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蒙 臧瑩 馮述一
新鄉(xiāng)市博物館藏有一幅傅山《草書五言詩》條軸,紙質(zhì),縱180cm,橫50cm,保存基本完好,為珍貴文物中的一級品文物。所書內(nèi)容為唐代著名詩人王維《鹿柴》詩作:“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窮款:山書,下鈐朱文方?。骸案瞪街 薄?/p>
傅山,山西太原人,初名鼎臣,字青竹,后改為青主,號真山、朱衣道人、僑黃等,生于明萬歷三十五年(1607年),卒于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為明末清初人士。傅山善詩文,精書法,通醫(yī)術(shù),時人稱其“字不如詩,詩不如畫,畫不如醫(yī),醫(yī)不如學,學不如人”,且其有浩然正氣,明清鼎革而不屈服,志行貞剛,梁啟超將他與黃宗羲、顧炎武、王夫之、顏元、李颙稱為“清初六大師”。
傅山生于書香世家,年少聰穎,潛心治學,曾就讀于三立學院,拜入山西提學袁繼咸門下,得其青睞。袁繼咸因得罪閹黨被誣陷,囚于京師獄中。傅山作為其弟子,聯(lián)絡(luò)各方生員聯(lián)名上書,步行赴京,散發(fā)傳單,出堂作證,為老師申訴冤情,最終使得老師沉冤昭雪,洗脫污名。傅山在此事件之后聲名大振,被人稱為“義士”。
傅山無心仕途,醉心學術(shù)。明亡之后,傅山作為明遺民,避亂于山西陽泉壽陽,且絕不剃發(fā),并出家為道,號“真山”。他身著朱衣,別號“朱衣道人”、“石道人”,朱衣,又為朱姓之衣,意為對明朝的堅守。傅山積極參與反清復明斗爭,與南明特使宋謙聯(lián)系密謀反清,后失敗,以“謀逆”罪被清軍抓獲。即便被嚴刑逼供,傅山亦未投降,表現(xiàn)出崇高的民族氣節(jié)。后來得多方營救,傅山被釋放,此案便是轟動一時的“朱衣道人案”。
清入關(guān)之后,為了緩和民族矛盾,籠絡(luò)人心,康熙曾下詔遍尋“學行兼優(yōu)、文詞卓越之人”,傅山屢辭不就,稱病臥床,拒絕參加考試??滴鯗视杳庠?,封之“內(nèi)閣中書”,謝恩之時傅山“望見大清門,淚涔涔下,仆于地”。傅山返家之后,對于“內(nèi)閣中書”的稱呼皆閉目不應(yīng),自稱為民,不與清廷合作,顯示了其寧折不彎、剛硬堅毅的民族氣節(jié)與“蕭然物外”的精神追求。
康熙二十三年初,傅山獨子傅眉去世,傅山深受打擊,肝腸寸斷,作《哭子詩》十六首,抒發(fā)其喪子之痛與對獨子的追思之情,字字血淚。傅眉去世四個月后,傅山也與世長辭,并囑咐死后著朱衣黃冠入殮?!蛾柷h志》記載:“及卒,四方來會送數(shù)千人”。
傅山在中國書法史上有著崇高的地位,這不僅得益于其高尚堅貞的品德,更得益于其書法上卓越杰出的才能。傅山書法諸體皆能,無一不精,且能融會貫通,摹古創(chuàng)新,自成一體。
傅山書法啟蒙較早,遵循當時學習書法的傳統(tǒng)途徑,通過不斷的臨摹來淬煉書法技巧,他晚年在著作《霜紅龕集》中記載:“吾八九歲即臨元常,不似。少長,如《黃庭》、《曹娥》、《樂毅論》、《東方贊》、《十三行洛神》、下及《破邪論》,無所不臨,而無一近似者。最后寫魯公《家廟》,略得其支離。又溯而臨爭座,頗欲似之。又進而臨《蘭亭》,雖不得其神情,漸漸知此技之大概矣”,這是傅山學習書法的最初階段?!端t龕集》又言:“貧道二十歲左右,于先世所傳晉唐楷書法,無所不臨而不能略肖。偶得趙子昂、香光詩墨跡,愛其圓轉(zhuǎn)流麗,遂臨之,不數(shù)過,而欲亂真”。明代中后期趙孟頫、董其昌書法盛行,為學子臨摹對象,傅山此時期主要研究臨摹趙、董之書。此后轉(zhuǎn)而學習顏真卿書法,并精研北碑、篆隸。該階段明朝滅亡,山河破碎,作為明遺民,內(nèi)心充滿憤懣,他將這種憤懣通過書法表現(xiàn),大量書寫草書、篆書等,這是他學習書法的重要階段。在他生命的后期,傅山重新審視二王和趙孟頫、董其昌書法,書法藝術(shù)逐漸趨于成熟。
堅貞的性格、精湛的書法技藝和山河鼎革的遭遇,加之明末思想的解放,最終形成了傅山獨特的書學理念。傅山在《霜紅龕集》中的《作字示兒孫》一詩中,告誡兒孫“作字先作人,人奇字自古”,他將做人視為學書第一要務(wù),并終生踐行,以自己的經(jīng)歷為該理念做出了極好的注釋。然而該理念將人品和書品緊密連接并畫上等號,具有一定的思想局限性。傅山最為著名的書學思想是其“四寧四毋”觀,即:寧拙毋巧,寧丑毋媚,寧支離毋輕滑,寧真率毋安排,這和他追求的“天機自然”相輔相成。
傅山身處晚明書法革新的時代,他的草書承襲了徐渭、張瑞圖、王鐸等人的風格,掀起了巨幅草書的狂瀾,并對后期碑學的興起有重要的影響。他的草書用筆連綿,線條纏繞不斷,一瀉千里,氣韻連貫,以此來表達作書者內(nèi)心劇烈的情感。草書結(jié)字多以圓、曲為主,這與其連綿的線條密切相關(guān)。傅山注重書法作品的整體布局,強調(diào)字與字之間的位置和對比,并將相鄰的幾個字通過連綿的線條連帶組合,通過圓、曲的結(jié)字,字與字、行與行之間都產(chǎn)生變化,增強了草書的視覺沖擊力。
新鄉(xiāng)市博物館所藏的這幅傅山草書五言詩軸,所書內(nèi)容為唐代著名詩人王維《鹿柴》詩作:“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备F款:山書,下鈐朱文方?。骸案瞪街 ?。傅山喜好落窮款,即只題姓名,如“山書”、“真山”、“傅山書”等,無法判斷書作的具體紀年,也沒有其他可參考的信息,不利于傅山草書研究工作的開展。該幅草書五言詩軸,線條連綿,結(jié)字多圓、曲,字有正欹、大小之分,墨有濃淡、干枯之別,但整體氣韻貫通,連綿流動,跌宕起伏,有一瀉千里之勢,體現(xiàn)了書者精湛的書法技藝與強烈的內(nèi)心情感。
該幅傅山草書五言詩軸為新鄉(xiāng)市博物館舊藏。新鄉(xiāng)市在1949年至1952年期間曾是平原省的省會,當時平原省文管會四散全國搜集文物,大多未留下詳細檔案。平原省撤銷后,文物于1952年底移交新鄉(xiāng)市圖書館文物股,1958年8月入藏新鄉(xiāng)市博物館至今,具有珍貴的藝術(shù)價值和重要的歷史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