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德喜
時值早春,傍晚和兒子一澤漫步于般河堤岸。般河,是流經(jīng)小城淄川境內(nèi)的一條河流。淄川古稱般陽,就是因城建在般河之陽而名。夕陽從飛鳥的翅膀上悄然滑落,雀躍成水面滾動的光暈,蕩漾著細(xì)碎的銀光。風(fēng)拖著長長的尾巴,依舊寒氣浸身。爬山虎貼在河岸的縫隙上,在昏暗的燈光下像個年邁的老人,黑乎乎地蟄伏著。但心里卻沒有一絲凄涼,因為這是春天,它們就要在這個季節(jié)里蛻變。在蕭瑟和荒蕪里再展生機,在輕舞飛揚的綠色里,再去迎合一場絢爛。
仰起頭,臉上掉下濕漉漉涼絲絲的雪花。仿若久違的情人,那般嬌羞、那般急切。我笑著對一澤說:“好像樹上的小鳥耐不了寒冷,感冒了打了噴嚏,噴了我一臉?!薄肮?,哈哈,大傻呀!大傻呀!是雪,下雪了?!币粷尚表?,一臉的壞笑。
北方的雪,從來都是與呼嘯著的風(fēng)纏綿為伴。如貝多芬的《熱情》,淡泊而樸素,但卻又徹底的抓住你的視線。想起雪天的日子,和一澤堆雪人、打雪仗、滾雪球,一起到樹下晃動樹干,任憑雪花落滿發(fā)梢、鉆進脖子里……到處是摸爬滾打的身影,歡笑聲在雪天里彌漫。想像著他就是美麗的白雪公主,調(diào)皮地藏在安徒生的童話里,心里便有了一抹暖陽驅(qū)散了心的寒冷。
拉起一澤的手,快樂地奔跑。我知道,一場雪造就的冰清玉潔的世界將是孩子們的天堂。
雪,起先緩緩飄落。也許只是一支煙的工夫,這雪就密密匝匝、沸沸揚揚而下。白色的飄逸,瑩潤的傾灑,不染纖塵。在昏黃的路燈下倒影出一個個晶瑩婀娜的雪影,輕飄飄的。在流水上裙擺輕揚,在小橋上鋪設(shè)雪毯,輕歌曼舞在樓頂上、樹梢上。逗引得人心旌搖蕩,我們伸手接雪,片片雪花霎時融化在掌心,內(nèi)心便多了一份安靜和純粹。覺得這樣的夜晚雪中漫步,好不暢快,所有的意識都成了閑散的舒暢。牽著一澤的手,迎著雪走,身后留下一串串潔白的腳印,如細(xì)碎的花,綴在地的一角,如此靜謐。與我的一澤這樣陶醉雪中,安逸舒適,清爽自在,愛的感覺慢慢地洇開,從手心漸漸滲入骨髓,牽動著每一根跳躍的神經(jīng)。
忽然一澤停下腳步,側(cè)著頭,說聆聽一下雪落的聲音吧!他微微閉上眼睛,調(diào)皮的小舌頭在嘴邊露出紅紅的一點,舐咂著落在唇邊的雪??占诺囊股掳l(fā)出沙沙的聲音,撲撲簌簌,輕輕飄落,柔和、輕盈。他十分輕微地點了點頭,仿佛同意雪花的話,雪在向他講述賣火柴的小女孩,白雪公主?看著他暗自陶醉的樣子,我便憶起雪小禪聽雪的心語:“聽雪,也是聽心,聽雪的剎那,心里會開出一朵幽靜的白蓮花?!贝丝?,這朵圣潔的花兒,正次第地爛漫在這個夜晚。仰望蒼穹,感受天地間雪的純潔與深邃,婉兮飛揚的輕雪,一片又一片,落在我的心上,融進我的夢里。我輕輕吟出李白的詩句:“瑤臺雪花數(shù)千點,片片吹落春風(fēng)香”。我們都不自覺地伸出了舌頭,在空氣中吞咽著這個“香香”的氣味。那種香的滋味,是一點一滴,滲透進每一絲呼吸里,只宜獨享。
雪依然在下,對著遠(yuǎn)方喊一嗓子,與一澤相識一笑,心里便是滿滿的幸福和溫暖。迎著雪走,哼個小曲,醉了心,醉了眸,也醉了光陰。挽著一澤的手,腳下的步伐是如此輕盈……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