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丸”考

花友娟

摘?要?漢簡用例和相關(guān)典籍及注解表明，表藏弓矢器之名的“韇”，《方言》時代應(yīng)作雙音詞“（韇）丸”，戴震增改“”為“丸”頗具卓識。從先秦至漢代，該器物名稱由“函”改稱“韇”，再雙音化為“韇丸”，“韇”與“韇丸”單復(fù)無別;器物功用由“藏箭”變成以“藏弓/弩”為主，兼藏“箭”。大型工具書可依此訂補(bǔ)相關(guān)釋義和例證。

關(guān)鍵詞?《方言》?丸?名稱?函?功用

《方言》卷九說：

所以藏箭弩謂之箙，弓謂之鞬，或謂之。

《方言》此段是對裝弓箭之器的訓(xùn)釋。其中器名“”，戴震據(jù)《左傳·昭公二十五年》孔疏、《后漢書·南匈奴列傳》李注引《方言》（例見下文），訂正為雙音詞“丸”，云： “本作韇，古通用櫝。各本‘丸字訛作‘凡，因誤在下條‘矛字上。”本文從戴氏增改。然而有關(guān)該器物的名稱和功用，文獻(xiàn)中歷來有不同的稱呼和描述。本文主要做以下工作： 1. 搜集、整理與“丸”相關(guān)的傳世文獻(xiàn)、出土文獻(xiàn)和相關(guān)考釋意見;2. 梳理該器物名稱的前后演變脈絡(luò);3. 探尋該器物的具體功用，從而為大型工具書相關(guān)釋義和例證的訂補(bǔ)提供參考。

一、 “丸”文獻(xiàn)用例考察

“丸”[1]作為器物名稱，傳世文獻(xiàn)、出土文獻(xiàn)中均見用例。傳世文獻(xiàn)中一部分見于辭書釋義，如上舉《方言》例。再如《說文·革部》云： “韇，弓矢韇也?！薄稄V雅·釋器》： “掤、醫(yī)、、靫，矢藏也?！薄队衿じ锊俊罚?“韇，徒木切，以藏矢?；蜃靼潯！薄镀げ俊罚?“皾，所以貯弓?；蜃黜b?！钡鹊取Ａ硪徊糠忠娪诘浼美跋嚓P(guān)訓(xùn)詁注解中。這一部分用例較多，經(jīng)過分析比對發(fā)現(xiàn)，大都跳不出以下幾種源頭性材料[2]的范圍，如《左傳·昭公二十五年》“公徒釋甲、執(zhí)冰而踞”杜預(yù)注： “冰，櫝丸蓋?；蛟茩惩枋羌c，其蓋可以取飲?！笨追f達(dá)正義曰： “賈逵云： ‘冰，櫝丸蓋也。則是相傳為此言也?！斗窖浴吩唬?‘弓藏謂之鞬，或謂之櫝丸。如彼文，則櫝丸是盛弓者也。此或說櫝丸是箭筩，其蓋可以取飲。”《儀禮·士冠禮》“筮人執(zhí)筴抽上韇”鄭玄注： “韇，藏筴之器。今時藏弓矢者謂之韇丸也?！辟Z公彥疏： “云‘今時藏弓矢者謂之韇丸也者，此舉漢法為況，亦欲見韜弓矢者以皮為之，故《詩》云‘象弭魚服，是以魚皮為矢服，則此韇亦用皮也?！痹偃纭逗鬂h書·南匈奴列傳》： “今赍雜繒各四百匹，弓鞬韥丸一，矢四發(fā)，遣遺單于。”李賢注： “《方言》云： ‘臧弓為鞬，臧箭為韥。韥丸即箭箙也。”等等。

這類文獻(xiàn)用例中涉及“丸”功用的描述有三種，即“藏弓”“藏箭”“藏弓矢”。相比較而言，主張“藏箭”的用例較多，唯《方言》持“藏弓”說，《說文》等字韻書主張兼“藏弓矢”?！队衿じ锊俊芳柔尅绊b”為藏矢器，以“皾”為其或作字，《皮部》又釋“皾”為藏弓之器，以“韇”為或作字，前后不一，當(dāng)未做細(xì)分。名稱上存在用字和音節(jié)多寡的不同： 辭書以單音詞“韇”或“皾”立目，典籍及訓(xùn)詁注解寫作雙音詞“櫝丸”“韇丸”或“韥丸”。宋本《方言》[3]作“”，依戴震增改應(yīng)作雙音詞“丸”?！稄V雅》與《方言》為一脈，作雙音詞“”，寫作“”屬偏旁類化?！蹲髠鳌房资枰斗窖浴芬嘧麟p音詞“櫝丸”，其持盛箭說與《詩》“抑釋掤忌”、《十三年傳》“司鐸射奉壺飲冰”之“掤”或“冰”釋有關(guān)。本文所據(jù)中華書局1965年版《后漢書·南匈奴列傳》李賢注引《方言》作單字“韥”，與宋本《方言》作單字“”合，區(qū)別在用字 [4]?！妒抗诙Y》“抽上韇”之“韇”，實(shí)際指古代卜筮用的蓍草筒，《字匯·革部》云： “韇，藏筮之器?！编嵭俗⒛恕鞍桧b丸以明韇字之訓(xùn)，非經(jīng)之正義，刪之可也”。

出土文獻(xiàn)中“丸”用例主要見于漢簡牘，如敦煌漢簡、居延漢簡、肩水金關(guān)漢簡以及尹灣6號漢墓出土6號木牘（即“武庫永始四年兵車器集簿”）等[5]。簡文一般寫作“櫝丸”或“犢丸”，常與“弓”“弩”共現(xiàn)。其中光尹灣6號墓6號木牘之集簿見弩犢丸226123件，弓犢丸52419件。（為下文論證方便）現(xiàn)將搜集到的相關(guān)用例分列如下：

（1） 五石具弩一。承弦二。犢丸一。（黃文弼所獲羅布淖爾漢簡52號）

（2） a. 弩犢丸廿二萬六千一百廿三;（正三欄）

b. 弓犢丸五萬二千四百一十九;（正四欄）

c. 犢丸蓋□镮六百九十五;（反四欄）

d. 有方□欽犢十六萬三千二百五十一。（反四欄）（尹灣6號漢墓6號木牘YM6D6）

（3） 大煎都候長，效谷常利里，上造，張陽，年三十六。劍一。弓二，犢丸各一。箭十二。（《敦煌漢簡》279號）

（4） □櫝丸，破。木薪、芮薪，小。（《敦煌漢簡》1150號）

（5） 弓一，櫝丸一，矢十二。[《居延漢簡釋文合?！罚ㄒ韵潞喎Q《合?！罚?7·12]

（6） 出弓櫝丸七，付都尉庫。（《合校》28·19）

（7） 余犢丸。（《合校》346·2）

（8） 年廿八，富、史，有鞍馬弓櫝，愿復(fù)為候史。（《合校》214·57）

（9） 一櫝丸一（《合?！?23·15）

（10） 幣持櫝丸一●明十三日（《居延新簡》E.P.T43： 4）

（11） 鞭各一，劍、大刀各一，櫝丸。（《肩水金關(guān)漢簡（壹）》73EJT1： 24）

（12） 馬一匹，案、勒、鞭各一，劍、大刀各一，弓櫝丸。（《肩水金關(guān)漢簡（壹）》73EJT1： 25）

（13） 張掖卒史張熹，劍一，弓、犢丸各一，矢卅，軺車一乘，馬二匹（《肩水金關(guān)漢簡（叁）》73EJT30： 265）

（14） 八百七十二櫝丸□直二□□十□□（《肩水金關(guān)漢簡（叁）》73EJT28： 84AB）

（15） 三月戊寅，敦煌大守恭、長史裦、守部候脩仁行丞事，敢告玉門都尉卒人，寫移播題歸持弓櫝丸入關(guān)，合籍，語言云何已封，赍去一宿，乃遣吏逐奪留，以何？請令。（1998年敦煌小方盤城新出土之漢簡II98·D·X·T1： 27）[6]

（16） 胡人一人，操弓矢、贖觀，牽[7]附馬一匹。（馬王堆三號墓遣策簡68）

簡文“犢丸”“櫝丸”用同“（韇）丸”。例（16）“贖觀”，王貴元（2007）279指出： “‘贖觀即‘櫝丸?！币翉?qiáng)（2005）49云： “上古音‘觀是見母元部，‘丸是匣母元部，見、匣二母同屬喉音?！惫蜀R王堆三號墓遣策簡“贖觀”可讀作“櫝丸”，屬音近假借。例（2）d“有方□欽犢”單作一個“犢”字，初師賓（2005）1964主編《中國簡牘集成》第十九冊認(rèn)為： “犢： 與犢丸義同?！崩?）“有鞍馬弓櫝”，從文意看“櫝”義同“櫝丸”。例（3）“弓二，犢丸各一”并非指“犢”與“丸”各一，而是對應(yīng)前文“弓二”，即一張弓配一件犢丸，兩張弓則配兩件犢丸。因此，有學(xué)者[如王姣（2014）31]釋文在“犢丸”之間加頓號，不確。

關(guān)于簡文“櫝丸”的具體功用，各家有不同的考釋意見。以初師賓（2001a）38主編《中國簡牘集成》第三冊[8]、張顯成（2001）438《尹灣漢簡〈武庫永始四年兵車器集簿〉名物釋讀札記》為代表的古文字論著、文章認(rèn)為“櫝丸”主要用于“藏箭”。黃文弼（2009）207-208主張“藏弓”。也有學(xué)者認(rèn)為其功用是“藏弓和箭”，如裘錫圭（1982）56、李均明（1982）144等。各家所依據(jù)的傳世文獻(xiàn)用例不同，其所持意見即不同。只有仰賴時代更早、未經(jīng)訛傳的原始文字資料方能探究一二。上舉漢簡牘用例，恰為我們的研究提供了分析依據(jù)。

二、 “丸”名稱梳理

1. 雙音詞“丸”的使用

用字方面： 從上舉傳世文獻(xiàn)、出土文獻(xiàn)用例看，“丸”之“”存在幾種異寫，即韇、韥、皾、櫝、犢等，皆從“”聲，音近可通。李均明（1999）101云： “‘犢丸之‘犢字，左旁或從牛、從韋、從皮，皆與皮革有關(guān)，當(dāng)為皮革制品。但亦有從木者，或亦可木制。”裘錫圭（1982）56指出： “在草率的隸書里，‘木旁‘牛旁容易相混。上引居延簡（引者按： 即上文引《合?！?8·19、87·12、346·2）諸‘犢（引者按： 依文意和原簡釋文當(dāng)是‘櫝字）字，其左旁與居延簡‘牝、‘牡等字‘牛旁并無任何不同，就是釋作‘犢也沒有什么不可以。古書中‘櫝丸、‘犢丸兩種寫法并見是有來由的?！卑?，裘說可從?！墩f文·牛部》： “犢，牛子也?！北玖x為小牛、牛犢，傳世典籍、出土文獻(xiàn)中多用其本義。“犢丸”之“犢”或是“櫝”字訛寫。結(jié)合文獻(xiàn)用例看，“韇”“櫝”本是筒、函匣一類的收藏用具，可以用來裝弓矢，“韇”并成為表裝弓矢的正字，《說文》《玉篇》《廣韻》等字韻書皆以其立目，此用法一直沿用至今。“韥”“”應(yīng)是“韇”的換旁俗字，從韋、從皮、從革表明器物材質(zhì)與皮革有關(guān)?！鞍潯迸c“”偏旁互換，實(shí)系一字。“丸”“韇丸”“櫝丸”等皆指稱同一種器具。

音節(jié)構(gòu)成方面： 目前所見16個漢簡用例中14例作雙音詞“犢丸/櫝丸”，僅2例作單字“犢/櫝”，又或為“犢丸/櫝丸”之省。雙音詞“犢丸/櫝丸”的高頻使用，可以認(rèn)為是當(dāng)時較固定的語用形式。在新疆吐魯番出土的唐代文書中，尚有“桐椀”“銅椀”“銅完”“同丸”等詞，且皆與“弓箭”共現(xiàn)。如1969年阿斯塔那138號墓（69TAM138：2）所出《高昌缺名隨葬衣物疏》（1—443）： “同丸弓箭一具”;1972年阿斯塔那515號墓（72TAM515：6）所出《高昌重光元年（620）泛法濟(jì)隨葬衣物疏》（2—15）： “銅椀弓箭一具”等。陸娟娟（2015）178 《吐魯番出土文書語言研究》指出： “桐椀”就是“櫝丸”[9]。傳世文獻(xiàn)中亦屢見雙音詞“丸”，如上舉《士冠禮》鄭注作“韇丸”，《廣雅》作“”，《左傳》孔疏作“櫝丸”，《南匈奴列傳》及李賢注作“韥丸”等?！墩f文》雖單作“韇”，段玉裁注云： “累呼之曰韇丸，單呼之曰韇……亦疑《說文》本有‘丸，淺人刪之?！鼻摇墩f文》是一部分析字形、字義的字書，體例自單字立目，《玉篇》《集韻》等字韻書同。

就“丸”的分布范圍和使用數(shù)量而言，我國西北部（如居延漢簡、肩水金關(guān)漢簡、敦煌漢簡等）、東部（如尹灣漢簡）、中南部（如長沙馬王堆漢墓所出遣策簡）等地皆有使用，僅尹灣漢墓所記“弓犢丸”和“弩犢丸”就有27萬件之多。同一器物在同時代甚至同一地被廣泛使用，自然應(yīng)有一個相對固定的名稱。雙音詞“丸”應(yīng)該就是該器物在彼時的固定名稱。再者，《方言》此條是對藏弓矢之器總名的介紹，并未突出其地域分布描寫，自不必嚴(yán)格考慮： 有“櫝/犢丸”出現(xiàn)的漢簡所處地，是否就是揚(yáng)雄所記該詞的主要通行地。其所列名稱當(dāng)是通行地域較廣的稱呼。故而就上舉漢簡用例看，至少在《方言》時代（漢代），“丸”是個常用固定搭配。表藏弓矢器之名的“”，《方言》時代應(yīng)作雙音詞“丸”?！蹲髠鳌房资琛ⅰ逗鬂h書》李注等引《方言》即作雙音詞，可補(bǔ)證。戴氏據(jù)此增補(bǔ)“”為“丸”符合當(dāng)時（漢時）的語言實(shí)際使用情況，頗具卓識。

2. “丸”名稱演變脈絡(luò)

蕭璋（1943）6-7云： 古代盛藏弓矢之物，為名繁多，要皆各有其聲義之所受。就藏矢而言，“箙”是通名，“醫(yī)”“步叉”“丸”等為專名，“醫(yī)”就其翳蔽而言，“步叉”自其插刺而言，“丸”以其圓形而言。其說是?！稄V雅·釋器》： “，矢藏也?！蓖跄顚O疏證云： “，矢箙之圓者?！狈Q為“丸”蓋與器物形狀有關(guān)，“丸”表其圓筒形特征。據(jù)孫機(jī)（2011）162指出： “沂南畫像石之馬廄中懸有弓鞬與櫝丸（54—9）。弓鞬之實(shí)物未見。櫝丸之實(shí)物曾在樂浪漢墓出土（引者按，據(jù)孫氏書‘樂浪漢墓所出櫝丸，見《朝鮮古文化總鑒》第3冊，第20圖），為高72厘米之圓形漆筒，外貼銀箔，其中尚存箭鏃?！睂O氏（2011）164同時指出： “商代已有圓筒形的櫝丸，殷墟西區(qū)M43車馬坑中曾出革制者。長沙瀏城橋1號楚墓曾出漆繪竹櫝丸?！贝送猓厥蓟时R俑坑亦曾出土此類圓筒狀的器物，被稱之為“丸”?？梢姟巴琛边@一圓筒形器物起源相當(dāng)早。然目前所見文字資料中似乎漢代文獻(xiàn)才始見稱“丸”[10]，那么漢以前該器物稱為何名？

考之早期古文字，甲骨、金文中有一個作（《合集》18469）、（《合集》36481正）、（函交仲簠《集成》04497）、（函皇父匜《集成》10225）等形的字，“象矢在圓筒狀的囊中”之形，即“圅（函）”字。裘錫圭[11]指出，此“函”字正用矢函之本義。甲骨文小臣墻刻辭所記戰(zhàn)利品“函五十”、《墨子·非儒下》“君子勝不逐奔，掩函弗射”之“函”，劉釗（2005）428認(rèn)為即用為“箭矢袋”的意思。甲骨、金文中還有一個象箙受矢（矢數(shù)不限）形的字，如： （《合集》5845）、（《合集》3755）、（箙父乙簋《集成》03157）、（箙斝《集成》09142）等，此為“箙”字。蔡哲茂（1995）256-257指出： “函”呈圓筒形，“箙”呈方形，二者只是形狀不同，都是戰(zhàn)陣所用之矢囊?！昂毙斡疑檄h(huán)紐與秦始皇兵馬俑坑所出圓筒狀的函上環(huán)紐相同，用以貫穿繩索以便背帶。按，“函”字寫作圓筒形概與器物本身形狀有關(guān)，即依形畫字。劉釗（2005）428指出： “與其（引者按： 即‘函）用途相同用木制或金屬制作的東西古代叫‘櫝丸?！贝苏f挑明了“函”與“櫝丸（丸）”的關(guān)系。驗之形制、用途皆可證二者所指應(yīng)為同一種器物，即圓筒形的藏弓矢器。上舉殷墟西區(qū)M43車馬坑和秦始皇兵馬俑坑所出圓筒狀器物，孫機(jī)（2011）162-164等稱之為“丸”，蔡哲茂（1995）稱之為“函”，并解釋說： “‘函是圓筒狀，可以有蓋子，古代叫‘冰或‘掤。”同一器物兩種稱呼，或也間接說明了這兩個稱名之間的關(guān)系。該器物早期稱“函”，后來稱作“丸”，名稱上有承繼性。不過稱“丸”者應(yīng)不限于木制和金屬制，皮革制的“丸”也很普遍，“韇”“”“韥”等從革、從皮、從韋說明了這一點(diǎn)。

由“函”改稱“韇丸”之前[12]，大概是先改稱“韇”的，再雙音節(jié)化為“韇丸”。文獻(xiàn)中“函”常用來表示包含、陷入等義，如《詩·周頌·載芟》： “播厥百谷，實(shí)函斯活?！编嵭{： “函，含也?！薄稘h書·敘傳上》： “函之如海，養(yǎng)之如春?！鳖亷煿抛ⅲ?“函，容也。讀與含同?！薄秶Z·楚語上》： “若合而函吾中，吾上下必敗其左右?！表f昭注： “函，入也。”隨著詞義的發(fā)展，便不再以“函”記錄“箭矢袋”義，而采用同為收藏器具的“櫝”或“韇”表示?！墩f文·木部》： “櫝，匱也?！薄抖Y記·少儀》： “劍則啟櫝?！编嵭ⅲ?“櫝謂劍函也。”《儀禮·士喪禮》“筮者東面抽上韇”、《士冠禮》“筮人執(zhí)抽上韇”，鄭玄并注： “韇，藏筴之器?！薄夺屛摹吩疲?“韇，函也?！鄙吓e漢簡和傳世文獻(xiàn)中表藏弓矢器多寫作從“木”之“櫝”，而《說文》《廣韻》《玉篇》等字韻書皆以“韇”為正字。一方面“櫝”有其固有的常用義，即為表柜、函一類收藏器具義的正字;另一方面“韇”用作古代筮人盛放蓍草的器具，用例甚少，表義單純，加之器形 [13]和功用接近“函”所表示的器物，遂以“韇”為正字并沿用至今。以“韇”表藏弓矢器，可能還跟與之音近的“韣”有關(guān)?！绊b”“韣”《廣韻·屋韻》皆“徒谷切”，上古皆屬屋部，二字音近?！墩f文·韋部》“韣，弓衣”，即裝弓的袋子?！秴问洗呵铩ぶ俅骸罚?“帶以弓韣?！备哒T注： “韣，弓韜?！痹凇昂北硎镜倪@類器物功用還未變化之前，即還未由藏箭變?yōu)榭杉娌毓钢?，為避免混淆，自不會借專表藏弓之器的“韣”來表示藏箭之器，但弓、矢相關(guān)，遂借一個音近且同為筒類收藏器具的“韇”來表示。與“韇”同從“”聲的如“櫝”“犢”“韥”“”“皾”等皆可用來指稱該器物。

隨著漢語詞匯數(shù)量的不斷增長和詞義的發(fā)展變化，為表義準(zhǔn)確明晰，雙音化成為漢語詞匯發(fā)展的必然趨勢，相關(guān)研究（如黃志強(qiáng)，楊劍橋1990）98-101表明這種趨勢在甲骨文時代已見端倪。文獻(xiàn)中盛藏弓矢之物為名繁多，如“籣”[14]“鞬”“韜/弢”“韣”“櫜”“醫(yī)”等。為表義準(zhǔn)確，即能更好地突出該器物的圓筒形特征，遂于單音詞“韇”之后附加表示“圓義”的“丸”字構(gòu)成雙音詞“韇丸”。這也符合漢語詞匯雙音節(jié)化發(fā)展的趨勢。殷寄明（2018）90《漢語同源詞大典》指出： “丸”聲可表彎曲義，為“丸”的顯性語義。《說文·丸部》： “丸，圜，傾側(cè)而轉(zhuǎn)者?！薄巴琛奔葱《鴪A之物體。圓義、曲義本相通，凡曲線，周而復(fù)始首尾相接即為圓。不過“韇丸”產(chǎn)生之后“韇”仍可使用，二者實(shí)單復(fù)無別。同類的如表開鎖工具的“鑰”與“鑰匙”，“匙”字亦是后加?！拌€”本為《說文》“”之或作字，指門直閂，相當(dāng)于我們現(xiàn)在所講的“鎖”。段注云： “古無鎖鑰字，蓋古祗用木為，不用金鐵?！辨i鑰字產(chǎn)生以后，“鑰”也可以表示鑰匙，即開鎖的工具?！对鲅a(bǔ)五方元音·駝韻》： “鑰，鎖匙?！薄顿Y治通鑒·晉明帝太寧三年》： “帝待之愈厚，宮門管鑰，皆以委之。”胡三省注： “鑰，今謂之鎖匙?！倍拍痢秾m詞》： “銀鑰卻收金鎖合，月明花落又黃昏?！盵15]“鑰”皆指鑰匙。同樣受漢語雙音節(jié)化趨勢的影響，遂附加“匙”字而成雙音詞“鑰匙”。取“匙”之“勺子”義以象其形?！墩f文·匕部》： “匙，匕也?！必凹瓷鬃??！拌€”“鑰匙”在表開鎖工具義上單復(fù)無別。

如此，該器物名稱演變脈絡(luò)大概經(jīng)歷了一個由“函”到“韇”再到“韇丸”的過程，“韇”與“韇丸”單復(fù)無別。依照當(dāng)時的使用習(xí)慣，或漢時通行“韇丸”之名，宋本《方言》寫作“”，為“韇”之換旁俗字。“韇丸”產(chǎn)生之后，特別是漢以后，辭書、典籍?！绊b”“韇丸”并見，直至現(xiàn)代，字典、詞典亦同釋（詳見下文）。

三、 “丸”功用分析

前文結(jié)合出土文獻(xiàn)字形、辭例，著重梳理了該器物名稱的演變脈絡(luò)。前后稱名不同，器物功用也稍有變化。先說稱呼“丸”時該器物的功用。

從上舉漢簡用例看，“丸”常與“弓”“弩”共現(xiàn)，或稱“弓犢丸”，或稱“弩犢丸”。如例（2）a“弩犢丸”，例（2）b“弓犢丸”，例（6）“弓櫝丸”，例（8）“弓櫝”，例（12）“弓櫝丸”，例（13）、例（15）“弓犢丸”等，未見單與“矢”“箭”等共現(xiàn)之例。即使例（16）作“操弓矢贖（韇）觀（丸）”，“韇丸”前亦有“弓”做修飾語，或者說簡文應(yīng)斷作“操弓矢、韇丸”，即“韇丸”與“弓矢”并列，皆是“胡人”所“操”之物。其余如例（1）“犢丸”前簡文殘缺，但黃文弼（2009）207-208指出： “此簡上文既領(lǐng)弩弦，下文又領(lǐng)犢丸，則犢丸為盛弓之具無可疑也”。例（2）c、例（2）d“犢丸”，與例（2）a、例（2）b同出一塊木牘，就例（2）a、例（2）b“弩犢丸”“弓犢丸”已達(dá)27萬件之多來說，例（2）c、例（2）d所記也最大可能是與“弓”“弩”有關(guān)的“犢丸”。例（3）在前文已分析過，“犢丸各一”對應(yīng)前文“弓二”，即兩張弓各對應(yīng)一件犢丸，“弓二，犢丸各一”就相當(dāng)于“弓犢丸各二”。例（4）“櫝丸”前缺一字，從同為敦煌漢簡的例（3）“弓二，犢丸各一”看，此缺字亦可能是“弓”或“弩”。例（5）“櫝丸一”亦對應(yīng)前文“弓一”。例（7）這一支簡僅“余犢丸”三字，未詳。例（9）“一櫝丸一”前有闕文，從同為居延漢簡的例（5）“弓一，櫝丸一”來說，所缺之字或亦有“弓”。例（10）、例（11）、例（14）“櫝丸”前無定語，無缺字，若從同為居延漢簡和肩水金關(guān)漢簡的例（5）、例（6）、例（8）、例（12）、例（13）各例來說，此三例所指，亦可能是“弓櫝丸”。如此多“弓/弩”與“犢丸/櫝丸”共現(xiàn)的漢簡用例，斷然不能說此器物與“藏弓/弩”無關(guān)。尤其例（3）“弓二，犢丸各一”，“犢丸”與“弓”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尤為密切，顯系一張弓配備一件犢丸。

至于能否兼“藏矢”，從目前所見漢簡用例來說是可以的。例如《敦煌漢簡》279號“弓二，犢丸各一，箭十二”，《合校》87·12“弓一，櫝丸一，矢十二”，《肩水金關(guān)漢簡（叁）》73EJT30： 265“弓、犢丸各一，矢卅”等例，都是弓、櫝丸、箭/矢三者共現(xiàn)，如此則亦有可能同裝弓和矢。再譬如例（16）馬王堆三號墓所出遣策簡，誠如王貴元（2007）279所說： “此簡言一個胡人帶著弓矢、櫝丸，又牽著一匹馬，顯然不可能單獨(dú)拿矢，則櫝丸也可裝箭，櫝丸應(yīng)是以藏弓為主，也兼藏箭的器具?！鼻芭e吐魯番出土文書“同丸弓箭一具”等例，“同丸”“弓”“箭”共享一個數(shù)量詞“一具”，三者顯系一體，則“同丸（韇丸）”亦是弓箭共裝的，可補(bǔ)證。

若將該器物追溯至稱“函”時期，從甲骨、金文中“函”字字形看，該器物像是圓形的箭矢袋，與“箙”同為戰(zhàn)陣所用之矢囊。甲骨文小臣墻刻辭“函五十”、《墨子·非儒下》“掩函弗射”之“函”皆用為箭矢袋。前引裘錫圭、蔡哲茂、劉釗等文已明言，此不贅述。器物功能由用于藏箭轉(zhuǎn)變?yōu)榧娌毓?弩和矢，或與其時代背景有關(guān)。即隨著生產(chǎn)力發(fā)展和戰(zhàn)爭的需要，該器物逐漸普及，作戰(zhàn)時為方便攜帶，常將弓矢裝在一起，尤其是馬背作戰(zhàn)，不利于攜帶太多東西。加之“箙”這種專門裝箭的器具使用一直很普遍，慢慢地，也許到漢代（由漢簡用例看）或更早，“丸”就演變?yōu)楣ɑ蝈螅?、矢并裝了。器形也隨著功能的變化而逐漸由袋囊形變成了筒狀，典籍所謂“冰”或“掤”即其蓋，“可以取飲”。器物分工逐漸明確、細(xì)化，但典籍、辭書仍常統(tǒng)稱或混稱。一方面可能與弓、箭關(guān)系本就密切相關(guān)。以裝弓為主的器物，有時候為方便或臨時需要，也可同時裝幾支箭。另一方面同類器物往往有多種稱呼，如“籣”“鞬”，《說文》云“所以盛弩矢”“所以戢弓矢”，都是裝弓矢或弩矢之具。誠如王念孫所言： “凡弓藏、矢藏之名各有專屬，而皆可以互通?！?/p>

要言之，“丸”所表示的器物，先秦時期主要用于藏箭，彼時稱為“函”。大約到漢代，由漢簡用例出發(fā)，“丸”應(yīng)主要用于藏弓或弩，兼藏箭?！斗窖浴啡∑渲饕δ転獒?，故同釋“丸”與“鞬”為藏弓之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漢時“丸”這一器物的實(shí)際使用情況。

四、 結(jié)語

通過以上分析可知，該器物名稱自先秦至漢代，大概經(jīng)歷了一個由“函”到“韇”再雙音化為“韇丸”的過程?！巴琛蓖怀銎鋱A筒形特征。寫作“”“韥”或“皾”等為“韇”之換旁俗字。而“韇”與“韇丸”單復(fù)無別，辭書、典籍、漢簡中二者常并見。相應(yīng)地，大量漢簡用例表明，“韇丸”的功用也由稱“函”時的“藏箭”為主演變?yōu)椤安毓?弩”為主，兼藏“箭”。故結(jié)合該器物的器形特征， “韇/皾/”“韇丸/丸”或可定義為“藏弓矢的圓筒形器具”。如果為表義更精細(xì)、準(zhǔn)確，可簡列其名稱和功用的流變過程?！稘h語大字典》第二版（2010）（以下簡稱《大字典》）、《漢語大詞典》（以下簡稱《漢大》）、《辭源》、《辭海》等現(xiàn)代大型工具書或可依此訂補(bǔ)相關(guān)釋義和例證。例如《大字典》釋“皾”“”“丸”為“藏弓箭的器具”，未突出器物的圓筒形特征。又言“皾”“同‘韇”，其意指“韇”亦“藏弓箭的器具”，卻于“韇”下釋為“弓箭葫蘆或箭筩”，較含糊。“弓箭葫蘆”義或據(jù)《集韻·屋韻》之“胡鹿”義析出，即裝弓箭的器具，“箭筩”即只裝箭的器具，兩義并提或未明其義。同部書前后所釋不統(tǒng)一?！稘h大》釋為“箭筩”，而其所引《士冠禮》鄭注、賈公彥疏皆以“韇丸”為“藏/韜弓矢”之器，則釋義與例證不吻合?！掇o?！丰尅巴琛睘椤肮糯毓南蛔印保嗌韵硬煌??！跋蛔印薄耙话愠史叫巍保巴琛彼硎镜钠骶邔?shí)則呈圓形。皆可據(jù)正。

同樣地，如前所述“函”字甲骨、金文時期常用為“箭矢袋、箭囊”義。從甲骨、金文的字形、用例和《大字典》釋義看，《大字典》或應(yīng)補(bǔ)義項： “箭矢袋;箭囊?！奔坠俏男〕級剔o之例可作為書證。另據(jù)前人研究成果，《墨子·非儒下》“君子勝不逐奔，揜函弗射”也可歸入此義項下做例證，而《大字典》置于義項④“鎧甲”義之下欠妥，應(yīng)更正?！稘h大》《辭?！贰掇o源》應(yīng)同補(bǔ)此義項及辭例。

附?注

[1]“”“韇”“皾”“韥”等為換旁俗字（詳下文），除須討論字形外，文章不做區(qū)分，時有混稱。

[2]所謂源頭性材料，即最早有關(guān)“丸”的材料，常為后世之書、注解等援引。后世之說每每跳不出這類材料的范圍，故不俱引。

[3]本文參照的宋本： 一為據(jù)國家圖書館藏宋慶元六年潯陽郡齋刻本影印的《宋本方言》，由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7年3月出版;一為以李孟傳潯陽郡齋刻本為底本印行的中華書局2016年6月出版的《方言》;一為佐藤進(jìn)編《宋刊方言四種影印集成》（即A： 東文研藏珂羅版宋刊本;B： 靜嘉堂文庫藏影宋抄本;C： 遠(yuǎn)藤氏藏天壤閣翻刻本;D： 四部叢刊影印李孟伝刻本）。

[4]上舉《方言疏證》引李注作： “《方言》： ‘藏弓為鞬，藏箭為韇丸，即箭箙也?！被虼魇纤绊b丸”前漏掉一個“韇”字，此“韇丸”應(yīng)在引號外，“即”字前。也可能中華書局版和戴震所依版本不同。

[5]曾侯乙墓123號簡中有一寫作從革從“”的“”字，裘錫圭、李家浩（1989）523從朱德熙釋“”為“犢”，認(rèn)為“”即從“革”“犢”聲，是“韇”字的異體。何琳儀（1998）402《戰(zhàn)國古文字典》亦疑“”為“韇”之異文，并以《說文》“韇”字為釋，讀“”為“韇”。從整理者對簡文的分類來說，123號簡應(yīng)是屬于介紹人胄或馬胄的。就“（韇）”字前后文來說，似與裝弓箭無關(guān)，而是與本簡的“”“”及122號簡的“幃”“”之“”“”“幃”“”等相關(guān)，指的是一種跟“革”有關(guān)的材料，后一字“”讀為“制造”之“造”，“韇造”就是指前所列“衦（焊）”“夜□”是用“韇”這種材料制造（而成的）。如此，討論藏弓矢之器名稱演變和功用便可排除此例。另： 出土文獻(xiàn)中常見寫作單音節(jié)“犢”“櫝”的用例，與本文所論“藏弓矢之器”無關(guān)，遂不做分析。如： 武威漢簡甲本《少牢》借“犢”表示“韇”，與上舉《儀禮·士冠禮》“筮人執(zhí)筴，抽上韇”之“韇”同義，表示“藏筴之器”，即卜筮用的蓍草筒，非“藏弓矢之器具”。《北京大學(xué)藏西漢竹書五·節(jié)》中“櫝”用作“瀆”，《銀雀山漢簡（貳）·四時令》中“犢”用作“殰”等。

[6]原釋文見李巖云、傅立誠（2006）《漢代玉門關(guān)址考》71頁圖版18：13。此釋文據(jù)張俊民（2006）《〈漢代玉門關(guān)址考〉所引簡牘釋文商榷》改。

[7]“牽”，《長沙馬王堆二、三號漢墓》原釋文作“率”，此據(jù)王貴元（2007）279釋讀意見改。王氏云： 本簡釋文“率”字是誤釋，原形下從“?！?，是牽字。

[8]本書卷三釋“犢丸”為盛箭器，卷七又云： “櫝丸，或稱弓櫝丸和弩櫝丸，盛弓、弩的容器?！保ǔ鯉熧e2001b）292蓋未嚴(yán)格區(qū)分裝箭還是裝弓。

[9]陸文認(rèn)為： “桐”字《廣韻·東韻》音徒紅切，定母東韻字，與音徒谷切屬定母屋韻的“櫝”字讀音相近，“椀”“丸”亦音近，所以“桐椀”“櫝丸”音近可通?？蓮?。吐魯番文書中“桐椀”“同丸”等詞應(yīng)該就是“櫝丸”。首先從辭例看，“桐椀”“同丸”等詞皆與“弓箭”共現(xiàn)，且其后只有一個量詞“一具”，可見“同丸”“弓”“箭”三者是一體的，那么“同丸”只能是裝弓箭的器具，與漢簡中“櫝丸”的辭例近同。再者從音理上說，陸文論證可取，我們可以為陸文補(bǔ)充一個例證。《急就篇》： “乘風(fēng)懸鐘華洞樂。”顏師古注： “洞，一作，音瀆?！睋?jù)張傳官（2017）131《急就篇校理》知： “‘洞，松江本宋補(bǔ)等章草本、《鈕校》引趙楷本作‘，巴達(dá)木本作‘獨(dú)?！睆垈鞴倏坚屧疲?“上古‘洞為定母東部字，‘獨(dú)為定母屋部字，‘為定母屋部字，音上為陽入對轉(zhuǎn)的關(guān)系，則‘獨(dú)、‘皆為‘洞之借字，為后世所承襲?！?/p>

[10]就目前所見傳世文獻(xiàn)、出土文獻(xiàn)資料看，漢代文獻(xiàn)是記有“丸”一詞的較早文字資料，故姑且說漢代始稱“丸”。也許將來有新的更早時期的記載“丸”的文字資料出土，則此說也應(yīng)相應(yīng)更正。另《戰(zhàn)國策·齊策六》云： “燕將曰： ‘敬聞命矣！因罷兵到讀而去。故解齊國之圍，救百姓之死，仲連之說也?！逼渲小暗阶x”二字，有學(xué)者認(rèn)為“讀”是借字，“韇”為其本字，并引《說文》《方言》等為釋。金正煒《戰(zhàn)國策補(bǔ)釋》已指出“到”為“”字，形似而誤，“讀而”二字為“”字的旁注，誤入正文[詳參何建章（1990）460《戰(zhàn)國策注釋》]，遂此例不納入考慮。

[11]即裘錫圭《古文字與訓(xùn)詁》，1992年12月24日于臺北新莊輔仁大學(xué)之演講稿，未刊。此據(jù)蔡哲茂（1995）《古籍中與“函”字有關(guān)的訓(xùn)解問題》一文引錄。

[12]曾以為“函”與“丸”音近，遂以“丸”字替代“函”，后從“袋子”一類意思附加“韇”“韥”等。但細(xì)審二字之音，函古屬侵部，丸屬元部，二字韻部遠(yuǎn)隔，韻尾不同不能相通，文獻(xiàn)中亦未見從其聲之字有相通之例，遂避開這一演變之路另辟蹊徑。（此點(diǎn)承蒙李豪、蔡一峰等指正，謹(jǐn)致謝忱）

[13]《大字典》等釋為“古代卜筮用的蓍草筒”，或“韇”亦是圓筒狀的器物。

[14]籣，《說文·竹部》： “所以盛弩矢。人所負(fù)也?！薄稘h書·韓延壽傳》： “被甲鞮鞪居馬上，抱弩負(fù)籣。”顏師古注： “籣，盛弩矢者也，其形如木桶?！比珙?zhàn)ⅲ盎_”形如木桶，則“籣”可能與“函”“韇丸”所表示的器物有一定的關(guān)聯(lián)。

[15]三例參引自《漢語大字典》第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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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fù)旦大學(xué)出土文獻(xiàn)與古文字研究中心?上海?200433）

（責(zé)任編輯?馬?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