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增如
這是1949年4月13日丁玲在參加“世界擁護和平大會”途中致陳明信中的一段話:“……沿途民主人士軼聞亦不缺乏,但都不如文藝組之調(diào)皮,田洪兩兄表現(xiàn)都不甚好,尤其是洪,郭老常常生氣、著急。郭的確是一可愛之人!”
田洪兩兄是田漢和洪深,郭則是代表團團長郭沫若。我在寫《1949年和平列車上的“文人雅集”》(刊《世紀(jì)》2021年第2期)一稿時,曾于2019年7月13日登門向丁玲之子蔣祖林求教。祖林說,郭沫若率領(lǐng)的中國出席世界擁護和平大會代表團,3月29日下午從北平啟程,丁玲和古元那時在沈陽,他們從沈陽出發(fā),比代表團早一天到哈爾濱,住在中央大街的馬迭爾飯店。祖林正在哈爾濱工業(yè)大學(xué)學(xué)習(xí),3月31日上午陪母親一起到火車站,迎接從北京來的代表團。在馬迭爾飯店吃飯時,他和母親與田漢一桌,丁玲稱呼田漢為“田老大”,他們關(guān)系很熟,多年不見了。田漢愛喝酒,一路上都喜歡喝,喝了酒話就更多。說他和洪深“表現(xiàn)都不甚好”,可能是指這個。
代表團回國后,祖林又陪媽媽從哈爾濱去沈陽。路過長春,朱光市長請代表們在紀(jì)念簿上簽名留念。祖林說,許多代表題了詞,但丁玲沒有題,田漢寫了詩,簽了名,翦伯贊字寫得很好,李德全夸獎他說:你把字寫得像花一樣漂亮。
祖林看到郭沫若和丁玲的相處,認(rèn)為郭老對母親很客氣,也很熱情。
丁玲讀中學(xué)時就酷愛郭沫若的詩歌,從長沙文化書社購得詩集《女神》,愛不釋手,對《鳳凰涅槃》和《湘累》可以背誦如流。1922年春,她到上海平民女校學(xué)習(xí),有一天和王劍虹、王一知等同學(xué)“帶著非常景仰的心情,興致勃勃地”去民厚里拜訪郭沫若。在陳設(shè)簡單的堂屋里,她們圍著四方桌坐在凳子上。郭沫若坐在上首一把椅子上,旁邊坐著張資平。女學(xué)生們說,我們很喜歡讀《女神》。郭沫若便問她們在平民女子學(xué)校的學(xué)習(xí)情況。當(dāng)聽說教英文的是沈雁冰,他突然大笑起來,還一邊推著張資平說:“資平,我看你去教吧。哈,沈雁冰教英文……”女學(xué)生們都不安地看著他,不理解他為什么那樣大笑,那樣看不起沈雁冰。丁玲在1978年9月25日日記里回憶說:“當(dāng)時,我們幾個人都有同感,好像我們這幾個沈雁冰的學(xué)生,更不在他眼底的樣子。我們那時年輕人的自傲、不羈的心情,好像受了一點損傷,卻又在這樣一個偉大的天之驕子的面前不敢于有所表示的樣子……”
二十多年后,他們同在一個代表團,丁玲看到身為團長的郭沫若生氣著急的樣子,回想起當(dāng)年上海民厚里的情景,越發(fā)感到“郭的確是一可愛之人”了。
這里還要做一下更正,我在《1949年和平列車上的“文人雅集”》文末提到參考了吳雪彬的一篇文章,作者名字不是吳雪彬,應(yīng)是吳雪杉。
寫于2021年3月21日
(作者為丁玲最后一任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