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駛?cè)霠N爛區(qū)間（組詩）

信仰之光

這是一臺老蒸汽機車

小小的駕駛室里

當(dāng)年的黨徽仍在閃爍光芒

車頭雖被修飾一新

仍掩不去曾經(jīng)的血與火、愛與憎

以及風(fēng)雨注冊的歲月滄桑

一位老火車司機告訴我

這是火車頭的火車頭、榜樣的榜樣

當(dāng)年，他們就是在烈焰熊熊的爐膛

點燃生命，冶煉金子般的信仰

蒸騰的熱血噴發(fā)出一往無前的力量

火車一聲呼嘯，又一聲呼嘯

喚醒沿途山河，峰谷間傳來陣陣回響

拉風(fēng)的節(jié)奏，牽動世道和人心

輜重的輪軸，承載磨難和希望

火車駛過至暗時分

總有一腔爐火燃燒到天亮

一雙雙高舉著錘頭和鐮刀的手

就像列車的車鉤緊握在一起

車輪下的道砟、鐵軌、枕木、道釘

毅然挺起中華民族不屈的脊梁

路旁的信號燈、扳道器、水鶴

也被賦予了人民意志、崇高理想

鐵流滾滾，奏響鏗鏘又鏗鏘的旋律

始終如一，朝著火炬與旗幟指引的方向

為了民族解放、為了新中國多拉快跑

從黑暗到光明，從貧窮至富強

這是一臺機車與一群共產(chǎn)黨人的故事

這是光榮傳統(tǒng)與獻身精神的群體雕像

至今，鋼鐵的身軀仍殘留著隱隱傷痛

時時刻刻讓人感受震撼與悲壯

如今，人們還在傳說

火車的爐膛是金子鑄成的

將一生忠貞投放進去

將一顆初心投放進去

燃燒，一定是生命綻放的芬芳

執(zhí)著，必然是信念堅守的高尚

天空神圣，信仰就在高處

心中的志愿總是向上生長

多少次，多少次了獨自遐想

一列火車從歷史的深處轟然開來

一列火車從信仰的故鄉(xiāng)鳴笛啟程

車頭上一定有我揮汗鏟煤的先輩

目光如炬，汽笛嘹亮

黑臉白牙，激情飛揚

無論世界的背景如何變幻

總有一種光芒讓世人感到信仰永恒

那是信仰的太陽

由內(nèi)心冉冉升起的創(chuàng)世紀輝煌

高鐵之高

清晨出發(fā)，笛聲悠揚

我分明看見新時代的“復(fù)興號”

身披多彩的霞光

坐上高鐵，我能感覺到靈魂之高

在高空之高，那些天生會飛的鳥兒

在高原之高，那些動若疾風(fēng)的羚羊

或許比我更加敏銳

卻未必感悟到快意之快、爽心之爽

這是大地上的飛龍

難怪人們說起高鐵就一個字：快

快啊！真快，如閃電飛翔

好像一伸手，擒住空中變形的閃電

用力捋直，使之變成一道飛馳的射線

這一刻，廣袤的大地猶如無際天宇

炊煙、霧靄和風(fēng)塵成為地上的云彩

山脈、河流和燈火變幻出奇異天象

坐在高鐵之上疑似太空遨游

幻覺如夢，攝我魂魄迤邐而來

夢幻如電，攜我肉體絕塵而去

這是緊貼大地的飛行

難免人們坐上高鐵就想起一個字：爽

爽啊！真爽，像隱翼飛翔

在風(fēng)笛鳴響之前，長虹頻頻落地

以往“哐當(dāng)哐當(dāng)”的嘈雜被焊接撫平

行進的聲響變成了一條直線

大音希聲處，人在云端仿佛飄飄欲仙

長軌如弦，鋪展開一道天樂坦途

讓連接地心的聲音抵達夢境的樂園

當(dāng)靈魂經(jīng)歷洞穿與拔節(jié)之痛

時間和空間一時混淆了入口與出口

我在時空的隧道中與夢想邂逅

大海的藍天上飛過星光的魚群

枕邊愛人的眼神猶如黎明的曙光

嬰兒熟睡中的微笑融化了千年冰山……

真好，世界好像變得美好起來

孵化出一個溫暖的詞匯叫家園

那不是海市蜃樓，一定是心靈勝境

用和平與發(fā)展鋪墊兒女的愛巢

以勞動與創(chuàng)造詮釋世紀的箴言

渴望和祈愿似乎可望可及

盤旋于時空最近的天使

就在人物位移的一瞬間

驟然打開幸福的模式

這一刻，我們幾乎忘了身處的星球

神州版圖的大幕徐徐拉開

那些跳躍著數(shù)字的光芒

全身披掛日月星辰的鎧甲

以人的志向領(lǐng)略神的領(lǐng)地

宛如智能附體

無數(shù)傳遞能量或旨意的齒輪

與把握速度的手柄

使頭腦風(fēng)暴一次次席卷生命的宇宙

在鷹翅無法企及的蒼穹飛向新的標(biāo)高

昨日道口

看啊，高鐵、高鐵

與兒時等在路旁看火車截然不同

高鐵的突然而至令人猝不及防

猶如一次超級快閃

以往的從容無處落腳

急促的目光被陣風(fēng)卷起

曾經(jīng)的道口也隨風(fēng)飄逝

昨天的情境仿佛還在頭腦中浮現(xiàn)

周圍的一切卻變得熟悉又陌生

畫面疊加，再疊加

慣用的蒙太奇手法清晰又朦朧

落日圓了，離家近了

升騰的炊煙正試圖親吻飄落的云彩

就在一剎那，高鐵僅僅一剎那

悠然駛過父母守望一生的家園

當(dāng)排成一字的雁陣飛過故鄉(xiāng)和童年

我騎著一把掃帚變成了會飛的孩子

一個俯沖驚飛了場院上覓食的雀群

兒時的伙伴兒一起奔我而來

手推的鐵環(huán)兒如同旋轉(zhuǎn)的車輪

鼓蕩的衣衫猶如大河上的風(fēng)帆

來不及反應(yīng)，高鐵嗖地擦肩而過

一眨眼超越了傳說中的阿拉丁神毯

很難說不曾在意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

飛馳的高鐵學(xué)會了行云流水

很難說不曾留心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

飛馳的高鐵教人觸景生情

我一時間無法抑制自己

想起生前從未坐過高鐵的父母

高鐵束手無策，止不住我奔涌的淚水

一路上有燈

我緊閉上雙眼問自己

如果失去了光明

你會不會惴惴不安或心生恐慌

如果沒有燈火

純正的夜色就是繪畫高手

除了黑色幽默，世間再看不到真相

應(yīng)該感謝上蒼，常懷憐憫之心

盡量避開陰霾的夜晚

有意灑落些許的月光或星光

很高興一路上有燈

夜行列車的眼睛顯得格外明亮

即使夜色的籬笆扎得再緊密

也遮擋不住朗照的燈光

只見黑夜的縱深處

延伸的燈光不斷拓展長廊

執(zhí)意要將黑夜驅(qū)趕至道路兩旁

此刻，我飛馳在歸家的路上

懶得辨別，僅憑想象

就知道路邊的每棵大樹

都可以棲息倦鳥的翅膀

冷峻的黑夜

讓我突然感覺到燈光的溫暖

燈光真像花朵一樣

微笑的花蕾，盛開在春天的故鄉(xiāng)

燃燒之時，是無畏的美麗

美麗之余，是無悔的馨香

今夜，我想我要是一盞燈該有多好

駕著自己的光芒

在萬家燈火闌珊處帶電飛翔

路上風(fēng)景

坐上高鐵瀏覽北方風(fēng)景

望見高山下一汪春水

明媚的眸子柔和而深情

不聲不響，杏花兒春心萌發(fā)

轟轟烈烈，桃花兒開得正濃

不留意間，芳草漸漸泛綠

驚蟄無聲，冬蟲兒悄悄蘇醒

蕭條了一個寒冬的北方啊

憋悶了一個寒冬的北方啊

潛伏了一個寒冬的北方啊

積蓄了一個寒冬的北方啊

據(jù)說，紛繁的雪花凋謝之后

季節(jié)反彈，北方欲醞釀一場百花暴動

春天來了，暖訊息不脛而走

楊柳春風(fēng)，可是北方最經(jīng)典的形容

歸來雁鳴，可是北方最溫婉的歌聲

都說人勤春早，那是春雷在鞭打耕牛

都說春寒料峭

那是春姑娘最走俏的高冷

蔚藍蒼穹，高遠之遠是云的行蹤

江河奔騰，厚重之重是雨的留影

望斷天涯無盡頭

詩與遠方，誘導(dǎo)了多少憧憬

高天無私覆，大地?zé)o私載

每一縷情絲，每一條路徑

都延伸在母親的掌紋中

鋼鐵血脈，縱橫交織

連接成網(wǎng)，條條暢通

我乘坐的高鐵應(yīng)約開往春天

出居庸關(guān)、過八達嶺

燕山的爛漫花期如期而至

起起伏伏的花海波浪

時隱時現(xiàn)的雄偉長城

我們有緣在燦爛的區(qū)間相逢

攝影師不失時機按動了快門

飛馳的高鐵瞬間定格為時代風(fēng)景

那我呢，是不是風(fēng)景中的風(fēng)景

作者簡介：張風(fēng)奇，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鐵路作協(xié)會員，魯迅文學(xué)院第五屆高研班學(xué)員。作品散見于《人民日報》《人民文學(xué)》《中國作家》《十月》《詩刊》《北京文學(xué)》《解放軍文藝》《延河》等刊物。著有《落地云》《風(fēng)展陽光》《情覓何處》《百年圓夢路》等多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