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澤舟 江山市第二中學七(12)班
一
表哥最近很不安,總是一個勁兒地嘮叨,說他怕六月。
這我了然,已然是初三學生的表哥,如今定是深受中考的煎熬,可即便學習再苦再累,我也不相信表哥會被輕易壓倒。在我心里,表哥似乎就是那六月里即將落井的蛙,認清了自己的平凡,束縛了所有蛻變,唯一能提起他興趣的,也只有籃球了。
我倒不怎么放在心上,望著窗外一天比一天熾熱的烈日,又想起了曾經的六月,我和表哥拉上窗簾在屋里下棋、吃冰棍兒的場景?;蛟S今年亦是如此,云淡風輕。
二
周六晚上,表哥家里卻鬧成了一鍋粥。
“一天到晚就知道捧著個手機,不是在外打球就是悶著刷視頻,別人現在恨不得一分鐘掰成好幾瓣用,你……”大姨的臉抽搐著,眼睛瞪大,像是要把表哥吞了。她剛熱完飯,卻看到表哥不做作業(yè)拿著手機的樣子。平時少見她對孩子發(fā)脾氣,如今可謂是“孩子不急,當媽的慌了”。
表哥默不作聲,心不在焉地盯著手機,淚珠卻在眼眶里打著轉,他從來都這樣。
“砰!”大姨狠狠地奪過手機,著了魔似的一摔,又用平日愛惜得不得了的指甲摳著。手機經這么一摔,又加上死命地撕扯,已碎得不成樣子了,電板迸發(fā)出無辜的藍光,“媽,你別……”表哥緊張地上前,緊握著大姨的手不放,誰知大姨惡狠狠地張開手,“啪啪”兩下扇在表哥的臉上。打完,她又像意識到錯誤的孩子,失了控地揪住自己的頭發(fā),“嗚呼嗚呼”地向后退著,最后癱坐在地上,泣不成聲。
表哥哭了,他的哭聲很壓抑,幾乎沒有聲音,像是涌上來的潮水硬生生吞回肚里,只是我看他,攥著的拳頭通紅,像是馬上要爆炸了的樣子。
他進了房間,我快步跟了過去。坐在大堆的學習資料面前,他突然號啕大哭起來:“沒用了,沒用了!過去沒上的課,現在……怎么也補不回來了!”他瘋狂地捶打著墻壁,直到拳頭出了血。他又一頭栽向我,撕心裂肺地哭,淚水很快浸濕我的襯衫。我不知該怎樣安慰他,只是撫著他的背,不停地說:“還有機會的,還有機會的?!蔽覐奈聪脒^,表面上不思進取的表哥,還有如此脆弱的一面。我意識到,六月是一個深淵,而留給表哥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三
那次之后,表哥又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仍然像以前那樣打著球,天天混日子,我感到惋惜,表哥似乎要錯失頓悟的機會了。
四
大姨的脾胃不好,去做了檢查,住院了,已經很久沒來我們家了。為了表哥更好地復習,她瞞了他。
學校里組織了“動員大會”,專給即將踏上征途的初三學生鼓勁。借著陽光明媚,待大會結束后,我在九年級的場地上打起了籃球。一向癡迷籃球的表哥今天卻無心打球,早早地等我回家。
一路上,他一言不發(fā),憂心忡忡。
到家后,他急切地拉我進了房間,坐下,我倆拿出作業(yè),正起筆,門外的電話聲引起了他的注意。隱約聽見媽媽說道:“在醫(yī)院還好嗎?”表哥不顧一切地起身,奪門就走,“我媽,她……是不是住院了?”他顫抖著問。媽媽沉默了,電話那頭也沒有了聲。“別瞞我了,是我錯了,媽,我知道你現在工資少,煩心事多,中考不可怕,我以后一定好好學,中考決定不了我的人生,今天學校的動員大會上說的。別操心啦!”表哥又哭了,哭得很狠,他偎著我,在我耳邊道,“為了我媽,我也一定要努力?!?/p>
電話那頭,大姨哭了,抽泣聲斷斷續(xù)續(xù)地響著。
媽媽撫摸著表哥的額頭,我又覺得,六月云淡風輕。
五
最近去了表哥家,他換了新手機,可不常用。我翻開他身邊的筆記本,首頁寫著:“你好,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