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爾德童話《漁夫和他的靈魂》中漁夫的人格結構分析
——基于榮格原型理論視角

王 娟

奧斯卡·王爾德是愛爾蘭作家、詩人、劇作家，是英國唯美主義藝術運動的倡導者。在他創(chuàng)作的眾多作品中，童話最受讀者歡迎。1888年出版的第一部童話集《快樂王子和其他故事》和1891年出版的第二部童話集《石榴之家》共有9篇童話。雖然王爾德創(chuàng)作的童話數(shù)量不多，但已涵蓋了他獨特的創(chuàng)作思想及道德追求。他利用童話特有的善與惡直接沖突的方法，表現(xiàn)了人類對真、善、美的執(zhí)著追求[1]，表達了他的唯美思想及對美德的設想，贊美了為真、善、美而自我犧牲的奉獻精神。在《漁夫和他的靈魂》中，他用唯美、細膩的筆觸描述了漁夫與小美人魚之間的動人愛情，展現(xiàn)出他對美、對愛情的贊美。國內(nèi)外評論家對之高度贊譽，并從唯美思想、死亡意識、倫理道德和哲學等視角解讀這篇童話。在這個童話中，王爾德還討論了人與靈魂之間的關系，分析了人靈肉和諧的重要性，提出靈肉和諧、充滿愛的精神世界才是人類最終的精神家園這一觀點，這為學者留下很大的研究空間。

原型文學批評方法旨在揭示文藝作品中人性的意義，是西方五種主要文學批評模式之一，旨在分析人性及人本身[2]。瑞士著名的心理學家卡爾·古斯塔夫·榮格創(chuàng)立了分析心理學，將研究范圍從心理學領域延伸到其他領域，對文學藝術及文藝理論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榮格認為，人格由意識、個體潛意識和集體無意識組成。其中，“集體無意識”是榮格首創(chuàng)的概念，指人類在種族進化中所遺留下來的心靈印象，是千百億人類集體經(jīng)驗的沉積物，它并不是屬于個人的，而是屬于人類全體的、普遍存在的[3]130。集體無意識的主要內(nèi)容是“原型”，即在人類心理經(jīng)驗中存在某些反復出現(xiàn)的“原始意象”。他一生共發(fā)現(xiàn)了幾十種原型，其中最重要的為四種：人格面具、阿尼瑪和阿尼姆斯、陰影、自性。榮格原型論的根本宗旨是通過對原始意象的追尋，為現(xiàn)代人找到一條返回人類生命、人類感性的最原始泉源的途徑。

榮格認為人生來就有一個完整的人格，人生的目標就是在原有完整人格的基礎上最大限度地發(fā)展其多樣性、連貫性與和諧性，而避免分散性和相互沖突，這個具有原始統(tǒng)一性和先天整體性的人格稱為心靈。人格(或心靈)是一個系統(tǒng)，各成分之間并不是獨立分離的，而存在著各種潛在的聯(lián)系，以補償、對抗、聯(lián)合的三種方式交互作用[3]130。本文運用榮格的原型理論分析《漁夫和他的靈魂》中的漁夫。在漁夫的人格結構中，人格面具、陰影、阿尼瑪一直在影響著他的思想、行為及情感，進行著動態(tài)的發(fā)展變化，最終通過自性化過程將他的人格結構達到平衡狀態(tài)。

一、漁夫的阿尼瑪

榮格認為，阿尼瑪是指男性心靈中的理想女性成分或意象，當男子與某名女子邂逅時，如果這名女性與該男性潛意識中的女性形象一致的話，該男子便會對這名女性產(chǎn)生好感，一見鐘情，這是由阿尼瑪?shù)耐渡湟鸬腫4]。

有一天漁夫出海打魚，他打開漁網(wǎng)時發(fā)現(xiàn)有一個熟睡的小美人魚躺在里面：“她有多美啊，年輕的漁夫一見到她，就充滿了驚嘆?！盵5]116漁夫的阿尼瑪原型出現(xiàn)并投射到小美人魚上，他對她一見鐘情了。隨著她每天的歌唱，漁夫漸漸忘了捕魚，沉迷于她美妙的歌聲，并深深地愛上了她，于是懇求小美人魚做他的新娘。美人魚告訴他，要將他的靈魂送走才肯與他在一起，漁夫當即承諾：“我會把我的靈魂送走的。”[5]119由于小美人魚與漁夫潛意識中的“夢中情人”形象一致，阿尼瑪?shù)耐渡涫贡池撏渡湟庀蟮娜俗兊明攘o窮，讓他對美人魚產(chǎn)生了愛情，讓他為她傾心，于是愛情迅速發(fā)展。然而在這種情形下，漁夫的阿尼瑪承載者的真實狀況完全被所投射的意象遮蔽了，即他所看到的“她”不是小美人魚本身，而是他的阿尼瑪意象。

和小美人魚一起生活的第三年，靈魂回到海邊找漁夫，向漁夫描述了一個光著腳跳舞的少女形象，漁夫想起來小美人魚因為沒有腳而不能和他跳舞，很是失落，于是他的心里升起了極大的欲望，就跟著靈魂上岸去尋找光著腳跳舞的少女。此時，漁夫阿尼瑪?shù)妮d體發(fā)生了轉(zhuǎn)變，阿尼瑪?shù)某休d者從小美人魚變成了會跳舞的人類少女，漁夫很輕易就被吸引而離開了大海。在尋找光腳跳舞少女的過程中，漁夫通過反思知道了自己最愛的還是美人魚，漁夫的阿尼瑪宿主從跳舞的人類少女回到了美人魚身上。進而漁夫回憶往昔反復思考，意識到他的阿尼瑪與美人魚是兩個不同的個體，他深愛的是小美人魚本身而不是他的阿尼瑪，于是他回到海灣去呼喚她，懇求她的原諒。這時漁夫才把美人魚作為真正的個體去了解她、去愛她，阿尼瑪?shù)耐渡浠氐搅藵O夫自己身上，實現(xiàn)了愛的自性化。由于愛的力量足夠強大，不論靈魂如何引誘，漁夫都堅持在海邊等待美人魚出現(xiàn)，一等就等了兩年，直到最后擁抱著小美人魚的尸體淹死在海浪中，一起埋在沙灘上。一年后，埋葬他們的地方開出了美麗而芳香撲鼻的鮮花，那就是他們的愛化生出來的花朵。

二、漁夫的人格面具

人格面具是個體適應社會環(huán)境的機能表現(xiàn)，使得一個人去扮演社會所要求的各種角色，在各種公共場合有比較恰當?shù)谋憩F(xiàn)，能夠使自己與他人相處較為融洽，滿足彼此的需求。人會根據(jù)自身所處的環(huán)境、立場表現(xiàn)出應有的樣子，榮格將這種傾向命名為“人格面具”[6]。

漁夫在童話中表現(xiàn)出了三種人格面具：一個是作為漁夫這個職業(yè)的人格面具，第二個是作為美人魚愛人的人格面具，第三個是作為有道德感和美德的善良的人格面具。

第一個面具是作為漁夫職業(yè)的人格面具。漁夫非常勤勞，他每天晚上都要出海去打魚。在答應放小美人魚回大海時，他滿心想著捕魚的事：“因為魚兒都喜歡聽美人魚的歌聲，這樣我的網(wǎng)就會裝滿了?！盵5]117于是，在她承諾為漁夫唱歌后，漁夫放她走了?！霸谒臅r候，所有的金槍魚都從水底下竄上來聽她的歌聲，年輕的漁夫在它們的周圍撒下網(wǎng)，把它們一網(wǎng)打盡”[5]118，漁夫滿載而歸。他利用美人魚的歌聲，實現(xiàn)他打魚謀生的個人目的，以此換得物質(zhì)報酬，此時漁夫職業(yè)的人格面具掌控著漁夫的生活，是漁夫人格結構中處于主導地位的成分。日復一日，他覺得她的歌聲越來越動聽了。“她的歌聲是那么的美妙，連他也聽得常忘了魚網(wǎng)和手中的活計，甚至連本行也忘了?！盵5]119成群的金槍魚游過來也引不起他的注意，他眼中只有小美人魚，耳中、腦海中只有她的歌聲，只想跟隨她去海里一起生活，漁夫職業(yè)的人格面具在他的人格面具中不復存在。

第二個面具是作為美人魚愛人的人格面具。漁夫不顧一切想盡方法地要送走靈魂。他向神父和女巫請教送走靈魂的方法，在市場上讓商人買走自己的靈魂，不論別人說什么，漁夫仍執(zhí)意要將其送走。這一系列行為都是在漁夫作為美人魚愛人的人格面具驅(qū)使下進行的，漁夫做這些是為了和美人魚在一起，成為美人魚的愛人，與美人魚長相廝守。在送走靈魂后，他與小美人魚幸福地生活在海里，不論靈魂用智慧還是財富來引誘他，他都不為所動。當他認識到去尋找光腳跳舞的少女是對小美人魚的背叛這個錯誤后，他回到海邊每日呼喚小美人魚，希望得到原諒。盡管小美人魚沒有出現(xiàn)，但他對她的愛愈加堅定、執(zhí)著、熱忱，直至最后一起死去，開出美艷的花朵。在漁夫職業(yè)的人格面具褪去后，作為美人魚愛人的人格面具在整個童話中幾乎一直處于主導地位，說明了漁夫?qū)鄣闹艺\。

第三個面具是作為有道德感和美德的善良的人格面具。漁夫捉到美人魚以后很是喜歡，但當美人魚懇求他放她走并承諾每晚都會來給他唱歌的時候，漁夫?qū)⑺呕亓舜蠛＃@是漁夫善良、有慈悲心、遵守承諾的道德人格面具的體現(xiàn)。在靈魂以尋找光腳跳舞的少女為引子，誘惑漁夫讓靈魂回到他身上、并誘導他做壞事，當靈魂讓他搶錢、殺人時，漁夫善良的人格面具立即出現(xiàn)，阻止了行惡的舉止。此時漁夫知道自己做了社會道德所不允許的事，所以很生氣、后悔、內(nèi)疚，這是漁夫的人格面具所表現(xiàn)出來的道德感。緊接著，靈魂引誘漁夫帶上黃金去尋樂子，漁夫再次拒絕了他，并說要像以前一樣將靈魂送走。得知人一生只能送走靈魂一次，無法再將靈魂送走時，他說：“我要綁住我的雙手，免得我會照你的吩咐去做，我還要閉緊嘴巴，免得我說出休想讓我說的話，我要回到我所愛的人居住的地方去?！盵5]156這里是漁夫道德的人格面具的體現(xiàn)，漁夫想讓自己不再受靈魂的指使做壞事，而是以一個“好人”的形象展示給別人。“盡管他的靈魂一路上不停地引誘他，可是他卻從未答復，他也不愿去做他的靈魂要他去做的任何壞事。”[5]157漁夫的道德感和美德的人格面具一直在漁夫的無意識中處于主導地位，并且以強大的力量與陰影抗衡，并取得了勝利。

三、漁夫的陰影

陰影是指潛意識中負向的一面或是人性中黑暗的一面，是人性的陰暗面、獸性面，陰影帶有很大的心理能量[3]130。陰影深藏于人的潛意識中，若不是用面具加以掩蓋，人就難以逃脫社會的批評指責。當陰影原型沖破人格面具時，就會表現(xiàn)出違反社會規(guī)范、法律或犯罪的暴力行為。然而陰影是可以升華的，人可以通過道德榜樣的示范作用加上自身的努力，潛移默化地將陰影所潛藏的心理能量轉(zhuǎn)化為高尚境界的行為目標，做對他人、對社會有利的事。

王爾德在這部童話中討論了靈魂是什么，這里的“靈魂”即榮格所指的陰影。不同的人對“靈魂是什么”有不同的看法。神父說世上沒有比靈魂更珍貴的東西，商人卻說靈魂連半個破銀幣都不值，女巫覺得送走靈魂是件可怕的事。當漁夫如愿以償從女巫那里獲得了送走靈魂的方法后，漁夫的陰影原型首次出現(xiàn)，再三懇求漁夫不要送他走。此時，漁夫的阿尼瑪及愛人人格面具與陰影呈敵對狀態(tài)，他的阿尼瑪及愛人的人格面具的力量太強大，他不顧靈魂的懇求，背對月亮站在沙灘上：“你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只是我不再需要你了?！盵5]132然后，漁夫狠心地用刀將雙腳周圍的影子切開，將靈魂從自己身上割離了。此時陰影在人格結構中處于弱勢，陰影必將反彈，出現(xiàn)報復性行為。

靈魂離開漁夫身體的第一年，為了混進商人的隊伍，他謊稱自己是某個國家的王子，并在伊勒爾市神社中對僧侶說了兩次“快帶我去見神，否則我一定要殺了你”，以此來威脅僧侶，這里體現(xiàn)了人性的陰暗面，這時的靈魂是狡詐的、虛偽的。靈魂在這里獲得了智慧之鏡，并且告訴漁夫擁有這面鏡子就擁有了智慧，漁夫卻說“愛情比智慧更好”，漁夫在智慧面前選擇了愛情。在漁夫的人格結構中，作為愛人的人格面具及阿尼瑪原型的力量大于陰影。

靈魂離開漁夫身體的第二年，為了進入愛西特的城門，他謊稱自己是回教徒，然后在皇宮中殺死了皇帝的護衛(wèi)，并向皇帝索要他一半的財產(chǎn)，如愿之后才肯離開這座城市，最后他獲得了皇帝的財富指環(huán)。此時的靈魂已經(jīng)變得貪婪邪惡了。接著，靈魂又以無盡的財富來引誘漁夫，可漁夫還是說“愛情比財富更重要”，漁夫在財富面前依然選擇了愛情，漁夫和作為愛人的人格面具及阿尼瑪穩(wěn)定、持續(xù)地影響著他，占主導地位，在漁夫的人格結構中戰(zhàn)勝了陰影。

靈魂離開漁夫身體的第三年，漁夫受靈魂的誘惑，讓靈魂回到了自己的體內(nèi)，跟他一起去尋找跳舞的人類少女。在珠寶街，靈魂指使?jié)O夫?qū)y杯子藏起來，漁夫照做了；在草鞋街，靈魂讓漁夫打路邊的小孩，漁夫也照做了；接著去石榴園，靈魂又指使?jié)O夫殺死留自己過夜的恩人并搶走他的黃金，但漁夫只是搶走了商人的黃金并沒有把他殺死：這一系列行為都是漁夫陰影原型的體現(xiàn)。每次做完壞事之后，漁夫都會質(zhì)問靈魂為什么要讓他這樣做，說“你真是太壞了”[5]155。此時漁夫的陰影主導著漁夫的行為，利用阿尼瑪宿主的變化誘導漁夫隨陰影的心意做事，以尋找漁夫心中的阿尼瑪為幌子欺騙漁夫，將漁夫帶離大海，遠離小美人魚，試圖削弱漁夫作為愛人的人格面具的力量，以達到主導漁夫人格結構的目的。

在阿尼瑪作為愛人和道德的人格面具的強大作用下，漁夫抵御陰影的各種誘惑回到海邊等待美人魚。第二年，靈魂懇求漁夫讓他進入他的心中，漁夫憐憫他之前受到的無“心”的苦頭同意了，但是陰影發(fā)現(xiàn)漁夫的心被愛纏得太緊無法進入。美人魚死在漁夫腳下，漁夫痛不欲生，所以決定與她一同死去，這時靈魂出于人求生的本能懇請離開，但是漁夫不肯?！八男难蕉妓榱?，就在他的心充滿了太多愛而破碎的時候，靈魂找到一個入口就進去了，就像從前那樣與他合為一體了?！盵5]162靈魂意識到漁夫的身體必然是他最終的歸宿，他也被漁夫的愛所感動，所以他心甘情愿與漁夫為伴，與漁夫一起死去。因此，陰影原型是可以升華的。靈魂完成了一個個性及道德的動態(tài)變化，從狡詐變得邪惡最終變得善良。最終，漁夫作為愛人和道德的人格面具及阿尼瑪都愿意接受心存善念的陰影，漁夫的各個人格結構成分合而為一。

四、自性化

自性原型是集體無意識的核心，是體現(xiàn)心靈整合的原型。它把所有別的原型都吸引到它的周圍，使所有的原型保持一種相對穩(wěn)定與和諧的狀態(tài)，它也是意識自我得以維持人格統(tǒng)一的基礎[3]130。自性化過程是一個動態(tài)發(fā)展及螺旋上升的過程：人的人格一開始是一個平衡的整體，隨著人的成長，其他人格成分呈多樣化發(fā)展，表現(xiàn)出獨立、失衡與沖突的狀態(tài)，必須等到人格結構中的其他各個部分都得到充分發(fā)展和分別獨立后，才能達到自性，再次回到平衡統(tǒng)一的狀態(tài)。只有通過自性化，矛盾沖突的人格結構才能達到和諧統(tǒng)一的平衡境界。一切人格的最終目標是充分的自性的完善和實現(xiàn)。漁夫的各個人格結構成分經(jīng)歷著從相互沖突抗爭到最后和諧統(tǒng)一的動態(tài)的自性化過程。

當漁夫愛上小美人魚并成功送走靈魂時，他成功拋棄了漁夫職業(yè)的人格面具和陰影，以阿尼瑪和作為美人魚愛人的人格面具為主導。根據(jù)榮格理論的等值原則，由于心理能量是守恒的，所以對心靈的某一部分過度重視就會以其他部分的損失作為代價[3]130。此時漁夫的人格結構處于失衡狀態(tài)，人格面具和阿尼瑪?shù)耐渡渲渲鴿O夫的行為，陰影則處于弱勢，這導致陰影日后必將反彈，做出報復性行為。靈魂離開漁夫后的第一年及第二年，漁夫在智慧和財富面前選擇了愛情，漁夫作為愛人的人格面具及阿尼瑪穩(wěn)定、持續(xù)地影響著他，占主導地位，在與陰影的角逐中取得了勝利。靈魂離開漁夫身體的第三年，漁夫受靈魂的誘惑做壞事，此時漁夫的陰影主導著漁夫的人格結構，利用阿尼瑪宿主的變化削弱作為愛人的人格面具的力量，此時漁夫的人格結構處于陰影一家獨大的失衡狀態(tài)。這遵循了榮格理論的平衡原則，說明了能量流動的方向——當兩個心理系統(tǒng)的能量不同時，能量從較強的系統(tǒng)流向較弱的系統(tǒng)中，直到平衡為止，不過要達到完全一樣只可能是一種理想狀態(tài)[3]130。當漁夫回到海邊等小美人時，漁夫的阿尼瑪及作為愛人和道德的人格面具與陰影作斗爭，不能接納心存惡念的陰影回歸，不能與其和解，所以漁夫的人格結構仍然處于失衡的狀態(tài)。這遵循了榮格理論的反相原則，即每種概念都存在一種與之相反的對立概念，生活的目的就是在這些對立、沖突的事物中尋求一種均衡[3]130。

漁夫首先開始進行愛的自性化。漁夫回到海灣去呼喚美人魚，他認識到他的阿尼瑪與美人魚是有區(qū)別的，漁夫把阿尼瑪從阿尼瑪?shù)妮d體上收回，開始真正愛著美人魚本身，此時漁夫的阿尼瑪和作為愛人的人格面具合二為一，達到統(tǒng)一，實現(xiàn)了愛的自性化。這時漁夫的道德面具、阿尼瑪和愛人的面具在他的人格結構中占主導，達到了一個相對平衡的狀態(tài)，但陰影處于弱勢，所以這只是一個虛假的、短暫的平衡，并不持久。

失衡的人格結構狀態(tài)等待自性化的調(diào)解。王爾德在童話中給自性化取名為“心”。當漁夫質(zhì)問靈魂“你為什么這么壞”，靈魂回答道：“不要生氣，過去你把我送到世界上去的時候，你并沒有給我一顆心，所以我學會了去做這一切事情，而且也喜歡這樣。”[5]154此處的“心”相當于調(diào)節(jié)各個原型之間互相平衡的樞紐，因為沒有“心”在靈魂身上，所以靈魂在外游蕩時無惡不作。當漁夫覺得靈魂在沒有“心”的日子里受苦了，決定讓他回歸到人格結構中，自此開始自性化。他不但能夠控制自己不受靈魂的惡的誘惑，還用愛和善的力量潛移默化地感靈魂。當靈魂最終變得善良，所以漁夫的人格面具和阿尼瑪愿意接受陰影，陰影終于進入了“心”里，此時漁夫的人格結構達到平衡狀態(tài)，各個原型達成了一致，實現(xiàn)了人格結構的自性化。自性把人格統(tǒng)一起來，給人格以一種穩(wěn)定感和一體感。

五、結語

本文從榮格的原型理論視角分析王爾德的童話《漁夫和他的靈魂》主要人物漁夫的人格結構中人格面具、陰影、阿尼瑪?shù)木唧w表現(xiàn)及自性化的動態(tài)發(fā)展過程，以探究漁夫人格結構失衡的原因以及最終實現(xiàn)自性化的重要性。研究發(fā)現(xiàn)，王爾德在童話中生動展現(xiàn)了漁夫人格結構的發(fā)展，充分探討了人與靈魂之間的關系及“心”的重要性，倡導人類只有回歸靈肉和諧的精神世界才能獲得真正的幸福。在現(xiàn)實生活中，人們要充分認識自己，承認和接受陰影，不擴張人格面具的力量，讓人格結構成分和睦相處，達到平衡狀態(tài)，形成健全人格，以回歸健康、充實、寧靜、充滿愛、靈肉和諧的精神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