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化符號的海外傳播及其啟示
——以漢朝文化符號在羅馬的傳播為鑒

李 想

一、文化符號的重要作用

(一)文化傳播的有力橋梁

文化符號指的是那些被特定的文化群體成員所承認，經(jīng)常帶有復雜意義的語言符號、圖案和物體等[1]，集中反映著人們的生活習俗、生產(chǎn)方式和群體審美等，具有穩(wěn)定性、社會性、獨特性的特點。文化符號擔負著文化的傳承發(fā)展和溝通傳播功能，它們往往真實可感，可以直接引起人們感覺系統(tǒng)上的共鳴，給不同民族、國家、性別、信仰的人留下直觀生動的印象。由于直觀真切，有時文化符號甚至具有超越語言的傳播效應，能夠?qū)缥幕奈幕瘋鞑ヅc交流起到積極促進作用。

(一)構建國家形象的關鍵介質(zhì)

在德國符號學奠基人恩斯特卡西爾的觀點中，一切文化的構件都需要通過符號，這些文化包括語言、藝術、宗教等等[2]。從國家形象的構建傳播過程來看，一方面，符號系統(tǒng)作為國家行為體塑造和傳遞著國家形象，同時，也幫助受眾構建著別國的國家形象。美國傳播學家拉斯韋爾在《世界大戰(zhàn)中的宣傳技巧》中分析到，宣傳的過程正是通過傳播象征符號來控制群體態(tài)度的。因此，對現(xiàn)實進行目的性編碼、符號化傳播的過程就是國家形象建構和傳播的過程[3]。

而中國的各種文化符號作為極具中國特色的國家民族性文化符號，同樣具有上述的重要作用。中國文化符號是長期傳承保存下來的物質(zhì)文化和精神文化精髓，是對中國社會文化和民族精神的高度濃縮，凝結著中華文化的核心價值和基本理念，是民族文化內(nèi)涵的重要載體和具有高度影響力的象征形式。茶葉、熊貓、長城等極具中國特色的文化符號在歷史的長河中逐漸凝練成為了中國的具象代表，深深地烙印在了國內(nèi)外民眾的心中，使人看到它們就聯(lián)想到中國。對促進中華文化符號的海外傳播，建構良好的國家形象、增強我國的文化軟實力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

二、歷史上的中國文化符號傳播——漢朝文化符號在羅馬的傳播

中華文化作為在時空發(fā)展的雙重維度上獨領風騷的璀璨文化，有著鮮明的開放性、包容性和進取性，強勁的生命力使得中華文化在自身蓬勃發(fā)展的同時，也在不斷地向外流傳拓展，與其他民族文化碰觸、交流、交融、繁衍，形成了波瀾壯闊的海外傳播歷史。

從初創(chuàng)時期中國新石器文化與周邊的聯(lián)系、商周至春秋文化聯(lián)系的進一步擴大，到西漢時期開始的具有實質(zhì)意義的較廣泛傳播，再到唐代的傳播高潮、宋元時期的新境界新高潮、明清時期的二次高潮，再到19世紀以后的落日余暉、20世紀以后的開放復蘇，直到21世紀的今天中華文化倍綻光芒，在每一個歷史時期，中華文化符號無疑都給世界留下了五彩斑斕的的烙印。下文將以漢朝時期的典型文化符號絲綢和鋼鐵在羅馬的傳播情況為例進行分析，并提煉這段傳播歷史帶給我們的啟示與思考。

(一)以漢朝文化符號在羅馬傳播為例的原因

1.國家實力

大漢帝國和羅馬帝國在北緯30°度的“軸心時代”結束之際先后形成，雄霸歐亞大陸的兩端。這兩大帝國在許多方面都十分相似：兩國都有著強大的政府，都實行地理擴張，都實施民族同化政策，都在許多個世紀中保持著中心地區(qū)的穩(wěn)定發(fā)展[4]。總之，當時的漢朝與羅馬并無無明顯的高下優(yōu)劣之分，很難斷定孰強孰弱，均為當時世界上的鼎盛帝國。

站在傳播主體的角度來看，漢朝時期的中國在許多方面都是世界各國的翹楚，在對外傳播層面也形成了較高態(tài)勢，同當時的其他世界大國，如羅馬等國存在諸多的物質(zhì)文化交流，比況當今，同當前中國的發(fā)展態(tài)勢以及對外傳播局面有著許多的相似之處。因此，選取漢朝文化符號在羅馬帝國的傳播歷史作為研究對象，對新時代中國的對外文化傳播有著積極的借鑒意義[5]。

2.接受者態(tài)勢

從文化傳播上來說，接受者的最初選擇分為兩種態(tài)勢：同性相吸與異質(zhì)相引。前者可稱為補充性的相向性接受，后者可稱為補漏性的對抗性接受。當時的羅馬一來看到了中國文化中不同于西方的特異之點，而吸收之；二來發(fā)現(xiàn)了中華文化的優(yōu)點，對照出西方文化的缺陷，而引進之，因此，羅馬對漢朝中國文化的接受狀況和心態(tài)正是屬于異質(zhì)相引的情況。正如全球化的當今，全世界各種文化流光溢彩，如何在差異中實現(xiàn)更好的文化傳播是一個需要持續(xù)研究的關鍵問題。羅馬對漢朝文化的對抗性接受，對于當今中國文化的對外傳播，尤其是對西方發(fā)達國家的傳播具有積極的借鑒意義。

(二)具體分析

1.絲綢

作為“絲綢之路”在西域的終點，羅馬帝國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都是中國絲綢向西輸出的消費主力。在當時的羅馬，不僅僅是上層社會，就連羅馬宮廷、皇家貴族都對絲綢趨之若鶩，漢朝絲綢一度成為了備受追捧的奢侈品。貴族們不惜重金高價競買中國絲綢，富室掀起了追捧錦衣秀服的浪潮，綢幕絲簾也被教堂襲用。羅馬皇帝提比烏斯為遏制奢靡之風，曾禁止男人穿絲綢，然而此政策依舊難以阻擋羅馬人對絲綢的狂熱之情，并最終以失敗告終。

絲綢的西傳對羅馬社會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當代美國學者德克·卜德曾指出，羅馬帝國支出了大量價值不菲的物品用來交換中國絲綢，致使羅馬在公元1至2世紀達到了約5億美元的貿(mào)易入超。羅馬帝國后來的崩潰與沒落，很大程度上的一個重要原因便是這種貿(mào)易入超[6]。

羅馬人對中國的稱謂上也存在著絲綢的深刻烙印。在多數(shù)學者的觀點中，羅馬文獻里的“Seres”或 “Sinae”皆指中國。探究其音源，有論者認為這個字的對音是“絲”，或認為是“綺”，總之皆與絲綢有關。當時的西域人因為絲綢而知曉了中國，甚至將絲作為對中國的代稱，由此可見，絲綢這一文化符號在羅馬對中國的直觀認知上產(chǎn)生了極其重要的影響。

2.鋼鐵

中國在漢朝發(fā)明炒鋼法，而在同時期的羅馬，熱處理技術和滲碳技術都沒有得到普及，同中國相較，其煉鋼水準相差甚遠。正如普林尼《自然史》所載：“比較所有品類的鐵，絲國鐵奪桂冠?！逼樟帜徇€在《博物志》中評價道：“在所有鐵制品中，賽里斯的鋼鐵無疑是最精良的！”[7]作為羅馬勁敵的波斯還曾用來自中國的鋼鐵制造了數(shù)量眾多的盔甲和箭鏃，用以抵御戰(zhàn)爭中的羅馬軍隊，從而使羅馬慘遭重創(chuàng)。

總之，隨著各種高質(zhì)量產(chǎn)品在羅馬的銷售與流行，漢朝中國的國家形象得到了有益的構建。在羅馬人眼中，當時的中國富庶遼闊、商貿(mào)繁榮、開放發(fā)達，中國民眾溫良和平、真誠文明。羅馬帝國時期的地理學家托勒密曾將漢朝描述為“幅員遼闊、人口繁盛”，并稱漢朝人“文明、溫和、公正”，不好戰(zhàn)爭，但樂意讓別國了解絲、精皮以及高質(zhì)量的鋼鐵等商品。這樣伴隨著對中國絲織品和鋼鐵的稱贊的溢美之詞，在古羅馬文獻中是較為常見的。

作為文化符號，絲綢象征著中國的美好與智慧，鋼鐵象征著中國的先進與強大。可以推斷的是，絲綢、鐵器等在羅馬的傳播的確使羅馬人對中國的認知更進了一步，他們作為文化符號的傳播使得漢朝中國的海外形象得到了極大的優(yōu)化。

三、啟示與思考

探尋中國文化符號傳播的歷史路程，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以漢朝絲綢、鋼鐵為代表的中國文化符號蘊含著強勁的傳播能量，具有極大的文化傳播價值，其傳播過程對當今中國文化符號的傳播仍具有豐富的啟示意義。

(一)強化自身實力

前文提到，漢朝與羅馬是當時東西方的兩大霸主，經(jīng)濟與文化實力皆處于世界之巔。我們在以史為鑒分析文化符號傳播的同時，決不能忽視現(xiàn)實歷史條件給我們的啟示：固本強身。文化的傳播不可脫離物質(zhì)層面與現(xiàn)實基礎，走向形而上的虛無軌道。文化傳播的根本在于自己面目本身姣美，國家繁盛才能收獲來自世界各國的探訪合作，科技發(fā)達才能于全球制勝，國家強大才能成為世界關注的焦點，文化繁榮才能擁有交流的勢能，人民文明友善才能與別國結為益友。這樣，國家的優(yōu)秀文化和良好形象必然不徑而走、遠播他方。

(二)物質(zhì)類文化符號先行

在文化的諸多層次中，最先相遇和最容易引起彼此的興趣與喜愛的，便是文化的物質(zhì)層面。文化交流往往是從物質(zhì)文化層面開始的，且物質(zhì)文化交流的障礙也相對較少[8]。正如漢朝的絲綢與鋼鐵，物質(zhì)類文化符號更加貼近生活，真實可感，蘊含著強勁的傳播能量，具有極大的文化傳播價值，在對外傳播過程中發(fā)揮著極其重要的作用。吳瑛對海外五國16所孔子學院進行的文化調(diào)查也表明，相較于行為文化與精神文化，中國的物質(zhì)文化在受訪者當中的喜愛度與接受度更高[9]?？v觀歷史的發(fā)展和現(xiàn)代的調(diào)研，我們應意識到，在文化傳播的過程中，要主動地增加物質(zhì)文化符號的使用比重，重視物質(zhì)文化符號的先行價值，有針對性地利用物質(zhì)文化符號及其所載信息，切實激發(fā)受眾對中國文化的興趣與好感，減少文化隔閡，促進他國民眾對中國文化的認同。

(三)深化文化符號內(nèi)涵

在文化符號的傳播中，其背后的文化內(nèi)涵是整體要素的重中之重，如漢朝絲綢，不但凝結了科技因素，還凝結了中國人的審美理想情趣和生活理想，代表著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其豐富內(nèi)涵的滲透才是文化符號傳播的重要目的。如今，對于中國已經(jīng)建立一定認知基礎、在海外民眾心中存在固化印象的文化符號，我們要深入發(fā)掘其文化內(nèi)涵，使其承載更多更積極的中國文化核心價值。而對于其他認可度高的文化符號，我們要保護海外民眾對它們的肯定態(tài)度，賦予其更豐富的精神文化內(nèi)涵，拓展與改善中國文化符號的文化承載力。

(四)尋求文化契合點

跨越了多種文化價值體系的文化符號對外傳播屬于跨文化的傳播過程，不同群體對不同文化容易產(chǎn)生不解、誤解甚至偏見，而擺脫偏見、克服代溝的重要途徑即是尋找文化價值的最大公約數(shù)，達成最大通約性。反觀歷史，漢朝絲綢和鋼鐵所代表的美好與強大即為當時世界人民所共享的價值。因此，一方面我們應充分利用同文化圈層國家和文化高度多元化國家中的有益條件探尋更多的文化共通性，豐富文化傳播符號；另一方面，應在異文化圈層國家及文化多元性低的國家中，繼續(xù)尋找擁有共性價值的文化符號，找到與當?shù)匚幕钠鹾宵c，發(fā)掘具有傳播潛能的文化符號，豐富文化符號的傳播內(nèi)容，提升文化符號的傳播效果[10]。

(五)關注受眾需求

漢朝絲綢代表了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優(yōu)雅從容的審美情趣，與當時羅馬社會的審美旨趣不謀而合；鋼鐵代表了先進與強盛，這同羅馬國家的發(fā)展愿景十分契合，這樣的文化符號必然能夠在羅馬社會廣泛傳播，并將中國的國家形象極大優(yōu)化。受眾需求引發(fā)傳播動力，而不同國家、民族、年齡、性別、學歷等的受眾群體對文化符號的需求都不盡相同。因此，我們應注重區(qū)分受眾需求與接受意愿，進行有針對性的文化符號傳播，使文化符號的傳播效果得到切實提升。

“歷史是一面鏡子。當一個前行者轉(zhuǎn)身往里瞧時，他看見的是自己未來要走的路。[11]”傳播手段并不先進的漢朝對良好國家形象的樹立之路，對于強盛發(fā)達的現(xiàn)代中國來說，無疑是一筆寶貴的遺產(chǎn)。在全球化語境的當下，文化符號的傳播勢在必行，我們應當給予文化符號更多的重視，挖掘優(yōu)秀文化符號，打造更多優(yōu)秀的中國文化符號，使中華文化聳峙于世界民族文化之林，讓當代中國屹立于世界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