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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憲章》的多重歷史書寫及其重構:以約翰王形象為中心

      2021-01-17 07:24:16
      關鍵詞:編年史憲章約翰

      王 棟

      (深圳大學 法學院,廣東 深圳 518060)

      《大憲章》是古老的憲法性文件,其產(chǎn)生有深厚的歷史根源,相應的編年史、文本手稿、政府檔案以及實物史料是《大憲章》研究的基礎。在《大憲章》研究中,對編年史的援引十分常見。早在17世紀,愛德華·柯克在《英國法要義》中就援引了奧爾本斯編年史。(1)Sir Edward Coke, The Selected Writings and Speeches of Sir Edward Coke, Vol. 2, Steve Sheppard ed., Indianapolis: Liberty Fund, 2003, pp. 160,476.20世紀前后斯塔布斯和麥克奇尼遵從奧爾本斯修道院編年史的歷史書寫。(2)W. Stubbs ed., Select Charters and Other Illustrations of English Constitutional History from the Earliest Times to the Reign of Edward the First,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60, pp. 284-285; William Sharp McKechnie, Magna Carta: Commentary on the Great Charter of King John, with an Historical Introduction, Glasgow: James Maclehose and Sons Pulishers to the University, 1914.20世紀中葉霍爾特對政府檔案進行了系統(tǒng)研究,遵從了《克洛蘭編年史》的歷史書寫。[1](PP.356-359)近來卡朋特對原始手稿、政府檔案和編年史進行了綜合研究,采信了《科吉歇爾編年史》和貝蒂訥的無名氏的編年史的歷史書寫。[2](P.74)但是上述學者在研究中只是為其研究目的靈活選取編年史中的歷史書寫,并因預設學界對話對象而少有介紹,尚未有綜合全面之概論。國內研究者近來雖然對《大憲章》研究頗有進展,(3)任劍濤《〈大憲章〉與英國的現(xiàn)代建國》,《讀書》,2015年第10期;李紅?!稓v史與神話:800年的傳奇》,《中外法學》,2015年第6期;李紅?!端街?,何以攻石?——論大憲章對中國的鏡鑒意義》,《比較法研究》,2015年第6期;程夢婧《〈大憲章〉在晚清中國的傳播》,《清華法學》,2016年第2期;王棟《〈大憲章〉文本考:版本、正本、副本及譯本》,《法律科學》,2020年第3期;王棟《艱難的翻譯:評陳國華譯〈大憲章〉》,《世界歷史》,2018年第5期;王棟《法治敘事的確立:二戰(zhàn)后的〈大憲章〉研究》,《政治思想史》,2018年第3期;王棟《建構大憲章的現(xiàn)代性:學科分立視野下的19世紀大憲章研究》,《杭州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2期;和芫《〈自由大憲章〉:拉丁語開啟的歷史語境》,《學術界》,2016年第4期;錢乘旦、梁躍天《〈大憲章〉在中國》,《史學集刊》,2016年第3期;孟廣林、裴沛《〈大憲章〉的歷史底蘊及其對英國封建君主政治的影響》,《史學史研究》,2016年第2期;藺志強《“自由”還是“特權”:〈大憲章〉“l(fā)ibertas”考辨》,《歷史研究》,2016年第3期;陳鵬飛《英國大憲章對羅馬法的繼受與創(chuàng)新》,《環(huán)球法律評論》,2016年第4期;何勤華、王濤《〈大憲章〉成因考》,《法學家》,2017年第1期;梅祖蓉《論1215年〈大憲章〉之作成、性質與意義》,《政治思想史》,2017年第1期。也對編年史(4)劉城《西方中世紀編年史的代表作——〈歷史之花朵〉》,《光明日報》第14版,2019年3月18日;汪鵬《杰拉爾德及其威爾士歷史文本》,《史學史研究》,2016年第3期。和檔案材料(5)參見金德寧《中世紀英格蘭王室檔案的認識與利用——以十三世紀的中書省卷軸為例》,《古代文明》,2018年第1期,第67-68頁。該文對檔案材料使用有絕佳的示范,不過都是以亨利三世為例。有所探索,但是尚未有專論。本文擬以約翰王形象為中心,概論中古英國編年史對《大憲章》的歷史書寫。

      一、奧爾本斯編年史中的歷史書寫

      中世紀是拉丁語的世紀,諾曼征服以后英國的檔案語言也變?yōu)槔≌Z。[3](PP.222-225)編年史家用拉丁語記載了與《大憲章》相關的故事。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這些作品都不是當時人寫作,許多都有偏見甚至部分作品遠比真實更戲劇化。[4](P.169)在《大憲章》研究中,奧爾本斯修道院的編年史受到了最多的關注,也受到了最多的批評。奧爾本斯修道院的編年史由溫多弗的羅杰開創(chuàng),之后由多名修士接續(xù)寫作。溫多弗的寫作結束于1235年,并由馬修·帕里斯接續(xù)到1259年。奧爾本斯修道院編年史包括三部分,分別是“447年之前的歷史”“447年到1189年的敘述”“1189年到1235年之間的記載”。[5]其中第三部分的寫作更為豐富和具有原創(chuàng)性,因而也產(chǎn)生了極大的影響。

      奧爾本斯修道院編年史的全本很少流傳。流傳較廣的是溫多弗和帕里斯一起編撰的《溫多弗的羅杰之書名為歷史之花,始自國王亨利二世第一年1154年》(RogerideWendoverliberquidiciturFloresHistoriarumabannodominiMCLIVannoqueHenriciAnglorumRegisSecundiPrimo)。該書綜合采用了多份材料,如同采擷鮮花,故又稱《歷史之花》(FloresHistoriarum)。(6)參見Henry Richards Luard ed., Flores Historiaru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2, pp. 153, 182, 220, 384-385, 409。不過《歷史之花》中1214年之前的內容來自奧爾本斯修道院的修士約翰·德·塞拉(John de Cella,死于1214年),該人也被稱為瓦林福德的約翰(John of WallingFord)?!稓v史之花》流傳甚廣。不過本書雖然記載了亨利三世在13世紀50年代對《大憲章》的確認,但是并沒有提及約翰王《大憲章》,也沒有提供《大憲章》的相應文本。[2](P.7)整個中世紀基本認為《大憲章》始于亨利三世,都鐸時期的法學家也普遍認為《大憲章》始于亨利三世。(7)Faith Thompson, Magna Carta: Its Role in the Making of the English Constitution, 1300-1629, New York: A Division of Farrar, Straus & Giroux, 1978, pp. 166, 182, 187, 197.

      1236年溫多弗去世,帕里斯接替溫多弗修撰編年史。帕里斯寫作了《大編年史》(ChronicaMajora)一書[6],同時1235年之前的內容主要采用了溫多弗的材料,推測是在溫多弗的草稿或者筆記的基礎上寫作的。[2](P.88)到伊麗莎白一世時期,坎特伯雷大主教馬修·帕克(任職1559-1575年)為了反對教皇權威,推進伊麗莎白一世的宗教改革,建設了圖書館,并收集了大量中世紀手稿。帕克發(fā)現(xiàn)國務大臣威廉·塞西爾收藏了《大編年史》手稿,繼而認為《大編年史》有反教皇傾向[7](P.270),于是在帕克的努力下,帕里斯的《大編年史》在1571年出版。[8](P.139)

      《大編年史》自此風靡近60年,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首先是約翰王形象的變遷。[8](P.140)在現(xiàn)代英國歷史中,《大憲章》被視為對英國國王濫權的救濟措施,約翰王無疑是最臭名昭著的國王。概而言之,約翰一生頗為坎坷,他失去了諾曼底,臣服于教皇,壓迫民眾,被迫簽署《大憲章》又轉而撕毀。不過在13世紀的書寫中,約翰主要是因為與教皇英諾森三世的爭論而被譴責。[8](P.31)奧爾本斯修道院編年史斥責了約翰的諸多行為,確立了約翰邪惡瀆神暴君形象。其中最常被引用的是溫多弗描述約翰之死的句子:“英格蘭仍被約翰的臭味弄臭,污穢的地獄被約翰的污穢污染?!盵2](P.89)中世紀史家繼承了奧爾本斯修道院編年史的觀點,約翰的丑惡形象一直延續(xù)。[9](PP.19-40)《大編年史》以及馬修·帕克以奧爾本斯修道院編年材料書寫的教會史,展現(xiàn)了約翰王與教會的爭斗,一定程度上改善了約翰的形象。不過隨著17世紀對《大憲章》崇拜的興起,約翰再次沉落谷底。[10](P.27)

      其次,《大編年史》記載了由好幾個文本雜糅而成的“約翰《大憲章》”。該雜糅《大憲章》包括三部分。第一部分是1215年約翰《大憲章》的序言和第一章,后面跟著1217年和1225年《大憲章》中的部分。第二部分被歸因于約翰王的1217年和1225年《森林區(qū)特許狀》的混合本。第三部分是1215年《大憲章》的保證條款(不過并不完全相同)。[11](PP.67-68)推測該雜糅版本“約翰《大憲章》”經(jīng)歷了溫多弗和帕里斯兩人的修訂。溫多弗版本《大憲章》是在1225年之后不久整理的,以約翰之名發(fā)布,混合了1215年、1217年和1225年特許狀。同時溫多弗還編造了一份約翰授予的《森林區(qū)特許狀》。帕里斯之后雖然獲得了1215年《大憲章》的真實抄本,但并未意識到上述文本的問題,而是進一步修正,形成了上述雜糅的“約翰《大憲章》”。帕里斯進而將1225年《大憲章》稱為“亨利三世宣誓維護的約翰王《大憲章》”。(8)David Carpenter, Magna Carta, London:Penguin Classics, 2015, pp. 7, 433.該雜糅《大憲章》被視為權威,不僅啟發(fā)了歷史學家斯托和霍林斯赫德,也啟發(fā)了法學家柯克和賽爾登。學者由此認為1215年《大憲章》和1225年《大憲章》相同,只有一份約翰王《大憲章》。[2](PP.7-8)該版本之后也為斯佩爾曼接受。

      奧爾本斯編年史之后逐漸受到挑戰(zhàn)。最先受到挑戰(zhàn)的就是《大編年史》中的雜糅《大憲章》。布萊克斯通1759年出版的《〈大憲章〉和〈森林區(qū)特許狀〉》(TheGreatCharterandCharteroftheForest)一書區(qū)分了不同版本的《大憲章》,證明帕里斯混編版本是錯誤的。(9)William Blackstone, The Great Charter and Charter of the Forest,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759, pp. xxxv, lxix.布萊克斯通同時證明不存在約翰王的《森林區(qū)特許狀》。誠如學者所言:“布萊克斯通事實上第一個清晰地區(qū)分出了約翰王原始《大憲章》與其后大量重新發(fā)布和修訂的相同文件?!盵12](P.1497)19世紀《大編年史》的編輯盧亞德認為奧爾本斯的編年史任意混合了1215年《大憲章》和1225年《大憲章》。[6]帕里斯明顯錯誤的記載還有描述約翰派出大使去見摩洛哥的埃米爾,提議王國轉信伊斯蘭教,以及認為約翰王10月因吃桃子死亡。[2](P.89)

      但是帕里斯的觀點仍影響后世學者,一直延續(xù)到19世紀。斯塔布斯在《英國憲政史》中堅持帕里斯的觀點,批評約翰王昏庸無能,認為《大憲章》限制王權。[13](PP.21-22)20世紀奧爾本斯編年史受到了更為全面的批評。菲茨·湯普森1948年的《大憲章:在英國憲政發(fā)展史中的角色(1300-1629)》批評了溫多弗和帕里斯文本對后世的誤導。[14](PP.1-5)不過此時的批評較為溫和,如加爾布雷斯認為溫多弗是一個不知疲倦的書寫者,并盡力綜合文本。

      之后溫多弗遭受了更為深刻的批評?;魻柼嘏u了溫多弗對1213年8月25日在圣保羅大教堂的事件記載,認為其對蘭頓的描述是不可靠的。溫多弗還記載蘭頓在與男爵的密談中拿出《亨利一世特許狀》,這也被霍爾特認為是不可能的。[1](PP.18-19)霍爾特依據(jù)司法和財政檔案徹底“清算”了帕里斯?;魻柼卣J為溫多弗沒有見到真實的文本,其犯錯是可以理解的。而帕里斯明知道1215年《大憲章》和1225年《大憲章》不同,卻記載它們是相同的,在繼承溫多弗錯誤的基礎上編造了一個混編版本。霍爾特說:“羅杰迷路是因為不知道真相,馬修是因為不知道合理使用?!盵11](P.69)同時,霍爾特也批評了溫多弗和帕里斯所代表的教會傳統(tǒng)。霍爾特懷疑教會思想的影響,強調多麗絲·斯坦頓和加爾布雷斯的研究傳統(tǒng),強調政府傳統(tǒng)對《大憲章》的塑造。[15](P.989)

      霍爾特的觀點影響了20世紀下半葉的歷史學家,奧爾本斯編年史在《大憲章》研究中被極為審慎地采用。[13](PP.21-22)沃倫在《約翰王》的“邪惡名聲的譜系”一章中,分析了編年史家對待約翰的不同方式,認為“邪惡裁斷”的責任人是溫多弗的羅杰和馬修·帕里斯。[16](PP.23-31)沃倫甚至錯誤地認為所有編年史家都是宗教團體的成員。近來拉爾夫·特納甚至稱這些作者是“教皇黨”編年史家。[10](P.27)顯然,并非所有的編年史家都是修士,甚至有人會批評教皇權,不過所有作者對世俗價值都較為疏離。同時近來對于“溫多弗《大憲章》”,相較于之前的批評,學者如雷諾茲更能理解編年史家面臨眾多抄本的困境,且奧爾本斯版本的《大憲章》并不比同時代的很多制定法匯編中的文本差,甚至不比財政署的文件差。對制定法匯編的匯編者和編年史家來說,最重要的不是準確的字詞,而是其主旨。[17](P.241)

      二、《克洛蘭編年史》(《巴恩韋爾編年史》)中的歷史書寫

      霍爾特倚重的編年史是《巴恩韋爾編年史》(Barnwellchronicle)和《諾曼底公爵史》(HistoiredesDuesdeNormandie)。之前斯塔布斯也注意到了《巴恩韋爾編年史》,認為:“約翰統(tǒng)治時期的年代記……是對這一事件頻發(fā)時期的歷史最具價值現(xiàn)存文稿?!盵18]不過該文本并不是以“巴恩韋爾”手稿的方式出版的,而是以《考文垂的沃爾特的歷史文集》(MemorialefratrisWalterideCoventria)之名出版。霍爾特高度贊揚《巴恩韋爾編年史》對1215年內戰(zhàn)前事件的記載,認為“這種令人吃驚的、準確的、同情的描述存在巴恩韋爾小修道院的編年史中”[1](PP.193-194),“事實上只有最具洞察力的編年史家,他的作品最初的形式保存在巴恩韋爾,保留了一份清晰能懂的檔案”[1](PP.199-200)。相較于奧爾本斯編年史關注約翰的暴政和瀆神,《巴恩韋爾編年史》關注了約翰的性格。

      霍爾特確立了《巴恩韋爾編年史》在《大憲章》研究中的核心地位。[19](P.141)如《巴恩韋爾編年史》記載了順序不同于其他編年史的蘭尼米德的場景:“他們商定了一個雙方可以方便會面的地方,經(jīng)過長時間的討論,他們達成了和解,因為國王同意了他們希望的所有事情,并通過他的特許狀予以確認。所以在場的人都接受了和平之吻,并恢復了他們的臣服禮和效忠禮?!盵1](PP.226-227)霍爾特以此佐證《大憲章》并非6月15日制定的,而是6月19日制定的,盡管《巴恩韋爾編年史》并沒有記載精確的日期、確定的地點以及《大憲章》的內容。安東尼婭·格蘭斯登在20世紀70年代的《英格蘭的歷史著作》中稱贊《巴恩韋爾編年史》是描述1202年到1225年“最好、最全也是最為智慧的年代記之一”[20](P.318)。

      近來,《巴恩韋爾編年史》也獲得了深入研究。該編年史的名稱來源于一份劍橋的巴恩韋爾修道院的抄本,但是該編年史的來源一直未曾確定。[19](PP.141-167)通過克里斯蒂安·伊斯皮爾(Cristian Ispir)2015年博士論文的研究,該編年史被認為是林肯郡東南部的克洛蘭修道院的一名修士羅杰寫作的,所以現(xiàn)在稱為《克洛蘭編年史》(CrowlandChronicle)。[21](PP.3-4)1190年到1236年間克洛蘭修道院院長是亨利·德·隆尚,隆尚起初因為其兄長伊利主教威廉·德·隆尚討厭約翰,但在克洛蘭修道院與斯波爾丁修道院的論爭中獲得約翰支持,所以較為認可約翰。《克洛蘭編年史》從1212年開始記載,詳細而有分寸,不僅涉及約翰的一般巡游,而且涉及導致《大憲章》的一系列事件?!犊寺逄m編年史》認可了約翰1212年到1213年在不列顛的統(tǒng)治,承認他作為教皇封臣的優(yōu)勢,盡管指責約翰信任外國人勝于自己的人民,但仍認為約翰是“一個偉大但不幸的國王”(princeps magnus sed minus felix)。[2](PP.86-87)顯然,《克洛蘭編年史》對約翰進行了同情的歷史書寫,霍爾特對約翰的同情和理解也受此影響??傮w上,學者認為《克洛蘭編年史》提供了約翰統(tǒng)治后期最敏銳的歷史書寫。[21](PP.3-4)

      三、“貝蒂訥的無名氏”(《諾曼底公爵史》)的歷史書寫

      霍爾特在《大憲章》一書中大量援引《克洛蘭編年史》,相較之下對《諾曼底公爵史》引用不多。《諾曼底公爵史》早為法國學者(如利奧波德·維克多·德利爾和查理·小杜塔伊斯)推崇,英國學者凱特·諾格特1902年的《無地王》也稱贊了本書,但該編年史長期以來被忽視。如沃倫的《約翰王》一書忽略了該史料?;魻柼卦?963年的《約翰王》小冊子中比較了《諾曼底公爵史》和《威廉·馬歇爾傳》中的約翰形象。[10](P.28)他在《大憲章》一書中認為《諾曼底公爵史》是“當時的權威”,但主要使用《諾曼底公爵史》來佐證《克洛蘭編年史》。(10)J. C. Holt, Magna Carta,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5, pp. 200, 235.

      近來對于《諾曼底公爵史》的研究也大有推進。首先,《諾曼底公爵史》是一部大型匯編,其中關于《大憲章》的部分被重點分析,該部分的作者被認為是羅伯特·德·貝蒂訥(佛蘭德爾的阿圖瓦和登德爾蒙德的領主貝蒂訥的非長子)的扈從,所以作者被稱為“貝蒂訥的無名氏”(Anonymous of Béthune)。羅伯特1213到1216年之間間歇性地在英國服務約翰,作者作為扈從見證了當時的諸多事件。貝蒂訥的無名氏1216年抵達英格蘭,記錄了1213年到1217年的事件,書中充滿軼事、生動的場景以及約翰的對話。同時貝蒂訥的無名氏使用法語寫作,以方便領主羅伯特閱讀。[2](PP.78-79)此外書中還記載了約翰1210年遠征愛爾蘭和對付布里烏茲家族。

      本書最晚是在1220年之后寫作的,雖然本書是在約翰死后寫作的,但是作者的寫作隨主人的立場發(fā)生變化。[10](P.29)該書描述的1213-1215年之間的約翰較為積極,之后隨著羅伯特轉向路易王子,1216年之后的約翰極為惡劣。[2](PP.78-81)總體上,約翰的形象是負面的,貝蒂訥的無名氏寫道:

      他是一個很壞的人,比所有其他人都更為殘酷;他貪戀美麗的婦人,并讓國家的上層人士感到羞恥,所以他受到了極大的憎恨。不管他何時可以,他撒謊而非說真話。不管他何時可以,他讓一個男爵反對另一個;當他見到他們之間的仇恨時他就非常快樂。他仇視并嫉妒所有正直的人;當他看見任何人行為良好時會令他極大不快。他滿是邪惡品質。[10](PP.37-38)

      貝蒂訥的無名氏對約翰的歷史書寫在《大憲章》研究中常被引用,而更常見的引用是他對《大憲章》內容的歷史書寫。貝蒂訥的無名氏記載約翰被迫同意:

      女性永遠不得以會使她貶損身份的方式結婚;……他不會因為任何人逮捕野獸而處以殘肢刑或死刑,而是讓后者能夠付款……他必須修正土地上的巨額繼承金到他們希望的水平。他們希望在自己的土地上享有全部最高的司法管轄權。他們也有其他充分的理由要求許多其他事情,這些我不能列舉給你。最重要的是他們希望選擇25名男爵,所以國王在所有事項上應當依據(jù)25人的判決對待他們……[22](P.850)

      近來學者廣泛援引該歷史書寫,以分析當時人對《大憲章》的認識和觀念。在無名氏的歷史書寫中,上述前三項授權具有正當性,但是最后一項授權不能忍受。不過該歷史書寫也非全然準確,上述第二條“他不會因為任何人逮捕野獸而處以殘肢刑或死刑”在1215年《大憲章》中沒有記載。該規(guī)定最早出現(xiàn)在《大憲章》的草稿《未知特許狀》中,之后出現(xiàn)在1217年《森林區(qū)特許狀》中。

      此外,貝蒂訥的無名氏也有對《大憲章》實施的歷史書寫。如他記載了病重的約翰被抬到25名男爵面前。當然他的歷史書寫也并非全然準確。他錯誤地認為25名男爵要選任“土地上的執(zhí)達官”,錯誤地認為25名男爵糾正了約翰遭受的不幸。同時值得注意的是,在貝蒂訥的無名氏的寫作中,斯坦斯召開的是“議會”(parlement)。(11)David Carpenter, Magna Carta, pp. 165, 327, 370, 394.總體上,貝蒂訥的無名氏積極評價了1213年到1215年的約翰,認為《大憲章》極端難以忍受。貝蒂訥的無名氏的歷史書寫飽受贊譽,學者約翰·吉林厄姆認為:“但是當時其他的評論者都沒有,溫多弗的羅杰沒有,‘巴恩韋爾’的編年史家沒有,科吉歇爾的拉爾夫也沒有,如同貝蒂訥的無名氏清晰生動地看到真相的核心?!盵10](P.44)

      四、其他編年史中的歷史書寫

      《科吉歇爾編年史》(chronicleofCoggeshall)也提供了豐富可靠的歷史書寫??萍獱柕睦瓲柗蜃?207年開始擔任埃塞克斯郡的科吉歇爾的西多會修道院的院長。他的編年史始自諾曼征服,終于亨利三世統(tǒng)治早期,記錄了約翰王與西多會的論爭與和平。[23](P.1)這些歷史書寫寫于不同時期,其中1199-1201年之間的記載完成于1204年失去諾曼底和1208年禁教令之前。1200年約翰與法蘭西國王達成了和平,并且結束了與西多會的早期爭斗,科吉歇爾認為新時代開始了。[2](P.197)科吉歇爾的歷史書寫重塑了研究者的立場。20世紀初的學者如斯塔布斯、諾格特和拉姆齊認為約翰王一直是邪惡的,而20世紀中期的學者如霍爾特和沃倫認為約翰王早期是正面的。[24](PP.1-2)

      因為禁教令,《科吉歇爾編年史》1201年之后的歷史書寫十分敵視約翰。而且1212年到約翰后期的歷史書寫是在1216年約翰死后寫作的。本書雖然沒有國王私密生活的歷史書寫,但書寫了諸多重要事件如羅契斯特包圍戰(zhàn)、約翰恥辱的逃跑以及約翰的死亡。[2](P.86)科吉歇爾書寫了蘭尼米德的事情:“國王和男爵之間達成了準和平,而且所有人都對著神圣的圣物發(fā)誓要遵守它不受侵犯,甚至國王也不例外。然后,和平的形式被寫進了一份特許狀,這樣,整個英國的每個郡都應該有一份由國王國璽證明的具有相同基調的特許狀。”[1](P.226)不過此處歷史書寫也并非完全準確。長久以來史學家據(jù)此認為每郡都有一份《大憲章》,霍爾特認為這是為了方便郡法庭援引《大憲章》。[25](PP.18-19)2009年艾弗·羅蘭茲提出了新觀點,認為《大憲章》并沒有分發(fā)給各郡,而是發(fā)給了當時有主教任職的主教教區(qū),(12)盡管雷金納德·普爾曾提出大師潘道夫與9位高級教士執(zhí)行了《大憲章》,但是他的觀點并未受到關注。參見R. L. Poole, “The Publication of Great Charters by the English Kings”, The English Historical Review, 28(111), 1913, pp. 444-453。該觀點基本已被學界接受??傮w上,《科吉歇爾編年史》大體與貝蒂訥的無名氏的作品寫作于同時,卡朋特認為:“它是《大憲章》時期最為重要的證據(jù)?!盵2](P.86)

      《鄧斯特布爾年代記》(AnnalesPrioratusdeDunstaplia)也提供了約翰時期重要的歷史書寫?!多囁固夭紶柲甏洝穼懽饔?210年到1300年之間,是貝德福德郡的鄧斯特布爾小修道院的編年史。鄧斯特布爾小修道院是亨利一世創(chuàng)設的奧古斯丁修會,與王室有較為密切的聯(lián)系?!多囁固夭紶柲甏洝泛喴獣鴮懥藙?chuàng)世到1200年的歷史,主要書寫了1201-1297年的歷史。[26](P.1)該年代記始自修道院院長理查德·德·莫林斯,他不僅參與了約翰王的外交使團,也參加了1215年的拉特蘭會議,因此《鄧斯特布爾年代記》不僅書寫了地方事務,也書寫了重要的政治新聞?!多囁固夭紶柲甏洝穼μm尼米德發(fā)生的事情進行了書寫:“最后,他們在蘭尼米德會面。6月19日,國王和男爵之間達成了和平,這只持續(xù)了很短的時間。國王得到了男爵們在內戰(zhàn)開始時就撤回的臣服禮……國王之后恢復了他們中的許多人的城堡和其他權利,而且關于英格蘭王國特權的特許狀在那里完成,安全保存在每個主教區(qū)。”[1](P.226)不過《鄧斯特布爾年代記》更多地書寫了亨利三世和愛德華一世時期的事件。

      此外,威爾士的杰拉爾德在《征服愛爾蘭》一書中書寫了約翰早期的生平,表明了約翰的矛盾性格。[27]恩舍姆的亞當是林肯主教阿瓦隆的休的隨扈修士,寫作了《圣休傳》,書寫了1213年禁教令下的約翰。[28]《威廉·馬歇爾傳》寫作于13世紀20年代中期,是19214行的押韻法語詩。[29]該傳記是馬歇爾的長子小馬歇爾贊助的,后者也是實施《大憲章》的25名男爵之一,《威廉·馬歇爾傳》因而主要書寫了約翰的邪惡品質。[2](PP.82-86)其他編年史也書寫了不同時期的歷史圖景,包括威爾士的《布魯特編年史》(書寫了1214年前后的場景)、南威爾士的馬格姆修道院的編年史、《梅爾羅斯編年史》、豪登的羅杰(宮廷內部人士)的編年史、坎特伯雷的杰維斯的編年史。這些書寫也被綜合使用,如約翰·吉林厄姆依據(jù)威爾士的杰拉爾德、蒙斯的吉賽爾伯特(Giselbert of Mons)、圣丹尼斯的里戈爾(Rigord of St Denis)、布雷克隆德喬斯林(Jocelin of Brakelond)以及馬希安內的安德里亞斯(Andreas of Marchiennes)的歷史書寫重新評定了約翰的早期形象,認為形象敗壞始自統(tǒng)治之初。[24](P.5)

      五、法律文件、政府檔案及其他實物史料在歷史書寫中的作用

      毫無疑問,編年史中的歷史書寫奠定了《大憲章》的敘事和闡釋的基礎。但編年史中的多重歷史書寫需要研究者考辨、選取與綜合,法律文件、政府檔案及其他實物史料起到了重要作用。法律文件、政府檔案及其他實物史料(以下簡稱為檔案材料)的使用極大開拓了《大憲章》研究。

      第一,這些材料奠定了《大憲章》歷史書寫的基調。盡管編年史有各種版本的《大憲章》,但都不準確。自1759年布萊克斯通在《〈大憲章〉與〈森林區(qū)特許狀〉》中發(fā)現(xiàn)兩份1215年《大憲章》原始文檔后,研究者才知道1215年和1225年《大憲章》真正之不同。1800年英國成立了檔案委員會,雖然工作效率不高,但于1810年出版了《王國制定法大全》?!锻鯂贫ǚù笕凡粌H系統(tǒng)整理了約翰王和亨利三世《大憲章》,而且將之前和之后相關的特許狀進行了整理,推動了《大憲章》研究。(13)參見George Peabody Gooch, History and Historians in the Nineteenth Century, London: Longmans, 1913, pp. 285-286。1836年哈里斯·尼古拉斯推動成立了特別委員會,檔案文獻才被認真管理。正是通過收集、整理、編纂和出版原始檔案,到20世紀初學者發(fā)現(xiàn)了1215年《大憲章》的4份正本[30](PP.164-170),為20世紀的《大憲章》研究奠定了牢固的基礎。

      第二,檔案材料修正了編年史中的歷史書寫。斯塔布斯和麥克奇尼依據(jù)奧爾本斯編年史,認為蘭頓深度參與了1214年到1215年的男爵反叛,甚至認為蘭頓以《亨利一世加冕特許狀》指導貴族反叛,起草了《大憲章》的草稿。[31]該觀點基本已被推翻,關鍵證據(jù)是《男爵法案》的發(fā)現(xiàn)?!赌芯舴ò浮烦霈F(xiàn)在坎特伯雷大主教的檔案中,一般認為是蘭頓本人從蘭尼米德帶回的。(14)Claire Breay, Julian Harrison eds., Magna Carta: Law, Liberty, Legacy, London: The British Library, 2015, pp. 25, 65.從《男爵法案》 的內容可以推知蘭頓并未參與到1214到1215年間貴族的反叛事務,他的態(tài)度直到《男爵法案》后才發(fā)生了變化,因為《男爵法案》上的約翰的國璽使蘭頓免于叛逆罪的指控。[32](PP.1041-1065)

      第三,檔案材料展示了更為豐富的歷史書寫。一方面檔案材料展現(xiàn)了約翰治下的政府運作機制,國王在函令中給出命令,其中不乏國王的口諭。另一方面,檔案材料展現(xiàn)了約翰的多重形象。約翰關注細節(jié),甚至顯得過于焦慮,喜歡狩獵,有時顯得慷慨寬厚。多麗絲·斯坦頓甚至認為從一個普通人的角度看,約翰甚至表現(xiàn)出了某種“穩(wěn)定”的人格力量。[33](P.97)同時約翰不夠虔敬,喜歡賭博,騷擾貴族妻女,多疑背信,殘忍暴虐。卡朋特認為:“約翰的好性格是推定的,他的壞性格是他最本質的存在?!盵2](P.93)檔案材料展現(xiàn)了約翰的性格缺陷,后者是《大憲章》產(chǎn)生的重要原因。

      第四,檔案材料彼此之間也會修正相關的歷史書寫。例如《大憲章》的一個核心關切是限制國王濫征金錢,20世紀初的學者依據(jù)編年史痛斥約翰的貪婪與橫征暴斂。70年代學者研究檔案中的物價表明存在通脹,菲利普·哈維認為1180年之后存在40年的物價快速增長,堅稱:“在英格蘭憲政史上沒有一個地標比《大憲章》更為明顯的是由經(jīng)濟變化帶來的?!盵34](P.14)哈維之后繼續(xù)依據(jù)財政署卷宗總結管理的變化,認為通脹引起了直接管理的變化。王室面對通脹特別脆弱,只有通過政治上不可接受的稅收來增加收入,這導致了1215年的災難和《大憲章》的產(chǎn)生。[35](PP.345-359)近來保羅·拉蒂莫綜合編年史和檔案,承認壞收成推高的物價(1207年小麥價格有時是1200年前水平的2倍多)、通貨膨脹、貨幣短缺、貿(mào)易中斷以及生產(chǎn)率的普遍下降催生了苛稅。拉蒂莫指出1213-1214年的收成增加了,物價下降了,約翰仍能獲得諸多收入。拉蒂莫否認存在長期的通脹,認為通脹和王室管理沒有直接的相關性[36](PP.3-5),通脹不是《大憲章》的直接原因[37](P.61)。

      第五,研究者也依據(jù)檔案的記載,綜合編年史,修正了前人采信的編年史的歷史書寫。如溫多弗書寫了1214年晚期的伯里·圣愛德蒙茲會議,男爵在高高的祭壇上宣誓,如果約翰王拒絕用蓋印特許狀確認亨利一世特權特許狀和懺悔者愛德華之法,他們會撤回效忠并訴諸武力。對此,霍爾特依據(jù)《休選舉傳》(ElectioHugonis)推測最可能的日期是11月20日。不過他考察約翰的行蹤,懷疑此次會議的存在。[1](PP.335-339)近來卡朋特推測日期是10月19日,參與會議的是反叛的北方人,認為溫多弗的書寫是切實的。[2](PP.290-295)在此問題上,筆者認為卡朋特的猜測更為流暢合理。另外,在蘭頓角色問題上,除了《男爵法案》之外,《克洛蘭編年史》和《科吉歇爾編年史》都書寫了蘭頓中間人的角色。

      六、重構《大憲章》的歷史書寫

      對于法律文件、政府檔案及其他實物史料,研究者的研究是逐漸深入的。19世紀下半葉檔案材料的重要性開始凸顯。梅特蘭1887年發(fā)起成立了賽爾登協(xié)會,以編纂英國法律史史料為目的。梅特蘭認為協(xié)會的宗旨是印刷檔案。1905年《英國歷史評論》的主編雷金納德·萊恩·普爾寫信給托馬斯·弗雷德里克·圖特,稱《英國歷史評論》中的文章最不重要。其他的期刊亦棄文章如敝履,真正好的部分是筆記和文件。當時普爾致力于推廣期刊中的原始史料。[38](P.26)19世紀的政府檔案研究較為堅實,如托馬斯·達弗斯·哈迪對約翰王開封函令的整理。[39](P.2)法令匯編的典范是威廉·斯塔布斯的《英國早期憲政史憲章及案例選》。[40](PP.284-285)

      檔案材料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這一時期的《大憲章》研究。20世紀上半葉的《大憲章》研究權威威廉·夏普·麥克基尼的《〈大憲章〉:約翰王大憲章評論及其歷史簡介》第1版就被亨利·萊文·坎農(nóng)批評史料收集不足[41](PP.137-138),其第2版的修正詳細剖析、辨別了部分檔案文獻[42](PP.427-429)。不過直到20世紀初,研究者采信的仍是編年史中的歷史書寫,對政府檔案使用甚少。斯塔布斯依據(jù)奧爾本斯編年史,認為約翰是徹頭徹尾邪惡的暴君,《大憲章》是限制國王的憲法。斯塔布斯的觀點統(tǒng)治了20世紀上半葉的歷史敘事。1902年凱特·諾格特的《無地王》評價約翰是“幾乎超人的邪惡”[43](P.286)。1903年詹姆斯·拉姆齊爵士的《安茹帝國》認為約翰是“最壞一類的自私邪惡的暴君”[44](P.502)。

      20世紀,對中世紀政府檔案的研究發(fā)展起來,研究者日漸意識到編年史記載與政府檔案之間的齟齬。牛津大學教授維維安·亨特·加爾布雷斯曾參與公共檔案委員會的工作,并在1945年發(fā)表了《中世紀歷史中的好國王與壞國王》一文,質疑編年史家的歷史書寫過于情感化,認為威廉一世和約翰王都因為與教會的矛盾而被誤解了。加爾布雷斯指出有“對約翰性格問題一種新方法”,即系統(tǒng)地使用檔案證據(jù)[45](PP.119-132),并通過檔案材料重構了國王的形象。多麗絲·斯坦頓從20世紀20年代到50年代編輯了大量約翰王時期的訴訟卷宗和財政署卷宗,至今仍為研究者大量援引。其他機構也出版了部分訴訟卷宗。如賽爾登協(xié)會出版了王室法庭早期卷宗、森林區(qū)巡回法庭卷宗、財政署法庭卷宗以及總巡回審司法卷宗。[46](PP.33-41)總體上,經(jīng)過19和20世紀的編輯,這些卷宗大多已經(jīng)出版,現(xiàn)代印刷品的頁數(shù)高達約8650頁。不過研究者現(xiàn)在仍在收集約翰的特許狀和函令,以與文秘署中的卷宗副本相比較。[2](PP.88-89)

      相對應的,研究者豐富并修正了編年史中的歷史書寫。斯坦頓依據(jù)訴訟卷宗和財政署卷宗出版了《約翰王與法庭》以及《諾曼征服和〈大憲章〉之間的司法》,關注約翰王的司法事務,極大地開拓了《大憲章》的相關研究。(15)Doris Stenton, King John and The Courts of Justice,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58; D. M. Stenton, English Justice Between the Norman Conquest and the Great Charter, 1066-1215, Philadelphia: The 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 1964.1961年威爾弗雷德·路易斯·沃倫在《約翰王》中試圖重構歷史書寫,強調“約翰性格主要依據(jù)現(xiàn)存的檔案書寫,我們比通過任何編年史能更靠近他”[16](P.143)。霍爾特是加爾布雷斯的學生,也是20世紀下半葉《大憲章》的研究權威。他不惟繼承了加爾布雷斯的政府研究路徑,也繼承了老師對編年史材料和檔案材料考辨的技術(甚至繼承了老師不研究抄本的習慣)。他在1963年的《約翰王》小冊子中明確指出:“斯塔布斯和他的同輩主要依賴編年史家;當代作者主要依據(jù)檔案?!盵47](PP.85-109)霍爾特1965年寫作了《大憲章》一書,他比照檔案材料,指出奧爾本斯編年史歷史書寫的缺漏[11](PP.67-88),強調《巴恩韋爾編年史》以及《諾曼底公爵史》的歷史書寫更為可信。同時在文本方面,他依據(jù)編年史的歷史書寫和檔案材料,確證了《未知特許狀》《男爵法案》和《大憲章》的關系。[1](PP.356-359)20世紀中期的政治史權威沃爾特·厄爾曼高度贊揚了霍爾特對編年史歷史書寫的修正。[48](PP.262-264)

      不過霍爾特更擅長處理印刷出版的檔案材料,很少利用未刊的原始文件。[49](P.668)加爾布雷斯1967年在加利福尼亞州亨廷頓圖書館保存的一份13世紀晚期的制定法匯編中發(fā)現(xiàn)了一份《大憲章》的副本[50](PP.345-360),霍爾特1992年《大憲章》一書注意到了該副本,作了簡要討論,但并未深入研究[1](P.377)。近來,大衛(wèi)·卡朋特吸收了霍爾特的政府檔案和編年史的研究[2](P.74),廣泛使用了大量的財政署卷宗、特許狀、開封卷宗和密封卷宗,發(fā)掘檔案中日常事件反映的政府理念。[51](PP.3-4)同時卡朋特收集、整理和發(fā)表了大量手稿??ㄅ筇厥蔷碜谖瘑T會的成員,先后參與了“亨利三世卷宗計劃”(2005-2011年,負責人)、“中世紀蘇格蘭的悖論計劃”(合作者)、“不列顛分裂計劃”(合作者)和“《大憲章》計劃”(合作者)。這些計劃頗有收獲,如《大憲章》提及的1209年《諾勒姆條約》(Treaty of Norham),編年史并沒有書寫,卡朋特發(fā)現(xiàn)了約翰王命令蘇格蘭國王執(zhí)行該條約的函令副本,豐富了《大憲章》相關條款的理解。[2](PP.305-306)研究者對原始手稿、政府檔案和編年史進行了綜合研究,政府困境不再認為是難以克服的。[52]

      概而論之,中古英國的歷史書寫是《大憲章》敘事和評價的基礎。但是這種歷史書寫存在諸多問題。首先,書寫者在事件與自己無關時,往往不會書寫。這是諸多編年史歷史書寫對約翰王態(tài)度含蓄保守的主因[20](PP.319-320),也是編年史對《大憲章》歷史書寫著墨不夠豐富的因由。其次,即使注意到與自己無關的事情,更多地也是簡單記錄,而很少評論。第三,中世紀編年史的歷史書寫總是受到特定立場的影響。第四,當外在事件與書寫者利益相關時,歷史書寫往往會扭曲立場。如上所述,奧爾本斯編年史具有強烈的宗教關切,所以與教皇斗爭的約翰王被視為污濁地獄的暴君;克洛蘭修道院受益于約翰的判決,悲嘆約翰是偉大卻不幸的國王。而貝蒂訥的無名氏隨領主羅伯特的立場改變歷史書寫,當羅伯特服務約翰時,約翰的形象是積極的,但當羅伯特服務于路易王子時,約翰則變得極為惡劣。而《威廉馬歇爾傳》沒有書寫作者的庇護人小馬歇爾反叛約翰王,只是書寫了約翰的邪惡品性。而且寫作時間影響了作者的書寫,《科吉歇爾編年史》1200年寫作的內容稱贊約翰,但1201年禁教令之后的歷史書寫非常敵視約翰。總體上,依據(jù)編年史材料和檔案材料,當代研究者得以重構《大憲章》時期的歷史事件、政治結構、經(jīng)濟狀況和社會心態(tài),并對《大憲章》產(chǎn)生不同的闡釋和評價,形成可信的《大憲章》的歷史書寫。中國研究者,雖然在《大憲章》研究上已經(jīng)取得了一些進步,但要更為深入地理解《大憲章》,勢必要在學術史的基礎上重構歷史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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