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自遠：嫦娥工程的領路人

2018年5月19日，貴州貴陽市，中國科學院地球化學研究所舉辦第十四屆公眾科學日活動，“嫦娥之父”歐陽自遠院士為參觀者帶來題為《中國的探月夢》的科普報告。

嫦娥一號衛(wèi)星模型

在中國科學院院士、中國探月工程首任首席科學家歐陽自遠看來，嫦娥五號23天的奔月之旅堪稱完美，其中采樣返回是我國探月工程三步走中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困難、最復雜的一步。伴隨這關鍵一步的成功，中國人的航天夢也將翻開新篇章。

“深空探測，探月只是一個起點，我們的目光已朝向更廣闊的太陽系空間?！睔W陽自遠說，嫦娥五號成功“挖土”歸來，讓中國未來更有底氣去火星、小行星等地外天體探測與采樣返回，更有信心去探索太陽系的星辰大海。

當嫦娥五號帶著月球樣品返回地球，已經80多歲的歐陽自遠，最牽掛的還是科研。他說：“嫦娥五號肩負著對月球科學發(fā)展的一個重大任務，我們將搞清楚更多關于月球演化歷史的問題?！?/p>

作為中國探月工程首任首席科學家，歐陽自遠把一生都獻給了探月工程，曾成功推動中國第一顆探月衛(wèi)星嫦娥一號的發(fā)射升空，指導中國月球探測的近期目標與長遠規(guī)劃的制定，被譽為“嫦娥之父”。2014年11月4日，國際小行星命名委員會將一顆編號為8919號小行星命名為歐陽自遠星。

登上神秘的月球

地球和月球是什么關系，宇宙蒼穹到底是什么樣子？

1969年7月20日，美國阿波羅號飛船的宇航員帶著一系列任務奔向月球，希望能近距離觀察月球，從而讓關于月球的種種猜測塵埃落定。

美國的阿羅波號宇航員曾經從月球帶回了大量的土壤和巖石標本，其中的一塊巖石標本被送到了中國。歐陽自遠幸運地得到了研究這塊月球標本的機會。

“就那么0.5克石頭，我們花了4個月全面解剖，發(fā)表了14篇論文，我們把它是什么，它的年齡多少，它有哪些東西，全弄清楚了。美國人也佩服，沒想到中國居然解剖得這么清楚。”

從1993年開始，他積極呼吁中國政府啟動探月工程，希望能在月球上找到可以幫助人類社會持續(xù)發(fā)展所需要的資源。

“國家要求我們論證，一是必要性與可行性;二是要做出一個發(fā)展戰(zhàn)略與長遠規(guī)劃，中國到底該怎么干;三是具體設計第一次應該怎么干?！苯涍^10年的縝密論證，2004年1月24日，國務院批準繞月探測一期工程立項，并正式命名為“嫦娥工程”。歐陽自遠也因此更加忙碌了。

2007年10月24日18時05分，大涼山深處的西昌衛(wèi)星發(fā)射中心吸引著世界關注的目光——嫦娥一號衛(wèi)星在這里由長征三號甲火箭發(fā)射升空。

2007年10月24日18時05分，嫦娥一號繞月探測衛(wèi)星在西昌發(fā)射升空。11月5日上午11時37分，嫦娥一號第一次近月制動成功，衛(wèi)星速度定格在每秒2.06公里。那一刻，作為中國探月之路“領路人”的歐陽自遠院士十分激動：幾十年來，他“跳”出地球，站在宇宙這更大的空間范圍內來研究地球，就是矢志在月球上留下中國人的腳印……

“跳”出地球研究地球

歐陽自遠對月球情有獨鐘：“我總想知道月球究竟是什么樣子，我很想知道桂花樹究竟是怎樣的形態(tài)，我很敬佩吳剛無止境的砍樹精神，我愿意探求它為什么不能成為我們地球這樣生機勃勃、這樣繁茂、這樣發(fā)展的星球?！?/p>

迄今為止，歐陽自遠已經作了無數(shù)個演講報告，他隨身帶著一個筆記本電腦，親自撰寫講稿，針對不同的對象，寫了20多個版本的演講稿。上至國家部委辦的領導人，下至小學生，至少已經有10萬人聽過他形象通俗而又振奮人心的演說。

“一個人一生的科研道路與自己選擇的進取方向關系非常密切，現(xiàn)在最時髦的東西將來也許是過時的，要看到今后10年、20年科學發(fā)展的方向。”歐陽自遠談及自己走上“探月”之路時如此感言。

嫦娥一號第一次近月制動成功，那一刻，作為中國探月之路“領路人”的歐陽自遠院士十分激動：幾十年來，他“跳”出地球，站在宇宙這更大的空間范圍內來研究地球，就是矢志在月球上留下中國人的腳印……

1935年，歐陽自遠的母親在生他的時候難產，當時歐陽自遠的舅父正在旁邊屋里念書念到“有朋自遠方來”的時候，歐陽自遠被產鉗夾出來了。于是舅父說，這個孩子的出生這么艱難，肯定是來自很遠的地方，就叫他“自遠”吧。后來他研究的隕石、宇宙塵、月球巖石，都來自遙遠的太空，歐陽自遠說：“這也許真是天緣巧合?！敝袑W時，歐陽自遠即對天文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并報名參加了天文小組。

青年時代，歐陽自遠學的是地質。1952年他高中畢業(yè)時，正值國家開展大規(guī)模的經濟建設，國家提倡和鼓勵學生報考地質專業(yè)，歷史的使命感使他違背了當醫(yī)生的父母希望他學醫(yī)的愿望，也與他少年意欲“上天”的遐想相悖，毅然以第一志愿報考了北京地質學院。

1957年，蘇聯(lián)發(fā)射了人類歷史上第一顆人造地球衛(wèi)星。隨著美、蘇空間爭霸戰(zhàn)空前激烈，正在攻讀礦床學專業(yè)研究生的歐陽自遠敏銳地認識到，盡管當時的中國還沒有能力開展空間探測活動，但了解這方面的進展并開展相關領域的前期研究作為未來知識與技術儲備是極為必要的。考慮到自己的專業(yè)范疇，他大膽地向當時的領導、著名科學家侯德封教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及建議。

研究生畢業(yè)后，他在侯德封教授指導下從事核子地質學的研究工作。歐陽自遠學了兩個專業(yè)，一個是地質學，另外一個是核物理。這兩個專業(yè)為他以后的研究打下了堅實基礎。

探月工程少不了工程技術家、物理學家、航天家、天文學家的努力，但勘測本身是地質學家的使命。歐陽自遠風趣地說：“我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轉行，你們知道嗎，俄羅斯火星和月球探測計劃的首席科學家加里莫夫就是我的同行，跟我一樣擔任過地球化學研究所的所長?！?h3>與“天外來客”的親密接觸

1964年初，歐陽自遠參與了由周恩來總理親自部署的地下核試驗工程中的“選擇地下核試驗場并論證地下核試驗地質效應綜合研究”的任務。

作為該研究課題隊長的歐陽自遠與他的同事們幾乎是在與外界完全隔絕、親人不知情的工作環(huán)境里工作——他的愛人不知道他到哪兒“出差”去了，好幾年的春節(jié)都留在新疆戈壁灘上度過。剛回家那會兒，兒子不認識他，甚至跟媽媽說家里來了位叔叔。

1952年至1956年，歐陽自遠就讀于北京地質學院。圖片微信公眾號“德先生”

通過對野外地質的詳細勘察、實驗室的測試分析以及理論的精細分析與計算，他和同事們提出了我國地下核試驗場的地質構造條件、地下核試驗過程的實驗圖像、控制大氣和地下水污染的措施和地下核試驗的綜合地質效應，爆后驗證成功。

中國僅有的兩次地下核試驗，歐陽自遠都參加了。參加地下核試驗的工作，不僅是歐陽自遠生命中一次重大的經歷，也為他積累了很多經驗，這對他的小天體撞擊地球的研究來說，受益匪淺。

歐陽自遠是中國最早研究隕石的人。歐陽自遠常說：“這隕石一研究起來可神奇了，根本不是地球上這一套?！?有一年，內蒙古附近轟隆隆地掉下一樣神秘的東西，這就是隕石，這是老天賜予他的第一份“禮物”，歐陽自遠對這塊隕石進行了系統(tǒng)研究。

老天的第二份“禮物”更厚重。1976年3月8日下午，世界上規(guī)模最大的一次隕石墜落事件——吉林隕石雨事件發(fā)生。吉林隕石雨給中國的天體化學的形成與發(fā)展帶來了曙光。正是由于長期對地外天體——隕石、宇宙塵和相關知識的研究與積累，歐陽自遠得以被委以組織由全國有關研究單位及高等院校參加的全國性聯(lián)合科學考察組的重任，對吉林隕石進行了世界上規(guī)模最大、深入而系統(tǒng)的綜合性研究，獲取了極大的成功，發(fā)表了近百篇具有國際先進水平的論文。特別是歐陽自遠在國際上首次提出的“吉林隕石多階段宇宙線暴露歷史”和“吉林隕石形成演化模式”，不但得到了廣泛的認同和應用，而且成為目前國際隕石學研究領域的一個經典模式。

歐陽自遠專心研究吉林隕石，并出版了專著《天體化學》，這本書成為中國天體化學領域的開山之作。他堅信中國的空間時代終將到來。

既然國家可以搞載人航天，那么，探月就不再會是空想。于是，幾個月后，歐陽自遠奮筆疾書，伏案鄭重寫下了近兩萬字的報告《我國開展月球探測的必要性與可行性》。2001年，嫦娥一號工程的科學目標和有效載荷通過了國家評審。

建立“月球城市”并不是夢

月球是人類共同的財產，“誰先到達誰先占有，誰先開發(fā)誰先利用”已成為一條潛規(guī)則。歐陽自遠加快了科研步伐，希望早日為中國在探月領域爭得一席之地。

1992年，中國載人航天工程立項，這讓時任中國科學院資源環(huán)境科學局局長、中國科學院地球化學所所長的歐陽自遠看到了希望。既然國家可以搞載人航天，那么，探月就不再會是空想。于是，幾個月后，歐陽自遠奮筆疾書，伏案鄭重寫下了近兩萬字的報告《我國開展月球探測的必要性與可行性》。

2001年，嫦娥一號工程的科學目標和有效載荷通過了國家評審;2001—2002年間，國防科工委委托孫家棟院士組織全國各方面力量，對繞月探測工程進行了一年多的綜合立項論證，得出的結論認為：“科學目標明確、先進，技術能夠實現(xiàn)，沒有顛覆性的技術問題。” 嫦娥一號工程由五大系統(tǒng)組成，分別是運載火箭、月球探測衛(wèi)星、發(fā)射場、測控和地面應用。

經過反復論證，時任國務院總理溫家寶于2004年1月24日親筆簽字，批準了中國月球探測一期工程——繞月探測工程（也稱“嫦娥工程”）項目的立項。歐陽自遠被任命為“嫦娥工程”首席科學家。

在欒恩杰、孫家棟、歐陽自遠等一大批當代科學巨匠的努力下，中國的探月計劃實施情況“十分良好”。歐陽自遠說他們的團隊是一個高效率的集體。目前，我國能自主承擔從運載火箭、衛(wèi)星研制、探測儀器、測控能力到對月球信息的處理、樣品的分析等全部工作。

隨著“嫦娥一號”順利升空，中國航天開始了歷史上最遠的“長征”。歐陽自遠的心跳也隨著大廳屏幕上跳動的數(shù)字和曲線搏動……

在歐陽自遠看來，中國的載人登月是登月計劃中的一部分，肯定會有，但必須在我們對月球探測完以后。

人類將在月球興建實驗工廠、農場等，并逐步建立起“月球城市”。歐陽自遠指出，在“月球城市”中，人類有可能建立全球性、并聯(lián)式的太陽能發(fā)電廠，并通過傳輸為地球提供長期、穩(wěn)固的能源。同時，人類還將從月壤和月巖中提取金屬、氧、氣體資源甚至水，利用月球上的弱重力、高真空和超純凈等條件，研制和生產出地球上極難獲得的新型材料。他說自己一定要健康地活著，一定要親眼看到中國人的雙腳真正踏在月球上?！暗皆虑蛏先ィ侵袊说囊粋€夢，也是全人類的一個夢。”

◎ 來源|綜合新華網、央視網、人民日報海外版

歐陽自遠

中國科學院院士 ，中國探月工程首任首席科學家，天體化學與地球化學家

語錄：

“到月球上去，是中國人的一個夢，也是全人類的一個夢?！?/p>

“探月只是一個起點，我們的目光已朝向更廣闊的太陽系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