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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藝再整合與革命暢銷書的浮沉
      ——以20世紀60年代的《歐陽海之歌》評價為例

      2021-01-16 14:09:57
      關(guān)鍵詞:歐陽海文學小說

      康 斌

      (西南民族大學 中國語言文學學院,四川 成都 610064)

      歷史學家E.H.卡爾曾再三強調(diào)“歷史在相當?shù)某潭壬鲜莻€數(shù)目的問題”,并要求我們在考察一切有效的歷史運動時,切勿只知眼觀知名領(lǐng)導人,而忽略掉大批無名追隨者的重要意義。(1)[英]愛德華·霍列特·卡爾:《歷史是什么?1961年1月至3月間在劍橋大學喬治·麥考利·特里維廉講座中的講演》,吳柱存譯,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1年,第50-51頁。如將此論運用于觀察20世紀下半葉中國革命歷史小說的經(jīng)典化進程,且將新中國前30年億萬讀者視為雖受意識形態(tài)影響而又具備一定審美趣味和能力的真實個體,那么《歐陽海之歌》這樣一部發(fā)行量超過二千萬冊的小說不應該被我們深藏于歷史隱秘的角落。

      把目光投向四十多年前。1978年,海外出版的第一部中國當代文學史著《中國當代文學史稿》率先將《歐陽海之歌》定性為“為政治要求的制作”,“不能建筑在復雜豐富的生活基礎(chǔ)上面,也就顯得空洞乏味”。(2)林曼叔、海楓、程海:《中國當代文學史稿(1949—1965大陸部分)》,巴黎:巴黎第七大學東亞出版中心,1978年,第161-162頁。這種判斷顯然在中國大陸20世紀80年代初的幾部文學史中得到了呼應。在“撥亂反正”的時代氛圍中,二十二院校編寫的《中國當代文學史》(1981)、吉林省五院校編寫的《中國當代文學史》(1984)、王慶生主編的《中國當代文學》(1984)等對其未置一詞。張鐘等人的《當代文學概觀》(1980)稱其“一時很有影響”,卻“受潮流左右”(3)張鐘、洪子誠等:《當代文學概觀》,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0年,第311頁。;張炯等人的《中國當代文學講稿》(1983)明指其“帶有‘突出政治’那種‘左’的思想的印記”(4)張炯、邾瑢《中國當代文學講稿》,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大學出版社,1983年,第272頁。。相較而言,郭志剛的《中國當代文學史初稿》(1980)的態(tài)度比較猶豫,雖強調(diào)小說“存在錯誤路線干擾的明顯痕跡”,但還是肯定了其對英雄戰(zhàn)士成長過程的生動描寫。(5)郭志剛:《中國當代文學史初稿》,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年,第129頁。

      深受20世紀80年代新啟蒙思潮和“純文學”史觀影響的文學史著繼承了此種基本態(tài)度。如陳思和的《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以沉默的方式將之歸入“從今天的立場來看不值得保留的作品”(6)陳思和:《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前言》,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9頁。。董健等人的《中國當代文學史新稿》則因其“文革初期的小說領(lǐng)域具有樣板的意味”而加以介紹,但絕非視其為能“得到審美的享受”的作品。(7)董健、丁帆、王彬彬:《中國當代文學史新稿》,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260頁??梢哉f,在眾多當代文學研究者心中,《歐陽海之歌》已被視為特殊歷史階段內(nèi),經(jīng)激進文化機制扭曲運作而小概率出現(xiàn)的流行讀物,一經(jīng)認定其政治本質(zhì),即可棄之如履。

      今人也許會說:純文學解讀山窮水盡之處,便是歷史化研究的柳暗花明之時??蓡栴}在于如何進行歷史化解讀?誠如海登·懷特所言:大凡人文和社會科學的研究者“之所以求助于歷史,并不是為了獲得有關(guān)具體研究對象的資料,而是為了獲取研究其專門對象的具體‘歷史’方法據(jù)說可以提供的那種知識”。(8)[美]海登·懷特:《評新歷史主義》,張京媛主編:《新歷史主義與文學批評》,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年,第107頁。那么之于《歐陽海之歌》研究,我們能否在或固化、或翻轉(zhuǎn)文學史的現(xiàn)成認知外,提出更新穎、更具說服力的敘述可能?我們能否在簡單指認文學的政治性并予以褒貶之外,更深入地闡明小說究竟身處何種具體而微的情境中,并與何種政治結(jié)成了怎樣的特殊關(guān)系?有海外研究者視此小說為“‘文化大革命’狂熱的不祥前兆”(9)[美]R.麥克法夸爾、費正清:《劍橋中華人民共和國史》下卷,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0年,第781頁。,此判斷于文學欠奉敬意,有武斷之弊。孟繁華、程光煒在《歐陽海之歌》的人物塑造與革命年代的英雄崇拜之間建立起了互文關(guān)系(10)孟繁華、程光煒:《中國當代文學發(fā)展史》(第二版),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131頁。,呂東亮進而從軍隊文化時代權(quán)威性等方面顯豁了小說的隱喻意味(11)呂東亮:《〈歐陽海之歌〉與“文革”文學的發(fā)生》,《文學評論》2012年第2期。,這些論述大大開闊了《歐陽海之歌》研究的社會文化視野,但對歷史情境的營造有欠立體,對文學作為政治、意識形態(tài)斗爭場域的復雜內(nèi)涵尚待細化。洪子誠從共和國文學機制建構(gòu)動力入手,提出“激進力量并不認可這部不是由自己培育的‘樣板’”,卻未能進一步說明作品何處以及為何“并不完全符合激進派確立的規(guī)范”(12)洪子誠:《中國當代文學史》(修訂版),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175頁。。有鑒于此,筆者認為《歐陽海之歌》這部現(xiàn)象級的文學作品,應當被視作特殊歷史時空和特殊政治文化格局中,不同政治文化力量競逐角力的結(jié)果。而本文的任務(wù)即是:首先辨析究竟有哪些政治文化力量參與了《歐陽海之歌》的評判,它們之間以何種關(guān)系、方式造就了小說的暢銷;其次探析因何種政治文化邏輯和文學機制導致小說遭遇危險的闡釋并因之跌落神壇;最后將上述考察納入特定時段文藝“再整合”機制的研究框架,進而將“革命中國”和“社會主義文學”內(nèi)部的豐富性和矛盾性深描出來。

      一、“熱議”:社會與文藝界的閱讀反饋

      1965年,廣州軍區(qū)政治部文藝創(chuàng)作組成員金敬邁創(chuàng)作了長篇小說《歐陽海之歌》。小說講述了在毛澤東思想引領(lǐng)下的優(yōu)秀士兵歐陽海為防止列車出軌而英勇犧牲的故事。同年6月1日,小說在《解放軍文藝》上選載面世;7月,又在上?!妒斋@》雜志第4期全文發(fā)表;經(jīng)少量修改后,于12月由解放軍文藝社出版。初版《歐陽海之歌》,由部隊建制的2207工廠印制,印數(shù)5萬冊,待到次年4月該廠依此版重印10萬冊,兩者相加的初版發(fā)行量共計15萬冊。(13)李傳新:《金敬邁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歐陽海之歌〉》,《出版史料》2012年第4期。15萬冊的印數(shù),在此后千萬級印數(shù)面前實屬小巫見大巫,即使相較于同期出版的《艷陽天》第一卷(農(nóng)村版)40萬冊的首次印刷量,也顯得過于保守。但如若就此認為“那時人心惶惶,人們已無暇顧及”(14)李杰?。骸逗迫坏膶擂挝膶W史地位》,《文藝爭鳴》2014年第3期。,卻也并不準確,因為小說出版之后,很快便點燃了民眾的閱讀熱情。全國各地出現(xiàn)了排隊購書的長龍,連派駐西南三線建設(shè)委員會擔任第三副總指揮的彭德懷,也細讀了小說三遍,留下了1800多字的讀書筆記。(15)董保存:《彭德懷批注小說〈歐陽海之歌〉》,《黨史博覽》2003年第2期。時任國家主席劉少奇得知《歐陽海之歌》只印了15萬冊,殊覺可惜,認為印1500萬冊也不多。(16)金敬邁:《好大的月亮好大的天·代前言》,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02年,第5頁。其后,《歐陽海之歌》果真就在各地不斷的重印中,一次次刷新了其他文學作品難望項背的發(fā)行數(shù)量。正如1966年2月一篇綜述《歐陽海之歌》反響的文章所說:“《歐陽海之歌》出版以來,受到廣大讀者的熱烈歡迎,他們紛紛向報刊編輯部寫稿、寫信,暢談自己讀后的感想?!度嗣袢請蟆?、《解放軍報》選登了小說的某些章節(jié),并加了按語?!度嗣袢請蟆贰ⅰ段乃噲蟆?、《文學評論》、《收獲》、《光明日報》、《羊城晚報》等報刊都刊登了評論文章或座談紀要,一致認為這是一部具有重要意義的好作品?!?17)《一部閃耀著毛澤東思想光輝的好書——關(guān)于〈歐陽海之歌〉的讀者反映和評論綜述》,《解放軍文藝》1966年第3期。

      此時山雨欲來,多次被高層批評且經(jīng)歷反復整頓的文藝部門變得異常謹小慎微,連深受民眾歡迎的浩然都抱怨《艷陽天》缺少充分的報刊關(guān)注和權(quán)威評論。(18)梁秋川:《曾經(jīng)的艷陽天——我的父親浩然》,北京:團結(jié)出版社,2014年,第89頁。有此參照,《歐陽海之歌》這樣一部無名作家的處女作竟獲追捧,的確有些出乎意料。不過文藝界雖然迅速參與了《歐陽海之歌》的評價,但參與者總是攜帶著自己的焦慮和考量。比如小說出版之初,上海、北京的批評家們雖然反饋及時,但整體上顯得冷靜節(jié)制。1965年10月,《收獲》副主編以群指出:“長篇小說《歐陽海之歌》是在真人真事的基礎(chǔ)上,進行藝術(shù)概括和藝術(shù)加工,而寫成的一部優(yōu)秀文學作品。”(19)以群:《共產(chǎn)主義英雄的頌歌——喜讀〈歐陽海之歌〉》,《解放軍文藝》1966年第1期。1966年1月18日,《人民日報》發(fā)表《文藝報》青年評論員閻綱的文章《當代英雄的典型形象》,文中稱《歐陽海之歌》是在“學習王杰”的大潮下出現(xiàn)的“一部革命英雄主義的樂章”(20)閻綱:《當代英雄的典型形象——談長篇小說〈歐陽海之歌〉的英雄人物》,《人民日報》1966年1月18日。。相較于其后社會各界對小說的贊美,此時的文學界對《歐陽海之歌》雖然好評不斷加碼,但又在樹立典型的評價模式中,保持著某種譽而不過的分寸。

      待《歐陽海之歌》掀起閱讀熱潮后,文藝主管部門負責人也一改之前的審慎。3月26日,劉白羽親自撰寫的評論文章發(fā)表在《人民日報》上,此文拔高了調(diào)門,稱小說是“毛澤東思想在文藝戰(zhàn)線上的巨大勝利”;“是一座新的里程碑,標志著我國社會主義文學進入一個新的歷史階段”。(21)劉白羽:《〈歐陽海之歌〉是共產(chǎn)主義的戰(zhàn)歌》,《人民日報》1966年3月26日。與聚焦英雄特質(zhì)和成長道路的時評不同的是,劉白羽從更專業(yè)的角度探討了小說成功的重要原因:一是在思想上,“著力于追求所以能壯麗犧牲的巨大思想源泉”;二是在藝術(shù)上,“每一個真實的細節(jié),又都統(tǒng)一在一種非常鼓舞人心的、豪邁的、理想的光輝之中?!北徽J為在作協(xié)的歷次政治運動或?qū)懽鲗嵺`中“革命色彩都很強”(22)楊匡滿:《難忘的1966》,《報告文學》2006年第3期。的劉白羽,已于1965年5月升任文化部副部長、8月又擔任作協(xié)黨組書記,其親自撰文盛贊一位文壇新秀,既有發(fā)現(xiàn)新的工農(nóng)兵作家之意,也可視為中國作協(xié)新領(lǐng)導班子自證成績的一次嘗試。

      以耳聾眼疾為由請辭一切職務(wù)的郭沫若,也讀完了這部長篇小說。他為人民文學出版社1966年4月版的《歐陽海之歌》題寫了書名,還以5000字篇幅的《毛澤東時代的英雄史詩》為“《歐陽海之歌》的成就和意義”背書,稱它“是毛澤東時代的英雄史詩,是無產(chǎn)階級革命的凱歌,是文藝界樹立起來的一面大紅旗,而且是延安文藝座談會以來的一部最好的作品,是劃時代的作品?!?23)郭沫若:《毛澤東時代的英雄史詩——就〈歐陽海之歌〉答〈文藝報〉編者問》,《文藝報》1966年第4期。是年4月14日,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三十次(擴大)會議上,郭沫若一邊否定自己的舊作,一邊向與會者熱情推薦了《歐陽海之歌》,稱其“把一直到一九六二年止,所有的黨的方針、政策,把主席的思想,差不多都容納在這一部長篇小說里面?!?24)郭沫若:《向工農(nóng)兵學習,為工農(nóng)兵群眾服務(wù)》,《光明日報》1966年4月28日。5月,郭沫若余興未了,再次揮就長詩一首《水調(diào)歌頭·讀〈歐陽海之歌〉》,發(fā)表在《解放軍報》的頭版。(25)郭沫若:《水調(diào)歌頭·讀〈歐陽海之歌〉》,《解放軍報》1966年5月17日。與其從“策略性”或“真誠性”的角度對上述言論進行質(zhì)疑和論辯,我們或許更應該從時代文學精神轉(zhuǎn)型的角度給予解讀:20世紀40年代,郭沫若曾經(jīng)在趙樹理的小說中,發(fā)現(xiàn)了實踐毛澤東延安講話精神的最佳示范;而此時又在金敬邁的小說中,看到了在個體靈魂深處爆發(fā)革命的理想樣板。如果說趙樹理等解放區(qū)作家實現(xiàn)了“寫工農(nóng)兵”的目標,那么《歐陽海之歌》則有可能完成“工農(nóng)兵寫”的宏愿?;蛘哒f,郭沫若在文學寫作模式的斷裂性變遷中看到,以趙樹理為代表的延安文學傳統(tǒng),已經(jīng)與20世紀60年代的寫作新潮流之間產(chǎn)生了巨大的政治文化鴻溝。(26)趙樹理在1966年所寫的一份自我檢討中就表達了一種“跟不上”的困惑:“每天除了聽一聽學毛選的青年們的報告,便讀了一本《歐陽海之歌》,這些新人物新書給我的啟發(fā)是我已經(jīng)了解不了新人,再沒有從事寫作的資格了?!眳⒁娳w樹理:《回憶歷史,認識自己》,《趙樹理全集》第6卷,北京:大眾文藝出版社,2006年,第482頁。

      二、“推崇”:部隊政治文化力量的先導之功

      不得不說,文藝界對小說的上述溢美之詞,頗有“拾人牙慧”之嫌。因為在推崇《歐陽海之歌》的諸多力量中,部隊政治文化力量可謂用力最勁、成效最著。傅鐘曾在1949年第一次文代會上《關(guān)于部隊的文藝工作》的報告中指出:“中國人民解放軍從建軍以來就重視文藝工作。”(27)傅鐘:《關(guān)于部隊的文藝工作》,《中國人民解放軍文藝史料選編(紅軍時期)》上冊,北京:解放軍出版社,1986年,第21頁。也有研究者表示:“建國以后,最早發(fā)出創(chuàng)造新英雄人物的大聲疾呼,來自部隊文藝工作者?!?28)朱寨:《中國當代文學思潮》,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7年,第141頁。部隊文藝管理者們對“英雄”形象的期待已久。當《歐陽海之歌》橫亙于前,部隊政治文化力量便迅速就價值判定、地位賦予、原因追溯等方面給出了答案。

      首先,是大幅提高了《歐陽海之歌》的意義和價值。

      1966年1月9日,《人民日報》轉(zhuǎn)載了小說部分章節(jié)時,還只是說:“它是近年來我國文學藝術(shù)工作者進一步革命化、貫徹執(zhí)行毛澤東文藝路線所取得的新成果之一?!?29)金敬邁:《歐陽海之歌》(選載),《人民日報》1966年1月19日。而真正為《歐陽海之歌》帶來至高榮耀的,是來自國家領(lǐng)導人和地方軍政領(lǐng)導人的褒獎。1966年2月24日晚,時任政治局委員、國務(wù)院副總理陳毅,南方局第一書記、解放軍廣州部隊第一政委的陶鑄一起接見了金敬邁。會上陳毅稱《歐陽海之歌》“成功地塑造了一個在毛澤東思想教導下,提高了階級覺悟,完全沒有個人主義,見義勇為,什么都無所畏懼的英雄形象”。陳毅也最先指出小說“是我們文學創(chuàng)作史上的一塊新的里程碑?!?30)《陳毅、陶鑄同志在接見〈歐陽海之歌〉作者時談社會主義文學創(chuàng)作的一些重要問題》,《人民日報》1966年2月27日。從此,“里程碑”就成為評價《歐陽海之歌》的常用語,并為劉白羽、郭沫若以及批評界所襲用。

      除了會議上的褒獎,陶鑄還希望借助小說在解放軍廣東部隊掀起新的一輪思想政治教育熱潮。20世紀60年代,宣傳英雄、學習英雄蔚然成風,其中尤以部隊為全社會提供了最多的英雄人物,如雷鋒、“南京路上好八連”、謝臣、廖初江、黃祖示、豐福生、王杰、麥賢得、劉英俊和蔡永祥等。歐陽海犧牲后,也迅速成為廣州部隊重點推介的軍人楷模。1964年初,歐陽海被地方部隊授予一等功和“愛民模范”稱號,其生前所在班也以其名字改為“歐陽海班”,朱德、董必武等軍政高級領(lǐng)導分別題詞,號召大眾學習歐陽海的英雄行為?!赌戏饺請蟆贰度嗣袢請蟆钒l(fā)表了金敬邁領(lǐng)銜署名的采訪報道《共產(chǎn)主義戰(zhàn)士歐陽?!?31)敬邁、艾蒲、永銘等:《共產(chǎn)主義戰(zhàn)士歐陽?!?,《人民日報》1964年2月7日。,《解放軍文藝》發(fā)表了報告文學《歐陽?!?32)白嵐、孫輯六、廖永銘等:《歐陽?!罚督夥跑娢乃嚒?964年第3期。,湖南人民出版社還出版了報告文學和故事集《歐陽?!?33)湖南人民出版社:《歐陽?!罚L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64年。。時隔兩年,歐陽海因為小說再度成為社會各界津津樂道的榜樣——下立軍功(歐陽海)、下獲文名(金敬邁),上皆與有榮焉。更重要的是,在陶鑄看來,歐陽?!安粓D名、不圖利、不怕苦、不怕死,一心為革命,一心為人民”,更是“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shè)”非常需要的高貴品質(zhì)。(34)《陳毅、陶鑄同志在接見〈歐陽海之歌〉作者時談社會主義文學創(chuàng)作的一些重要問題》,《人民日報》1966年2月27日。這次接見后,陶鑄要求所屬部隊必須組織讀小說、學英雄,并“與貫徹執(zhí)行突出政治五項原則聯(lián)系起來,與掀起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的新高潮聯(lián)系起來”。(35)《〈歐陽海之歌〉是宣傳毛澤東思想的好作品》,《光明日報》1966年3月2日。

      其次,還促成了文壇關(guān)注焦點從闡釋英雄個人特質(zhì)轉(zhuǎn)變?yōu)閷τ⑿鬯枷朐慈淖穯枴?/p>

      起初,對英雄榜樣作用的實用主義解讀占據(jù)更多版面。比如以群在評論中稱小說:“確實不愧為一部團結(jié)人民,教育人民,鼓舞革命人民的斗爭,進行興無滅資斗爭的優(yōu)秀的社會主義文學作品?!?36)以群:《共產(chǎn)主義英雄的頌歌——喜讀〈歐陽海之歌〉》,《解放軍文藝》1966年第1期?!度嗣袢請蟆贰督夥跑娢乃嚒贰段乃噲蟆返确磸涂d的,也多是民眾和軍人學習歐陽海先進事跡的心得體會。以《文藝報》為例,從1965年第11期的專欄《五好戰(zhàn)士談〈歐陽海之歌〉》,到1966年第1期的專欄“推薦長篇小說《歐陽海之歌》”,再到1966年第2期的“讀者論壇”,強調(diào)的基本都是英雄榜樣對現(xiàn)實革命斗爭的重要示范作用。

      但是如此轟動的文學作品,既為文化整合提供重要資源,也給文化整合提出難題。因為文學文本的復雜性,它在宣揚意識形態(tài)的同時也可能逸出意識形態(tài)。所以,對革命英雄的贊美,應盡量避免頌揚個人主義之嫌,并廁身于所處時代最偉大的思想引導之下。如果說在《林海雪原》這類革命傳奇小說中,“曲波這樣的‘農(nóng)軍’新作者都試圖以自己的形象來‘代表人民’”(37)姚丹:《“革命中國”的通俗表征與主體建構(gòu)——〈林海雪原〉及其衍生文本考察》,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38頁。,那么在《紅旗譜》《青春之歌》等革命史詩性作品中,小說主要人物則必須在革命政黨及其優(yōu)秀代表的思想熏陶和行動帶動下,才能具備成長為“新人”的歷史動力和政治資格。照此文化邏輯,如果將“塑造無產(chǎn)階級英雄人物”視為社會主義革命文學的根本任務(wù),那么揭示英雄人物何以成長如斯的唯一思想源泉不就成了社會主義革命文學的“根本之根本”嗎?這是20世紀60年代小說家和報刊編輯深諳的政治文化倫理。果然,在《解放軍報》《解放軍文藝》等刊物的議題設(shè)置和評論體系中,《歐陽海之歌》成功的關(guān)鍵從“塑造英雄人物”,迅速轉(zhuǎn)移到“突出政治”。比如1966年2月19日,《解放軍報》特意選登了小說中關(guān)于歐陽海購買《毛澤東選集》的章節(jié),并在編者按中指出:“這是一部高舉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突出政治的好作品?!?/p>

      我們還可以從金敬邁一周之內(nèi)所寫的兩篇創(chuàng)作談看到前述宣傳重心的轉(zhuǎn)移。2月26日《羊城晚報》登載《〈歐陽海之歌〉的醞釀和創(chuàng)作》,整個文章是按照“學習英雄,理解英雄,表現(xiàn)英雄”三個章節(jié)為框架予以展開的。(38)金敬邁:《〈歐陽海之歌〉的醞釀和創(chuàng)作》,《羊城晚報》1966年2月26日,轉(zhuǎn)引自《人民文學》1966年第5期。形成對照的是,3月1日《解放軍報》發(fā)表的《做毛澤東思想的宣傳員》,雖內(nèi)容和結(jié)構(gòu)大體相仿,卻被編者特意添加了體現(xiàn)革命領(lǐng)袖思想引領(lǐng)重要性的三個小標題:“一、社會主義時代的新人是用毛澤東思想武裝起來的人”;“二、社會主義時代的英雄是在毛澤東思想哺育下成長起來的”;“寫英雄人物是為了歌頌我們偉大的時代,偉大的黨,歌頌毛澤東思想的無比威力”。(39)金敬邁:《做毛澤東思想的宣傳員》,《解放軍報》1966年3月1日。除此之外,《解放軍文藝》還特意發(fā)表了一篇“本刊評論員”文章,它承接“里程碑”的說法,卻提綱挈領(lǐng)地指出:“《歐陽海之歌》的成功之本是什么呢?是毛澤東思想,是突出政治”(40)《突出政治社會〈歐陽海之歌〉的成功之本》,《解放軍文藝》1966年第4期。類似觀點參見仲正文:《突出政治,大寫英雄——評長篇小說〈歐陽海之歌〉》,《解放軍報》1966 年5 月17 日。。

      其實突出政治、學習毛著,既是時代新任務(wù),也是歷史舊命題。1960年9月至10月,中央軍委擴大會議強調(diào)指出,“堅持在一切工作中用毛澤東思想掛帥,這是我軍政治思想工作的最根本的任務(wù)。”(41)《中共中央對軍委擴大會議〈關(guān)于加強軍隊政治思想工作的決議〉(1960年12月21日)》,《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13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第750頁。1966年,“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等五條原則成為全軍工作的方針。(42)毛澤東:《對林彪所提五項原則的批語(1965年11月20日)》,《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11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第480頁。從1966年2月至4月,《解放軍報》又先后發(fā)表7篇社論,一再重申“突出政治一通百通”等觀點。而部隊文藝工作者金敬邁創(chuàng)作的這部《歐陽海之歌》,其出版和評論恰恰就踩在幾個重要的時間節(jié)點上。因此,將歐陽海和《歐陽海之歌》的產(chǎn)生、成就均掛靠在突出政治、學習毛著的大樹下,雖然不符合金敬邁28天匆忙創(chuàng)作30萬字的創(chuàng)作實際,但卻能順應時勢地體現(xiàn)出解放軍巨大的政治社會影響力。

      三、“修改”:不同政治文化力量的競爭

      《歐陽海之歌》帶來的轟動效應,也讓金敬邁進入了各種政治文化力量的考察和爭奪中?;谝谛≌f與革命樣板戲之間設(shè)置距離,又希望借機拉攏這位年輕的小說作者,江青通過中間人向金敬邁轉(zhuǎn)達了三條“非改不可”的修改意見:一是不要將歐陽海寫成職業(yè)乞丐;二是歐陽海的哥哥不能被拉去當壯?。蝗菭奚啊白詈笏拿腌姟钡幕貞浺牡?。(43)金敬邁:《好大的月亮好大的天·代前言》,第6頁。這也側(cè)面透露了激進文化力量對英雄人物的塑造規(guī)則——首先涉及個人職業(yè)、親屬命運和內(nèi)心結(jié)構(gòu)等方面的“純凈化”。

      但上述修改意見卻沒有被金敬邁采納。這首先是因為金敬邁有自己的個性和對文藝創(chuàng)作的堅持,但其依據(jù)不是基于文學虛構(gòu)的自主權(quán),而是為了更好地呈現(xiàn)革命歷史演進的必然性。借用巴赫金的“成長小說”概念,20世紀50年代以來的《紅旗譜》《青春之歌》《紅巖》《創(chuàng)業(yè)史》小說之所以具有強烈的現(xiàn)代特征,是因為這些小說中的主要人物“與世界一同成長,他自身反映著世界本身的歷史成長”,并“成為前所未有的新型的人”。(44)[俄]巴赫金:《教育小說及其在現(xiàn)實主義歷史中的意義》,《巴赫金全集》第3卷,白夫仁、曉河譯,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232-233頁?!稓W陽海之歌》亦屬此類。小說借鑒了蘇聯(lián)電影《雁南飛》主人公死前記憶閃回的手法,將歐陽海一生中的重要時刻(包括這一時刻所受到的前輩指引和領(lǐng)袖教導),都凝練在犧牲前的“四秒鐘”內(nèi)的“想、看、聽、說”中。楊義曾扼要指出:“文本的疏密度和時間速度所形成的敘事節(jié)奏感,是著作家在時間整體性下,探究天人之道和古今之變的一種敘事策略?!?45)楊義:《中國敘事學》,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142頁。于金敬邁而言,其敘述策略的主旨乃是揭示革命領(lǐng)袖思想推動英雄生成的必然性。正如1966年底,金敬邁在廣州部隊學習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代表大會上所說的:“利用那短短一瞬間,詳盡地揭示了英雄的內(nèi)心活動。我們和英雄一起,回顧了他偉大的一生,回顧了他所走過的光輝的道路,這樣來充分說明,英雄能夠沖上前去推馬救車,完全是偉大的毛澤東思想所哺育的結(jié)果。”(46)金敬邁:《破私立公,為革命而創(chuàng)作》,《人民日報》1966年12月5日。這一藝術(shù)匠心也得到了文藝界的高度肯定。如著名批評家李希凡就認為“四秒鐘”的書寫,“分明是對歐陽海所走過的英雄道路的得意概括,同時也是作者對自己創(chuàng)造這個光輝英雄形象的藝術(shù)方法的抒情的闡發(fā),而對廣大讀者來說,這段話又可以說是理解歐陽海英雄形象的典型意義,理解《歐陽海之歌》的時代精神的一把鑰匙?!?47)李希凡:《社會主義時代精神的最強音》,《文藝報》1966年第1期。此類褒獎顯然大大增加了作家的自信。

      其二,也是更重要的,金敬邁獲得了某些政治人物的支持。據(jù)金敬邁回憶,陶鑄曾拒絕修改《歐陽海之歌》的提議。與文藝界的主流意見一致,他認為小說關(guān)于“最后四秒鐘”的描寫很精彩。此外他還提出兩條既合理又稍顯“霸道”的理由:一是,文藝作品沒有十全十美;二是,“你是我的兵,我說了算”。(48)金敬邁:《好大的月亮好大的天·代前言》,第6頁。眾所周知,20世紀60年代中期的文藝批評往往需要在給予政治肯定的大前提下,才能較為從容地談?wù)撔≌f的主題深淺和藝術(shù)優(yōu)劣,那么第二條理由看似遠離文學場域的藝術(shù)評判原則,卻更有力地說明了特定時期各種政治力量在文學場域中的話語權(quán)力和存在方式?!稓W陽海之歌》因為陶鑄的支持而逃避了修改,這也說明此時不同政治文化力量在文學場域中尚有旗鼓相當之勢。

      然而時至1967年初,當陶鑄等特定人物的政治身份和地位被褫奪后,不同政治文化力量的暫時平衡也就被打破了。與此同時,江青再次表露出確立《歐陽海之歌》為小說樣板的熱情,并繼續(xù)提出修改作品的要求。此時,因為在小說中引用了劉少奇《論共產(chǎn)黨員的修養(yǎng)》若干字句,《歐陽海之歌》已經(jīng)成為街頭造反派沖擊的對象。清華大學井岡山兵團刊物《井岡山》發(fā)文指出:“歐陽海正是看了這段《修養(yǎng)》以后……他敢于堅持真理、敢于斗爭的銳氣消失了”,產(chǎn)生了“放棄思想斗爭的錯誤、糊涂思想”(49)《從小說〈歐陽海之歌〉看〈修養(yǎng)〉的流毒》,《井岡山》1967年第3期。。特殊時代中,小說主人公的錯誤往往可被闡釋為小說本身乃至作者本人的錯誤。紅衛(wèi)兵小報雖然只是民間出版物,卻可以代表激進力量容忍甚至縱容的聲音。此時小報畢竟還承認“《歐陽海之歌》是建國十七年來最成功、最好的一部小說”(50)《從小說〈歐陽海之歌〉看〈修養(yǎng)〉的流毒》,《井岡山》1967年第3期。,但孰能肯定日新月異的革命情勢不會有吞噬小說和作者的這一天呢?這一次,失去了部隊政治文化力量庇護的金敬邁,開始對小說進行修改。正如金敬邁多年后自嘲:“不僅刪去了《修養(yǎng)》中的兩段引文,而且進行了批判。對‘最后四秒鐘’的那點‘愛’,也毫不痛惜地割掉了?!?51)金敬邁:《好大的月亮好大的天·代前言》,第14頁。

      金敬邁的舉動迅速獲得回報:修改受肯定,章節(jié)再次發(fā)表。刪去《論共產(chǎn)黨員的修養(yǎng)》引文的第8章第40節(jié)《與人為善》,《歐陽海之歌》很快就在《人民日報》《解放軍文藝》重新發(fā)表了?!督夥跑娢乃嚒吩凇毒幷甙础分谢乇芰诵≌f的引文問題,而將小說修改的原因歸結(jié)為“根據(jù)讀者的意見和個人新的認識”,饒有意味的是,《解放軍文藝》并未停止小說的修改步伐,它宣稱“作者還將在深入斗爭生活的過程中,更廣泛地征求讀者的意見,對《歐陽海之歌》全書作進一步的修改和加工?!?52)《“與人為善”——長篇小說〈歐陽海之歌〉修改稿選載》,《解放軍文藝》1967年第6期??梢?,身處特殊時期,“修改”首先是文化權(quán)力圈對具體作家作品的一種政治肯定標記,也是對文學作品提出明確政治訴求和美學調(diào)整的處置方式,這也將導致文學作品因失去自我評價、文壇評價、學術(shù)評價的資格,從而呈現(xiàn)出空洞化的存在狀態(tài)。于是,即使《歐陽海之歌》這樣的“經(jīng)典”作品,也始終只能停留在未完成階段。

      四、余論:對“十七年”文學的“再整合”及其難題

      《歐陽海之歌》的評判進程,不能簡單視為個案或特例,而應看作20世紀60年代中期重新評判和建構(gòu)“十七年”文學的一系列嘗試的某個癥候性節(jié)點。一般認為“十七年”文學的史學建構(gòu),始于20世紀70年代末,是“新時期”撥亂反正的產(chǎn)物。這一學界共識確立了“十七年”文學與“文革”文學的性質(zhì)差異,既為“十七年”文學提供了作為社會主義文學實踐正面經(jīng)驗的合法性證明,也預示了“新時期”文學在性質(zhì)和內(nèi)容的后來居上。筆者認為,這一共識及其蘊含的知識生產(chǎn)邏輯,顯然有意忽略了20世紀60至70年代對“十七年”文學的重新評價和歷史重建。或許囿于各種歷史政治原因掣肘以及特定知識生產(chǎn)路徑依賴,學界尚不能將重要的歷史影響因素明晰化、問題化。

      筆者認為,必須意識到,“十七年”文學并非“十七年”期間的全部文學,它不是對一個特定時間段內(nèi)全部文學景觀所作的某種中性命名,而是最初由20世紀60至70年代激進政治文化力量對新中國文學進行“黑線專政”政治定性的直接產(chǎn)物。這一力量基于現(xiàn)實的政治考量和帶有空想性質(zhì)的“純粹”文學標準,構(gòu)造了一個兼具政治和文學意義的敵人——“十七年”文學,其作用在于,一方面用以負面判定“十七年”期間的主流文學狀況;另一面則希望通過對這一主流文學狀況展開持續(xù)、激烈批判,來獲得“文革文學”的自我確證、體認。但是我們必須自知:所謂與古今中外文化遺產(chǎn)的“決裂”,與其視為事實,不如看作姿態(tài)。畢竟要建立社會政治文化新秩序,不僅需要“破字當頭”,還要“立在其中”。而欲“立”就必須進行“征用”或“改編”,即對作為文學資源和文學傳統(tǒng)的“十七年”文學進行整合。鑒于新中國文學本身即是左翼文學借助時代政治力量對文藝界進行整合的結(jié)果,并在此后的歷史進程中受到政策、運動、論爭等方式的不斷型塑,本文有意將20世紀60年代中期針對新中國文藝展開的重新評判,稱之為“再整合”。此所謂“再”,非謂“第二次”,乃是因重新評判的廣度、烈度之甚,而判定其具有歷史分期和意義躍升(轉(zhuǎn)折)的標志性意味。

      “再整合”的首要之舉,就是對“十七年”文學進行“左中右”的分類,并給與差別對待。比如《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紀要》就承認“真正歌頌工農(nóng)兵的英雄人物,為工農(nóng)兵服務(wù)的好的或者基本上好的作品也有”(53)《林彪同志委托江青同志召開的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紀要》,《人民日報》1967年5月29日。;在1967年4月12日軍委擴大會議上,江青再次肯定:“這十七年來,文藝方面,也有好的或者比較好的反映工農(nóng)兵的作品?!?54)江青:《為人民立新功》,《江青同志講話選編》,北京:人民出版社,1968年,第36頁。這里所謂“好的作品”和“比較好的作品”便具備了被再整合進激進文化陣營的機會;而“文革”文藝凋敝難產(chǎn)的狀況,無疑加劇了此一再整合的迫切性。比如,《紀要》一邊為“新”文藝打氣:“不要有自卑感,而應當有自豪感”,但同時又直陳“搞出好的樣板決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55)《林彪同志委托江青同志召開的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紀要》,《人民日報》1967年5月29日。另,江青還曾指出:“短時間內(nèi),京劇要想直接創(chuàng)作出劇本來還很難”。參見江青:《談京劇革命》,《紅旗》1967年第6期。據(jù)此,激進政治文化力量雖矢志創(chuàng)造史無前例的“新”文化,但所展開的策略除了大力“培養(yǎng)新生力量”外,還必須遴選“十七年”文學進行“征用”。于是,除了在京劇領(lǐng)域進行大規(guī)模的移植和改編外,即使在更具“個人性”因而也更難確立“樣板”的小說領(lǐng)域,金敬邁、浩然、胡萬春等“十七年”作家也被重點推薦出來,借以豐富當時匱乏的文藝市場。因此,較之作品特質(zhì),上述歷史情勢才是《歐陽海之歌》成為“十七年”乃至共和國歷史上最暢銷小說之一的根本原因。(56)盡管學術(shù)界多把《歐陽海之歌》視作“文革”文學的開端,但是金敬邁本人認為,小說“是在1964 年寫作,書在1965 出版,在‘文革’開始前出版的。時間范疇來說,是屬于‘十七年’范疇”。本文亦持此論。參見金敬邁、申霞艷:《〈歐陽海之歌〉是被寫成這樣的》,《文藝爭鳴》2019年第4期。

      當然,“再整合”的過程必然波折,而“再整合”的結(jié)果也難能一蹴而就。有學者指出,所謂整合的目標乃是特定整合體“引入新的要素、理念、游戲規(guī)則等方式和手段,重組和再造其內(nèi)在和外在的要素之間的排列和設(shè)置”,以便化解“對象之間或內(nèi)部的諸要素和環(huán)節(jié)之間所存在的顯性的或隱性的緊張和沖突”,“使整合對象又重新獲得或在更高層次上獲得有序、協(xié)調(diào)和和諧的過程?!?57)王志勇、周汝江:《“整合”一詞探源與概說》,《齊齊哈爾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1期。然而20世紀60年代文學領(lǐng)域的緊張并未被此番“再整合”撫平,反而被推入到一個更為逼仄的空間?;蛘哒f,激進政治文化力量對重要文化資源進行“再整合”,雖表現(xiàn)出某種“建構(gòu)性”的企圖,但并未在推進社會主義文學實踐和文化多元發(fā)展等方面取得實效。作為革命暢銷書的《歐陽海之歌》及其作者金敬邁的歷史際遇即為代表性案例。

      在詭譎多變的時勢中,小說作者見疑政治權(quán)威,歷經(jīng)大起大落后,被徹底逐出權(quán)力和文化圈層,小說自身也遭受冷遇,并迅速被同時期其他文藝作品所覆蓋。這一方面是因為20世紀60年代中期,多重政治文化力量消長分合,不僅呈現(xiàn)出激烈的爭奪之勢,而且形成了寬嚴相異的文藝標準,使得作者與小說始終處于倉皇不定的狀態(tài)當中;另一方面則因為“革命的連續(xù)與遞進如高山滾石”(58)王奇生:《高山滾石:二十世紀中國革命的連續(xù)與遞進》,《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5期。,此時的文藝“再整合”難以和風細雨。由此觀之,在這樣一個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和文藝標準均劇變無定的時代中,那些起初被征用的作品,也可能在日新月異的斗爭形勢下淪為革命的對象。既然連傾國之力打造的革命樣板戲都遲遲不能定稿,那么個人創(chuàng)作的《歐陽海之歌》似乎更難避免反復修改的命運乃至更悲劇性的結(jié)局。此時革命文藝生產(chǎn)領(lǐng)域“推陳出新”,《智取威虎山》《紅燈記》等作品已獲“革命樣板戲”殊榮,被視為“偉大的毛澤東文藝思想擊潰反革命修正主義文藝黑線的第一批果實”。(59)文澤雨:《戰(zhàn)無不勝的毛澤東文藝思想萬歲——贊革命樣板戲的劃時代歷史意義》,《紅旗》1967年第9期。它們借著1967年紀念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25周年而大受推廣、深入人心。(60)康斌:《“樣板戲”概念的生成、經(jīng)典化及反思》,《宜賓學院學報》2020年第7期。而《歐陽海之歌》縱擁千萬讀者,卻于事實、于名分皆不可能與“革命樣板戲”一較長短。于是,放棄金敬邁和《歐陽海之歌》,便成了激進政治力量可以承受的文化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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