面的工作，用經常工作的方式，用調查研究、互通情報的辦法，加以解決。1953年4月第二次全國民船工作會議召開時，全國已結束水上鎮(zhèn)反重點試驗。據西南區(qū)不完全統(tǒng)計，該區(qū)12條主要河流，有25萬船民參加民主改革，打擊反革命分子和封建把頭1143名;中南試點8個，參加船民176161人，抓捕反革命分子和封建把頭640名;華東完成29個重點試驗及62個鄉(xiāng)，參加船民76817人，打擊反革命分子和封建把頭869名。1953年7—9月，西南、華東、中南相繼結束運動。隨著水上鎮(zhèn)反取得決定性的勝利，1953年9月16日，彭真在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第二十七次會議上宣布，“現(xiàn)在鎮(zhèn)壓反革命的斗爭，作為一個大張旗鼓的群眾性的運動來說，在全國范圍內基本上已經結束”。

水上鎮(zhèn)反和民船民主改革的協(xié)同推進促成了水上社會秩序的重構和社會治理的實現(xiàn)。一方面，鎮(zhèn)壓反革命使反革命分子受到了嚴厲打擊，從而為民船民主改革降低了難度，掃清了障礙。另一方面，徹底的水上民主改革是水上鎮(zhèn)反最強有力的斗爭形式，清匪反霸、鎮(zhèn)壓反革命雖然清除了一些壓在船民頭上的壞分子，情況較之前好轉，但這種惡勢力并沒有被連根拔除，他們仍潛伏在河川碼頭及船工組織內為非作歹，并進行反革命活動，民船民主改革的基本方針即為鎮(zhèn)壓反革命，消滅封建剝削，建立新的民船運輸機構和新的制度，保障改善船民生活，通過民主改革，實現(xiàn)了對反革命分子的深入斗爭和徹底肅清，在進一步鞏固鎮(zhèn)壓反革命成果的基礎上，摧垮了封建把頭制度，建立起水上人民民主專政的政治基礎，廣大水上勞動人民由此站起來了，一面徹底清除障礙，一面積極進行建設，整個水上社會面目一新，“經過了這次革命的新中國，已經是銅墻鐵壁”。

（二）與土地改革相互借鑒

早在革命戰(zhàn)爭時期，中國共產黨即致力于土地改革以廢除封建剝削的土地制度，并以此實現(xiàn)戰(zhàn)爭中的資源汲取和群眾動員，新中國成立后，立足基本國情，總結歷史經驗，于1950年6月頒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改革法》，繼續(xù)鞏固老區(qū)土地改革成果并在廣大新區(qū)逐步鋪開。從廣義上來說，土地改革作為推翻封建制度、重構鄉(xiāng)村秩序的社會改造運動，也算作民主改革的一個方面，并且經過長期的革命實踐積累了豐富的、具有系統(tǒng)性和啟發(fā)性的經驗教訓，在水上勞動人民“陸上有土改，水上也要有水改”的呼聲中，民船民主改革充分借鑒土地改革的原則、步驟、手段等，有計劃、有組織、有秩序地逐步開展起來。

首先，土地改革與民船民主改革有著相似的現(xiàn)實基礎。在尚未廢除封建土地制度的鄉(xiāng)村社會，占農村人口不到10%的地主和舊式富農，占有70%～80%的土地，在其殘酷的剝削下，占農村人口90%的農民終年勞動，不得一飽，豪強惡霸更是壓在農民頭上，勾結國民黨特務，制造土匪，操縱會門，策動反革命活動。這種封建土地關系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封建反動統(tǒng)治，是新中國工農業(yè)發(fā)展的巨大障礙，也是封建反動勢力醞釀復辟的社會基礎。在木帆船運輸業(yè)中，從業(yè)人員一般可分為船工（雇傭勞動者）、勞動船民（自船自駛的）和船主（依靠剝削收入為生或雖參加勞動而主要依靠剝削為生者），除約占總人數2%的船主外，船工和自己有船、自己參加主要勞動、不雇工或少雇工的個體勞動船民占絕大多數，并且在船民中不雇工的比少雇工的多。但是由于長期以來封建船幫把頭、秘密社會組織與各類反動勢力相互勾結，在水上社會形成控制網絡，導致廣大船工船民的翻身解放和新中國運輸業(yè)的發(fā)展演進受到嚴重阻礙。徹底廢除封建剝削制度是人民政權在軍事斗爭勝利后開展的第二場斗爭，無論是占主導的鄉(xiāng)村社會還是相對

邊緣的水上社會，都需要通過改革深入清除封建殘余和反革命分子的勢力范圍，充分鞏固人民政權的社會基礎，盡快完成新民主主義的革命任務。

其次，土地改革與民船民主改革有著一致的指導原則。土地改革的總路線與總政策是依靠貧農雇農，團結中農，中立富農，有步驟地有分別地消滅封建剝削的土地所有制，發(fā)展農業(yè)生產。在此指導下開展土地改革，需做好充分的準備工作，包括調查情況、準備辦法、整頓并訓練大批干部等，進行普遍的宣傳教育，召開農民代表會議，將農民組織起來，依照當地環(huán)境情況、群眾覺悟程度、組織程度以及干部的數量和質量，有計劃地有步驟地進行。同時還應注意，土地改革工作的每一步驟均應與恢復和發(fā)展農業(yè)相結合，利用農暇時間開展，絕不妨礙生產。隨著封建主義在廣大鄉(xiāng)村社會的經濟基礎被鏟除，代之而起的是廣大人民民主政治的實現(xiàn)和廣大土地上農業(yè)生產的解放和發(fā)展。在民船民主改革運動中，堅決依靠并發(fā)動船工和貧苦勞動船民，團結一般船民和船主，打擊頑固的反革命分子、封建把頭和走私販毒的主犯是基本方針，居首要地位，在此指導下加強宣傳動員與組織整合，同時秉持民主改革與運輸生產兩不誤的原則，以封建剝削束縛的廢除促生產力的提高和生產關系的調整。在具有總體性和導向性的原則方針上，土地改革與民船民主改革都強調將大多數的農民或船民團結起來，組成反封建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廢除封建剝削關系，重塑政治經濟秩序，推動生產建設發(fā)展。

最后，土地改革與民船民主改革有著相通的實施機制。在一切進行土地改革的地方，由各級人民政府組織土地委員會，召開農民代表大會，選出各級農協(xié)委員會直接指導執(zhí)行。其中，農民協(xié)會是土地改革中農民群眾的直接指揮機關，“凡雇農、貧農、中農、農村手工業(yè)工人及農村中貧苦的革命知識分子，自愿入會者，得鄉(xiāng)農協(xié)委員會批準后，即可成為農民協(xié)會會員”。在一個時期內，農民協(xié)會應該成為農村中一切組織的中心，負責宣布政策法令、教育農民群眾、處理重要事務，在運動斗爭中逐步提高群眾的覺悟、加強農民的組織、建立起人民民主秩序，這既能保證土地改革工作能夠在農民群眾覺悟的基礎上熱烈有秩序地進行，也使其成為徹底改革鄉(xiāng)村社會關系與社會結構的關鍵。在民船民主改革運動中，同樣組織船民協(xié)會，基于自愿原則爭取把80%的民船組織起來，在人員構成上包括船工、作為獨立勞動者的船民和一般船主，無船又不勞動的流氓不得加入。在船民協(xié)會內部成立工會作為其核心和骨干，通過階級教育和政策教育，不斷提高船工船民的政治覺悟和生產積極性。同時在聯(lián)營社和國營運輸公司等經濟組織的統(tǒng)籌下，增強民船運輸的聯(lián)通性和系統(tǒng)性，逐步建立社會主義的生產關系，推動生產力的發(fā)展。通過土地改革和民船民主改革，建立健全基層政權，將分散落后的農民和船民真正組織起來，建立新的社會秩序，這既是推動鄉(xiāng)村社會和水上社會變遷的動力機制，也是歷史表征背后蘊含的共同結構性理路。

同屬于廣義上的民主改革的土地改革和民船民主改革，相互借鑒、相互啟迪，通過階級劃分、思想動員、訴苦斗爭、組織建構等革命時期被驗證行之有效的政治手段開展了深入的改革與治理實踐，帶來了鄉(xiāng)村社會和水上社會的深刻變革。在廣大的農村中，消滅了地主階級，廢除了封建的土地所有制，使人民民主制度受到占全國人口中最大多數的農民的擁護和愛戴;在紛繁的水上社會，革除了封建性質的制度、規(guī)約和勢力，建立起深厚的政權基礎，使內河民船運輸真正為國家和人民所掌握。兩者都極大地振奮了人民群眾的革命精神和生產熱情，為恢復和發(fā)展國民經濟創(chuàng)造了良好的社會環(huán)境，開辟了廣闊的前進道路。

（三）與普選相互配合

經過新中國成立初期一系列政治運動對廣大人民群眾的深入動員與充分組織，人民民主秩序建立起來，社會主義的經濟建設和制度運行得以有序展開。普選作為里程碑式的民主建政之舉，一方面民主改革為其掃清了障礙、奠定了社會基礎，另一方面各地基層選舉工作都是密切結合中心工作進行的，民船民主改革運動作為一個時期水上社會的中心工作，在普選中得到了進一步的推動和

鞏固。

《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共同綱領》第十四條規(guī)定：“凡在軍事行動已經完全結束、土地改革已經徹底實現(xiàn)、各界人民已有充分組織的地方，即應實行普選，召開地方人民代表大會?！钡谛轮袊闪⒊跗?，大陸還沒有完全解放，土地改革在大部分地區(qū)尚未徹底實現(xiàn)，鎮(zhèn)壓反革命運動和其他各種社會民主改革運動還沒有來得及大規(guī)模地展開，人民群眾還沒有充分地組織起來，在這種條件下還不可能在全國范圍內進行普選。隨著一系列社會民主改革和鎮(zhèn)壓反革命運動勝利進行，國民經濟由恢復時期進入大規(guī)模建設時期，為著進行新的偉大的歷史任務，就必須推進普選以使國家機關更進一步地、更密切地、更直接地聯(lián)系廣大的人民群眾。

民船民主改革作為水上社會最主要的社會改造運動，與普選相輔相成、相互配合，共同推進了基層民主建設。一方面，民主改革奠定了普選基礎。開展選舉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包括關于選舉法的學習和宣傳、培養(yǎng)大批能夠進行選舉工作的干部、組織選舉工作組等，在各級人民政府和選舉委員會的領導下，深入基層單位，有步驟地進行工作。民船民主改革將水上社會納入國家治理范圍，將流動分散的船工船民組織起來，建立了較為系統(tǒng)的組織體系，在普選中以公安局局長負責領導，組織公安、水上派出所、航管站工會等部門人員學習普選及水上人口調查登記等文件，使領導工作的干部明確其重要意義和目的。另外針對船戶流動性大、所受教育很少甚至沒有，而對普選和人口調查登記工作缺乏認識、思想上的顧慮沒有得到解決的情況，采取邊宣傳、邊登記、邊審查三結合的辦法，并且以送上船去登記的方式，有效達成了不影響群眾的生產并能使登記工作得以順利進行、按期完成的目的。另一方面，普選鞏固了民主改革成果。經過民主改革，水上人民民主意識有所提升，普選則更加充分地發(fā)揚了民主。在普選中，水上群眾一般反映希望能有自己應選的代表名額，并將水上劃為一選區(qū)單獨進行選舉而不與陸上混合，因為感到如參加陸上選舉彼此不大了解，那自己能否選出代表來似覺困難，這充分說明群眾十分關心是否能有代表來代表自己的意見。同時，選民們檢查了基層政權的工作和干部的工作作風，使所有干部在群眾的鑒別下，受到了一次深刻的民主教育，對于改進工作、改善作風起了積極的監(jiān)督和推動作用，如船民車明海說：現(xiàn)在我們覺悟高了，明確了敵我界限，再不像剛解放時那樣選了一個偽保長，結果他貪污了我們的斗爭果實。通過普選，水上人民徹底實現(xiàn)了翻身基礎上的充分表達意愿和真正當家做主。

新中國成立初期的普選是一次規(guī)模巨大的民主運動，在人民政治生活中具有重大的歷史意義，全國基層選舉的勝利完成，標志著土地改革和其他民主改革等社會改造運動的成果得到鞏固、實現(xiàn)質變，極大地推動了人民民主制度的發(fā)展，增強了人民民主專政的力量，提高了人民群眾參與政治經濟建設的積極性和創(chuàng)造性。

五、結語

新中國成立后，殘存的特務、土匪、惡霸、地主、反動黨團骨干和反動會道門頭子等反革命勢力和封建殘余勢力還相當猖獗，而人民群眾還沒有充分覺悟、發(fā)動和組織起來，因而必須通過一系列斗爭運動粉碎舊的反動機構、建立人民民主秩序、恢復發(fā)展生產建設。在問題繁雜但地位突出的內河民船運輸領域，主要依托民船民主改革加以實現(xiàn)。有關民船民主改革運動的政策頒行，大體經歷了初步提出、遭遇困境、調整深化、貫徹落實等階段，從最初頒布到最后推行的一段時期內未引起各地的高度關注而被擱置，根本原因在于在當時水上問題未處于矛盾十分尖銳的地位、民主改革尚不屬于中心工作需加以迅速推行，這顯示了中心工作與邊緣工作之間的矛盾沖突，但實際上中心工作與邊緣工作之間可能是對立、制約或者帶動的關系，而真正和諧的關系應該是遵循“統(tǒng)籌兼顧、適當安排”的方針，在邊緣工作的開展中貫徹中心工作、在中心工作的推動中輔行邊緣工作，民船民主改革與鎮(zhèn)壓反革命、土地改革、普選的相互補充、相互借鑒、相互配合，正體現(xiàn)了中心與邊緣之間的良性互動。經過緊鑼密鼓、細致入微的一系列運動，國家政權向包括水上社會在內的邊緣地區(qū)延伸其力量的要求得以實現(xiàn)，長期以來“處江湖之遠”的廣大水上勞動人民得以真正參與到國家的民主政治和經濟建設之中。

[作者系西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