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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藏高原的藏王陵與藏后陵

      2021-06-15 03:45:29林梅村
      敦煌研究 2021年1期

      內(nèi)容摘要:考古發(fā)現(xiàn)表明,青海都蘭熱水北岸建有吐蕃佛寺,包括壇城、佛塔、灶堂等遺址。該佛寺周邊為吐蕃墓地,分布有文成公主塔、貢松貢贊的吐谷渾妃蒙潔墀噶墓,貢松貢贊的象雄妃沒廬·芒邦墓,可謂“藏后陵”。據(jù)本文考證,血渭1號大墓、藏王陵西區(qū)六陵并非陵墓而是壇城式靈堂遺址。

      關(guān)鍵詞:絲綢之路考古;都蘭熱水吐蕃墓;文成公主遺物;藏后陵

      中圖分類號:K878.6;K928.76?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21)01-0001-14

      Abstract:According to archaeological finds, a Tibetan temple was once built on the northern bank of the Reshui River in Dulan that consists of ancient sites for mandalas, Buddhist stupas, and kitchen halls. The area surrounding this temple was a Tibetan burial ground that contains a stupa for Princess Wencheng, a tomb for Gung-srong-gung-btsuns wife from Tuyuhun and a tomb for Gung-srong-gung-btsuns wife from Zhang-zhung. This site should be called as the“Mausoleum of Tibetan Queens.”Based on further analysis on these burial sites, this study has determined that Xuewei Tomb No. 1 and the 6 tombs in the western district of the Mausoleum of Tibetan Kings are not mausoleums but are rather mandala-styled mourning halls.

      Keywords:Silk Road archaeology; Tibetan tombs on the Reshui Riverin Dulan; relics of Princess Wencheng; Mausoleum of Tibetan Queens

      (Translated by WANG Pingxian)

      1982年以來,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都蘭熱水鄉(xiāng)扎馬日村血渭草場進行考古發(fā)掘,拉開了青藏高原吐蕃考古的序幕。都蘭熱水鄉(xiāng)察汗烏蘇河兩岸分布有200余座墓葬。1982年至今,青海省文物考古所、北京大學(xué)考古文博學(xué)院、陜西省考古院、中國社科院考古所先后發(fā)掘了40余座墓。最大的一座命名為“血渭1號大墓”。這座大墓及周邊墓葬為何人所建,研究者有不同解讀[1]。敦煌古藏文《松贊干布本紀(jì)》殘卷(S.T.vol.69,fol.84)的解讀,為揭開這個謎提供了重要線索。據(jù)我們考證,都蘭熱水北岸建有吐蕃佛寺,包括壇城、灶堂、塔基等遺址。佛寺周邊為吐蕃墓地,分布有文成公主塔、貢松貢贊吐谷渾妃蒙潔墀噶墓、貢松貢贊象雄妃沒廬·芒邦墓,可謂“藏后陵”。草擬此文,見教于海內(nèi)外研究者。

      一 佛教密宗寺院在青藏高原的興起

      大相祿東贊父子執(zhí)政時期(640—667),吐蕃南下印度河,北征塔里木盆地,兵鋒直指西突厥王庭(今吉爾吉斯斯坦楚河流域);又乘安史之亂,東侵唐河西走廊、隴右地區(qū),兵臨關(guān)中平原?!杜f唐書·吐蕃傳》記載:“時吐蕃盡收羊同、黨項及諸羌之地,東與涼、松、茂、巂等州(今甘肅、四川等地)相接,南至婆羅門(今巴基斯坦印度河?xùn)|岸),西又攻陷龜茲(今庫車)、疏勒(今喀什)等四鎮(zhèn),北抵突厥(今吉爾吉斯斯坦楚河流域),地方萬余里,自漢、魏已來,西戎之盛,未之有也?!盵2]

      在對外擴張戰(zhàn)爭中,吐蕃從周邊國家俘獲了大批戰(zhàn)俘,并帶回吐蕃修建佛寺和陵墓。為了穩(wěn)固政權(quán),松贊干布以拉薩為中心,先后興建四大鎮(zhèn)邊寺、四大壓肢神廟、十二鎮(zhèn)魔寺,凡一百零八寺?!段鞑赝踅y(tǒng)記》記載:“又慮此尚不能鎮(zhèn)壓,乃再修四大壓肢神廟。為壓右掌心故,在康地(khams,今青海湖地區(qū)古稱)修建隆塘卓瑪廟(klong-thang-sgron-ma),由弭藥(mi-nyag,黨項人)工頭領(lǐng)修之?譹?訛。為壓左掌心故,在南方(《賢者喜宴》改稱“門域”,今不丹)修建朋塘潔曲廟,由吐火羅(tho-gar,月支人)工頭領(lǐng)修之[3]。為壓右腳心故,在西方白喀齊地修建蔡日喜繞卓瑪廟,由泥婆羅(bal-pos,尼泊爾人)工頭領(lǐng)修之。為壓左腳心故,在北方修建倉巴隆倫嫩廟(tshangs pa rlung gnon),以霍爾巴(hor-ba,回鶻人)貝羊工頭領(lǐng)修之?!盵4]

      2000年,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烏蘭縣大南灣發(fā)掘了一個佛寺遺址,包括壇城、佛堂、僧房、佛塔等遺跡(圖1)。其中,佛堂遺址(F1)出土了兩個石雕蓮花佛像須彌座,壇城遺址(J1)出土了1枚東羅馬查士丁尼一世金幣和6枚薩珊波斯卑路斯銀幣。這座佛寺旁建有吐蕃墓地,墓葬形制與都蘭熱水吐蕃墓相同,只有一座粟特偏洞室墓(M4)[5]。這座偏洞室墓隨葬鐵甲與西安曲江池出土唐代鐵甲如出一轍,當(dāng)為唐代之物[6]。由于大南灣佛塔遺址(M2)出土了3件泥質(zhì)擦擦(圖1-3、1-4),故發(fā)掘者將其年代定為11世紀(jì)。

      殊不知,7世紀(jì)中葉擦擦就在印度和中亞佛寺廣為流行。632—636年,玄奘在摩揭陁國那爛陀寺(今印度比哈爾邦南部)修行五年,見到當(dāng)?shù)厥⑿泄B(yǎng)小泥塔擦擦?!洞筇莆饔蛴洝肪砭庞涊d:“印度之法,香末為泥,作小窣堵波,高五六寸,書寫經(jīng)文,以置其中,謂之法舍利也。數(shù)漸盈積,建大窣堵波,總聚于內(nèi),常修供養(yǎng)?!盵7]7世紀(jì)末,印度密宗又傳入中亞地區(qū)。蘇聯(lián)考古隊在阿吉納·塔佩(Adjina Tepe)佛寺遺址發(fā)現(xiàn)一批小泥塔和泥質(zhì)佛像擦擦,年代在7世紀(jì)末8世紀(jì)初(圖2)[8]。

      關(guān)于印度密宗流行的三種擦擦,北宋天息災(zāi)譯《一切如來大秘密王未曾有最上微妙大曼拏羅經(jīng)》卷五《造塔功德品第七》記載:“金剛手造塔像儀者,而有三種:第一金銀銅鑄成,第二白檀木雕成,第三香泥印成?!盵9]絲綢之路沿線佛寺遺址發(fā)現(xiàn)過一些金銅和純金擦擦,至今“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例如:德國吐魯番考察隊勒柯克(Albert von Le Coq)在吐魯番采集的金銅擦擦(約7—8世紀(jì),圖3-1)[10];法國東方學(xué)家伯希和(Paul Pelliot)在庫車采集的金銅擦擦(約8世紀(jì),圖3-2);英國考古學(xué)家斯坦因(M.A Stein)在和田約特干古城采集的金銅擦擦(約6—7世紀(jì),圖3-3)[11];云南大理崇圣寺千尋塔遺址出土6件金銀刻字和佛像擦擦(約8世紀(jì))?譹?訛,其一為直徑8厘米的純金佛像擦擦(圖3-4)?譺?訛。1963年西安市碑林區(qū)沙坡村出土一件唐代銀佛像擦擦,高6.45厘米,寬4.9厘米,重9.1克(圖3-5)。蘇聯(lián)考古學(xué)家科茲拉索夫(J. L. Kyzlasov)發(fā)掘碎葉城第一佛寺(今吉爾吉斯斯坦阿克貝西姆古城,約8世紀(jì)初)時,發(fā)現(xiàn)16枚金銅佛像擦擦,圖3有其中7枚(圖3-6—圖3-12)[12]。

      早在隋代,佛教密宗就傳入關(guān)中地區(qū)。唐會昌三年段成式《酉陽雜俎·寺塔記》記載,“常樂坊趙景公寺,隋開皇三年置。本曰弘善寺,十八年改焉……華嚴(yán)院中,鍮鉐盧舍立像,高六尺,古樣精巧。塔下有舍利三斗四升。移塔之時,僧守行建道場,出舍利俾士庶觀之。唄贊未畢,滿地現(xiàn)舍利,士女不敢踐之,悉出寺外。守公乃造小泥塔及木塔近十萬枚葬之,今(唐會昌三年,843年)尚有數(shù)萬存焉”[13]。西明寺、青龍寺等唐長安城佛寺遺址皆出有小泥塔、泥質(zhì)佛像和梵文擦擦,有些自銘“善業(yè)泥”[14]。因此,烏蘭大南灣佛寺出土泥擦擦即《酉陽雜俎》所言“小泥塔”擦擦,年代應(yīng)在吐蕃王朝創(chuàng)立之初(7世紀(jì)中葉)而非藏傳佛教后弘期(11—12世紀(jì))。

      二 都蘭熱水溝北岸文成公主遺跡

      唐太宗貞觀年間,松贊干布三次派使者入朝請婚:第一次在貞觀八年(634)初[2]5221,第二次在貞觀八年十一月”[15],第三次在貞觀十四年(640)[15]6157。晚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卷九記載:閻立德……父毗,在隋以丹青知名。與弟立本,俱傳家業(yè)……立德弟立本,顯慶初,代立德為工部尚書??傉略辏萦蚁?,封博陵縣男,有應(yīng)務(wù)之才,兼能書畫,朝廷號為丹青神化……時天下初定,異國來朝,詔立本畫《外國圖》?!盵16]所謂“外國圖”,即《步輦圖》。閻立本原畫早已失傳,不過,故宮博物院藏有一幅北宋早期摹本。圖上有武宗朝宰相李德裕題跋,說明內(nèi)容為貞觀十五年春正月吐蕃大相祿東贊入朝請婚,唐太宗許以文成公主,生動展示了祿東贊入朝請婚的盛大場景(圖4)[17]。

      《資治通鑒》卷196記載:貞觀十五年正月“丁丑,命禮部尚書江夏王道宗持節(jié)送文成公主于吐蕃。贊普大喜,見道宗,盡子婿禮。慕中國衣服、儀衛(wèi)之美,為公主別筑城郭宮室而處之,自服紈綺見公主”[15]6164。殊不知,文成公主最初嫁給松贊干布之子貢松貢贊而非松贊干布本人,教法史和敦煌吐蕃文獻對此均有明確記載。

      644年,貢松貢贊英年早逝,父王松贊干布復(fù)位?譹?訛[18]。文成公主遵從中原習(xí)俗為亡夫守孝三年后,與松贊干布同居三年(647—649)?!锻罗浤辍罚≒.T.1288)記載:贊蒙文成公主由噶爾·東贊域宋迎至吐蕃之地(641年)。殺泥婆羅之宇那孤地(尼泊爾史稱“毗濕奴·笈多”),立那日巴巴(唐史稱“那陵提婆”)為泥王。牛疫大作。此后三年(642—644),贊普墀松贊,滅李聶秀,并一切象雄部落均收于治下,列為編氓。此后六年(644—649),贊普墀松贊升遐,與文成公主同居三年(647—649)耳。至及狗年(650),贊普祖父墀松贊遺體停厝于瓊瓦靈堂,長期秘不發(fā)喪。贊普孫墀芒倫芒贊駐于美爾蓋,是為一年。及至豬年(651),贊普駐于年噶爾(今堆龍德慶縣楚甫寺一帶)。于瓊瓦為贊普祖父墀松贊舉行葬禮……及至羊年(683)……冬,祭祀贊蒙文成公主[19]。

      649年,松贊干布與泥婆羅妃赤尊和芒妃墀江染牛疫去世,文成公主幸免于難。不過,公主并未返回唐朝,而是繼續(xù)留在吐蕃生活了30年?!缎绿茣ね罗瑐鳌酚涊d:“永隆元年(680),文成公主薨,遣使者吊祠?!盵20]按照吐蕃喪葬習(xí)俗,贊普、贊蒙遺體一般要祭祀2—3年,因此,遲至683年吐蕃才為文成公主舉辦葬禮。

      1982年,青海文物考古研究所在血渭1號墓前K1殉牲坑發(fā)現(xiàn)一批鎏金銀飾片,包括縱列環(huán)狀忍冬唐草紋飾條18件,橫列環(huán)狀忍冬唐草紋飾條若干,梯形四方連續(xù)環(huán)狀忍冬唐草紋飾條2件,方形立鳳紋忍冬唐草紋飾片2件,不規(guī)則四方連續(xù)環(huán)狀忍冬唐草紋飾片1件,寶相紋環(huán)狀忍冬唐草紋飾件2件,銀包鐵立鳳與底座銀飾1件(圖5-1)。此外,祭祀坑內(nèi)還出土了許多小木塔擦擦(圖6上)。關(guān)于這些鎏金銀飾件的年代與性質(zhì),發(fā)掘者以為是7世紀(jì)初至9世紀(jì)中葉舍利盒[21],研究者多從之[22]。

      2018—2019年,中國社科院考古所與海西州民族博物館在青海烏蘭縣聯(lián)合發(fā)掘了一座唐代棺板畫墓。此墓為夫婦合葬墓,位于烏蘭縣希里溝鎮(zhèn)河?xùn)|村東2公里,今稱“烏蘭泉溝1號墓”。墓葬形制為長方形磚木混合結(jié)構(gòu)多室墓,墓壙略呈方形,長達10米,寬8米,深10米,墓道呈東西向,長達11米。在前墓室、后墓室均繪有壁畫。后室西側(cè)木槨外墓底坑壁上有一長方形木箱,內(nèi)藏鑲嵌綠松石四曲鋬指金杯、珍珠冕旒龍鳳獅紋鎏金王冠(圖5-2)各一件。發(fā)掘者認為,墓主人可能與吐蕃統(tǒng)治時期當(dāng)?shù)赝跏页蓡T直接相關(guān)[23]。

      我們認為,烏蘭泉溝1號墓即吐谷渾伏允可汗與隋光化公主合葬墓?!短茣肪?4記載:貞觀“九年(635)五月……靖襲破伏允牙帳,伏允子順斬天柱王來降,伏允為左右所殺,國人立順為可汗,詔以為西平王”[24]。如果這個推測不誤,那么烏蘭泉溝1號墓出土“龍鳳獅紋鎏金王冠”實乃隋光化公主金鳳冠。血渭1號墓祭祀坑出土鎏金銀飾件與之相似,當(dāng)為文成公主金鳳冠飾件。這個發(fā)現(xiàn)相當(dāng)重要,說明文成公主墓就在血渭1號墓K1祭祀坑附近。

      1982年,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血渭1號大墓附近發(fā)掘了一個塔基,從中清理出許多小泥塔和泥質(zhì)佛像擦擦(圖6下)。擦擦之名始見于《元史·釋老傳》[25],專指按印或脫模制作的小型泥造像和小泥塔,也有少數(shù)印藏文或梵文經(jīng)咒的印泥。據(jù)張建林先生統(tǒng)計,都蘭熱水塔基出土的擦擦計有:脫模覆缽式圓雕塔、手捏尖錐狀小塔、按印浮雕小塔、按印浮雕蓮花手觀音、按印浮雕坐佛、按印梵文經(jīng)咒等七個類型。發(fā)掘者認為這個塔基與血渭草場吐蕃墓屬于同一時期,因此,張建林先生將其定為藏傳佛教前弘期之物[26]。

      公元7世紀(jì),吐蕃尚無出家人,只有文成公主及家人篤信佛教?!洞筇莆饔蚯蠓ǜ呱畟鳌酚涊d:“復(fù)有二人,在泥婆羅國,是土蕃公主奶母之息也。初并出家,后一歸俗。住天王寺,善梵語并梵書,年三十五、二十五矣。”[27]《新唐書·吐蕃傳》記載:“其贊普居跋布川(泥婆羅別稱),或邏娑川(今拉薩),有城郭廬舍不肯處,聯(lián)毳帳以居,號大拂廬,容數(shù)百人。”[20]6072《韋協(xié)》記載:“即遣司囊其瓦職銜的森果拉隆四為使者,護送堪布和文成公主所攜來的釋迦牟尼像到泥婆羅后,一直送到了朗那(glang sna)楚粗之地?!盵28]

      朗那(glang sna),即松贊干布在吐蕃南方所建鎮(zhèn)邊寺——靈塘寺(gling thang),文成公主奶媽子女所居天王寺的別稱[3]69-70,73。《西藏王統(tǒng)記》又載:松贊干布在吐蕃北方所建鎮(zhèn)邊寺,名曰“倉巴隆倫嫩廟(tshangs pa rlung gnon),以霍爾巴(hor-ba,回鶻人)貝羊工頭領(lǐng)修之”[4]86。因此,都蘭熱水北岸塔基可能是回鶻戰(zhàn)俘所建“倉巴隆倫嫩廟”附屬佛塔。文成公主篤信佛教,死后當(dāng)以佛塔為葬地,而都蘭熱水北岸塔基很可能是文成公主的最后歸宿。

      三 血渭6號墓與貢松貢贊吐谷渾妃蒙潔墀噶

      1982年,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都蘭熱水北岸發(fā)掘了20余座吐蕃墓。其中6號墓封土為圓形,殘高2.5米。揭開封土后,顯露方形墓室,墓室四周圍以等腰梯形圍墻。棺室以石壘砌,有二層臺,二層臺上平置柏木15根。圍墻北部長12.2米,南部長16.2米,等腰部長13米。方形墓室邊長 3.7米,深1.5米。棺室亦為方形,邊長2.6米,深0.7米。在北圍墻靠近墓室處的平面上砌有一小龕,內(nèi)盛小麥品種的糧食作物。圍墻外壁呈階梯形,兩層之間平鋪一層柏木,起承托上層石墻和封土的作用。墓葬東部有盜洞直入棺室,棺內(nèi)物品盜掘一空,只剩下殘板與木條等遺物,雜亂無章[29]。

      值得注意的是,此墓發(fā)現(xiàn)了三個人頭骨,余骨散亂,原葬式不明?!锻ㄖ尽に囊亩ね罗酚涊d:“其臣與君白為友,號曰共命人,其數(shù)不過五人,君死之日,其命人與皆日夜縱酒,葬日于腳下針血,血盡乃死,便以殉葬,又有親潔人,用刀當(dāng)腦縫鋸,亦有將四尺木大如指刺兩肋下,死者十有四五,亦殉葬者焉?!盵30]由此推測,墓中三個人頭骨中有兩個或為《通志》所言“共命人”。

      令人振奮的是,血渭6號墓出土了一件古藏文木櫝,長25.8厘米,寬2.5—2.7厘米,厚0.2—

      0.5厘米。木櫝兩面各墨書三行古藏文(圖7)。據(jù)中央民族學(xué)院東嘎·洛桑赤列和扎西旺都教授解釋,這是一件木牘信札,內(nèi)容如下[29]176-179:

      木櫝正面

      1. 薩薩(za za“母后”)芒姆基赤噶(mang mo rje khri dkar)母子:……母子是否平安?

      2. 近聞安督(mdu“安多”,青海湖地區(qū)古稱)地方人畜皆平安無恙……

      3. 我正身染疾病……因而未畢其事,請勿見怪。

      木櫝背面

      1. 因若赴府?。╬ho brang,贊普牙帳),又恐受責(zé)罰,故未前往,請勿見怪。

      2. 若不見怪,我當(dāng)赴府邸會晤,于安督呈獻壓書禮品。

      3. 謹(jǐn)抐手印(lag rgya)奉上……

      這封古藏文木櫝信札出現(xiàn)一些專有名詞,它們對正確理解這封信至關(guān)重要。討論如下:

      1. pho brang(拂廬):唐史稱“拂廬”或“贊普牙帳”,指吐蕃贊普在邏些所建宮殿。《新唐書·吐蕃傳》記載:“其贊普居跋布川(今泥婆羅),或邏娑川(今拉薩),有城郭廬舍不肯處,聯(lián)毳帳以居,號大拂廬,容數(shù)百人。”[20]6072

      2. mdu(安督):木櫝正背面兩次出現(xiàn),青海湖地區(qū)古稱。據(jù)陳慶英考證,吐蕃王朝后來征服的青藏高原的北部、東部地區(qū)被稱為“多康”(mdo-khams)。其中,“多”(mdo)意為“路口、河谷口”?!翱怠保╧hams)意為“區(qū)域”,而“多康”意為吐蕃王朝向外發(fā)展的通道和基地,亦有“外圍地區(qū)”之意[31]。

      3. lag rgya(手?。阂娪谀緳潮趁娴?行,東嘎·洛桑赤列和扎西旺都教授認為似指封緘函牘之火漆印。然而,現(xiàn)代藏語“火漆印”寫作la thel(封蠟),現(xiàn)代藏語表示“手印”另有一詞lag rjes(信札、手跡),與信中所謂“手印”一詞字形詞義相近?譹?訛[32]。此外,吐蕃時期尚無火漆印,該詞或指木櫝文書泥封印,如新疆米蘭佛寺出土吐蕃文封簡(圖8),可惜發(fā)現(xiàn)時已脫落。

      4. za za(母親,母后):東嘎·洛桑赤列和扎西旺都教授沒有解釋該詞是什么意思。據(jù)9世紀(jì)初編《翻譯名義大集》記載,za za為古藏文za za ma簡稱,亦稱yum ma,相當(dāng)于梵語amb?。ㄗ鹉福33],那么芒姆基(mang mo rje)只是王后名字前一成分,薩薩(za za)才是她真正的尊號,意為“尊母、母后”。有學(xué)者認為,這位王后可能是赤松德贊之妃琛薩拉姆贊[34],不一定正確。據(jù)夏吾開先博士調(diào)查,琛薩拉姆石碑出土地點不在都蘭熱水北岸血渭1號墓附近,而在血渭1號墓西南7公里魯斯溝吐蕃摩崖石窟附近一個佛塔遺址[35]。

      5. mang mo rje khri dkar(芒姆基赤噶):由于字跡漫漶,東嘎·洛桑赤列和扎西旺都教授只讀出其名前三個音節(jié)mang mo rje(芒姆基),釋作“王后”,并說后面字跡不清處為王后名字,我們認為,這位王后即《吐蕃記年》708年條吐蕃祭祀的“祖母贊蒙可敦”(dphyid btsan mo ga tun)[19]100-101,149-150。學(xué)者林冠群遵從美國藏學(xué)家白桂思之說[36],認為“可敦”乃突厥人特有的稱號,進而推測這位可敦即都松芒布支贊普的突厥妃[37]。

      殊不知,吐谷渾也有可汗、可敦(或稱“恪尊”)等尊號[38,39]。因此,德國藏學(xué)家赫爾加·于巴赫(Helga Uebach)不同意白桂思之說,認為這位可敦或為吐谷渾可汗之女[40]。我們認為,這位可敦即赤德祖贊曾祖母、松贊干布之子貢松貢贊的吐谷渾太妃。她身為吐谷渾伏允可汗的外孫女,有吐谷渾王族血統(tǒng),故稱“可敦”。在《賢者喜宴》中,她被稱為va zha bzav mang mo rje khri dkar(吐谷渾妃蒙(姆)潔墀噶)[3]76。這封木櫝信札不清楚的王后名與之字形接近,讀作mang mo rje khri dkar(芒姆基赤噶)。

      在敦煌吐蕃文獻中,芒姆基赤噶亦稱“公主”?!顿澠帐老怠罚≒.T.1286)記載:“貢松貢贊與昆交芒木杰赤噶(khon co mong mo rje khri dkar)所生之子芒倫芒贊?!盵19]144,175昆交,即漢語“公主”的音譯。法國藏學(xué)家巴考譯作La princese apanagee,釋為“漢公主”[41]?!锻ǖ洹ぢ毠俚涫吩唬骸胺不实壑疄楣?,皆列侯尚之。周制:王姬下嫁于諸侯,以同姓諸侯主之。公者,諸侯之尊稱,故謂之公主?!盵42]昆交芒木杰赤噶為隋光化公主的外孫女,有隋王族血統(tǒng),可稱“公主”。正如東嘎·洛桑赤列和扎西旺都教授指出的,血渭6號墓主人應(yīng)為收信人,那么這位墓主人就是貢松貢贊吐谷渾妃蒙潔墀噶。637年她與貢松貢贊成婚,翌年(638)得子芒倫芒贊。如果她16歲出嫁,卒于708年,則享年86歲。

      香港夢蝶軒藏有一批吐蕃金銀器飾件(圖9),與血渭1號墓東側(cè)200米吐蕃大墓出土金銀器幾乎完全一樣[43,44]。我們認為,夢蝶軒藏金銀器即《吐蕃記年》708年條祭祀的“祖母贊蒙可敦”墓(血渭6號墓)隨葬品,而血渭1號大墓東側(cè)200米被盜墓出土金銀器則為《吐蕃記年》706—707年祭祀的“祖母芒邦”墓隨葬品?譹?訛 。我們將在下節(jié)詳細討論這個問題。

      四 貢松貢贊象雄妃沒廬·芒邦與2018血渭1號墓

      松贊干布妻妾成群,先后娶有六妃。據(jù)《柱間史》記載,松贊干布正宮為珀崗董妃赤尊,修建了拉薩卡扎佛殿;第二妃為象雄笨波女象雄妃赤尊,修建騰博古巴佛殿;第三妃為木雅(茹雍)女東妃赤尊,修建哲拉貢布佛殿;第四妃是里域(li-yul,于闐)女童妃赤尊,修建拉薩棋苑佛寺;第五妃是泥婆羅妃赤尊,修建了拉薩幻顯神殿(大昭寺上殿);第六妃是文成公主,修建了拉薩小昭寺[45]。

      據(jù)《賢者喜宴》記載,除了尼妃赤尊和漢妃文成公主之外,“為了生育王子,松贊干布又娶香雄王黎彌佳(lig mig skya“李彌夏”)之女黎娣緬(zhang zhung bzav li thig man)、弭藥王之女茹雍妃潔莫尊、堆垅妃地尚論之女芒妃墀江,共娶王妃五人”[3]63?!端少澑刹急炯o(jì)》(S.T.vol.69, fol.84)提到吐蕃駐安多地區(qū)行政長官名曰“大論沒廬·尚赤??οざ?。從名稱看,此人即象雄王李聶秀之子,松贊干布象雄妃黎娣緬的兄弟,故有“尚”字尊號。

      松贊干布之后,吐蕃贊普紛紛娶象雄之女為妃。據(jù)《松贊干布本紀(jì)》(S.T.vol.69,fol.84)記載,642年,沒廬·尚赤桑喀悉董曾向藏王后贊蒙墀邦賚幣請婚,說明貢松貢贊曾娶象雄豪門沒廬之女為妃[18]?!顿澠帐老怠罚≒.T.1286號)記載:“芒倫芒贊與沒廬妃赤瑪勒赤登所生之子都松芒保杰?!盵19]144,175《西藏王統(tǒng)記》亦載:“王孫芒松芒贊十三歲時即王位,納王妃名卓薩·赤瑪勒管理朝政?!盵4]113 藏文“卓”(vbrag)古音為“沒廬”(vbro),這些沒廬之妃皆出自安多大論沒廬·尚赤??οざ易?。

      2018年10月,青海省公安部門破獲一起古墓盜掘案,被盜文物出自血渭1號墓東側(cè)200米一座吐蕃大墓,出土文物多達646件(圖10),今稱“2018血渭1號墓”[44]85-87。我們認為此墓即《吐蕃記年》706—707年條祭祀的“祖母芒邦”(phyi mang pangs)之墓,出自象雄豪門、吐蕃駐安多地區(qū)大論沒廬·尚赤桑喀悉董家族,名曰“沒廬·芒邦”(vbro mang pang)。象雄,又稱“大羊同”?!锻ǖ洹み叿懒ご笱蛲酚涊d:“其酋豪死,抉去其腦,實以珠玉,剖其五臟,易以黃金,假造金鼻銀齒,以人為殉,卜以吉辰,藏諸巖穴,他人莫知其所,多殺牸牛羊馬,以充祭祀,葬畢服除?!盵46]2018血渭1號墓出土“金鼻銀齒”,與香港夢蝶軒藏“金鼻銀齒”如出一轍,再次說明吐蕃葬俗是由象雄豪門大論沒廬·尚赤桑喀悉董家族傳入都蘭熱水地區(qū)的。

      五 青藏高原吐蕃墓考古類型學(xué)研究

      1985年,青海省文物局考古工作隊在都蘭熱水扎瑪日村血渭草場發(fā)掘了一座梯形石砌墓,規(guī)模宏大。封土堆呈金字塔形,坐北向南,高33米,東西長55米,南北寬37米,從上至下平鋪七層柏木。墓內(nèi)殉葬馬、牛、狗等骨骸。墓中出土了200多片絲綢殘片,以及羊皮、牛皮、鹿皮靴、銅鏡、銅錢、方孔開元通寶等,今稱“血渭1號墓”(圖11)。

      都蘭熱水北岸中小型墓葬可分四個類型,包括圓形墓、不規(guī)則形墓、梯形墓和四方形墓。絕大部分遭到盜掘,墓中只剩下絲綢殘片、殘木器、金銀飾件等隨葬品。墓室內(nèi)一般有棺木,并殉葬牛羊骨[22,47]。都蘭熱水南岸,與血渭1號大墓隔河相望,有墓葬30余座。1999年,北京大學(xué)考古文博學(xué)院在都蘭熱水南岸發(fā)掘了四座中型墓。據(jù)墓中出土古藏文木簡和碑銘,1號墓主即《吐蕃記年》所載論思結(jié)桑甲貢(blon skyes bzang rgyal kong)墓,卒于757年[48];而3號墓主則為論謝烏·赤噶(blon sheu khri ka)墓,卒年不詳?譹?訛。2014年,陜西省考古院與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都蘭熱水南岸發(fā)掘了20多座中小型墓,皆為吐蕃墓,只有一座唐磚室墓(編號M19)[49]。

      血渭1號墓出土絲綢殘片多達200多件,不重復(fù)圖案的品種達130余種。據(jù)許新國先生統(tǒng)計,其中112種為中原漢地織造,18種為西方中亞、西亞地區(qū)織造。其中一些絲綢殘片在吐魯番哈拉和卓古墓群有較為明確的紀(jì)年,如簇四聯(lián)珠對馬錦為625或653年,小窠聯(lián)珠鏡花錦為653年,聯(lián)珠紋含綬鳥錦為665年,簇四聯(lián)珠對羊錦為688年,大窠聯(lián)珠樹下對鹿錦不晚于690—705年[50]。換言之,血渭1號大墓出土絲綢殘片跨越北朝晚期至盛唐時期,令人對其是否為墓葬表示懷疑。

      據(jù)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調(diào)查,血渭1號墓封土堆下原有一對石蹲獅,規(guī)格小于藏王墓石蹲獅,如今下落不明?譺?訛[51]。血渭1號墓模仿唐代陵寢制度,“因山為陵”。然而,唐十八陵石獅皆非墓前之物。昭陵石獅原在昭陵附近后寨村北瑤臺寺,呈行走姿態(tài),故稱“昭陵走獅”。1960年代,這對石走獅移至禮泉縣煙霞鎮(zhèn)山底村“古愚學(xué)堂”,如今遷至陜西省歷史博物館保存。據(jù)考古調(diào)查,唐陵石蹲獅皆立于四神門前,神門后為衙殿(享堂)[52]。血渭1號墓封土堆前立有石蹲獅,顯然不是陵墓。

      瑞士阿貝克基金會收藏了3件唐代織錦殘片,兩件為聯(lián)珠對獅錦殘片(編號4863b和4864c)。其中一件寫有1行古藏文墨書。瑞士藏學(xué)家阿米·海勒讀作:“停尸房(spur-khang)之財物?!盵53]她認為,這兩件聯(lián)珠紋錦殘片均出自8世紀(jì)吐蕃地區(qū)。在吐蕃本教文獻中,spur-khang(停尸房)一詞亦稱ring-khang(靈堂)。后者在敦煌古藏文《吐蕃記年》(P.T.1288)中頻繁出現(xiàn),指贊普大葬前停厝尸體的場所。與這3件唐代織錦殘片相同的絲綢亦見于血渭1號墓,很可能出自這座大墓。不過,這件織錦所書古藏文墨書表明,這個龐然大物并非陵墓而是吐蕃墓地“靈堂”遺址。

      關(guān)于吐蕃墓地各類設(shè)施,敦煌古藏文本教文獻(P.T.1024)使用了一些專門術(shù)語。據(jù)褚俊杰博士分析,吐蕃墓地主要有以下四種設(shè)施[54]:

      第一,墓地(dur):墳場,主要指地上陵園建筑,如青海都蘭熱水吐蕃墓地、都蘭香日德鎮(zhèn)考肖圖墓地、西藏林芝地區(qū)朗縣金東鄉(xiāng)列山墓地、拉孜縣曲瑪鄉(xiāng)查木欽墓地,以及山南瓊結(jié)縣藏王陵。

      第二,陵墓(ba-og-so):指地下建筑。在古藏文本教文獻中,吐蕃墓又分兩種:1. 四方墓(se-gru-bzhi),簡稱se。關(guān)于松贊干布陵的形制,《賢者喜宴》曰:“稱該陵為木日木波(smu-ri-smugpo),建四方墓(se-gru-bzhi)始自于此?!盵3]81 可知四方墓是松贊干布陵創(chuàng)建的一種新墓葬類型。2. 墓室(rgyal-thag- rgyad):簡稱rgyal,也許是四方墓(se-gru-bzhi)的別稱。

      第三,祭堂(Thugs-khang):墓上祭祀建筑,可能指本教祭祀灶神的灶堂。2014年,陜西省考古院在都蘭熱水北岸官卻和發(fā)掘了一處祭祀遺址。遺址東部分布有排列整齊緊密的灶坑,呈南北向弧形分布,共有31個灶坑。在灶底部發(fā)現(xiàn)大量炭灰、炭塊,以及少量夾砂灰陶片和動物骨骼等[55]。發(fā)掘者定名為“集體烹食之所”,不一定正確。在吐蕃本教萬神殿中,灶神(thab lha)不可侵犯。如果有人把頭發(fā)、羊毛等臟物掉進灶火,或者溢鍋弄臟了灶臺,就會大禍臨頭,必須請本教法師祈福禳災(zāi)[56]。官卻和遺址排列有序的灶坑,當(dāng)即本教祭祀場所——灶堂。在新疆圖木舒克佛寺遺址和吉爾吉斯斯坦碎葉新城佛寺遺址,亦發(fā)現(xiàn)排列有序的灶坑,皆為吐蕃統(tǒng)治時期所建佛寺遺址[57]。吐蕃時期本教勢力強大,統(tǒng)治者不得不采用變通的方法,通過本教儀軌或形式來傳播佛教[58]。《嘛呢寶訓(xùn)集》記載:“為了符合大眾的口味而采用苯波教、第吳和仲居的方式,去引導(dǎo)吐蕃人民信仰佛教。”?譹?訛[59]

      第四,靈堂(ring-khang):簡稱ri-khang,指贊普大葬前停厝尸體的場所,亦稱spur-khang(停尸房)。據(jù)考古發(fā)現(xiàn),吐蕃墓地靈堂建筑往往采用壇城(dkhyil- vkhor)形式,如西藏林芝地區(qū)朗縣金東鄉(xiāng)列山墓地東區(qū)壇城遺址(M28)[60]。此外,吐蕃墓地壇城前往往立有石獅,如青海香日德鎮(zhèn)考肖圖墓地壇城遺址、西藏拉孜縣曲瑪鄉(xiāng)查木欽墓地A區(qū)壇城遺址(M1),以及山南瓊結(jié)縣藏王陵靈堂遺址(藏王陵西區(qū)6號陵)。

      查木欽墓地地處雅魯藏布江岸,計有135座墓葬、28條祭祀坑,以及房屋遺址。墓地由一條沖溝分為A、B兩區(qū):A區(qū)居西,共101座墓,依坡地地形分布。大墓居于高處,小墓居于周邊較低處,占地面積約64.6萬平方米。B區(qū)居?xùn)|,共有封土墓34座,并有少量殉葬坑、建筑遺跡,占地面積近27萬平方米。查木欽墓地有一座壇城遺址(編號A區(qū)M1),建有巨大的梯形封土堆,底邊長78米,頂邊長60米,腰長63米,占地面積達4140平方米,與都蘭熱水北岸壇城(血渭1號墓)如出一轍。查木欽壇城前東西兩角各有一對石獅,立于長方形石基座上,由整塊巖石雕琢而成,石獅呈半蹲狀,高0.95米,身長1.5米,后腿和尾部未細雕,風(fēng)格古樸渾厚(圖12右)[61],與唐李壽墓園(唐高祖李淵堂弟,卒于630年)石獅頗為相似。

      藏王陵在今山南市瓊結(jié)河南岸,以東嘎溝為界分東西兩個陵區(qū)。吐蕃王朝陵墓分布于藏王陵西區(qū)穆日山,而吐蕃王朝之前的陵墓則分布于藏王陵東區(qū)敦卡達。據(jù)考古調(diào)查,藏王陵東區(qū)有三座大墓,中國社科院考古所分別編為14號、15號和16號陵。其中14和15號陵為梯形墓,而16號陵為四方墓?!顿t者喜宴》記載:朗日淪贊在位時,“自漢地(rgya-nag-yul)取得歷算及醫(yī)藥(rtisis-dang-sman-dpyad);征服邊地之佳(rgyal)及突厥(gru-gu)……始知取鹽之事,并有了采運北方食鹽的習(xí)俗。又,建四方形陵墓亦始于此時,其墓列于墀年松贊陵墓之右,并廣陳供物,墓形堆四方狀,其名為貢日索噶(gung-ri-sogs-ka)。”[3]15

      據(jù)巴桑旺堆考證,藏文古籍把“梯形”和“方形”都稱作“方形”[62]。《賢者喜宴》說朗日淪贊開創(chuàng)的“四方形陵墓”當(dāng)指梯形墓。因此,考古簡報將15號陵(梯形墓)定為朗日淪贊墓,是正確的,但調(diào)查者將14號陵定為牟尼贊普墓,將16號陵定為貢松貢贊墓,則不一定正確[63]。據(jù)墓葬形制,藏王陵東區(qū)16號陵(四方墓)應(yīng)為松贊干布之后牟尼贊普墓,而14號陵(梯形墓)才是卒于松贊干布之前的貢日貢贊墓。

      1959年,文化部組織西藏文物調(diào)查組赴西藏拉薩、山南和日喀則進行考古調(diào)查。王毅先生負責(zé)山南瓊結(jié)縣藏王陵考察。據(jù)他實地調(diào)查,藏王陵“在一主峰的麓間,高踞一墓,形制特殊,是八墓中最大的一個,陵墓分三層,最上層的土墩為橢圓形。墩頂極平坦,東西長約180 余步,土墩的四周筑有直立的方形土壘,土墩的外面,現(xiàn)尚存有大小土壘十九座,每壘分為四層,每層高約70—80 厘米。每層相接處以薄石板為隔。每層均筑有小窟龕三個,龕作正六角形,深約1米,內(nèi)藏大量用泥燒制的模印佛象及塔形物”[64](圖13-2)。

      王毅先生調(diào)查的陵墓即藏王陵西區(qū)6號陵,依山而建(圖13-1)。陵前有石獅一對,石獅帶座通高1.55米,底座長1.2米,寬0.76米??坦ず喚?,造型生動(圖13-3),造型與唐順陵(670年)前石獅(圖13-4)頗為相似。敦煌古藏文《吐蕃記年》650年條稱之為“瓊瓦靈堂”(phying bavi ring khang)[19]93,145。 瓊瓦,《通典·邊防典·吐蕃》稱作“匹播城”(今山南市瓊結(jié))[65]。

      《舊唐書·吐蕃傳上》記載:“高宗嗣位(649年),授弄贊為駙馬都尉,封西??ね酰n物二千段。弄贊因致書于司徒長孫無忌等云:‘天子初即位,若臣下有不忠之心者,當(dāng)勒兵以赴國除討。并獻金銀珠寶十五種,請置太宗靈座之前。高宗嘉之,進封為王。因請蠶種及造酒、碾、硙、紙、墨之匠,并許焉。乃刊石像其形,列昭陵玄闕之下”[2]5222(圖14)。

      昭陵是唐太宗與長孫皇后合葬墓,位于陜西咸陽市禮泉縣煙霞鎮(zhèn)九嵕山主峰。貞觀十年(636),唐太宗遵從長孫皇后遺言,她死后安厝于九嵕山石室,名曰昭陵[66,67]。唐太宗詔令子孫“永以為法”,開創(chuàng)了唐代帝王陵寢“因山為陵”之歷史先河[20]3472[2]2166。藏王陵瓊瓦靈堂和都蘭熱水吐蕃墓地靈堂(血渭1號墓)皆依山而建,在靈堂前立石獅,顯然受唐昭陵“因山為陵”影響。

      唐昭陵、乾陵均有佛寺。永徽六年(655),高宗“親謁昭陵……于陵側(cè)建佛寺”[2]73?!夺屖匣怕浴肪砣涊d:“辛卯五年(貞觀五年,631年),帝為穆太后(李世民生母竇氏)于慶善宮造慈德寺,及于昭陵立瑤臺寺?!盵68]長孫皇后薨于貞觀十年(636),可知昭陵先建佛寺后建陵園。作為佛寺重要組成部分,都蘭熱水墓地和藏王陵壇城式靈堂,當(dāng)為兩個墓地最早的建筑設(shè)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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