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內蒙古工業(yè)大學建筑學院 內蒙古自治區(qū)綠色建筑重點實驗室 范甜甜 賈曉滸
人類起源時, 對自然界十分依賴,不同的自然與地理條件對于民族性格和文化精神的形成具有重要作用。
東亞大陸復雜的地形和溫和的氣候為人類生存發(fā)展提供較適宜的環(huán)境,邊緣半封閉的地貌使我國處在與世界相對隔絕的狀態(tài),其優(yōu)越的生存條件使我國境內早期的人類形成崇尚并依賴自然的平穩(wěn)性格,進而形成我國傳統文化中“天人合一”的自然觀,古代人視自然是萬物的本源,十分重視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
西方文化發(fā)源于歐洲東部的地中海地區(qū),氣候條件極差,可耕種土地稀少,生存環(huán)境被各種天然障礙分割成若干孤立的小區(qū)域,在與惡劣環(huán)境長期斗爭的過程中激發(fā)出人們的抗爭精神,并且發(fā)展成多民族共生的生存方式。正因如此,西方人逐漸形成崇尚自由和征服自然的性格,西方人的自然觀是將自然世界和人文世界脫離,認為耶穌同時創(chuàng)造了人與自然2個對立面,而人類任務是征服自然。
基于不同的自然觀,建筑表現形式也大相徑庭。
我國傳統觀念將自然與人文社會融為一體,追求人與自然的和諧關系。該觀點在我國古代園林建筑中得到充分體現。古典園林素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理念,造園時“借造結合,以借為主,造為輔”,因勢利導,利用原有地形、景物,整個過程順應自然,最終形成曲折蜿蜒、需要時間去感受的空間。這樣“移一步易一景,移一日易一景”的空間,需在“行進”過程中感受其獨特魅力。
西方文化本身強調對自然的征服與改造,故其建筑表現出征服自然。從梁柱與拱券結合體系下的萬神廟到工業(yè)革命時期新工藝及新材料促成的水晶宮,建筑成為西方文化中展現人類最高技藝的載體,是征服自然的象征。建筑作為自然的對立物出現,城堡多位于山巖或曠野中,與自然對立,早期城堡內未給自然留出空間。即使后出現的園林,同樣也以形體為規(guī)則幾何體、與自然形成強烈對比、龐大的建筑物為核心,周圍花草樹木被修剪方正,平面規(guī)則布置,絲毫不遮擋建筑物主體,建筑物凌駕于自然之上,人們站在任何角度都能感受到建筑的恢宏。
在影響建筑的諸多因素中,哲學力量巨大,哲學觀點基于自然觀之上對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世界有更全面的認識。
我國哲學起源于先秦時期的儒家思想,推崇“中庸之道”,強調“禮制”;道家的“思”一方面是對自然認識的更高進步——“天人合一”,另一方面是對空間更進一步的認識——“清凈自然無為”;《周易》中的“風水”——陰陽五行的生態(tài)觀及“群”的思想,都包含在我國傳統哲學思想中。不同時期的哲學思想,逐漸發(fā)展成敬畏自然、等級森嚴的封建主義思想。
西方哲學起源于古希臘的哲學思想,以神話和傳說為前提,傳說中的神和“半神半人”的英雄所做的主要是征服世界,進而反映出古希臘人積極進取的態(tài)度及對神的敬畏;而后,亞里士多德又提出“科學”觀點和人本主義思想,倡導民主、自由、平等、博愛。在不同思想影響下,西方形成敬畏神靈、追求自由及不斷征服、突破的思想。
哲學思想導致建筑觀念的不同,造成建筑文化差異明顯——西方因對神的崇拜,建筑是以教堂、寺廟為主體串聯起來的藝術史;而我國因對天子的崇拜,建筑以宮殿串聯。像其由始至終凌駕于建筑領域之上的建筑類型,日本的尹東忠太將這種現象稱為“建筑本位”,即西方以宗教建筑為建筑本位,我國建筑受民族思想的影響以宮室為本位。
我國的宮室建筑受“禮制”和《周易》中“群”思想的影響,建筑大多以等級分明的“群體”方式存在,相較建筑形體而言,更講究平面布局,一方面建筑群體可完善,在平面上向外延展,是動態(tài)發(fā)展的過程,這便是我國建筑文化中“行”的體現。另一方面,建筑單體在建造時深諳“中庸之道”,建筑出現“將建筑的不同功能布置在不同等級的小盒子中”的模式,故建筑的使用需不斷轉換場景,是動態(tài)的過程,該過程體現出我國建筑文化中“行”的不同存在方式。
西方宗教建筑多為建筑單體,為體現神的崇高、人的渺小,往往在體量與空間上追求極致,外部形體與內部空間一覽無遺,因宗教建筑使用功能單一,通常對使用者無切換場景的需求,相對靜止的條件下可完成對建筑的使用。另一個層面上,單體的存在不利于日后擴建,故建筑單體成為歷史上的經典,建筑不會隨著歷史發(fā)展有巨大變動,為“止”的體現。
在中西方不同哲學思想下,形成不同的美學觀點。我國的審美觀往往與道德聯系,善就是美,惡就是丑,而西方人對美的認識截然不同,認為美是純粹的,不摻雜任何感情色彩。
西方建筑的基礎為集合美學,亞里士多德曾說:“美的主要形式,即空間的“秩序、勻稱與明確”,強調形體的造型與比例,注重設計表達效果,不在意平面空間的延伸?!蔽覈诮ㄖ误w造型上幾乎無差,只有等級區(qū)分,且無論在繪畫還是實體建造中,單體建筑的透視效果并不突出,但整個建筑群的總體效果被擺在重要位置,力求平面空間的連續(xù)和延伸。
簡而言之,我國在于“神”,西方在于“形”。我國建筑追求建筑群體的和諧,小到四合院,大到紫禁城,我國建筑的“神”90%都來源于空間序列的布置對氣氛的營造。建筑中的使用者都“不識廬山真面目”,但卻可以感受整個建筑所營造的氛圍,如紫禁城中等級最高的太和殿,從體量上講,遠比凡爾賽宮要小,但卻營造出無比莊嚴肅穆的氣氛,給人氣勢磅礴的感受,這主要歸功于太和殿之前的空間序列,如果沒有前面空間行進的層層鋪墊,直接“空降”在大殿前,就無法感受整個建筑營造的氣氛。
西方建筑的體積感強烈,對建筑形體美有科學認識,注重形體與比例。單體建筑沒有建筑群的層層鋪墊,直截了當擺在眼前,利用獨特造型、豐富裝飾來達到營造氣氛的目的。例如哥特式教堂——直刺蒼穹的尖頂,光怪陸離的裝飾,體現出西方人對天堂的向往和對上帝的崇拜,建筑設計并無鋪墊,只要接近它,就可從整個體量造型上感受此種氛圍。故感受西方建筑的過程不需要鋪墊,相對而言,便是“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