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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弦上的你(二)

    2021-05-25 10:21:23蕓生
    花火B(yǎng) 2021年2期
    關(guān)鍵詞:樂團

    蕓生

    【上期回顧】

    五年不見,再次重逢。她嘴角上揚,露出一排皎潔的牙齒,兩側(cè)面頰處,還隱約可見淺淺的梨渦。

    “曾亦舟,五年不見,你有沒有想我?”

    第二章 ?一步之遙

    過了一會兒,曾亦舟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過頭去問梁語陶。彼時,她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視。

    “對了,你回國的那天怎么會出現(xiàn)在久江大學(xué)的報告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天的講座并沒有對校外公開,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那天啊……”梁語陶關(guān)掉電視劇,解釋道,“我是久江大學(xué)從海外聘請的音樂講師,那天我是去入職的,正好看到了你的講座海報,就順便去湊了個數(shù)。”

    “你還會講課?”曾亦舟笑道。

    面對曾亦舟的質(zhì)疑,梁語陶立刻亮出陣仗,盤著腿,正襟危坐地擺出一番教授的模樣:“你不信的話,我給你講一課?想聽《外國音樂史》,還是《音樂學(xué)概論》?”

    片刻后,她又松松垮垮地敗下陣來,“算了,算了,你根本不懂音樂,連五線譜都不認(rèn)識,音階都分不清,我跟你說,你也只當(dāng)我是在唱獨角戲?!?/p>

    “是啊,我并不懂音樂?!?/p>

    他笑,笑得有點落寞。

    梁語陶順理成章地在曾亦舟家住下了。在久江大學(xué)任教的工作,也逐漸步入正軌,她開始過上朝九晚五的生活。

    夜幕初降,又是一場瓢潑大雨。

    梁語陶不喜歡下雨天,并不僅僅是因為雨天的陰沉讓人煩躁。更重要的是,她和曾亦舟之間的重要轉(zhuǎn)折點,也發(fā)生在下雨天。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其他老師早已離開了辦公室。現(xiàn)下,只剩梁語陶一個人呆坐著。她備了一會兒課,準(zhǔn)備了一些明早上課用的東西,才拎起傘往外走。

    平日里,只要出門時不下雨,梁語陶總是懶得帶傘。只是今天,曾亦舟硬塞了一把傘給她,她沒辦法,只好接了過來,沒想到,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她將傘撐開,剛準(zhǔn)備走進雨里,忽然有個人冒冒失失地從大雨里跑進來,撞得她一身水。

    “同學(xué),不好意思?!?/p>

    那人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如同單簧管中發(fā)出的聲響,莫名好聽,卻也……莫名熟悉。

    梁語陶因為那熟悉的嗓音,慢慢地降下了傘,待看清那人的面容,她竟驚訝到結(jié)巴了:“學(xué)長……你、你怎么在這里?”

    謝紹康一邊撣去身上的雨水,一邊抬起頭,對梁語陶笑道:“原來是小陶啊?!?/p>

    謝紹康眉眼清晰,輪廓分明,是梁語陶喜歡了多年的人。謝紹康高她一屆,是同校的學(xué)長,這一聲“學(xué)長”從高中開始,叫了整整七年也未曾改變。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是高中校樂團的指揮,舉手揮舞之間,所有的樂團成員都像是整裝待發(fā)的戰(zhàn)士,而他的一舉一動,如行軍號令。那一瞬間,梁語陶眼里的他,是發(fā)著光的。再到后來,她義無反顧地喜歡他,追隨他去美國讀書,她都是心甘情愿的。

    她將傘收好,攥緊了傘柄,低垂著眉眼,小心翼翼地開口:“對了,學(xué)長你怎么在這里?”

    “我以前的老師在久江大學(xué)任教,他快退休了,我正好回來看看他?!敝x紹康偏過臉,溫和地笑著,親疏有度,“小陶,你呢?你怎么在這兒?”

    “我前幾天剛回國,現(xiàn)在正在久江大學(xué)任教?!?/p>

    她故意著重了“回國”那兩個字,希望能夠喚起謝紹康那些微薄的記憶。

    然而,他卻像是根本沒聽見似的,說:“那也挺好的,我們學(xué)音樂的,走音樂表演和音樂教育,都不失為一條好路。不過你倒是有點可惜了,我記得你之前似乎還得過帕格尼尼三等獎,而且畢業(yè)的時候,聽說有很多家國外的音樂公司看中你,想跟你簽約,怎么會選擇回國當(dāng)老師呢?”

    梁語陶盡量彎起眉眼笑著,讓自己看著不那么僵硬:“可能因為我更喜歡國內(nèi)的氣氛吧,大概就是覺得,國內(nèi)的月亮比國外圓。”

    “哈哈,你倒是還和以前一樣喜歡開玩笑。”

    “是嗎?”

    “是啊?!?/p>

    時間過去幾分鐘,雨水打在屋檐上的滴答聲逐漸變小,謝紹康低頭看了一眼手表,片刻后,他抬起臉,眉眼都變得溫柔如水。他說:“小陶,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一步了。子妗……還在外面等我。”

    梁語陶多想時間停留在這一刻,即便謝紹康的表情是尷尬的,是窘迫的,她都希望他能陪著她多待一秒。然而,趙子妗還在外面等著,謝紹康沒有再駐足的理由。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往雨里沖去。

    梁語陶也不知自己是發(fā)了什么瘋,竟鬼使神差地追上去一把抓住了他。

    “小陶,怎么了?有事嗎?”連著兩個疑問句,他的焦灼,暴露無遺。

    梁語陶低垂著眼瞼,目光都不敢落在他臉上,生怕看出了他的不快。她用含在嗓子眼的聲音問他:“學(xué)長,我們……不是說好等回國之后,就嘗試著開始嗎?”

    他回過頭,認(rèn)真地向她解釋:“小陶,那時候我因為和子妗分手,情緒有點波動。如果讓你誤會了什么,那我現(xiàn)在就向你道歉。”

    謝紹康神情越是認(rèn)真,梁語陶就越是心慌。那種感覺,就好像支撐著她所有的信念,頃刻間都崩塌了,連心里那座屹立不倒的塔,也被從底層炸毀,再也沒有重建的可能。

    她立刻松開了他的胳膊,干巴巴地朝他笑:“不用了,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學(xué)長你也知道,我平時嘻嘻哈哈的,最喜歡開玩笑了?!?/p>

    “小陶,那段時間我確實很糊涂。你要是真的誤會了什么,我可以很認(rèn)真地向你道歉。”他執(zhí)著地說道。

    她推著他往外走:“學(xué)長,別跟我解釋了,子妗學(xué)姐還在外面等你呢?!?/p>

    “也是?!彼傅匦π?,“那我先走一步了。”

    “等等!”梁語陶又再一次叫住了他。

    室外的雨依舊下著,梁語陶不忍心看他淋濕,就將手里的傘塞給他。她笑得落落大方:“外面還在下雨呢,你先把我的傘拿去。你淋了雨沒事,待會等你的人看見了,可得心疼了。”

    “那你呢?”

    梁語陶伸手指了指教師辦公室,眼睛笑成了月牙兒:“辦公室里多的是同事剩下來的傘,待會兒我借一把就好了?!?/p>

    “那就謝謝了?!敝x紹康點了點頭,順理成章地接過梁語陶的傘,撐開,走進雨里。

    之后,消失不見。

    風(fēng)狂雨驟的天,傘本來就是珍貴的東西。同事拿著自己的傘走了,剩下孤零零的梁語陶,她把她唯一的那把傘給了謝紹康。

    泰戈爾說過:“眼睛為她下著雨,心卻為她打著傘,這就是愛情。”

    以前梁語陶總笑這句話矯情又虛偽,今天倒是讓她實在地體驗了一把。

    梁語陶一直站在屋檐下。

    天氣總是無常,傍晚的雨再一次囂張地降下來。豆大的雨珠掉進水塘里,發(fā)出聲響,像是一首雜亂無章的曲子。遠(yuǎn)處的天色由昏黃轉(zhuǎn)變成陰暗,唯一不變的,大概就是道路兩旁的路燈,依舊憋屈地立在大雨里,無處躲藏。

    耀眼的車燈在梁語陶面前閃爍,扎得她眼睛疼。她下意識地用手擋了擋,等她適應(yīng)這刺目的燈光時,已經(jīng)有個人從車?yán)镒吡讼聛怼?/p>

    曾亦舟打著傘,放肆的雨滴落在傘面上,被無情地彈開。

    “你怎么來了?”她問他,似乎重逢以來,他就一直扮演著她的救星。

    他忽略這個問題,端詳著她空空的手,問她:“你的傘呢?”

    “丟了。”

    “真的丟了?”他挑眉質(zhì)疑。

    “嗯?!?/p>

    他毫不猶豫地戳穿她的謊言:“我剛剛在校門口看見謝紹康了,他跟趙子妗在一起,撐的是你的傘?!?/p>

    聽見趙子妗的名字,梁語陶一下子情緒崩潰了。她向來不是個慷慨大方的人,在感情面前,她更是自私無比。當(dāng)曾亦舟說出趙子妗的名字時,梁語陶像是被人戳中了軟肋,眼淚一下子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她一邊抹著淚,一邊吼他:“不就是一把傘嗎?你小氣什么?我高興送誰就送誰!”

    說完,她就直接轉(zhuǎn)過身去。此時此刻,在梁語陶的眼里,曾亦舟幾乎是面目可憎的。

    “梁語陶,你怎么就那么沒出息?!?/p>

    “我就是沒出息,行了吧,你要是喜歡一個人,你也不會有出息到哪里去?!彼鷣y地抹著臉,邊抹還邊往曾亦舟身上蹭,蹭著蹭著,整個人也不由地窩在了他的懷里。

    他揉揉她微卷的長發(fā),說:“好了,別哭了。以前小時候你跟人打架打得鼻青臉腫都不吭一聲,現(xiàn)在為了個謝紹康,倒是眼淚鼻涕一大把了?!?/p>

    她吸吸鼻子:“曾亦舟,我問你個問題?!?/p>

    “什么?”

    “要是你是謝紹康的話,我和趙子妗……你會選哪一個?”

    “當(dāng)然是你?!?/p>

    “真的?”她不信。

    他寵溺地笑著:“一定是你?!?/p>

    她往他懷里蹭蹭:“這才不愧對我們青梅竹馬那么多年。”

    有一秒,曾亦舟心底的某些情緒,像是剛萌發(fā)的種子,正積蓄著全部的力量準(zhǔn)備破土而出。然而,可惜的是,土層太厚,現(xiàn)實太牢固,根本沖破不了。

    再者,他的理智總能輕而易舉地克制著骨血里的沖動,隱忍而不發(fā)。

    梁語陶很幸運地被曾亦舟帶回了家,沒淋一點雨。行車的一路上,她和曾亦舟也一直有說有笑地打發(fā)著時間。

    然而,等到車子開進小區(qū)的地下車庫,梁語陶才察覺出曾亦舟的異常。

    地下車庫里,曾亦舟右手握著車鑰匙,左手握著那把濕透了的傘。車內(nèi)的遙控裝置響起“嘟”的一聲,隨之而來的是物體落地的聲音,梁語陶眼睜睜地看著那把傘落在地上。

    車庫寂靜,雨傘落地時還帶著水珠,撒了一地。

    曾亦舟下意識地去撿,梁語陶這才發(fā)覺,曾亦舟的左手竟是顫抖著的。他撿了幾次,也沒能將傘順利地?fù)炱饋?。梁語陶見狀,立刻飛奔過去,將傘撿起。

    末了,她還不忘戲謔地補了一句:“你都給我當(dāng)車夫了,撿傘這種小事,就讓我這個雇主來吧?!?/p>

    曾亦舟笑了,左手雖然依舊顫抖著,原本詭異的氣氛卻因為梁語陶逗趣的話語一掃而空了。

    從地下車庫到公寓門口,曾亦舟的左手還在一直抖著,微抿的嘴角,甚至能夠看出他隱忍著的疼痛。

    梁語陶擔(dān)心他,卻又不敢緊盯著他看,生怕他察覺出端倪。她只好用余光輕微地瞥著,就好像看見他一直在自己的視野里,就能安心些似的。

    公寓門一打開,梁語陶第一時間跑進了浴室。不過幾秒的工夫,她就立馬從浴室里沖了出來,只是這一次,手里多了一塊毛巾。

    她咋咋呼呼地捧著毛巾,像是捧了個燙手的山芋。

    她招呼他:“曾亦舟,你趕快坐到沙發(fā)上來。”

    曾亦舟嘴角微揚,無奈地聽從梁語陶的安排。

    他剛一坐下,梁語陶就湊了過去,在確定毛巾不再燙手,溫度適宜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將毛巾往他的手上敷:“是不是手又疼了?”

    “還好,不太疼。”

    她埋下腦袋,有些歉疚:“對不起,我忘了你一到下雨天受傷的手就會疼,這一次是我疏忽了。”

    “剛剛還因為謝紹康哭過,難不成現(xiàn)在還要為我憋出幾滴眼淚?梁語陶,我不騙你,我真不疼。”

    “你又要嘴硬了,剛剛在車庫里,我明明看見你的手都疼得發(fā)抖了?!彼闪怂谎邸?/p>

    曾亦舟用空閑的右手輕拽領(lǐng)帶,笑道:“你該不是知道我撿不起傘,才故意裝客氣,怕傷到我的自尊心吧?”

    “胡說?!彼趾莺莸赜U了他一眼,“我可不見得是那么好心的人。”

    待熱敷了一會兒,梁語陶才慢條斯理地抬起頭,在確定他的表情不那么痛苦后,輕聲問他:“好點沒有?”

    “好多了?!?/p>

    她如釋重負(fù),不由得開始嘮叨:“我說你當(dāng)年怎么就那么糊涂,好歹那時候我十六歲,你也十八歲了。你說求生意識再強,也不能這么弄傷自己。當(dāng)時鐵皮扎進手心里的時候,你怎么就沒點覺悟呢?”

    曾亦舟笑笑,漆黑的眸子里,有細(xì)微的落寞一閃而過。

    他說:“因為我怕死?!?/p>

    “難道我不怕嗎?誰碰上綁架都會怕的。”梁語陶反駁。

    曾亦舟強裝笑顏,故意做出一副嘲笑她的模樣:“我哪像你,當(dāng)時嚇得直接昏過去了?!?/p>

    “誰說的,我才不是嚇暈的?!彼瓦捅迫说胤瘩g,“要是我是嚇暈的,當(dāng)時你拽著鐵門說想逃跑的時候,把鐵皮都扎進手心的時候,我肯定會醒過來嘲笑你。”

    “你可別說,當(dāng)年歹徒放火把我們倆關(guān)在倉庫里的時候,某個人就因為吸了幾口濃煙,還住了整整一個月的ICU(重癥監(jiān)護室)呢。”

    她賭氣道:“那是因為我本來就肺不好?!?/p>

    “是、是、是,梁大小姐是千金之軀?!?/p>

    毛巾漸涼,曾亦舟不緊不慢地將毛巾揭開,正打算往臥室走,梁語陶的聲音卻驀地在他身后響起。

    “曾亦舟,謝謝你?!?/p>

    萬分誠懇的口氣,都不像是平日里那個嘻嘻哈哈的梁語陶。

    “謝我什么?”他回。

    “我媽說,當(dāng)年要不是你用衣服給我捂著嘴巴,我估計就因為吸入過多的煙引發(fā)肺部并發(fā)癥死了?!?/p>

    曾亦舟沒有回頭,他一手扶著欄桿,只留給梁語陶一個孤獨的背影。

    他笑道:“我們都好不容易活下來了,別老說死不死的了?!?/p>

    “可是你的手……”

    他終于回過頭,眼底神色平靜,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他耐心解釋:“放心,我的手真的不是因為你才受傷的。就像岑姨告訴你的一樣,真的是因為我當(dāng)時年紀(jì)輕,求生意識太強,著急地抓著鐵門,才會被鐵皮刺穿的。”

    大概是怕她胡思亂想,他又前言不搭后語地補了一句。

    “梁語陶,不要愧疚,真的不是你?!?/p>

    之后,他轉(zhuǎn)身而去。拾級而上的樓梯,不過是固定的階梯數(shù),但曾亦舟這輩子第一次覺得這個樓梯有些漫長。他想,或許過些日子,這個樓梯該重新改建了。

    靜謐的夜,任何細(xì)微的聲響都會被放大。

    手機在床頭柜上震顫,曾亦舟從浴室里走出,利落的短發(fā)滴著水,他信手拎起一塊干毛巾,往頭發(fā)上擦拭了好幾下,之后,將手機屏幕滑開。

    是父親曾兆的來電。

    “喂,爸……”

    “小舟,剛到家?”曾兆的聲音有些啞。

    曾亦舟分不清是電波傳輸導(dǎo)致的失真,還是一瞬間的聽覺出了問題。聽到曾兆聲音的那一刻,曾亦舟忽然覺得他老了十歲都不止。曾亦舟這才想起來,因為工作繁忙,已經(jīng)快半年沒回遠(yuǎn)江市看望父親了。

    曾亦舟的父親曾兆白手起家,在遠(yuǎn)江市的服裝行業(yè)里也曾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他的故事,也是極富傳奇性的。

    曾兆從小在山里長大,年輕時又因為一些變故,瘸了腿。曾亦舟的母親并沒有因為曾兆的腿,而對他有任何偏見。她深愛著曾兆,義無反顧地嫁給了他。之后,曾兆帶著她進城里打工,從小本的服裝生意開始經(jīng)營,一天天把產(chǎn)業(yè)做大。然而,好景不長,在曾兆的生意初見成效時,母親就因為急性敗血癥離開了他和年幼的曾亦舟。

    那時,曾亦舟才兩歲,而他母親當(dāng)時也不過才二十二歲。后來,曾兆的產(chǎn)業(yè)越做越大,甚至成了遠(yuǎn)江市服裝業(yè)的老大。即便是身邊美色如云,他也并未再娶,一直孤身一人。

    近些年,服裝產(chǎn)業(yè)已大不如前,曾兆的生意也每況愈下,九年前的某次產(chǎn)業(yè)鏈條的斷裂,險些導(dǎo)致清盤破產(chǎn)。不過,那時幸好有人及時給予融資,他才幸免于難。

    曾亦舟清了清嗓子,溫聲問道:“爸,您找我有什么事嗎?”

    “確實有點小事要跟你說?!痹缀吞@的笑聲從電話那頭傳來,“事情是這樣的,雖然這些年公司里收益不好,但勉強也能湊出一點現(xiàn)金。我想著,要跟你商量商量,暫時把你梁叔家的那筆錢給還了?!?/p>

    曾兆輕咳了一聲,繼續(xù)說下去:“當(dāng)年,你梁叔故意兜了個圈,注冊了一家公司給我們?nèi)谫Y。其實我們都心知肚明,他不過是因為陶陶的事情,對你的手傷過意不去,在還債而已。你爸我這人吧,也是實在人,我不想讓你因為這件事,在陶陶的面前抬不起頭來,所以這些年一直在籌劃著把那筆錢給還了?!?/p>

    曾亦舟擦頭發(fā)的那只手像是被按下了靜止鍵。

    許久之后,他才慢慢地吐出兩個字:“也好?!?/p>

    “錢方面,我已經(jīng)籌得差不多了?!?/p>

    “需要我?guī)兔幔坎畹牟糠治颐魈熳屆貢D(zhuǎn)過去?!痹嘀鄣馈?/p>

    “好?!?/p>

    曾兆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顯得有些飄忽,大約是要掛了。曾亦舟遲疑了一會,終究是忍不住囑咐道:“對了,爸,有關(guān)當(dāng)年我手傷的事情千萬不要跟陶陶提起?!?/p>

    電話那端傳來曾兆釋懷的笑聲:“我和你梁叔、岑姨都陪你守了那么多年的秘密,口風(fēng)緊得很,哪可能說出來。”

    書桌旁昏黃的燈光打在曾亦舟左手的傷疤上。曾亦舟嘗試著動了動左手,還是僅有拇指和食指有反應(yīng),其余三指依舊是紋絲未動。

    他沉聲,對電話那頭的父親囑咐:

    “她這人死心眼,要是知道了這件事,保不準(zhǔn)會對我愧疚一輩子。”

    周六,樂團的排練也再一次被提上日程。

    由于樂團里許多成員都從事非音樂專業(yè)類的工作,為了不影響樂團成員日常工作,往往會將排練的日子選在空閑的周六或周日。

    演出廳的舞臺上,已經(jīng)三三兩兩地聚了些人,他們手握各自的樂器擦拭著,細(xì)致而謹(jǐn)慎。每一個樂者都很愛護他們的樂器。如果將交響樂演奏比作戰(zhàn)場,那演奏者們的樂器就是他們戰(zhàn)斗的武器。

    梁語陶背著琴,走到自己的位置旁邊,在她的位置前面還有一個座椅,是最靠近指揮家的座椅,那一處是專屬于首席小提琴手的位置。

    當(dāng)然,今天的那個位置并不屬于她——她是第二小提琴手。

    國際交響樂慣例規(guī)定,樂曲終了,只有首席小提琴手才能與指揮家握手、謝幕。梁語陶畢生的目標(biāo),就是成為能夠在謝幕禮上,和著名指揮家謝紹康一起握手謝幕的那個人。

    不過可惜的是,這個目標(biāo)至今未能實現(xiàn)。就像她對于謝紹康的喜歡,也不過是她一個人的執(zhí)迷不悟罷了。

    梁語陶扯下琴盒的背帶,小心翼翼地將它安放在地上,拉開拉鏈,取出琴盒內(nèi)膽里的小提琴以及琴弓。片刻后,她又取出一枚松香,在琴弓上細(xì)細(xì)地摩挲著。松香的作用在于增大琴弓與琴弦之間的摩擦力,通常一塊好的松香能讓小提琴演奏出更優(yōu)美的聲音。。從小學(xué)琴的梁語陶,自然深諳其中的道理。

    梁語陶正抹著松香,身后突然有一只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

    “喂,梁語陶?!被顫姛狒[的女聲。

    原本一門心思擦松香的梁語陶,被突如其來的動作所驚嚇,嚇得連手上的松香都一并飛了出去。

    那人見狀,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將松香穩(wěn)穩(wěn)地接住,捧到手心,遞給梁語陶。梁語陶這才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她順著手遞過來的方向看過去,這才發(fā)覺,來人居然是她高中時期的同班同學(xué)周麗。

    她睜大了眼睛,驚訝道:“周麗,怎么是你?”

    “你沒看演出人員表?上面不清清楚楚地寫著周麗兩個字嗎?還是楷體加粗的?!敝茺悓⒈成系那俸蟹畔?,揉著肩膀長吁短嘆地抱怨著琴盒太重。

    “所有人的名字不都是楷體加粗的嗎?”梁語陶眨了眨眼睛,無辜道,“再說樂團幾十號人,節(jié)目單上又按照成員的姓名首字母排序,我哪那么容易找到你?!?/p>

    “你這是在嫌棄我太渺小了?”周麗齜牙咧嘴地瞪著梁語陶。

    “不敢,不敢?!绷赫Z陶只好賠笑。

    周麗俯身將琴取出,一邊擦松香,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梁語陶聊著:“沒想到五年不見,你出國一趟又回來,居然還在從事音樂行業(yè),對這一行也是真愛了?,F(xiàn)在想想,當(dāng)初我們高中一個音樂班,到如今,倒是沒幾個人在從事音樂行業(yè),只剩下你了?!?/p>

    “那你現(xiàn)在……”

    周麗回頭朝她笑笑:“我現(xiàn)在在學(xué)著做軟件開發(fā),俗稱程序員,朝九晚五的工作黨。至于為什么會參加這場演出……”她攤了攤手,“主要是因為這場演出的首席小提琴是我的大學(xué)專業(yè)課老師,我是奉了師命而來,不得不從。畢竟,我當(dāng)年也勉強算是她的得意門生之一。”

    周麗的搞笑風(fēng)趣不減當(dāng)年,梁語陶不禁被她逗笑了,輕松大方地問了句:“話說回來,我前幾天在微博上還看見我們的高中老同學(xué)曬結(jié)婚證了。你呢?現(xiàn)在怎么樣,還和陳子鳴在一起?”

    “不,我們早分開了?!?/p>

    “怎么會?”

    梁語陶不免驚訝。周麗和陳子鳴是同班同學(xué),是當(dāng)年班里被稱為雌雄雙煞的學(xué)霸。高中時期看似針鋒相對,處處爭奪第一名的兩人,到了大學(xué)里卻破天荒地在一起了。等國外的梁語陶聽說這樁事情時,周麗和陳子鳴早已發(fā)展火熱,同居了。因此,當(dāng)周麗說兩人已分開時,梁語陶不由得微微吃驚。

    周麗語氣自若:“我大四實習(xí)的時候,他移情別戀,劈腿被我發(fā)現(xiàn)。于是,我就和他分開了?!彼龥]心沒肺地笑著,“梁語陶,你知道我為什么會做程序員嗎?”

    “不知道?!?/p>

    周麗輕吐一口氣,繼續(xù)埋頭擦松香,說:“人不比程序長情。程序能守著幾個英文字母來回運轉(zhuǎn)一輩子,而人——不見得?!?/p>

    聞言,梁語陶沉默了,一時間竟不知道再說些什么。

    正當(dāng)她躊躇之間,周麗卻十分善解人意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對了,你回國之后見過曾亦舟沒?我記得當(dāng)年我跟你一個班的時候,他可是每天陪著你上課下課回家的小跟班。不過話說回來,他現(xiàn)在可是久江市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锪恕N易罱淮慰匆娝?,還是在電視上的新聞里呢?!辈坏攘赫Z陶回答,周麗又再次補充道,“說到曾亦舟,我倒是有個故事要講給你聽?!?/p>

    “什么?”提及曾亦舟的名字,梁語陶只覺得瞳孔都亮了。要是這是個丟人的消息,她還能回去好好嘲笑曾亦舟一番。思及此,她倒是來了興致,“你快說啊。”

    “還記得我們高中時期,省樂隊來我們學(xué)校挑選人去參加國家比賽的事情嗎?”

    “當(dāng)然記得啦,那年我還是冠軍呢?!绷赫Z陶驕傲道。

    “事情就出在這里了?!敝茺悡u著食指,笑道,“當(dāng)年就因為是你得的冠軍,所以大家都很不服氣,都說你是通過你爸、你爺爺?shù)年P(guān)系,暗箱操作才拿到的省樂隊的推薦機會。那時候,我們氣得在后臺罵你,當(dāng)時曾亦舟也在。我跟著幾個男生一起罵你,結(jié)果還沒罵暢快呢,曾亦舟就掄起拳頭把他們都揍了一個遍。不過我沒被揍,你知道為什么嗎?”

    “不知道?!绷赫Z陶捂著嘴笑。

    周麗撇著嘴:“因為,他說他不打女人。他還說,梁語陶說過,打女人的男人很討人厭?!?/p>

    梁語陶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當(dāng)真是沒想到,曾亦舟那么一個性子安靜的人,居然還會掄起拳頭打人。這……倒也勉強算是一個笑料了。

    周麗用肩膀拱了梁語陶一下,調(diào)笑道:“對了,這些年你跟曾亦舟怎么樣了?有沒有在一起啊?”

    梁語陶笑容一瞬間凝固,她不自然地接話:“你胡說什么呢?我跟他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啊?!?/p>

    “你這么想,曾亦舟可不見得?!敝茺愄糁济?,饒有興致地盯著她看,“我還記得,畢業(yè)聚會的那一晚,你喝得很醉。當(dāng)時我們班的聚會和曾亦舟他們班的就只有一墻之隔。我聽說,最后是曾亦舟把爛醉如泥的你帶走的。我還聽說……”

    “聽說什么?”梁語陶莫名心虛。

    “我還聽說啊,有人看到你們倆在大街上接吻了。后來,曾亦舟還扶著你上了他的車。而且……”

    周麗故意停頓了一下,賣了個關(guān)子,才繼續(xù)說下去:“當(dāng)時有人傳得神乎其神的,說你們早就在一起了?!?/p>

    “你別聽人胡說,那都是假的?!绷赫Z陶制止道。

    周麗卻置若罔聞,只是翻著眼皮,獨自回味:“這在當(dāng)時可真是一個超勁爆加超禁忌的話題。”

    從樂團排練完回到公寓的路上,梁語陶都是心不在焉的。

    打開門鎖,進入玄關(guān)的那一刻,梁語陶意外地沒能在門口的地毯上看見曾亦舟的鞋。不知怎么回事,她忽然松了一口氣。

    等看到餐桌上的便簽,梁語陶這才想起來,曾亦舟昨天就說過,今晚他有事要出去應(yīng)酬,會晚一點回來。平日里,梁語陶總是不把他的話當(dāng)一回事,現(xiàn)在她才發(fā)覺,自己似乎有些過分依賴他了。

    這種依賴,不適合于他們青梅竹馬的身份。

    腦子里的思緒越來越亂,根本找不到破解的方法。梁語陶邁開了步子徑直往浴室里沖,溫暖的水流自上而下淋濕她的全身。瞬間,全身的壓力都找到了出口,連她腦袋里混亂的想法也一并被清空了。

    她從淋浴間里走出,正打算從浴籃里取出換洗的衣物,這才發(fā)覺剛才跑得太急,連睡衣都忘了拿。

    不過沒關(guān)系,幸好今天曾亦舟不在家,她裹著浴巾跑回自己的房里,應(yīng)該也沒什么大礙。

    然而,當(dāng)梁語陶不緊不慢地從浴室里走出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想法似乎錯了。因為,走出浴室的那一刻,她清晰地看到原本空蕩蕩的餐桌上,擺滿了打包回來的食物。

    糖醋里脊,走油肉,松鼠鱖魚……都是她愛吃的。

    正當(dāng)她猶豫之時,從身后有溫柔的男聲傳來:“陶陶……”

    尾音綿長,嗓音低沉,專屬于曾亦舟的聲線。

    梁語陶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見曾亦舟這么叫她了,最后一次聽見這個親昵的稱呼,好像是在十五歲綁架案發(fā)生的時候,又好像……是在更遙遠(yuǎn)的以前。

    “你怎么回來了?”

    她轉(zhuǎn)過身去,曾亦舟正一如往常地以溫和目光看著她。此時,梁語陶只裹了一條浴巾,和曾亦舟四目相對的時候,她尷尬地通紅了臉,連說話都結(jié)巴了:“你、你趕緊轉(zhuǎn)過身去!”

    曾亦舟順應(yīng)她的意思,淡淡地笑著,背了個身向她解釋:“今天應(yīng)酬結(jié)束得早,我猜你會因為樂團排練沒吃飯,所以順道在陳記買了點你喜歡的菜回來?!?/p>

    回應(yīng)曾亦舟的,是梁語陶冷漠。

    “不用了,我剛剛在外面吃過了。如果沒事的話,我先上樓了?!彼龑⒃〗砟蟮盟浪赖模滤粝聛?。

    梁語陶在床上翻來覆去滾了無數(shù)遍都沒能睡著,空虛的胃不斷地冒著酸水,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地響。今晚的樂團排練結(jié)束得早,六點就結(jié)束了。那個不尷不尬的時間,梁語陶本就沒什么胃口,就直接回了公寓。

    她原本打算趁著曾亦舟不在家隨便弄些吃的,沒想到曾亦舟的意外歸來,打亂了她的計劃。她開始有些后悔剛才為什么要賭氣說吃過了,現(xiàn)下,只差餓得滿地打滾了。

    她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決定下樓找吃的。

    在冰箱里見到那些還未開封的菜時,梁語陶只覺得口水險些要從口腔里流出來。她飛快地取出一盒松鼠鱖魚,放進微波爐里。

    ?!?/p>

    電磁波威力強大,只消幾分鐘,原本冰涼的食物,就立刻滾燙得像是剛出鍋。

    梁語陶小心翼翼地端著松鼠鱖魚往餐桌上去,撲鼻而來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久江人很懂得松鼠鱖魚的吃法,甜酸適度的醬汁淋在魚身上,將魚本身的鮮味襯托得淋漓盡致。

    她剛吃了幾口,曾亦舟就從樓梯下來,一直來到她的面前。她明明知道他過來了,卻一門心思地埋頭吃著鱖魚,只把他當(dāng)透明人。

    他拉開椅子,坐到她的對面,抱著手臂,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今天是我哪里得罪了梁大小姐嗎?怎么一回來就朝我噴火?!?/p>

    “沒有?!彼龏A了一筷子魚肉,塞進嘴里。

    “那……是在樂團里受了氣?”

    梁語陶沉默不答,曾亦舟覺得她是默認(rèn),便說道:“我在久江市音樂廳認(rèn)識些人,需要我去囑咐一聲嗎?”

    曾亦舟話音剛落,梁語陶夾魚的那只手就驀地停住。她放下筷子,低垂著眉眼,目光落在鱖魚裸露的魚骨上。

    “曾亦舟,你別對我這么好,我不是姜瑤,我也不是任何一個和你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人。”她頓了頓,聲線微帶落寞,“我們只是一對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僅此而已,你沒必要對我這么好的?!彼ひ舻统?,分不清喜怒。

    “僅此而已”這四個字,將兩人之間的界限劃分得涇渭分明。

    “梁語陶,你今天是怎么了?”曾亦舟皺眉。

    梁語陶沒有回應(yīng),只是慢條斯理地抬起臉,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再次拋下一顆重磅炸彈:“曾亦舟,我想了想,我們雖然是青梅竹馬,但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總歸不太好。所以,我還是打算……搬出去住?!?/p>

    曾亦舟沉默良久,最終回了個“好”。

    “房子找好了嗎?需不需要我?guī)湍??”他問?/p>

    “不用了?!?/p>

    “你身上還有現(xiàn)金嗎?不夠的話,我給你?!?/p>

    她搖搖頭:“不用了。我爸媽遲早會知道我回久江市了。不過,在還沒找到房子之前,估計我還要在你這兒逗留幾天?!?/p>

    “沒事?!?/p>

    梁語陶將剔干凈的魚骨扔進垃圾桶里,轉(zhuǎn)身上樓,留給曾亦舟一個孤獨的背影。

    她停下腳步,說:“對了,這些天多謝你的照顧了。”

    “嗯。”

    從鼻腔里發(fā)出的音調(diào)略顯敷衍,卻也有效地掩蓋了他所有的情緒。

    周日,梁語陶臨時收到樂團的通知,說是要多加一場排練。就像廠商對待產(chǎn)品發(fā)布前準(zhǔn)備工作的細(xì)致謹(jǐn)慎,梁語陶對待演奏會的排練也是異常認(rèn)真的。因此,當(dāng)樂團經(jīng)理通知梁語陶時,她也立馬就應(yīng)下了。

    近三個小時的排練令作為指揮的謝紹康十分滿意,指揮家總是喜歡把情緒賦予音樂,當(dāng)音樂演奏能達到他理想的目標(biāo)狀態(tài)時,他是興奮至極的。所以,在演出結(jié)束之后,謝紹康特地請了全樂團的人一起用餐。

    當(dāng)然,其中也包括梁語陶。

    聚餐地點選在楓園,全市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檔宴會場所。

    所有人被均分成幾桌,按照進場順序入座。很巧,梁語陶和謝紹康一桌,好友周麗則坐在她的旁邊。

    餐桌上的氣氛總是熱鬧的,幾杯酒灌下去,好幾個平時老是冷著臉的樂團大角色也都放下了架子,悠閑自在地聊著。中途的時候,謝紹康的電話響了,他有些抱歉地點頭致意,轉(zhuǎn)身就出去接了個電話。

    等他接電話歸來,有好事的人開始搭腔調(diào)笑:“謝指揮剛剛是去接什么電話了,怎么神神秘秘,跟見不得光似的?”

    謝紹康難得熱鬧地回答道:“是我女朋友的電話?!?/p>

    “該不會是前幾天來樂團的那個姑娘吧?”

    有和謝紹康熟識的人插嘴道:“沒錯,就是那個姑娘,叫趙子妗。人家謝指揮可是鐘情著呢,在學(xué)校的時候就開始追她,到現(xiàn)在都好幾年了。照目前的架勢來看,謝指揮終于是要媳婦熬成婆了?!?/p>

    被人這樣打趣,謝紹康倒也不惱火,反倒是靦腆地笑著。然而,這樣的笑容,卻讓他鄰座的梁語陶如坐針氈。

    謝紹康的手機鈴聲再一次地響了起來,這次,他并沒有接。只是站起身來,鄭重地向席間的所有人鞠了個躬,解釋道:“不好意思,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了。我請客,大家都吃得高興點。趕明兒還有機會大家聚在一起,我再來賠罪?!?/p>

    “喲,這是佳人有約啊!”有人起哄道。

    謝紹康只是笑了笑,沉默卻不解釋。

    和謝紹康相識多年,梁語陶很明白謝紹康的為人。他解釋代表否定,而沉默,則是代表默認(rèn)。

    梁語陶也不知是為什么,心里竟像是忽然空了。她忽然發(fā)覺,三年暗戀,五年追隨。原來,也比不過他愛的那個人偶有的青睞。

    身旁的周麗戳了戳梁語陶的肩膀,壓低了聲音,說:“你還記不記得趙子???”

    “當(dāng)然記得?!绷赫Z陶輕描淡寫地笑笑,“比我們高一屆的學(xué)姐,當(dāng)初似乎還是我們學(xué)校的?;??!?/p>

    周麗啐了一口:“呸!什么?;āU瘴铱磥?,一副狐媚樣子,你不知道比她好看多少。要是你早點轉(zhuǎn)學(xué)過來,校花這頭銜就是你的了?!敝茺悡沃?,若有所思地看著梁語陶,“不過話說回來,我突然想起來,你以前,好像還暗戀過謝紹康呢?!?/p>

    “你怎么知道?”

    梁語陶倒是驚訝了。她暗戀謝紹康這件事,她只告訴過曾亦舟一人,甚至連她父母都是知之甚少?,F(xiàn)在,周麗的話倒是讓她吃驚了。

    “喲喲喲,暴露了?!敝茺愌谧焱敌?,“我本來還只是試探試探你,沒想到你的表現(xiàn),倒是坐實了我的想法。梁語陶,你真是太單純了?!彼贿叧靶λ?,一邊跟她解釋,“我記得以前我跟你同桌,老師講課的時候,我總看見你心不在焉地在那邊寫寫畫畫。我開始還以為你是認(rèn)真做筆記呢,結(jié)果我下課偷偷翻開一看,居然全是謝紹康的名字。那時候我就猜到,你估計是喜歡他了?!?/p>

    “哪有你這樣偷看人筆記的!”梁語陶狠狠地覷了她一眼。

    周麗嘿嘿地笑著,笑了一會兒,忽然冷下了臉,其迅速程度,堪比川劇變臉。她急匆匆地問道:“對了,梁語陶,你該不會現(xiàn)在還喜歡他吧?要是還喜歡他,趕緊給我把這個苗頭掐死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估計很快就要跟趙子妗求婚了?!?/p>

    “什么意思?”梁語陶蹙眉。

    “字面上的意思?!敝茺愓Z氣懇摯,“你昨天沒發(fā)現(xiàn)嗎?樂團經(jīng)理給我們新發(fā)的譜子,多了一首返場曲目——《婚禮進行曲》,門德爾松在公元1826年創(chuàng)作的曲目,選自于序曲《仲夏夜之夢》。梁語陶,你在國外待了那么多年,沒有理由不懂這是什么意思的?!?/p>

    西方推崇浪漫主義,有很多演奏家或是指揮家,借由演奏浪漫的返場曲目,在所有觀眾的見證下,向心儀之人求婚。而被演奏的曲目中,《婚禮進行曲》最受青睞。

    “不過是一首返場曲目而已,你別多想了。學(xué)長那么死板的人,哪能做出那么浪漫的事?”梁語陶選擇自欺欺人。

    “你居然不信?”為了佐證自己的話,周麗不由得再次拋下話,“你不信的話,我待會把樂團經(jīng)理叫來。她前天還陪著謝紹康去買求婚時需要用的鉆戒和玫瑰了。待會我把她叫來,她沒啥心眼,我旁敲側(cè)擊幾下,答案就出來了?!?/p>

    說罷,她就直接站起了身,往樂團經(jīng)理所在的方向去。

    梁語陶眼明手快地拉住了她,硬生生地把她扯回座位上。其實,梁語陶的心里早就有數(shù),只是不愿意接受罷了。然而,現(xiàn)下的所有事情,逼得她不得不承認(rèn),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

    她沉聲勸解周麗:“得了,得了,我知道了,我信你還不成嗎?”

    梁語陶低落的情緒,倒是讓周麗有些意外。她沉默良久,才恍然大悟道:“梁語陶,你該不會是真的……到現(xiàn)在還喜歡謝紹康吧。”

    梁語陶不答。

    周麗恨鐵不成鋼:“我說你可真是死心眼。放著那么好的一個曾亦舟不要,偏偏喜歡一個心有所屬的謝紹康是要干什么?!?/p>

    “周麗,我們能別提曾亦舟嗎?我和他真的只是青梅竹馬,沒有其他?!彼吐暟?。

    “好、好、好?!敝茺悷o奈。

    接下來,周麗再也沒敢和梁語陶分享那些八卦的小道消息。她原本就是個極為粗線條的人,也不過是信口一說,信口一問,卻不想,倒是戳傷了梁語陶的心。

    眼看身旁的梁語陶一杯杯地將烈酒灌進嘴里,無論怎么勸也都不肯聽,周麗只能干坐在一旁,內(nèi)疚至極。

    聚餐結(jié)束,梁語陶已經(jīng)喝得爛醉如泥了。

    周麗知道這是自己闖下的禍,以她直爽的個性,硬著頭皮也得把這件事給兜底。于是,她一把拎起了梁語陶的手臂,徑直將她扛出了包廂。

    結(jié)果出了包廂,她才回過神,一時間竟也不知道將梁語陶往哪里帶。她家吧,太小。梁語陶家吧,不知道在哪。

    正當(dāng)周麗躊躇之際,從她背后忽地傳來嘈雜的人聲。她趕忙扛著梁語陶退開了半步,讓身后的人先走。

    被簇?fù)碇娜巳褐校嚨爻霈F(xiàn)了一張熟悉的臉孔。他側(cè)臉深邃,一雙好看的眸子,熠熠生輝。與他交談的是一群中年人,個個都是老奸巨猾的面孔,但他卻依舊面色從容,不卑不亢,運籌帷幄之中,高下立判。

    周麗的眉頭皺成了一團,她覺得這個人異常熟悉,卻又叫不出名兒來。愣了半晌,她才終于想起,這人竟然是梁語陶的青梅竹馬曾亦舟。

    自從畢業(yè)之后,她就沒再見過梁語陶的小跟班曾亦舟。之前也不過是在電視屏幕以及報紙雜志上見過,偏生屏幕容易失真,他看上去竟比電視屏幕里還要好看幾分。

    周麗十分識趣,等到曾亦舟身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扛著梁語陶從角落里走出來,戳了戳曾亦舟的肩膀,滿眼諂媚地笑著:“哎呀,這不是曾亦舟嗎?”

    曾亦舟下意識地看向她,待發(fā)覺靠在她肩上的那個人是梁語陶后,不自覺地皺了皺眉:“你是?”

    “你不記得我啦?我是梁語陶的同學(xué)周麗啊。”周麗觍著臉,繼續(xù)賠笑。

    “她怎么了?”曾亦舟的注意力全都鎖在醉倒了的梁語陶身上。

    周麗尷尬地?fù)狭藫夏X袋:“事情是這樣的,剛才吧,我們樂團的指揮謝紹康請客。結(jié)果,一不小心她就喝高了。”周麗的措辭十分小心,將所有事情都說得輕描淡寫,“你看,我一個女孩子,帶著她也不方便?!?/p>

    不等曾亦舟回答,她立刻將所有的力量積蓄到手心,一鼓作氣地把肩上的梁語陶推進了曾亦舟的懷里。她揉了揉肩膀,大義凜然地說:“所以……我現(xiàn)在鄭重地把照顧梁語陶這個重任交給你了,你好歹也是梁語陶的青梅竹馬,一定能安全地把她送回家對不對?你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既然這樣的話,就麻煩你好好照顧她了,謝啦!”

    說完,她也不給曾亦舟反悔的時間,撒開腿就跑。

    梁語陶雖喝多了,但所幸酒品還好,不至于發(fā)酒瘋?;毓⒌穆飞希恢卑舶察o靜的。

    曾亦舟把她塞進車后座,她就一個人東倒西歪地躺在后座上睡著了。等曾亦舟將車停在地下車庫,預(yù)備把她叫醒時,她已經(jīng)睡熟了,真皮座椅上甚至還留下了一攤口水。

    曾亦舟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將她從車廂里打橫抱了出來。彼時,車庫里空蕩蕩的,她就像是洋娃娃似的,恬靜地靠在他的胸膛。他甚至能聽見她的呼吸聲,輕柔緩慢,均勻綿長。

    那一刻,他的心莫名地軟了。

    回到公寓后,曾亦舟擰了一塊毛巾給她擦臉,這才發(fā)覺,為了和謝紹康見面,梁語陶今天還特地化了淡妝。

    平日里,除非上場演出,否則梁語陶整天都是素面朝天的。以前曾亦舟總笑她不懂得打扮自己,現(xiàn)在才知道,她只不過是懶得在他面前光鮮亮麗而已。

    女為悅己者容,顯然,曾亦舟并不是那個人。

    睡夢中的梁語陶嚶嚀了一聲,伸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眸子。她一張口,就是滿嘴的酒氣,像是剛從酒罐子里爬出來。

    “你誰???”她惡狠狠地問道。

    他全然不顧她的暴躁,無奈地解釋:“我是曾亦舟,你梁語陶的青梅竹馬?!?/p>

    梁語陶皺著眉,借著客廳里微弱的光線,打量著他。片刻后,她的態(tài)度變得惡劣:“你騙誰呢你,曾亦舟才不是長你這樣的。他只有一個腦袋,可是……你有一個?兩個?三個?四個腦袋?!彼钢肟?,咯咯地笑,“你該不會是妖怪吧?你可別吃我,我皮糙肉厚不好吃。曾亦舟的肉好吃,你快去吃他?!?/p>

    曾亦舟忍俊不禁地說道:“梁語陶,你以為你自己是唐僧?。磕膩砟敲炊嘌窒氤阅??!?/p>

    “那你到底是何方妖孽?”她手舞足蹈,學(xué)著電視劇里道士收妖的樣子,嘴里念念有詞。

    “你睜大眼睛看看,我是曾亦舟?!?/p>

    聞言,梁語陶折騰了半天,終于坐了起來。之后,她眼神迷離地抬著腦袋,無限貼近曾亦舟的臉龐。她熱騰騰的呼吸噴灑在曾亦舟的臉上,擾得他有些心猿意馬。

    曾亦舟下意識地遠(yuǎn)離了些,她卻一把揪住了他,抱著他的胳膊,嘿嘿地笑了起來:“哎呀,居然真的是小舟,小舟舟,小舟舟舟……”

    她不停地叫著他的小名,叫著叫著,卻又摟著他號啕大哭起來。

    “怎么了?”

    “曾亦舟,我不開心?!?/p>

    “誰又惹你不高興了?”

    她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曾亦舟沒辦法,只好拿著毛巾一遍遍地替她擦。他生怕弄疼了她,動作都是無比輕柔的。

    梁語陶深深地埋進他的懷里,扯著他的襯衣當(dāng)紙巾擦淚?!霸嘀?,學(xué)長要求婚了,他要跟趙子妗求婚了。他還特地安排了演出的返場曲目,打算在觀眾的見證下向趙子妗求婚。而我呢?我每天辛辛苦苦地去排練,早出晚歸,只想讓他多看我一眼。結(jié)果呢?曾亦舟,我不服氣,我真的好不服氣……”

    “你不服氣的話,就該去搶?!?/p>

    她拼命地?fù)u頭:“可是他根本不給我機會,他根本不在意我。”她掙扎著從他的懷里仰起頭,淚眼婆娑,“我那天問他,不是說好了回國之后就給我一次機會的嗎?你知道他對我說什么嗎?他告訴我,那只是個誤會。原來,我放棄在國外繼續(xù)深造的機會,一無所有地回到國內(nèi),面對我的……只有他的一句誤會?!?/p>

    曾亦舟沒有回應(yīng),只是沉默地站起來,打算去給梁語陶重新?lián)Q一條熱乎的毛巾。

    酒醉中的梁語陶模模糊糊地看見曾亦舟的動作,她只以為連他也要丟下她一個人,便忙不迭地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衣角。她含著眼淚,低聲哀求:“曾亦舟,你別走……”

    曾亦舟對她的眼淚無可奈何,只好又退回去,重新在她身旁坐下。

    突如其來的重量令沙發(fā)瞬間凹陷了下去,原本半坐著的梁語陶因為重心不穩(wěn),險些跌下去。曾亦舟見狀,立刻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同一時間,兩人一道栽倒在了沙發(fā)里。

    梁語陶躺在沙發(fā)上,曾亦舟則是撐著手臂,伏在她的身上。四目相對的時候,有些莫名的情緒在兩人之間生根發(fā)芽。

    許久后,梁語陶忽然慢條斯理地伸出手,眼神蕩漾著水光。

    “曾亦舟,我親你好不好?”

    他立刻清醒地駁斥她,急欲從她身上退下,卻又被她摟住脖子的動作打斷:“梁語陶,你是不是喝糊涂了?”

    聞言,她只是眼神迷離地?fù)ё∷牟鳖i兒,整個人貼近他,語氣輕佻地反駁。

    “又不是沒親過。我十九歲的時候,我們倆不是早就試過了嗎?”

    曾亦舟僵在原地。

    原來所有的事情,遠(yuǎn)不如曾亦舟想象的那般簡單。表面上的輕描淡寫,互相裝作不在意,也只不過是不愿點穿兩人之間的曖昧。

    梁語陶和曾亦舟是青梅竹馬,卻又不僅止于青梅竹馬。

    事情發(fā)生在她高中畢業(yè)的那年,梁語陶十九歲,曾亦舟二十一歲的一個晚上。

    有時候傳言不可信,但有時候傳言也是極可信的。而周麗所聽說的謠言,雖是空穴來風(fēng),但也未必?zé)o因。

    唯一錯誤的一點,大概就是……他們并沒有在一起。

    【上市預(yù)告】

    他寵她入骨,護她周全,從青梅竹馬變成她的小跟班。

    卻不知他守護了十幾年的梁語陶居然學(xué)會哄別人了?

    曾亦舟:“梁語陶,我喜歡你,不圖回報,只圖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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