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名河北

古代以“河”為黃河專稱，也稱“大河”。

“河北”作為一個地域名稱起源很早，本指黃河下游以北地區(qū)?！稜栄拧め屒稹酚涊d：“天下有名丘五，其三在河南，其二在河北?！边@里的“河”即指黃河，“河北”即指黃河以北的廣大區(qū)域，包括今河北大部分地區(qū)。

早在幾千年前，黃河就流經(jīng)河北腹地，并在今滄州、天津一帶入海。

西漢時期，黃河仍大范圍流經(jīng)河北，直到東漢，才改道山東入海。歷史上黃河最后一次流經(jīng)河北，是在北宋慶歷年間（公元1048 年之后），黃河第三次改道，奪海河入海，前后行水62 年。

雖然今天的黃河已不再流經(jīng)河北，但在歷史上，黃河是對河北自然地理基礎(chǔ)形成貢獻最大、影響最深遠的河流，漳河、滹沱河等河北著名河流，歷史上都曾是黃河的支流。黃河，是河北當(dāng)之無愧的母親河。

文明濫觴

當(dāng)人類的足跡第一次印上這片土地時，它還沒有一個確切的名稱。

燦爛的星河總能引發(fā)人類關(guān)于宇宙的遐想，正如流動的河水總在啟示人類探尋生命的起源。

張家口市桑干河畔的泥河灣，對于追溯人類起源的探索者有著莫大的吸引力。滄桑褶皺的大地肌理之下，藏著一個又一個久遠的秘密。

在近一個世紀(jì)中，泥河灣盆地出土了數(shù)萬件古人類化石、動物化石和各種石器，幾乎記錄了從舊石器時代至新石器時代發(fā)展演化的全過程，是一個天然的人類進化博物館，也是除了東非奧杜威峽谷之外，地球上發(fā)現(xiàn)的第二個200 萬年前的古人類活動遺跡。它的發(fā)現(xiàn)直接改寫了世界關(guān)于人類起源和人類文明發(fā)展的歷史。

古人類選擇這里并非偶然。200 多萬年前，泥河灣周邊的廣大區(qū)域曾是一個巨大的湖泊——泥河灣古湖。后來，湖水干枯，由于河流的侵蝕作用，湖底平原變成了丘陵、臺地、盆地，泥河灣盆地也是其中之一，古湖遺脈桑干河就是這段演化的見證。盆地中，山林茂盛，河水充盈，氣候濕潤，動物活躍，東方人類的祖先，依靠著大自然的恩惠，瓜瓞綿綿。

斗轉(zhuǎn)星移，時間河流奔騰不息。泥河灣往南500 公里外的邯鄲市磁山，憑借著自然優(yōu)勢，將自己折疊在中國新石器時代早期的序章里。

磁山位于太行山東麓，赤色的山體帶著鐵礦石的磁性和引力，留住了古人類四處尋找家園的腳步。南洺河從山腳下緩緩流過，山水相依，成為古人類生命的滋養(yǎng)地。

谷子，是這片土地對人類最大的貢獻。谷子是中國北方文明的哺育作物，江山社稷中的“稷”，指的就是谷子。磁山埋藏著一粒粟，這是全世界迄今發(fā)現(xiàn)歷史最早的谷子遺跡。這粒粟，隔著八千年的歲月，透露出人類生生不息的秘密。這粒粟，提供給人類延續(xù)生命的力量，支撐著人類前行，直至創(chuàng)造出一個如萬花筒般廣大而神奇的世界。

依山傍水，是古人類的選擇。在河北這片土地上，山地有著豐富的動植物資源，那是人類最好的補給。

生產(chǎn)力不足的時期，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紛爭。5000 多年前，在太行山北麓，一個動植物繁多，有“竹”有“鹿”的盆地里，發(fā)生了幾場大戰(zhàn)。黃帝打敗炎帝，炎黃聯(lián)手戰(zhàn)勝蚩尤。生存圖強的需求促使華夏各部落坐下來議和，攜手前行，共生共融。從此，所有流淌著華夏民族血脈的人有了一個共同的名字——“炎黃子孫”。

上圖 張家口陽原泥河灣 攝影/ 趙 娟

下圖 張家口涿鹿合符壇

希望之冀

衡水湖

時光緩慢前行，潺潺細(xì)流匯成河水沖出大山，搬運泥沙，塑造了燕山太行山山前洪積、沖積平原。

在這眾多的河流中，一條大河極為出眾，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河”是它的專有名詞，古籍中的“河”，專指它。它就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黃河。

地球上所有的大江大河中，像黃河這樣由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所獨立擁有的大河，而且至少持續(xù)了兩千多年的歷史，在世界上是比較罕見的。黃河流域也是我國開發(fā)最早的地區(qū)，當(dāng)世界各地大都還處在蒙昧狀態(tài)的時候，我們中華民族勤勞勇敢的先祖就沿著黃河兩岸，披荊斬棘，勞作生息，創(chuàng)造出璀璨的文明。

先秦時期，古黃河下游在平原沃野間自由地遷徙漫流。從此，它與河北這片土地有了不解之緣，這片土地最初的名稱因它而起。

在煙波浩渺的衡水湖畔，坐落著一座古城。面積不大的小城，卻擁有一個赫赫之名——冀州。

冀州，是一個古老的地名。據(jù)說，大禹治水就是從冀州開始，歷經(jīng)十三年?！渡袝び碡暋罚?dāng)時大禹分天下為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九州，冀州為九州之首。

當(dāng)時的冀州面積廣闊，《呂氏春秋》中記載，“兩河之間為冀州”，所謂“兩河”，指的是晉陜交界處的黃河，與黃河下游的禹河故道。夾在兩河之間的晉南河?xùn)|之地以及太行山東麓是冀州的核心地區(qū)，囊括了今天京津冀的大部分地區(qū)、山西省的大部分地區(qū)以及河南省北部的部分地區(qū)。

“冀”的古篆書，“背上有翼”，整個字形就像一只鳥展翅飛翔，充滿希望。代表希望之意的“冀”，就此成為了這片土地有據(jù)可考的第一個名字。

歲月不居，白云蒼狗。地貌在變，冀州的形狀也在變化。到了漢朝，漢武帝劃分天下為十三州部，冀州真正成為了一個政區(qū)地理概念。東漢末年，冀州成為行政區(qū)劃。而唯一不變的是，黃河始終在它的南邊，奔涌不息。

上圖 邯鄲“胡服騎射” 攝影/ 邵 峰

下圖 保定易水湖 攝影/ 陳 林

燕趙風(fēng)骨

公元前602 年，黃河第一次大改道，在滄州以東入海。隨后的470 多年歲月里，黃河暫時安居一隅，全身心投入到華北大平原的塑造。

幾百年的時光里，黃河依然向前。冀州大地上，卻熙熙攘攘，你方唱罷我登場。在后世的記憶中，常常被提起的，有兩個超級諸侯國，北邊的曰“燕”，南邊的曰“趙”。因為他們，這片土地又迎來一個新的名稱。

趙國的中心是邯鄲，這是一座三千年來從未更名的城市。公元前386 年，趙國遷都邯鄲。城門眾多、城墻高大，布局嚴(yán)整，邯鄲市西南的趙王城遺址封存著昔日的繁華。

趙國的疆域廣闊，其中包括了當(dāng)時黃河北邊的一大片土地。于是，在這一時期，“河北”做為一個地域概念出現(xiàn)，《戰(zhàn)國策·趙策三》中記載：“趙有河北”。

在歷史的更迭中，古城邯鄲以一己之力，貢獻出了1584 個成語典故，而這其中也包含了趙國強盛的秘密。

“胡服騎射”，描述的就是當(dāng)時趙國國君趙武靈王革新圖強的故事。他訓(xùn)練軍隊穿胡服，學(xué)騎射，為趙國增加了一個新的兵種——騎兵，大大增強了戰(zhàn)斗力。邯鄲城內(nèi)保存著一座古臺——叢臺，據(jù)說是趙武靈王點兵的地方。在歷史的長河里，它成為趙國文化中根深蒂固的符號象征。

邯鄲的叢臺見證了趙武靈王強大趙國，位列“戰(zhàn)國七雄”的榮耀，而位于燕下都的黃金臺則見證了燕國崛起的全過程。如果萬物有靈，黃金臺或許會跨越時空，與叢臺握手致意。

公元前1044 年就建立的燕國，在諸侯爭霸賽中，始終起起落落，默默無聞，直至燕昭王的出現(xiàn)，國勢才得以改觀。燕昭王，曾作為質(zhì)子在邯鄲生活，親眼目睹了趙武靈王的宏圖偉業(yè)?；氐窖鄧?，他招賢納士，勵精圖治，大敗齊國。燕國終于躋身七雄，在史書上留下重重的一筆。

上圖“山”字形銅器是中山國王權(quán)的象征

今天的河北，大部分土地處在當(dāng)年燕國與趙國的版圖之中。但春秋戰(zhàn)國時期，燕國與趙國之間還存在著一個同樣勵精圖治的小國——中山國。

中山，在當(dāng)時各諸侯國紛紛以單字為名的風(fēng)尚里，這個名字多少有些別具一格。據(jù)說，這個名稱與它的都城有關(guān)，中山國的都城之中有一座小山。我們從小就熟知的東郭先生與狼的故事，就發(fā)生在這里。

實際上，中山這個位于太行山與華北平原交界地帶的國家，同樣書寫著“堅韌不屈”的故事。從公元前506 年有信史記載開始，中山國的命運就起伏不定，堪稱一部勵志史詩。國運顛沛流離，至少兩次遷都；曾被魏國所滅，卻又奇跡般地復(fù)國。鼎盛時期的中山，雖說疆域最大的時候也只有“方五百里”，但善于搏擊強敵，多次占領(lǐng)過燕國與趙國的土地。

公元前296 年，中國發(fā)生了兩件大事。南邊，楚大夫屈原投江自盡，后來，每年的五月我們有了一個紀(jì)念的節(jié)日。北邊，還是那個趙武靈王，他發(fā)兵滅掉了中山國。這一次，中山國沒能東山再起，它從此消失于歷史舞臺。

對于中山國惜字如金的司馬遷，在《史記·貨殖列傳》中卻有這么一句評價“（中山）丈夫相聚游戲，悲歌慷慨”，為與燕趙同脈的中山作了最好的注腳。生活在這片廣闊的大地上，不論是“燕趙”，還是“中山”，慷慨是它最深厚的底色，俠義是它綿延至今的氣質(zhì)。

右圖 石家莊平山縣中山國遺址航拍圖

上圖 石家莊正定古城南門 攝影/繆濟臨

下左圖 保定直隸總督府署 攝影/苗衛(wèi)鐘

京畿之地

下右圖 承德避暑山莊外廟 攝影/姚慧娟

在燕趙大地紛爭不斷的日子里，黃河也躍躍欲試，試圖找尋新的前景。公元11 年，自漢武帝后期就頻繁泛濫的黃河開始了第二次大改道。公元69 年，東漢明帝筑堤千余里，護衛(wèi)黃河從山東高青入海，使之進入新一輪的平靜期。暫時安穩(wěn)的黃河并未失去這片它參與拓展的廣袤大地，這次，它成為這片土地命名的依據(jù)。

道，是唐代隨著國力的逐漸強盛，由國家設(shè)置的更高一級的行政區(qū)劃。“河北道”就是公元627 年，唐王朝給予這片大地的新名字。這次，“河北”是作為行政區(qū)劃概念而出現(xiàn)。

河北道，轄境在黃河之北，故名。“東并海，南臨于河，西據(jù)太行、常山，北通榆關(guān)、薊門”，領(lǐng)24 州和安東都護府。常山，就是今天的大茂山，榆關(guān)是山海關(guān)，薊門則指的則是居庸關(guān)。

河北道范圍極大，囊括幽、冀兩地，隔太行山而至于海，南盡黃河而北逾燕山，相當(dāng)于今天京津冀的大部分，遼寧省西南部以及河南省、山東省古黃河以北的大部分地區(qū)。

唐代的河北道基本奠定了后來河北省的雛形，宋金時期則設(shè)“河北路”。從此，這片大地以“河北”這個鏗鏘有力的名字回響在近千年的歲月里。

古城保定，留存著一座中國唯一保存最完整的省級衙署——直隸總督府，這是清朝直隸省最高軍政長官的辦公處所，歷經(jīng)清代八帝，素有“一座總督衙署，半部清史寫照”的美譽。

但“直隸”這個名稱，卻遠遠早于清代，得從明成祖朱棣說起。1421 年正月，朱棣下令遷都，明王朝由南京搬往北京，北京為京都。京都之地，直接隸屬朝廷管轄，故稱直隸。由于明王朝以南京為陪都，因此習(xí)慣上稱南京為南直隸，京畿之地為北直隸。

有清一代，南京不再是陪都。1645 年，“北直隸”去掉了“北”字，成為直隸，河北也隨著成為“畿輔重地”。“保衛(wèi)大都，安定天下”，大概是因為“保定”這個名字寓意吉祥，1669 年，保定開始確立為直隸省城。

清初，朝廷在承德地區(qū)設(shè)立木蘭圍場，修建避暑山莊、外八廟，承德成為清前期的第二個政治、文化中心。從康熙開始，清廷又在河北興建東陵、西陵。河北，“畿輔重地”的重要性日漸加重。

大河之北

明清時期，黃河北岸的安陽市一帶不再屬于直隸省，而是劃入了河南省，河南省域包含了黃河以北的部分地區(qū)，黃河不再是實際意義上的河北河南省界。而另外一條河流漳河，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成為河北河南部分地域的新分界線。

近代，戰(zhàn)事頻繁，河北區(qū)劃幾經(jīng)變化。新中國成立后，考慮到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的需要，省界重新劃分，被稱為大河之北的河北，始定今日真容。其間雖小有改變，但作為京畿大省，環(huán)京津、臨渤海，地貌齊全，得天地精華，浩人間正氣，一代接續(xù)一代，耕耘始終如一。

石家莊正定區(qū)“河北大道” 攝影/李占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