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雨

一

我想念夏天。

想念深綠色的蟬聲，煙波藍(lán)的泳池，和你明亮的笑容。

這想念像黃昏時的一陣驟雨，倏而來兮忽而逝，它濺濕了半舊的衣衫，拂過林間殘葉，又簌簌地落在我的心上。

二

清醒仿佛只是一瞬間的事。

她從床上坐起來，順了順頭發(fā)，拿起手表一看，才下午三點半。

但外面的天早已是陰沉沉的了，流云雜亂堆積，有的被壓得發(fā)灰，竟有搖搖欲墜之感。

宿舍里的窗又高又小，但還是有風(fēng)灌了進(jìn)來，涼絲絲的，像吃了一大口薄荷糖。

她正是被這風(fēng)給惹醒的。

摸出手機(jī)，劃亮屏幕，徑直點開消息通知欄：大雨紅色預(yù)警，備忘錄提醒一句“HB”，什么都沒有。她劃了兩下，又點開與老友的對話框，對話仍停留在兩小時前她發(fā)的那一句——

“我們好久沒見了?！?/p>

怎么會有人這樣說話啊，無厘頭又很突兀，她想，難怪她不回復(fù)你。

可是我們真的很久沒見了。

久到那些動人的故事被埋在心臟某個隱蔽的角落里吃灰，那些歡聲笑語像被風(fēng)刮去，恍恍惚惚，只留下模糊的印跡。

于是她陷落到回憶之中，試圖在記憶深處尋找一個苦澀的、漫長的、夏天的故事。

三

下課鈴不請自來。

洪水般泄出的喧嘩聲鬧得人不能定心，她頓了頓，還是先把作業(yè)的最后一筆給補(bǔ)上了。

然后回頭。

“去吃飯？”

“走?！?/p>

她們手挽著手，肩上搭著對方的帆布包，踏上了第一級階梯，在金色的夕陽下，連塵埃都顯得散漫，在空中懶懶落下。

她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聊聊數(shù)學(xué)的最后一道大題解法多么崎嶇;樓梯間的標(biāo)語萬年不變都快能背下來了;吃完飯之后要不要去買一支棒冰，或者到閱覽室去，一鼓作氣看完那本小說——看了三個星期還不知道結(jié)局，這實在令人不太好受;又或者……

老友搖了搖她的手，指向那片燦爛的夕陽。

“你快看快看，那片云！”

“好像一艘宇宙飛船，你說會不會跳下來幾個外星人把我們抓走！”

老友的手在空中胡亂比劃著，額間碎發(fā)不安分地晃動。

她說話的聲音帶著笑，臉上也帶著笑，夕陽為她鍍上了一層金色。

連聲音都是亮的。

“真的好好看啊，要是有手機(jī)我就把它拍下來了?！彼蝗幌氲搅耸裁矗嫌训难劬?，笑了出來。

“你笑什么?。俊?/p>

“我想到李商隱的一句詩——”她刻意地停頓了一下，“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p>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出，于是笑聲緊跟在“昏”字后面，飄蕩在金色的陽光里，點亮了小小的一方天地。

“又是李商隱——”老友的聲音拖得很長，但笑意依然明顯。

“就算是真喜歡他也不必這樣吧，寫夕陽的又不止他一個，人家劉禹錫寫的‘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也很應(yīng)景啊好不好？”

她扭過頭佯怒，老友抓著她的手晃啊晃，向晚的風(fēng)亂了她一頭短發(fā)。

于是她們挽著手繼續(xù)走向飯?zhí)?，暫且丟下李商隱和劉禹錫，暫且不提那金色的落日。逐漸近了，空氣中開始能嗅到飯菜的香氣。

她站在樹蔭里，想把剛才洗碗時沾上的水珠甩掉。

水珠灑落了一些，手還只是半干，微風(fēng)一吹，倒也涼爽得很。

已經(jīng)走出了飯?zhí)瞄T口，老友突然記起那只還在桌上孤零零等她的水杯，于是又匆匆折了回去。

“我水杯忘桌上了！”

“你等一等！我很快的！”

她站在樹蔭里等待。

想起一句：莫將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jié)。我無閑事，只有夏日的涼風(fēng)和一個迷糊的老友。

老友出來的時候會說什么？

她會不會笑著說，“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后來”？我會對什么，“望美人兮未來，臨風(fēng)拀兮浩歌”？用在此時不一定切合，但老友她會懂的。

她站在樹蔭里等待。

等待一個會笑著走向她的人;等待一個能與她同時想起同一句詩的人;等待一個能對她的引用心領(lǐng)神會的人;等待一個與她心心相印，懂得彼此的人。

老友正向她走來。

枝葉間漏下粼粼光斑，隨著老友走路的步伐悠悠浮動在她臉上，仿佛得到了神祇的祝福。

她抬頭看向繁茂枝葉，葉面上有流動的光，一漾一漾，明明暗暗，暗暗明明，像是印了一條河。

一條清亮的河。

四

八九點鐘的太陽，談不上有多熱烈，但還是曬得人頭暈。

她半瞇著眼，用手中的復(fù)習(xí)資料輕輕地給自己扇風(fēng)，突然有水珠跳到她臉上，一陣猝不及防的冰涼。

睜開眼，看到的是老友熙熙然笑著的臉，她揚了揚手中的語文書，問道：“一起復(fù)習(xí)嗎？”

“好啊好啊?！?/p>

書本倚放在護(hù)欄上，攤開的那頁密密麻麻的全是筆記，有細(xì)碎的光斑落下，枝葉間響起輕輕的鳥叫。

她不時翻動一頁，老友亦然。

仿佛時光也不愿再流淌，屏住呼吸守護(hù)這一刻。

直到鈴聲催人驚起。

放好資料就往考場里面走，老友握著她的那只手是溫?zé)岬摹?/p>

“我好緊張啊?！?/p>

“你可以的。”

“腹中貯書一萬卷，不肯低頭在草莽?！?/p>

“從不失手的人是你吧，加油！”

“你也加油。”

她們站在桌邊擁抱，手搭在對方的背上，過了一會兒才分開。

她心里悄悄地想：上帝保佑她吧，也保佑我。

然后再看老友一眼。

對視的雙眼傳遞出一些深藏心底的訊息：我相信你。

我也是。

她們挽著手，擠在人群里，看公告欄上自己的成績。

人潮如織，喧嘩聲一聲更比一聲響，她置若罔聞，專心地找那幾個鉛字。

最后還是在最上面看到了那兩個緊緊挨著的名字，她看向老友，老友也正巧轉(zhuǎn)向她。

真不錯。

她們相視一笑，她的手拂過張貼在一旁的優(yōu)秀范文，只掃了一眼，便認(rèn)出里面哪篇出自老友之手——

她寫字的時候最后一筆總是微微翹起，筆鋒越出格子，連成一片，乍一看像是灰色稿紙上翻涌的如云墨浪。

字如其人，工整規(guī)矩中有一點點跳脫、一點點沒心沒肺、一點點大大咧咧。

“走吧？”

“走。”

“對了，”老友的聲音還帶著笑意，“我前幾天交了篇征文，本來想先請你看看提點意見的，但是老師催得緊，沒辦法?！?/p>

五

也還是有一點預(yù)兆的。

比如說老友在培優(yōu)班時，坐在她的前面和另一個女孩子談笑風(fēng)生，一副終得知己的模樣;比如說老友特意買了精美的禮物，在那個女孩子生日時雙手奉上，而給她的只有干巴巴的一句“生日快樂”;再比如說老友特意在空間曬出了那個女孩子送的手辦，但對她精心準(zhǔn)備作為禮物送給她的那本詩詞鑒賞只字不提。

事發(fā)時，沒有一絲裂痕是無辜的。

雨還是落下來了，狠狠地砸在地上，像是下定決心要背叛天空。

狂風(fēng)怒號，雷電交加。

她從記憶中驚醒，大雨嘈雜，窗上爬滿淚痕。

于是她的思緒又慢慢地，不可避免地，陷到那苦澀的故事中去。

六

我會把你比作初升的太陽，光芒萬丈，青澀而不知收斂，無心的光線也能讓直視的人流淚。

所以我暫且閉上了眼。

七

“走嗎？”

“?。亢?，走吧?！?/p>

她們牽著手，肩上掛著對方的帆布包，在盛夏熾熱又專注的光線下，幾乎是同時地，看向了那張張貼出來的，獲得了全國作文競賽一等獎的文章——《朋友》。

夏日里，陽光毫不客氣地爬滿了整面墻。光線強(qiáng)烈，墻上那張印滿鉛字的白紙，身上所有的字符都模糊成了一個模樣。午后長風(fēng)掠過，吹得紙張獵獵作響。

可她清楚地記得上面的每一個字，也許不只是因為這是身旁的老友寫的。還因為這上面字字句句都文采斐然，可是字字句句都與她無關(guān)。

心里涌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這算是背叛嗎？我不算你的朋友，誰算？

她微微閉上眼。

不，她想，我十五歲了，十五歲就該有十五歲的模樣，毫不介懷，云淡風(fēng)輕。

但十五歲是一個故作聰明、矯情自恃、敏感多思的年紀(jì)。

超市里迎面而來的涼氣消去暑熱，少女對視時的撲哧一笑，總是那樣甜美。

隨手抓了一罐冰可樂，排隊結(jié)賬，在拉開易拉環(huán)的那一刻，她轉(zhuǎn)向老友。

“我們是朋友嗎？”

“嗯？”老友一臉茫然，扒拉著易拉環(huán)的手停在了半空。

她苦笑了一下，話到嘴邊卻還是就著可樂咽了下去，口腔有微微的刺痛感。

她茫然是因為她不在乎，而我呢？她想，我很在乎。做朋友就不應(yīng)該一個喝可口可樂一個喝百事可樂，就不應(yīng)該在以《朋友》為題的作文里寫另外一個人。

老友正向她走來。

她抬頭看向天空，覺得此刻的自己只與那朵無所事事又滿懷心緒的流云心心相印。

心心相印。

八

后來冰可樂只剩下了空罐子，投入垃圾桶時叮咣一響。那篇文章被時間遺棄，在無人問津的寂寞里悄悄發(fā)黃黯淡。她們的肩膀，從此再沒有過為對方承擔(dān)一個小小帆布包的機(jī)會。

回憶到這里就夠了，她想，再往下也沒什么值得回想的了。

她抓起被角想把被子疊好，疊著疊著，還是把被子覆在臉上。

何止是眼淚啊，她想，我的心都是涼的。

有些東西從此死去，在她的有意、老友的無意下，她們之間明晃晃地現(xiàn)出一條裂縫。又或許是因為畢業(yè)后沒在同一所高中，誰知道呢？

可是她們曾經(jīng)那樣要好，她永遠(yuǎn)記得老友在看到第一封手寫信時凝視了它很久很久，圍觀者笑鬧個不停，而老友只是緩緩抬起頭，安靜地對她笑著;也永遠(yuǎn)記得五歲的堂妹問她為什么那個姐姐再也沒來過時，她的視線正好對上藏著第一張紙條的那個筆筒。

它是隔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一首詩。

久到她回想時，內(nèi)心惶恐、迷惘甚至驚悚，仿佛一不小心把心愛的物件掉在了人海里，仿佛考后猛然發(fā)現(xiàn)答題卡上有一題未涂，仿佛一腳踏空墜下懸崖。

她無可挽回地決絕地失去，卻又迫切地感到后悔。

就算她問遍每一個人：“你知道我和她之間的故事嗎？我們的歲月每一寸都閃著光，你知道這一切嗎？你相信友誼可以像高大而碩果累累的熱帶林木，卻在雨夜因雷電無心的一擊而灰飛煙滅嗎？你相信兩個人可以心心相印，卻日漸疏遠(yuǎn)形同路人嗎？我們的故事是隔了那么久的一首詩，讓我失落不已，淚落沾衣，你有過這樣的感受嗎？”

不會有人明白的。后悔的、追憶的、感同身受的，自始至終都只有她自己。

它是隔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一首詩。

它用晨曦和晚霞做韻腳，將細(xì)碎的光陰補(bǔ)綴成閃著光芒的長句，在每一句的末尾都安插了一抹會心的微笑，卻因為一個糟糕的用詞而倉促收尾。

它永遠(yuǎn)安靜地停留在她心上，掛著一縷遺憾的舊線頭。一回想起來，就有刺癢的感覺。

于是她得出一個結(jié)論：美好的故事終究還是慘淡結(jié)尾了。

她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擰開瓶蓋灌了一大口，蓋回去時咔嗒一聲輕響。

可是，到底為什么它會慘淡結(jié)尾呢？

手機(jī)屏幕里是老友摟著另一個女孩笑得燦爛，那是一條常見的，記錄好友出游的空間說說。

她一眼掃過去時，心里的不適一點點蔓延開來。漠然？不滿？嫉妒？總歸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放手讓思緒自由亂竄，竟撞翻了一大摞陳年舊事。霎時間，她的腦袋嗡嗡作響。

在接近真相時，在那種冷靜又震驚的狀態(tài)中時，思緒總是轉(zhuǎn)得飛快。過去的事情像一朵被急速前行的船翻起的白浪，轉(zhuǎn)瞬即逝卻又無比刺眼。

她咽下那口水，脊背上忽地躥起一股冷氣。天氣還很悶熱，但剛剛冒出的這個想法讓她陡生冷汗。

她抬頭看向窗外，風(fēng)勢頭正盛，群樹狂舞。

所有思路如枝條般糾纏不清，卻又無比明確地指向那個答案——

恐怕，是因為她自己。

她敏感又?jǐn)Q巴，看不慣又接受不了老友對別人的親熱，私心地想一人獨占那份友誼;她心里不舒服卻又讓它病在心里死不開口;她受了傷，卻一次次逃離救贖，直到傷口在漫長的歲月里沉默地結(jié)了痂。

直到她們變成現(xiàn)在這樣。

她自己始終信奉這樣一條定律：

朋友，是我以獨有的方式為你付出;而你，須給我以同等獨特的回報，且這份回報，僅我享有。

朋友，是我不說，但你也懂。

這定律像嵌入思維里的一個觸動程序，每當(dāng)事情發(fā)生，它就冷漠而又熟練地跳出來主宰一切。

而她對此深信無疑。

可它是錯的，連帶著她所有的行為，都是大錯特錯。

朋友不是獨特的、僅我所有的，這樣的友誼太偏執(zhí)了，最后只會越走越窄，直到無路可走。

朋友也不是什么也不說但什么都能懂。做朋友不是演默劇，誤會隔閡從來都渴望著被說出口，渴望著在陽光下重獲新生。

她糾結(jié)擰巴了一年，深信不疑了一年，終于在十六歲生日這一天，了悟了這一切。

她的手腳微微發(fā)麻，感覺自己的呼吸無聲無息，只有胸脯輕輕起伏。

推翻定律的下一步是重建新世界。

在十六歲生日這一天，她下定決心要與過去的自己告別，與這個世界和解。

把曾經(jīng)的死結(jié)一并解開，編織成一條輕快的麻花辮;給未完的詩篇拭去錯誤，再放它自由續(xù)寫。

去交更多的好朋友;去更好地愛別人，愛自己;去發(fā)現(xiàn)原來在這個雙星系統(tǒng)之外，是廣袤而浩瀚的宇宙。

雨不知何時停了。

雨后的風(fēng)有一種試探的意味，悄悄地鉆了進(jìn)來，空氣涼爽了許多，她臉上的淚痕已然干了，只有喉頭依然干澀。

這時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九

會是老友嗎？

她的心跳緩緩加速，一下更比一下期待。

她翻身下床，光著腳就往房門處跑，老舊的鐵架床正尖著嗓子預(yù)報未來。

到了門前，她停了一下，緩慢地伸出手。

門開了。

不是。

笑著問她為什么開個門都這么慢的是她的舍友，她努力去回應(yīng)，但一股淡淡的苦澀與失落溢了滿懷。

“快六點了還不去吃飯？走啦走啦，一起去吃飯，外面的空氣可清新啦?！?/p>

“好啊?！?/p>

她拿了飯卡、鑰匙，穿好鞋，低著頭出了宿舍門。

她沒看到舍友臉上欲語還休的笑容。

走出宿舍樓大門，舍友拍了拍她的肩說，你看那人是誰，隨后一溜煙地跑開了。

她看向那人，那人也正好看向她。

她愣在原地不動了。

老友正向她走來。

水洗后的天空是純粹的藍(lán)，天上的云彩有油畫的質(zhì)感，水坑里盛著一片彩虹。

轉(zhuǎn)眼間已到跟前。

老友伸出手，變魔術(shù)一樣，手心里亮出幾朵花，說：“折芳馨兮遺所思?！?/p>

她沖上去抱住老友，太陽快要掉下去了，眼睛卻仍有欲雨的沖動。

我在想念你啊，想念我們金色的夏天。

我想把所有的事都說出來，換一份破鏡重圓。

分開時，老友笑得很開心，說：“對不起啦，你發(fā)信息的時候，我在長途大巴上睡得正熟，所以沒有回復(fù)你。

“但是我給你帶了禮物，還把我自己也帶來了。

“我感覺畢業(yè)之后我們好像生分了很多，我不太清楚這是為什么。

“但我知道我們還是朋友?！?/p>

后來，她們一起坐在籃球場旁的長椅上，她說，老友聽，直到最后一束光線也不知所蹤，直到郁郁天空升起一輪明月，直到大大小小的水洼都蒸發(fā)殆盡——

直到黃昏時的驟雨不再簌簌地落在她的心上。

十

再后來，她結(jié)識了更多的朋友，遇見了更美麗的自己和更燦爛的世界，也不必在輾轉(zhuǎn)反側(cè)時想起一顆孤獨的星球和一首匆匆收尾的詩。

滿天星星閃爍，那些星球或相互吸引，或擦肩而過，但剎那間迸發(fā)的光將永遠(yuǎn)蓄在她的心頭。

或許就做一枚葉子，在風(fēng)來時縱身躍下，長出翅膀飛向遠(yuǎn)方，在旅途中尋覓友人，在余暉里邂逅自我。

那時的黃昏，便不再只有驟雨了。

我是黃嫣然，就讀于廣東實驗中學(xué)。

寫作于我而言更像是一場自己與自己較勁的修煉。我努力讓筆下文字重現(xiàn)內(nèi)心感受，遺憾的是，永遠(yuǎn)都有不足，永遠(yuǎn)無法完美，但與此同時，我也永遠(yuǎn)渴望著進(jìn)步。

最喜歡的作家是簡媜，喜歡她清麗的文筆和深刻的思考，也希望自己能學(xué)到一二。喜歡幻想，喜歡生產(chǎn)漂亮而無用的句子，喜歡一艘泊在天空無所事事的云船，也喜歡一株枝葉飛揚的富貴竹。像故事里的“她”一樣，想要長出翅膀，逆青空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