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倩儀
感情里最大的阻礙是什么呢?異地?房子?廣州女孩胡國英的答案卻是:彩禮。且聽她的自述……
彩禮風波:我的婚姻埋下驚雷
2019年4月,我和相戀三年的男友鮑文廣準備結婚。母親嗑著瓜子說:“彩禮按慣例,給388888元吧?!备赣H附和說:“就當討個好意頭?!滨U文廣面露難色,我趕緊給他使眼色,讓他答應下來。
我叫胡國英,生于1991年,祖籍河南,長居廣州。父親常年出差。從小到大,我人生中大事小事都是母親決定的。對于愛情,我想跟著感覺走。
大學畢業(yè)后,我在一家私企行政部工作。2016年3月,在一次朋友聚會中,我認識了在私立學校當物理教師的鮑文廣。我父親是做玻璃材料生意的,母親是國企退休員工。鮑文廣的父母都是上班族,家境不如我家,但他為人踏實,讓我很有安全感。
2017年元旦,母親開始操心我的婚姻大事,那時我和鮑文廣相戀8個多月了。父母不太滿意男友的家境,對鮑文廣的態(tài)度不冷不熱,要是不答應給這筆彩禮,婚事鐵定泡湯。因此,我給他使眼色,無論如何先答應下來。從我家出來,鮑文廣面色凝重:“去年交的新房首付,我和爸媽的積蓄都用得差不多了。我先回去和他們商量一下吧。”沒多久,鮑文廣就打電話告訴我:“小英,我爸媽說,可以給這筆彩禮錢,但希望你的陪嫁有18萬。行嗎?”我高興地說:“按照我們老家的風俗,女方的陪嫁一般是彩禮錢的一半以上,你放心吧!”我以為能順利出嫁,后面發(fā)生的事令我始料未及。
2019年8月,我和鮑文廣的婚禮在他浙江老家的酒店舉辦,我和父母提前兩天到達酒店。我看著母親給我買的兩床價值3000元的被子,忍不住問:“媽,你準備了多少陪嫁?”母親指了指被子。我瞪大眼睛:“就給這點陪嫁?至少也要18萬吧?”我問母親要18萬,她卻指著我的腦袋說:“嫁到鮑家本就吃虧,干嗎還給那么多陪嫁?”“可我答應文廣了……”我脫口而出。母親像被點燃的鞭炮一樣,瞬間炸了:“他們問你要18萬陪嫁?真不要臉,那更不能給了。一旦把姿態(tài)放低了,在婆家就沒地位了?!彼龖崙嵉鼗胤咳チ恕?/p>
事已至此,我只能安慰自己,錢的事慢慢來,我和鮑文廣感情好,他應該不會在意。
婚禮當天,一切都很圓滿。父母先回廣州了。我和鮑文廣以及公婆留在浙江老家處理后續(xù)瑣事。
那天,我回房拿臟衣服放到洗衣機洗,路過婆婆的房間,聽到她問鮑文廣:“我看到只有兩床被子,那18萬陪嫁是不是給你了?”鮑文廣回道:“沒有啊,我還以為給你了。”“這就怪了!”“我待會兒問問小英吧?!背晕顼垥r,鮑文廣問我:“之前說好的18萬陪嫁在哪兒呢?”我不便把母親對我說的那些話說出來,便撒了個謊:“我媽說,現(xiàn)在不流行給那么多陪嫁了?!惫诺哪樕亮讼聛?,扔下飯碗,回房去了。鮑文廣氣憤不已:“怎么說不給就不給了?太過分了!”
沒想到,鮑文廣會為了錢跟我發(fā)脾氣,我生氣道:“你啥時候變得那么愛錢了?”鮑文廣踢著凳子站起來:“這不是愛不愛錢的問題啊,這是……”話還沒說完,我的手機響了,是母親打來的。她的語氣不太好,劈頭就說:“叫文廣聽電話?!蔽野咽謾C開了免提,想知道母親為何這么生氣。母親第一句話就說:“你這個婚禮辦得一點都不體面!新娘坐的婚車居然是十來萬的車子,而且一共才10輛車,怎么著也得18輛啊。還有啊,那些菜式也不好,連鮑魚都沒有,太寒酸了……”“這在我們老家已經很好了?!滨U文廣憋著一股氣,“再說,這些要求,你之前怎么不說?”母親似乎被噎住了,鮑文廣趁機煩躁地掛斷了電話。
閃婚閃離:母親作妖遇上相親騙局
經母親這一番火上澆油,鮑文廣對我更加不滿了。因陪嫁太少,婚后,我受了不少委屈。
回廣州后,雖然我和鮑文廣不跟公婆一起住,但平常我們下班后,都先到公婆家吃飯,再回自己的住處。公公身體不大好,總在房里躺著休息。婆婆不待見我,從不正臉看我。鮑文廣動不動就說我言而無信。有時,鮑文廣還會背著我到婆婆房里說話。夫妻之間有了隔閡,這讓我很難受。
2019年11月,我和鮑文廣準備到婆婆家時,他忽然告訴我,婆婆在工作中出現(xiàn)失誤,被老板辭退了,叮囑我不要提工作的事情。我有些不解:“媽都快退休了,怎么犯了一點錯誤就要辭退她呀?”鮑文廣不耐煩地說:“不知道,你別提就是了?!?/p>
沒過多久,心高氣傲的婆婆又因這事,不注意飲食和休息病倒了。醫(yī)生說,婆婆有三高,上吐下瀉,腸胃紊亂,還反復發(fā)燒,需要留院觀察。我去醫(yī)院看過婆婆一次,但她似乎不愿看到我。公公身體不好,沒辦法照顧婆婆,鮑文廣只好白天工作,下班后去照顧婆婆。過度疲勞使他脾氣越來越暴躁,還嚷嚷著要我去照顧婆婆。可是,婆婆根本不待見我。我兩頭受氣,打電話跟母親訴苦。
母親尖著聲音說:“婆婆對你又沒養(yǎng)育之恩,你沒義務照顧她。他們家對你也不好,千萬別去!”回想婚后的日子,婆婆和老公確實都對我挺不滿意,但我還是咬著牙去了一次醫(yī)院,卻被婆婆無情地趕走。我氣呼呼地告訴鮑文廣,再也不去照顧了。我倆的矛盾進一步激化。他每天回家都跟我大吵大鬧。我被這局促的氛圍壓得喘不過氣來,一氣之下提出了離婚。他倒也痛快:“離就離!”
他沒像以往我提分手時那樣哄我,我回了娘家,他也沒來講和。后來,我打聽到,婆婆出院了,鮑文廣還是沒來哄我回家。母親每天在我耳邊訴說鮑家人的種種不是。我聽得耳朵都起繭了,同時也在母親的不斷洗腦中堅定了離婚的想法。
2019年12月31日,鮑文廣沒有像往年那樣約我去廣場跨年。我流著淚給他發(fā)了一條微信:“元旦過后,我們就離婚?!滨U文廣沒有異議。
2020年1月,我們領了離婚證。領完證,就撞上了新冠疫情暴發(fā)。這是我過得最郁悶的春節(jié)。吃年夜飯時,母親嘮嘮叨叨地說:“過完年,我就幫你物色個好男人,保證你有個好歸宿。”我沒說話,只覺一身疲憊。結婚半年就離婚,像鬧了一場笑話。
母親謹記她的承諾,不停在各個婚戀網(wǎng)轉悠。
2020年3月,她果真在征婚網(wǎng)上找到了一個家境富裕的本地人,名叫李通,比我大7歲。在母親的慫恿下,我和李通互相添加了微信,進行了兩次視頻聊天。他看起來憨厚老實,溫柔可靠。平時,母親也會和他聊,揚言要幫我把關。
到了2020年4月,廣州有些餐館恢復營業(yè)了。李通約我到線下見面,還開車到公司樓下接我。一個月后,李通表示對我印象很好,希望盡快結婚。但我認為太倉促了,況且我對他并不了解。母親卻說:“你要抓緊機會,像他這樣有錢、帥氣又溫柔的年輕老板可不多。而且父母都在國外定居,將來還不用受公婆的氣?!蹦赣H最后一句話刺激了我,我和李通不咸不淡地交往了一周。
他興致勃勃地告訴我,他在房地產界認識人,能買到每平方米2萬的房子,全款200多萬元。他希望用這個房子當作婚房,房本上寫我倆的名字。他說:“不過,我公司需要資金周轉,沒辦法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現(xiàn)金。就差20萬,不知道你能不能出這筆錢?”如果我真要和他買房結婚,房本上寫兩人的名字,這20萬我當然愿意出??晌疫€沒想好要嫁給他,況且我也沒20萬存款。我婉轉地拒絕了他。
沒想到,李通轉頭就把這事告訴了我母親。母親罵我:“你猶豫什么呢?他條件那么好,又遇上這么好的買房機會,過了這村就沒這店兒了。”我心煩意亂:“我一沒20萬,二沒考慮好。就這么簡單!”
又過了一個星期,同事告訴我太古匯有家不錯的餐廳,李通多次請我吃飯,這次想回請他一次,便給他發(fā)微信。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李通把我拉黑了。給他打電話,發(fā)現(xiàn)電話也被拉黑了。下班回家,我對著母親發(fā)牢騷:“李通把我的微信和電話都拉黑了?!薄安粫??”母親身體微微一震,有些哆嗦地掏出手機,“我給他發(fā)微信試試,前兩天還聊得好好的……”事實證明,李通把我母親也拉黑了。
蕩盡風煙:與前夫復婚從心而嫁
原來,母親在李通花言巧語的攻勢下,瞞著我直接給李通轉了20萬元。要不是我告訴她,她還以為過兩天,李通會帶我去看房子呢。
想起當初母親連18萬陪嫁都不肯給,現(xiàn)在竟大手一揮就把20萬給了一個騙子,我又急又氣:“這筆錢還不如當初用來給我當陪嫁呢,就沒有后面這么多破事了!”母親自知理虧,沒吭聲,過了一陣,才訥訥地問:“現(xiàn)在怎么辦?”
父親不在家,那一剎那,我無比想念鮑文廣。
我給他發(fā)微信,簡明扼要地說明情況。不料,他二話不說,來到我家樓下,和我們打車到派出所報案。此后,鮑文廣經常到派出所打聽案件進展。
2020年6月下旬,由于報警及時,民警根據(jù)我們提供的線索,結合各處的監(jiān)控等,把李通抓進了監(jiān)獄,判處他7年有期徒刑。無奈的是,他把騙來的錢全部還給高利貸了。鮑文廣安慰我:“就當破財消災吧,要是真嫁給了這種人,那才糟糕呢。”因為這件事,我和鮑文廣的關系緩和了不少。
我意識到,從前我在許多事情上總是被母親牽著走。鮑文廣為婚后的種種向我道歉,我倆有了復婚的打算。母親反對我復婚,說一定會擦亮眼睛,再給我物色一個好人選。這一次,我嚴詞拒絕了。
母親非常震驚,像受了重大打擊,竟然鬧絕食。我和鮑文廣輪番對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但母親不為所動。無奈之下,我想到了出差在外的父親。我打電話給父親,叫他勸一勸母親。怎料,父親一開口,母親就暴怒了。父親懶洋洋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來:“哎,我說,你真的不能再管著國英了……”
“你閉嘴,你最沒有資格說我。”母親暴跳如雷,摁斷了電話。我和鮑文廣面面相覷,而母親卻在這時落了兩行淚水。我極少看到母親流淚,不知所措地拉著她。母親終于對我敞開了心扉,原來,父親春風得意時,曾背叛過母親,在外頭有過露水姻緣,使得母親一直沒安全感。她控制不了父親,便想方設法控制我,決定我的一切。母親哭著說:“國英,我只有你這一個女兒,你是我最重要的親人啊。我好怕失去你,好怕你過得不好……”
這些年,我只知道父母感情平淡,不成想,父親傷害過母親,而她為了我選擇隱忍,就是想讓我擁有一個完美的父親。我抱著母親,大哭起來。
2020年8月,婆婆得知情況后,主動來講和,一坐下就說:“親家母,你放心好了,文廣會對國英好,我也會對她好的?!?/p>
母親目光有些閃爍,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話。
“親家母,我跟你說實話好了。”婆婆像下了很大決心一樣,“其實,當初我那么在意那18萬陪嫁,是因為……因為我們家根本拿不出388888元彩禮錢,滿打滿算,還差18萬呢?!?/p>
我和母親都驚呆了:“那后來怎么拿出來的?”婆婆紅著臉說:“我不是在一家照明公司當會計嗎?我挪用了公款來湊夠彩禮錢。原本想著,拿到陪嫁后,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錢補回去,卻沒想到,根本沒那么多陪嫁。只能東拼西湊地借錢,總不能追著你們要吧?沒這個道理,我也拉不下這張臉……”
鮑文廣插嘴說道:“我就是在這個時候才知道我媽為了讓我結婚,做出了這樣的犧牲,做了糊涂事。因為之前,她只是告訴我,有18萬是暫時借來的。所以,那段時間我真的特別煩躁,脾氣也不好。”
我頓時理解了婆婆和鮑文廣當時對我的態(tài)度。婆婆運氣不佳,還沒來得及借夠錢,就被老板發(fā)現(xiàn)了挪用公款的事。他看在婆婆為公司服務多年的分上,規(guī)定一個月內把所有錢歸還,只辭退,不起訴。
婆婆好面子,不讓鮑文廣把這事告訴任何人。這件事卻導致了我和鮑文廣的感情走向破裂。婆婆丟了工作,為了還錢,鮑文廣背負著很大的壓力。
我和母親聽完,慢慢理解了他們母子。最后,婆婆小心翼翼地問我母親:“那這次結婚要多少彩禮?”母親有些不好意思:“都是為了成全孩子,簡單操辦就好?!边@一次,母親沒要彩禮,只是兩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頓飯。
席間,母親拿出存著18萬元的陪嫁禮遞給婆婆,讓婆婆拿去還債。我和鮑文廣走到母親身邊敬酒,我們倆的眼圈都紅了……
編輯/王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