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至樂”論及其美學(xué)意蘊探析

摘? 要：莊子將“至樂”作為人觀道時產(chǎn)生的審美愉悅感受，認為這是一種超功利的、寧靜圓滿的、自然無為的純粹生命體驗。在這種至高美感中，人自我的本真性得以彰顯，能夠暢達天人合一的境界，合乎道從而獲得絕對的精神自由。

關(guān)鍵詞：莊子;至樂無樂;大道;美感

莊子的哲學(xué)基本上圍繞人生問題展開，其美感思想是在對這些普遍的有關(guān)生命問題的討論中體現(xiàn)出來的。很大程度上可以說，莊子哲學(xué)根本上是美學(xué)，如李澤厚先生所言，莊子對人生以如此審美的態(tài)度來加以觀照，從本質(zhì)上來說，更大程度上莊子哲學(xué)是美學(xué)[1]。莊子的“至樂”觀也是如此。“樂”是評價人生命活動的一大要素，本為一種人皆有之的主觀感受，而莊子所言之“樂”在美學(xué)、哲學(xué)意義上均具有更為豐富的內(nèi)涵。這一方面是由于莊子自身汪洋恣肆的論述筆調(diào)與其浪漫的人生追求使得其思想具有了美學(xué)意味，另一方面則由于莊子的“樂”根基于深厚的道家哲學(xué)基礎(chǔ)。“至樂無樂”是莊子美學(xué)中一個頗具美學(xué)意蘊的命題，其帶來的意境也對中國后世的音樂、詩歌等藝術(shù)表達產(chǎn)生了久遠的影響。

一、“至樂”意義詮釋

許慎《說文解字》曰：“樂（yuè），五聲八音總名?！盵2]其本意有關(guān)音樂（yuè），是一種綜合性藝術(shù)形式，除了聲樂、器樂外，還包括詩歌，舞蹈等?！皹贰钡牡诙N讀音為“l(fā)è”，為“樂”（yuè）之引申義，指聽音樂的感受，意為快樂、愉悅?！爸翗窡o樂”之“至”即最、極，有最高、最善、最美的意思，用來界定事物所能到達到的極致，“至樂”字面意義為最高的快樂。

在莊子語境中，何為“至樂”？莊子關(guān)于“至樂”的探討集中出現(xiàn)在《至樂》篇中：“今俗之所為與其所樂，吾又未知樂之果樂邪，果不樂邪？吾觀夫俗之所樂，舉群趣者，然如將不得已，而皆曰樂者，吾未之樂也，亦未之不樂也。果有樂無有哉？吾以無為誠樂矣，又俗之所大苦也。故曰：至樂無樂，至譽無譽?！盵3]332-333從上述引文中，我們可以看到，莊子明確地區(qū)分為了兩種“樂”：“至樂”與“俗之所樂”。首先，在莊子眼中，“至樂”是與“俗樂”相對的一種“樂”?！皹贰笔侨吮旧淼囊环N追求無可厚非，但根據(jù)“樂”之內(nèi)容不同，因此“樂”產(chǎn)生了上、下之分，世俗之人以世俗之樂為追求?！吨翗贰菲杏醒裕骸胺蛱煜轮鹫?，富貴壽善也;所樂者，身安厚味美服好色音聲也;所下者，貧賤夭惡也;所苦者，身不得安逸，口不得厚味，形不得美服，目不得好色，耳不得音聲?！盵3]331大多數(shù)人極力推崇富貴、長壽等事物，所喜歡的是身體的安逸舒適、美味的食物、悅目的衣著與色彩，以及動聽的音樂。而莊子否定了“身安、厚味、美服、好色、音聲”這些世俗所謂的快樂，認為這些非但不是快樂的，反而會牽累身心，是“大苦”?！吨翗贰菲唬骸胺蚋徽撸嗌砑沧?，多積財而不得盡用，其為形也亦外矣！夫貴者，夜以繼日，思慮善否，其為形也亦疏矣！人之生也，與憂俱生。壽者，久憂不死，何苦也！其為形也亦遠矣！烈士為天下見善矣，未足以活身。吾未知善之誠善邪？誠不善邪？若以為善矣，不足活身;以為不善矣，足以活人。故曰：忠諫不聽，蹲循勿爭。故夫子胥爭之，以殘其形;不爭，名亦不成。誠有善無有哉？”[3]332在莊子看來，“俗之所樂”始終與人的生理需要、欲望需求密切相關(guān)，因而是一種相對之樂、有限之樂。世人因受其約束，得不到即“大憂以懼”，得到了也是費盡心機。人們對這種樂的追求無休無止，即便獲得了快樂之感，也將稍縱即逝，因此，沉湎于對“俗之所樂”的追求將使人陷入無窮無盡的苦惱。

莊子提倡“至樂”，認為“至樂”才是真正的、絕對的、無限的快樂。這種快樂已然超越了一般的耳目心意所感的快樂，不是感官滿足之樂，也非實現(xiàn)倫理道德要求而獲得的滿足感，它已成為一種形而上的、神秘自由的純粹體驗，具有超功利、超道德的特征。對于莊子來說，最大的快樂莫過于此。當(dāng)人處于“至樂”狀態(tài)，凡俗所累之物皆被拋離，人暢達至自由逍遙境界，無所依賴，與自然化為一體。這是人觀照本真內(nèi)心、順應(yīng)自然而生發(fā)的一種極致感受。

“至樂”除了具備無功利性、與俗樂相對之外，莊子指出，“至樂”本身是“無樂”的，其字面意思為最大的快樂是沒有快樂。有的學(xué)者認為：“最大的快樂是忘掉快樂，最大的榮譽是忘掉榮譽?！盵4]但此種解釋有偏離之嫌，根據(jù)莊子的思想，“至樂無樂”并非強調(diào)我們需要做出摒棄快樂的特定行為，而是說人生最大的快樂是無所謂快樂與不快樂，不追求也不摒棄。陸樹芝的注解給了清晰的解釋：“至樂則無世俗之樂，猶之至譽則不爭一時之名也?！盵5]

在這里，莊子強調(diào)的“無”，即“無樂”之“無”，并非“空無”之意?！白鳛閷τ邢薜姆穸?，‘無或‘無限的另一面是‘有，是‘全體的顯現(xiàn)。物我對立或心物對立的消融，是情欲我和智性我的虛無化，是欲望之物（功用之物）和理性之物（名言之物、概念之物）的虛無化，其結(jié)果是本真之我（心）和本真之物的呈露?！盵6]126“無”并非空無一物，其實際上是合于本真人心與本真萬物的“有”。因此，“無樂”實則是充盈飽滿，包含萬事萬物的?！爸翗贰钡摹盁o樂”指“至樂”的體驗是寧靜平和的，是靜中之樂，其歷久彌新，趨于無限，這往往也是世俗之人感到苦惱之處。

最后，“至樂”即“誠樂”?！罢\樂”則為本真之樂，發(fā)自于內(nèi)心，其與“無為”有關(guān)?！吨翗贰菲唬骸肮试唬褐翗窡o樂，至譽無譽。天下是非果未可定也。雖然，無為可以定是非。至樂活身，唯無為幾存。請嘗試言之：天無為以之清，地?zé)o為以之寧。故兩無為相合，萬物皆化生。芒乎芴乎，而無從出乎！芴乎芒乎，而無有象乎！萬物職職，皆從無為殖。故曰：天地?zé)o為也而無不為也。人也孰能得無為哉！”[3]333-334莊子認為“無為”與“至樂”密切相關(guān)，只有“無為”，才能“至樂”。對于“無為”之含義，郭象給了闡釋：“夫無為之樂，無憂而已”[3]333。世俗情感因執(zhí)著于喜怒哀樂，必定會引起是非之爭而產(chǎn)生憂慮，沒有憂慮、“無心是非”才能感到“無憂”，由此人內(nèi)在心性中生發(fā)出“至樂”。

為了闡明“至樂”之“無為”，莊子另援引了“天地”以說明?！缎鞜o鬼》篇中有言：“天無為以之清，地?zé)o為以之寧，故兩為相合，萬物皆化生?！薄肮试惶斓?zé)o為也而無不為也?！碧斓匾圆粸槎鵀橹诓豢桃庠炀偷倪^程中造就了萬物?！爸翗贰鼻楦械纳l(fā)亦如此，人摒棄溺情勞神的行為，順應(yīng)萬物之本性，便會與自然相通，“至樂”也就不遠了。

莊子把“至樂”又稱為“天樂”。“天樂”是自然中最高的快樂，是一種自然本心之樂?！短斓馈酚涊d：“夫明白于天地之德者，此之謂大本大宗，與天和者也;所以均調(diào)天下，與人和者也。與人和者，謂之人樂;與天和者，謂之天樂。”得道之人動與上天相合，靜與大地相應(yīng)，以“天樂”之心養(yǎng)護天下。這種境界蘊含著“天地與我并生”“獨與天地精神往來”的追求，表達了莊子倡導(dǎo)順應(yīng)自然的價值取向。

二、“至樂”論哲學(xué)基礎(chǔ)

“至樂”何以能夠“無為”得樂？其超越性從何而來？莊子提出“至樂無樂”的哲學(xué)根植于老莊哲學(xué)的“道”與“無”的思想。

眾所周知，“道”是老莊哲學(xué)的核心詞語，也是其最高概念。“道”在哲學(xué)意義上來使用，始于老子?！暗馈痹谠家饬x中指道路，在語言中有“言說”的意思，到后來有了愈加抽象的涵義，老子則將宇宙間萬事萬物產(chǎn)生的終極本原稱為“道”，賦予了其本體論上的意義。老子認為，“道”是先天地而生的本體，其自在自為，如他所言，“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7]65?！暗馈本哂袝r間與空間意義上的無限性，其本質(zhì)是“無”，“無”是“虛無”，但不是空無一物?！独献印匪氖略唬骸暗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盵7]121世間萬物都由本體“道”所生。按照道家哲學(xué)，“道”是“無”，一切事物是“有”，然而“有”不能生“有”，但“無”可以讓“有”顯現(xiàn)出來。由此，本性為“無”的“道”可以作為產(chǎn)生有規(guī)定性的萬事萬物的源頭。

莊子繼承了老子的思想，不過，相對于老子針對于政治社會與宗法秩序，莊子將“道”的問題更多地引向心靈，構(gòu)成了具有超越意味的哲學(xué)。莊子突出“道”對于我們?nèi)松淖饔?，弱化了道作為本體和存在的意義。理解莊子美學(xué)，“至樂”與“道”的關(guān)系尤其關(guān)鍵，在莊子看來，“至樂”為“道”所規(guī)定。由于“道”為一切事物之根本，自身具有隱而不見的特征，因此莊子的“至樂”實際上則是人體驗到大道所化成具體事物后的感受，此時向我們顯現(xiàn)出的具體事物已經(jīng)失去了“道”、“全美”的性質(zhì)，是有限的、非絕對的[8]78。所以，要達到“至樂無樂”的最高境界，需要超越有限，通向無限與“道”結(jié)合。

這個過程，“具體來說，就是從觀的對象方面而言，要突破有限事物或現(xiàn)象的范圍;從觀的主體方面而言，則要超離有限的‘我的局限，并通過突破有限事物的范圍和超離有限‘我的局限，進一步打破物與我的局限，最終達到‘天地與我共生，萬物與我為一的目的”[6]123。換言之，莊子提出“至樂無樂”命題，“至樂無樂”實則是個消除物我對立，進而“我”與天地化一的過程。此過程中并非“我化天地”或“天地化我”，而是在“我”的體驗中，相互出離融合成了一個整體。“我”在與道合一過程中“反其真”，即返回真我。雖然“我”本也為“道”所造就，但人的本性會遭到遮蔽，在本真之我與本真之物共同彰顯的時候，道也彰顯了，“我”將達到“至樂無樂”的審美境界，這是人所能擁有的至高快樂。

基于對“道”的基本觀點，莊子提出他對理性人生與社會的構(gòu)想——不違背人性物性，順應(yīng)自然。道家興盛的背景處于社會變化極大的戰(zhàn)國時代，世風(fēng)墮落，莊子以犀利的眼光關(guān)注時下，發(fā)現(xiàn)人的自由天真的自然本性已被庸俗的當(dāng)下社會所扭曲。就此，他大聲疾呼要“復(fù)歸于道”，回歸“至德之世”。但不于同儒家提倡的積極入世，莊子提出了超功利性的審美觀。莊子主張去除一切世俗的功利情欲，依“道”而行、順乎人心。莊子也不同于老子那種“不出戶，知天下;不窺，見天道”的遁世思想，他主張人應(yīng)“乘道德以浮游”的游世態(tài)度，更主張不脫離世俗但能達到心靈超脫的境界，這都表現(xiàn)了莊子不棄世的君子胸懷[9]。

最后，莊子的生死觀是其“至樂”論思想系統(tǒng)的重要部分。莊子在闡釋“至樂”時花了大量筆墨在生死問題上。在莊子眼里，命運的安排是無法改變的。如其所言：“人之生也，與憂俱生，壽者，久憂不死，何苦也！其為形也，亦遠矣?！盵3]332莊子對待生命的看法似乎是悲觀的，但其實不然。莊子《至樂》有云：“生者，假借也;假之而生生者，塵垢也。死生為晝夜?！币簿褪钦f，當(dāng)我們把觀察生死問題的視角，從人當(dāng)下的生活轉(zhuǎn)移出去，直到超越個體，此時生死界限就被超越了，我們到達了一種與世俗相離的、超越的、本真的精神之樂，從而做到了生死“齊一”，向死而生的各種愁苦才可能被“至樂”所取代。

在《至樂》篇中，第四段是“莊子之楚，見空髑髏”的故事。對于空枯的髑髏，當(dāng)我們以世俗生者的種種苦難加以揣測：“夫子貪生失理而為此乎？將子有亡國之事、斧鋮之誅而為此乎？將子有不善之行，愧遺父母妻子之丑而為此乎？將子有凍餒之患而為此乎？將子之春秋故及此乎？”[10]這些猜想與世俗功利、與人的主觀臆斷有關(guān)，我們把死作為最悲苦的;而百歲髑髏沒有生死有別的觀念，其能夠超脫于俗世的憂歡、悲喜、苦樂。這種境界是一種是與非、死與生均無區(qū)別的境地。一切不增不減，永恒輪回，在“至樂”之感中獲得內(nèi)心的平靜，欣然接受現(xiàn)實的遭遇，這就是悟道者的境界[11]22。因此，“至樂”不僅能超越世俗功利，也突破了生死界限。

三、“至樂無樂”與審美體驗

莊子不僅把“至樂無樂”看作是一條超越社會苦難與自我局限的自由之路，也把它作為通向人生與審美之路。如學(xué)者李冬梅所言，對于莊子來說，“審美主體的心靈自由是美和美的創(chuàng)造的理想境界”[8]78。從這個意義上說，莊子明確意識到美的實質(zhì)是自由。在莊子語境中，“逍遙”等同于“自由”，莊子的“至樂無樂”體現(xiàn)在其逍遙的狀態(tài)中，是人近乎于道，忘乎所以時獲得的至高審美體驗。“逍遙”是莊子哲學(xué)的核心概念，《逍遙游》作為《莊子》開篇第一章就著力描述了逍遙自由的人生境界，統(tǒng)領(lǐng)了整部書的神魄?！板羞b游”即體道之游，道是無，體道的心境也是無。從人的實際生存狀態(tài)出發(fā)——人在現(xiàn)實活動中有“所累”“所待”，故而不自由，只有達到“無待”才能做到自然無為，進入逍遙境界?！叭ァ薄皢省薄巴狻薄巴薄褒S”“離”等都是虛無化的具體表達，實質(zhì)是通過對心靈的否定而達到心靈自身，這個心靈自身是最原始、樸素的狀態(tài)[12]。凈化的目的是讓自然的心靈合于自然之道，從而進入超越生死、物我兩忘的境界，這是一個純粹的美感世界。

如何到達“至樂無樂”的審美境界？莊子以“至樂無樂”的命題告訴我們“至樂”呈現(xiàn)“無樂”狀態(tài)，是自我否定式的，到達“至樂”境界的方法即自我否定，否定世俗給內(nèi)心蒙上的雜念。老子提出了“滌除玄覽”，要求人們消除主觀偏見包括外在的規(guī)范或束縛，保持一種自然虛靜，以內(nèi)心實現(xiàn)大道的觀照。莊子從老子的理論進而發(fā)展出了“心齋”“坐忘”等實現(xiàn)自由的方法，讓人能夠達到“喪我”、“外物”的境界。這種境界不僅能觀道，而且在超越束縛后能達到“至樂”的高度。具體而言，“至樂”的修養(yǎng)功夫主要分為兩步：其一，主體內(nèi)心自我凈化。老子的“滌除”概念是化解掉內(nèi)心的一切功利性俗念，恢復(fù)人性之本真。達到這種境界的人，“托生與民并行而不知其所之，乎淳備哉！功利機巧必忘夫人之心。若夫人者，非其志不之，非其心不為。雖以天下譽之，得其所謂，然不顧;以天下非之，失其所謂，儻然不受。天下之非譽無益損焉，是謂全德之人哉！我之謂風(fēng)波之民?！保ā短斓亍罚╆P(guān)于如何“滌除”，在《達生》篇、《大宗師》篇中有涉及[8]80?！皽斐钡臉O致是“坐忘”，忘功利，忘外物，忘天下，甚至自己的肉體生命也能一并忘卻。其二是“玄覽”——這是老子在《道德經(jīng)》中提出的概念，在莊子語境中稱為“心齋”?！度碎g世》中提到“心齋”是“一若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于耳，心止于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者，心齋也”。簡單來說，“玄覽”是不借感官感知，不用邏輯而以人的自然本性去與物性、道性契合，得以同化合一。這個過程也是審美把握的極境，充分實現(xiàn)了自由的審美過程，人性之美與物性自由混一。如《莊子》“庖丁解?！?、“濠梁之辯”等故事，及之后文學(xué)史上眾多藝術(shù)家的創(chuàng)作，是莊子審美理想的實踐[11]27。

在“至樂”的極致狀態(tài)下，“樂”與“美”已然息息相通。莊子的“大美”在本質(zhì)上表現(xiàn)為“真”即自然無為，而在價值上則表現(xiàn)為無用之用，即它在本質(zhì)上區(qū)別于世俗的、感性事物的美，而在價值上則超越于主觀的喜好和實際的功用。莊子關(guān)于“美”的基本看法是“以真為美”。他所說的“真”，包括“真性”和“真情”，概而言之是指天地萬物和人類自身的自然本性?！爸翗贰本哂凶匀粺o為的特點，對此，莊子明確對世俗之樂持有否定的態(tài)度，他認為，“至樂”就是“無樂”，“無樂”指清靜無為的超越式快樂，這恰是世俗之人往往感到苦惱的地方。莊子反復(fù)言說“無”，是對欲望之物的虛無化，是對“有”的否定，對物我對立的消融，最終使得本真之我與本真之物顯露。

此時的“美”非感官能感知的有形式、形態(tài)的美，也非德性美，而是道家美學(xué)中最高層次的“大美”，在與“道”所結(jié)合的美，其超形式、超感官、不可言說。大美呈現(xiàn)“無美”之態(tài)，這樣的“美”相當(dāng)于“道”，是“道”的同義詞，同處最高范疇。至樂至美，逍遙之樂?！懊馈薄罢妗薄皹贰苯耘c“大道”為一體，融合于同一視域之中。莊子的最大創(chuàng)造，除了建立了一套獨具風(fēng)格的生命哲學(xué)之外[13]，其“至樂無樂”這一美學(xué)命題不僅體現(xiàn)出了超越的、絕對的、本真的精神之樂，也對之后中國美學(xué)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刻久遠的影響，如陶淵明、王維山水派詩人創(chuàng)作的審美境界等，莊子的美學(xué)思想在后世得以延續(xù)與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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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唐梅欣，武漢大學(xué)哲學(xué)學(xué)院哲學(xué)系美學(xué)方向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