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靜
(暨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廣州 510632)
為推進西沙群島的勘察開發(fā),1909年5月下旬至6月初,兩廣總督府“籌辦西沙島事務處”(以下簡稱籌辦處)組織復勘西沙群島行動。兩廣總督府的官員、海軍以及技術部門在此過程中相互配合,籌辦處居中協調各方,統籌全局,制定了“復勘西沙島入手辦法大綱十條”“復勘西沙島應帶各物、應用各項器具清折”“前往復勘考察之人員姓名及各項工匠名數”[1]4-12等文件。復勘隊伍有170余人,包括地方政府官員、水師將領、開發(fā)商、測繪人員、軍醫(yī)等,其中水師將領和測繪人員共40余人,其主要職責是航海、勘察和化驗資源、地圖測繪等。隊伍中占相當大比例的是雇傭的底層社會人員——“小工”、泥木工匠、種植工、修鹽漏工等,共120余人,其中“小工”有100人。這些人的參與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勘查工作的順利進行。負責測繪的技術人員,所繪制的西沙地圖對后來國人認知南海起到一定作用。目前學界對晚清時期中國對西沙權益的維護、資源開發(fā)等方面進行了深入研究[2],而對勘查人員的構成及作用剖析不多。
西沙勘察隊伍中底層人員人數眾多,主要從事基礎性工作,涉及航海引水、規(guī)劃中的廠房和房屋的建設、土地開墾、修正鹽漏等方面。他們大多來自海南島,其中占比例最大的“小工”多為本地漁民,具有一定的航海經驗,不排除其中有經常到西沙、南沙群島捕魚者。此次勘察工作為兩廣總督府深入了解海南漁民的航海生活,以及南海諸島的地質地貌、戰(zhàn)略重要性等提供了某種可能性,然而這未引起勘查官員的重視,歷史機遇就這樣擦肩而過了。
籌辦處所列的雇傭“各項工匠名數”之中,用括號明確地說明“小工”的來源地、此前的工作類型以及在勘查西沙中要承擔的工作:“在三亞榆林港萬縣陵水一帶雇募,現近四月,漁船均不出海,擬即雇此項工人,兼作引水?!盵1]12“小工”招收的對象,應對南海航線頗為熟悉,其職責之一是作為航海之“引水”,這是籌辦處雇傭“小工”的標準之一?!耙币卜Q領航或引航,是由熟悉港內航道、江河航道并具駕駛經驗的專業(yè)人員,引領(或駕駛)船舶進出港口,或在江、河、內海一定區(qū)域行駛,以保證船舶的安全航行。因此,“小工”應該是長期從事南海捕魚者。
“小工”來源地是三亞榆林港、萬縣、陵水一帶。這三地遠在西沙對面[3]138,籌辦處充分利用海南島地利之便,招募人員,以便為后續(xù)開發(fā)西沙奠定基礎。從統治、管理的角度說,利用一區(qū)之人,亦便于地方對雇傭人員的協調、管理。光緒《崖州志》記載:“光緒卅一年十一月,升崖州為直隸州,領萬縣、陵水、昌化、感恩四縣?!盵4]23-24勘察隊雇傭之人,為崖州所管轄;三亞、榆林兩港,亦為崖州所轄,其中榆林港地理位置重要,為南疆軍事要塞。如果按照復勘西沙之后籌辦處的八條“開辦大綱”進行后續(xù)工作,對榆林港的建設、附近民工的召集就能從戰(zhàn)略、依托、組織等方面有一種聯動考量,便于協調各方力量、籌集物資和補給,進行西沙群島的開發(fā)和建設。
從歷史沿革來看,西沙群島的地理位置、作用頗為重要,對其建設和民眾動員實為維護南疆所必需。晚清時期法國人覬覦海南島,曾非法勘察榆林港等地,引起中國政府的警覺。兩廣總督張之洞“飭將各樁標撤毀,并照會法領事嚴切禁阻”,同時命署瓊州總兵李先義、代理雷瓊道顧元勛、署崖州知州唐鏡沅,“帶同精于測繪將弁數員,乘駕兵輪前往榆林港測量勘察”[5]。勘察完畢后,張之洞呈文清廷要求加強榆林港軍事建設?;I辦處經略西沙思路的提出[1]16,應是承襲了上述思考,強調了為防止外人覬覦應加強建設的思想。從地緣空間上看,“安南海岸與榆林港相隔幾乎不到300公里”[6],自近代以來,西沙群島西北部、西南部為過往船只的行經之地,為法國所覬覦,故自19世紀末起法國就企圖將西沙群島據為己有。
自近代以來航行于西沙的過往船只,不時有海難事故發(fā)生,其原因除島嶼、暗礁分布錯綜復雜外,更為重要的是南海季風、氣壓等因素驅動之下的西沙海流,在各海區(qū)情形不同,不易為一般航海者所掌握(1)1928年,民國學者沈鵬飛編寫的《調查西沙群島報告書》指出,在季風作用下,西沙的海流因“洋海之深淺、氣壓之變化、風向之差異,不能一律”,即這種變化的海流對船行風險極大,“南海沿岸各處之海流,每因海洋之深淺,氣壓之變化,風向之差異,不能一律。即其發(fā)生之時率亦頗不同,西沙群島之海流尤無規(guī)則,常因風向而變。由十月至四月間,因東北風而生之西南水流,較之由五月至十月間因西南風而生之東北水流為大而有常。水流之急,以十二月及一月為最,其速度為一海里至一海里半。群島中間之水流,又與東西兩則不同。東側林島及石島附近,常有由西至西北之水流,其速度約·二海里,亦有由東而來極緩之水流。西側甘泉島及金銀島附近,亦常有西或西北之水流。而東北水流,亦間有之。其復雜如此者,蓋因位置關系,風向無定,遂生此不規(guī)則之現象焉。”(臺灣學生書局,1975年影印本,第21-22頁。)??辈礻犝心己胶=涷灐靶」ぁ保@然有此考慮,當時“近四月,漁船均不出?!盵1]12;1909年5月中旬(陰歷四月)時節(jié),南海常刮西南風(2)沈鵬飛在《西沙群島調查報告書》一書中記述:“島中每年春季多東北風,夏秋多西南風。冬期又復起東北或西北風,而風力之大,則以七八九月為最,且是時天氣亦非常變化?!?第24頁),漁船多歸港避風,閑暇漁民較多,故勘察隊可方便雇傭。這說明籌辦處對南海風侯有所掌握,對海南漁民的季節(jié)性捕魚活動有所了解。
海南漁民在南海海域捕魚,具有一定的規(guī)律性,一般來說每年立冬之后,漁民乘東北季風南下,到西沙和南沙趕赴魚汛,然后立夏之后乘西南季風回航入港?;I辦處毅然選擇如此季風時節(jié)進行西沙勘察活動,說明其希望盡快搞清楚西沙情況、以籌劃開發(fā)的急迫心情。這與20世紀20年代末廣東省政府一再議決西沙調查,因無艦船出海,不得不一再推遲的情形形成鮮明對比(3)1926年12月2日,廣東省政府委員會第四次會議討論實業(yè)廳提案,議決由實業(yè)、民政兩廳派員乘軍艦前往西沙調查。1928年4月6日,廣東省政府第三屆委員會第四十七次會議議決,“仍請(第八路)總指揮部于一個月內派艦”前往西沙。1928年5月25日,西沙調查才最終成行,等待時間約18個月。參見王靜《廣東地方高校與西沙群島資源的調查——以1928年西沙調查活動為考察中心》,載《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19年第3期,第177-179頁。。這雖與廣東政局動蕩、海軍力量薄弱有關,但更與決策者的決心和勇氣有直接關系,從這一角度來說兩廣總督張人駿和籌辦處的西沙勘查行為更值得肯定。
然而籌辦處未說明海南漁民的傳統捕魚之地有哪些。從考古資料來看,至少自唐宋時代起,海南漁民的南海捕魚范圍應自近海逐漸向遠洋延伸,其中就包括西沙海域。1974年、1975年和1996年,中國政府相關部門對西沙甘泉島進行三次考古發(fā)掘表明在唐宋時期,先后有中國古代先民航行在西沙海域,并來到甘泉島從事勞動生產[7]。有學者研究指出:“清乾隆年間(1736—1795),北部灣海域已有一種抗風力很強的大型漁船,取名‘頭猛’,載重有30萬司斤(合176噸)和50萬司斤(合295噸)兩種,作業(yè)的海域,除了近岸,已遠涉南海諸島海域?!盵8]這種研究頗能反映當時南海漁業(yè)的發(fā)展狀況,幾百年的南海漁業(yè)生產使海南漁民對西沙海域頗為熟悉。
遲至清末,中國南部海域較大的漁場也包括西沙漁場。據清末《申報》記載:“粵省漁業(yè)地域,以東部地方爲其主要,自南隩以下若雷廉瓊三州海面皆漁業(yè)要地”,按漁船出沒之島嶼,該報舉其重要者有林康島(瓊州漁人汲水之處)、潿州島、南海島(在瓊州南魚類甚多)等20余處[9]。文中所說的林康島,為西沙群島的東島,是海南漁民的生息之地。漁場的從業(yè)人數,因無調查數據,不能確知具體人數,但有一規(guī)律現象,即從業(yè)人數應與漁業(yè)作業(yè)的遠近成正比,即近海漁場人數頗多,而遠洋漁場人數頗少,這是因為從事遠洋漁場者需經驗豐富之人,且該漁場路途遙遠、具有一定的航海危險性,對航海者或捕魚者的技術、能力要求頗高,因風險較大,故至此捕魚者不多。漁民處于社會底層,從業(yè)人員多為生活所迫,(4)據漁民回憶,解放前漁船出海要過三關: 臺風翻船、海盜搶劫、魚欄壓價。捐稅又多,出海要納船牌稅,泊港必交錨頭金,結婚應送館門禮,死人須繳買山錢。船網又掌握在“漁頭家”手里,漁民生活十分困苦。參見張寶鏘《汕尾漁港新姿》,載《中國新聞社稿選》,中國新聞社,1987年版,第497頁。在相當長的時間里執(zhí)政者對之了解甚少。兩廣總督府籌辦處在西沙勘察隊伍中雇傭的眾多“小工”,雖文獻乏于其航海中的具體作用,但由其上述海南漁民的航海經驗、對海流和季風的掌握,以及對西沙群島各島嶼的熟悉程度,決定他們在勘查西沙過程中發(fā)揮了積極作用。
西沙勘察隊伍中底層人員除“小工”之外,還包括修鹽漏工、泥木工匠、種植工等,也從事基礎性工作。按照“復勘西沙島入手辦法大綱十條”規(guī)定,這些人的分工比較明確,為進一步勘查與開發(fā)做了準備。
清代各鹽場筑埕曬鹽,各鹽埕均有鹽漏以濾鹽;鹽埕是鹽場曬鹽之所,四面筑坎圍之,中蓄水曬鹽。對于鹽漏工在西沙勘察中的作用,文獻中雖未明確說明,概為將來政府在西沙修筑鹽漏、曬鹽之需?;I辦處在“復勘西沙島入手辦法大綱十條”中專條講述修鹽漏之事:“聞各島潮汐漲落,每遇風日晴朗,成鹽較易。良以大海巨浸之中,近岸黃水已凈,每遇潮落,水存沙上,一經風日,即可成鹽?!盵1]5籌辦處派遣廣東補用鹽經歷郝繼業(yè)、廣東補用鹽大使陳晉慶負責調查此事。
廣東補用鹽經歷郝繼業(yè)在西沙勘察后呈文籌辦處,就鹽漏說了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是產鹽的前提條件,迨至西沙港灣建有規(guī)模,乃可“壘土淘沙”修鹽漏。也就是說,修鹽漏并不是開發(fā)西沙的當務之急,“至于開筑鹽漏,似須該島開港興勝,筑堤平石,壘土淘沙,庶可相機措置。礁石既平,鹽舶乃能便運”[1]19。郝繼業(yè)勘察所至是甘泉島、琛航島、中建島,這幾個島嶼面積都不大,尚不具備開港的條件,故郝繼業(yè)所談的內容基本上是一種設想。二是修鹽漏的前景——鹽利甚薄。郝繼業(yè)認為西沙水味鹵質,與榆林港相同,但灣泊、運道不如前者,故建議以榆林港已有鹽漏為基礎,多方籌集資本,擴大生產規(guī)模,“將未開之地,接續(xù)興筑,其利較近”[1]20。上述內容是他分析西沙修鹽漏之事不可行的原因,如果稍作分析就會發(fā)現西沙的運輸、生產投入成本極大,且群島地處遙遠,經營將面臨諸多困難,而這些問題必是經營者所面對的,也是一時無法解決的;與之相比,榆林港、三亞港已有基礎可以利用,繼續(xù)擴大鹽田規(guī)模即可,庶幾可以節(jié)省生產成本。
由郝繼業(yè)的呈文和李準的回憶來看,勘察隊在前往西沙勘查途中,對榆林和三亞的鹽田、鹽漏進行調查(5)郝繼業(yè)調查三亞港,得知“有已成鹽田,約百余工計該港鹽田,每年約產鹽三萬余包。運銷欽州一帶”。李準記載了三亞港“其鹽田界兩山中,綿亙十余里,皆鹽田也然較之他處鹽田則不可多見矣。其價極賤,每石不過二三百錢,故香港澳門一帶之私鹽,皆由此運往焉”。參見陳天錫《西沙島東沙島成案匯編·西沙島成案匯編》,第19頁。,期間所雇用之人應發(fā)揮一定作用(進行基礎性工作,如具體的鹽田測量、產鹽調查等事情)。如果結合初勘西沙情形,可以看出吳敬榮等人初勘西沙時人員有限,故其記述西沙頗為籠統,未載各島的具體情況,似乎隊伍之中并未有這方面的人員,而西沙之鹽田、鹽漏的規(guī)劃須有專業(yè)人員進行評估。籌辦處在“復勘西沙島入手辦法大綱十條”之中,講述的是擬在西沙各島修鹽漏之事,未提及榆林、三亞鹽田調查之事。那么由上述情況或可推測,籌辦處制定“復勘西沙島入手辦法大綱十條”之后、勘察隊出發(fā)之前,又協商調查榆林、三亞兩地鹽田之事,而其背景就是打算在西沙修鹽漏,或許其主要目的是為此進行準備;經調查之后,證明榆林和三亞兩港的鹽田、鹽漏的開采已經有一定規(guī)模,西沙修鹽漏的條件尚不成熟。
正是由于在上述調查基礎上,籌辦處在擬定西沙開辦具體辦法時,對西沙修鹽漏之事不再提及,而是主張興辦榆林、三亞兩地鹽田、鹽漏,指出兩地“海水斥鹵,產鹽甚富……廣筑鹽田,以興地利”[1]17。而張人駿在給外務部的呈文中,亦盛贊此事,榆林、三亞“物產,則鹽為最富,如將該處沙坦,盡筑鹽田,其利甚大”[1]23。1919年,廣東護法政府政務會議派遣彭程萬、殷汝驪對海南資源進行實地調查,撰寫的《調查瓊崖實業(yè)報告書》對“崖縣三亞港榆林港之鹽田”進行描述,依然認為這兩處為鹽田潛力巨大,“查全瓊崖產鹽,以崖屬三亞港為最富,鹽田資本,亦以三亞港為最多,現有鹽田三十余區(qū)……三亞方面,除已建鹽田而外,尚有擴充之余地,約可容資本十萬元。其左近之榆林港,則可辟之處甚多,現時該港僅有鹽田二區(qū)”[10]。由此可見,從晚清至民初對于海南的鹽田建設的思路是一脈相承的,而西沙當時尚不具備開發(fā)鹽漏的條件。
勘察隊招募了泥工2名、木工4名、種植工2名以及洗衣工2名,共10人,這些人亦從事基礎性工作,應從瓊崖本地招募,如此能節(jié)省成本。從前三工種來看,籌辦處原有之意,是勘察西沙各島,選擇適合之地,即興建屋舍,以作為開發(fā)資源、運輸之所?!皬涂蔽魃硩u入手辦法大綱十條”有兩處提到:
勘定各島。擇其相宜,修造廠屋,并筑馬路,安活鐵軌,以資利運。并以榆林港最近各島,水土亦好,如果采取肥料磷質甚多,擬在該港建造廠屋,存儲化驗,運赴香港售賣,較之運回省城化驗后,又復赴港,可省往來運費。[1]4
酌帶木泥工匠,勘定廠屋地址,某處宜建某項房屋,約須工料若干,俟到榆林港,及各島之后,再行勘估稟候興建。[1]6
晚清西沙查勘文獻對泥工、木工的作用記載不多。據李準[11]6《巡海記》記載,為在勘查各島嶼上升旗、宣示主權,查勘隊建造了簡單木屋,這些工作應為勘察隊所帶工匠所為?;I辦處在西沙群島的八條“開辦大綱”中,也提及在西沙建設場屋、房舍之類的內容,如“設立西沙分廠,派員駐扎,經營各事”[1]17;“西沙開辟后,工役眾多,擬于島上搭蓋篷廠,以便工人住宿”[1]17,但考慮到運輸、生產成本、管理便利等因素,如在西沙群島進行建設則耗資巨大,往往面臨諸多困難,因此籌辦處決定將經營西沙群島的戰(zhàn)略支點放在榆林、三亞兩港上,在擬定的“經營榆林港應行籌辦事宜十一條”、八條“開辦大綱”中闡述了理由及建設辦法,并呈文督署。兩廣總督張人駿予以同意,并在入奏總理衙門說明:
惟各島孤懸海外,淡水與人物,均為難得,即輪船亦無避風處所,必須就近擇地,藉資接應。幸與榆亞兩港均近,擬即在島內設廠,先從采砂入手,派員駐于該處,經理其事。并聘西人之精于化學者,隨時化驗磷質等物。而于榆亞委員設局,以為根據之地。[1]22-23
籌辦處及兩廣總督府在開辦西沙、建設榆林和三亞兩港時,因在籌謀之際,未涉及雇傭人員及具體規(guī)劃,這是事業(yè)起始不可逾越的階段,期間有考慮不成熟之處,如原計劃在西沙修鹽漏,后實地勘察后認為從成本、運輸等方面計算,認為在榆林、三亞兩地興辦鹽田、鹽漏更有利可圖。無論如何他們對招徠當地之人建設西沙充滿希望,兩廣總督張人駿在總理衙門的呈文中說:“而西沙島產砂尤富,若一律開采,實足以浚厥利源。且粵人工作于外洋者,動遭他族之欺凌,欲歸又苦無生計。該島開辟以后,需用工役必多,招徠而安集之,尤為殖民之善策?!盵1]22張人駿開發(fā)西沙的主導思想,是開發(fā)當地富源,擴大就業(yè),并能安置當時背井離鄉(xiāng)飄零“外洋”者,如能實踐,無疑會安定社會秩序。
無論是建設榆林、三亞兩港,還是開發(fā)西沙群島的資源,基礎工程建設依賴的是底層社會人員,籌辦處在“經營榆林港應行籌辦事宜十一條”之中,對招徠開發(fā)榆亞兩港、西沙等地的人員有更加細致的說明:“開辟西沙各島,以崖州屬之榆林港為根據地……緣瓊州屬之文昌、樂會、會同(即今之瓊東縣——原注)以及瓊陵,民人之在南洋各島謀生者,多至十余萬,一聞故鄉(xiāng)有此美埠,營運居奇,實為便利,招徠綏輯,效可立征。商市既成,人民既聚,然后就地招工,經營各島,措施自易?!盵1]12-13兩廣總督張人駿的呈文是在總結上述的內容提出來的,而后者設計的更細致,如榆林海岸的開埠、設伐木局、修筑馬路、開采礦山等,這無疑會擴大社會就業(yè)、安置各類人員,繁榮海疆。而這一端倪從“復勘西沙島入手辦法大綱十條”中的“勘定各島”“勘定廠屋地址”等設計中就能看出來。
張人駿的呈文和籌辦處開發(fā)西沙、榆林港的設想都很有價值,然而因未對當地人民、“南洋各島謀生者”進行具體調查,因此很多問題未被發(fā)現,所提出的一些規(guī)劃難有實現的可能性。與此同時,他們對西沙勘查底層人員的記載,多是籠統敘說,而不見個人對話或調查,更沒有將民眾作為開發(fā)建設西沙群島的依賴對象,這就使西沙權益的維護缺乏深層的動力源,也預示著這僅是頂層的設計而缺乏民眾的參與熱情,難以有效地抵制外部力量的侵擾(掠奪資源、武裝占領)。無論是晚清政府還是北京政府、南京國民政府對這一問題都沒有清醒認識,更不可能找到問題解決的出路。
勘察隊伍中,有測量西沙地形地勢的技術人員達16人之多,足見籌辦處對測量工作的重視?!扒巴鶑涂笨疾熘藛T姓名及各項工匠名數”[1]9,“海軍測繪學生4名:蕭廣業(yè)、邱世墊、孫承泗、梁寶琳。測繪委員4名:孫金漢,劉乃封,賴鵬,陸振。測繪學生8名:吳應昌、韓國英、王欽、洪禹懋(均瓊府人)、賴國琛、彭道宗、譚景洽、楊基?!盵1]11“測繪學生”除瓊州府4人外,其他人未載明籍貫,上述之人均未載明來自何校。筆者查閱相關文獻,并未發(fā)現對他們以后所從事的工作或成就等方面的記載??辈礻犞械摹皽y繪委員”,按常理來說應為該領域頗有成就者,然而筆者亦未查閱到他們在測繪領域之成就的記載,因未見勘察隊選人原則,筆者不能妄加評論。據“復勘西沙島應帶各物應用各項器具清折”[1]6-8記載,與測繪有關的物品有西沙群島總、分圖各兩張,繪圖蠟、紙布(香港買),未有丈量用具、測繪儀器的記載;但如從“前往復勘考察之人員姓名及各項工匠名數”的記載“測繪員生隨從十二名”[1]12來分析,則測繪所用的器物應是有的。
從西沙建設的角度來說,詳實準確地測繪地圖是規(guī)劃和建設島上各項工程的基礎。測繪人員的首要任務是詳繪各島地圖,內容包括島嶼面積、周邊地質和地勢、潮汐狀況,以及各島嶼泊位,主要島嶼之間的距離。從文獻記載來看,“復勘西沙島入手辦法大綱十條”指出測繪人員的勘查任務是“逐一詳細履勘實測,各繪一圖;另繪一總圖,并詳考注說,以資參考”[1]4,所以他們應留下勘測西沙各島嶼的單幅地圖(登陸島嶼)。而后來刊出的宣統元年《廣東輿地全圖》之《廣東全省經緯度圖》來看,應充分吸收這次測繪西沙各島嶼的成果。
兩廣總督張人駿在寫給外務部的奏報中說:“茲據分別勘明,將各島逐一命名以便書碑,并繪具總分圖呈核前來。查西沙十五島,大小遠近不一,距崖屬之榆林、三亞兩港僅一百五十余海里?!盵1]22有學者據此認為,查勘人員“共查勘西沙各處海島15處,詳細繪出西沙島總圖與15處海島的分圖……非??上У氖?,當時繪制的西沙島總分圖經張人駿奏報上呈后便再也不見蹤跡”[12]341。結合勘查西沙歷史文獻,此句有不確之處:(1)復勘人員登陸或瞭望為6個島嶼——甘泉島、琛航島、中建島、晉卿島、珊瑚島(登陸)、東島(瞭望),而不是“15處海島”[12]341,如從測量、繪制地圖角度來說,上述島嶼之中前5個應能繪制出準確、詳實的地圖。(2)其他9個島嶼的地圖,不排除艦船行經某島嶼時繪制地圖這種可能性,如東島,但未有官方文獻記載勘查人員測繪航經島嶼(未登陸之島)之說(6)李準在《巡海記》中有命名其他島嶼的說法,這里有下述疑問,一是否經過這些島嶼,李準未說明;二是20余年后的回憶,某些回憶內容因未有其他文獻佐證,難以說明其準確。。那么如前所述,似乎有這種可能性,測繪人員借鑒國外西沙地圖及文獻資料(德譯文《廣東西沙群島志》、英譯文《中國江海險要圖志》或其他英國海圖)(7)參見《廣東西沙群島志》,《東方雜志》第七卷第六期,宣統二年五月二十五日,第49-53頁。陳壽彭譯《中國江海險要圖志》補編卷1-2 《怕毋拉西爾列島》,經世文社本1901年版,第13-18頁。周鑫在《清末西沙群島巡視過程發(fā)覆——兼論宣統《廣東輿地全圖》西沙群島資料來源》一文中對此詳加考證,指出:“宣統元年石印本《廣東輿地全圖》之 《廣東全省經緯度圖》較精確地繪出的西沙各島嶼不僅有李準等人當時實測過的宣德群島、東島、永樂群島與中建島,而且還有他們未曾提及的玉琢礁、華光礁、浪花礁、盤石嶼。這些島礁的經緯度與地形地貌只可能來自 《廣東西沙群島志》 《中國江海險要圖志》或其他英國海圖?!?第272頁)筆者對此語表示贊同,但該語與前述之語表達意思(“共查勘西沙各處海島15處,詳細繪出西沙島總圖與15處海島的分圖”)頗有矛盾之處。繪制這9個島嶼,以及西沙總圖,這一工作應在勘查歸來后完成。
兩廣總督府選派的測繪人員,似乎應以遴選本地人為主,這是因為當時該地區(qū)與測繪相關的院校為廣東陸軍測繪學堂、廣東黃埔水師學堂,按照就地取才、調度方便、節(jié)省成本考慮,這兩所學堂學員當為首選。廣東省的測繪事業(yè)始于1862年,即為修編《大清一統輿圖》而設立的廣東輿圖局。1864年4月,兩廣總督毛鴻賓和廣東巡撫郭嵩燾于廣州府學宮開設輿圖局,聘請陳澧總核廣東輿地圖事,同核者有鄒伯奇、徐灝、趙齊嬰、桂文燦等人。囿于文獻,尚未查閱到該局的設置規(guī)模、人員構成,似乎該機構為專門繪制輿圖機構,人員應有定制,直至編纂完成《廣東輿地圖》。1886年開始修編《大清會典圖》,廣東于1889年再次成立輿圖局進行編繪,委廣東知府王秉恩為坐辦,有編繪人員34人,于1891年完成廣東輿地圖編繪工作,該局隨之撤銷。1905年,清廷傳諭各省開辦陸軍測繪學堂,1906年兩廣總督岑春煊開辦廣東陸軍測繪學堂,由兩廣督練公所參謀處主持其事,廣東省參謀處總辦的王秉恩兼學堂總辦。1907年學堂開課,設測繪簡易科(8)測繪簡易科分高等和尋常2班。尋常班半年畢業(yè),高等班1年畢業(yè)。后學制改為2年。第1期招生60人,于同年9月開學。共辦5期(其中第4、5期合并),學生300人。民國元年(1912年)廣東軍政府接管,改稱廣東陸軍測量學校。參見廣東省地方史志編纂委員會編《廣東省志·軍事志》,廣東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79頁。,有學生150人,學習算術、代數、幾何、英文、羅盤用法、繪圖、體操等。該科的設置,主要工作是陸海測量工作。王秉恩參加籌劃籌辦處工作,當時其頭銜為“咨議局籌辦處總辦直隸熱河道”,由其經歷來看,推薦測繪人員參加西沙勘察工作也在情理之中,即一些測繪人員可能來自該學堂。
廣東黃埔水師學堂創(chuàng)始于19世紀70年代,為發(fā)展廣東海防教育,1877年,粵督劉坤捐資15萬兩建館辦學。1882年7月開學,初名“實學館”,學制5年。1887年張之洞更名“水陸師學堂”。學員時分管輪、駕駛兩個專業(yè),管輪學員學習機輪理法、制造、運用之源;駕駛學員學習天文、海道、駕駛、攻戰(zhàn)之法,專業(yè)課涉及海上測量諸術。這方面的教學人員一般聘請國外教師,講授航海知識。1891年底,水師專業(yè)的“教習包括4個中國人,負責教授工程學、航海與航海技術、中文和英文等課;還有兩名外籍教習理查茲(Richads)先生和埃德蒙茲(Edmonds)先生,前者教授理論航海學、航海人文學及英語,后者教授實用工程學”[13]。西沙地圖為此次勘察的4名海軍測繪學生蕭廣業(yè)、邱世堃、孫承泗、梁寶琳所繪制。蕭廣業(yè)、孫承泗、梁寶琳來自廣東黃埔水師學堂,但文獻記載兩人是該學堂第九屆畢業(yè)生,于1907年畢業(yè)[14];梁寶琳為該學堂第二屆畢業(yè)生,1891年畢業(yè)[15];該學堂1908年第十屆畢業(yè)生中有邱世忠,或許就是邱世堃。這幾個人均是駕駛班的。李準后來對此事回憶說:“所歷各島,皆令海軍測繪生繪之成圖,呈于海陸軍繪之成圖,呈于海陸軍部及軍機處存案。”[11]8
由上述可知,上述之人雖出身駕駛班,但所學專業(yè)知識足以勝任西沙的測繪工作。然而籌辦處將其編寫為“海軍測繪學生”[1]11,則不符合實際情況。至于其他測繪學生、測繪委員,囿于資料,筆者未查到線索。如果上述剖析有道理,那么有些人已畢業(yè)多年了,其中廣東黃埔水師學堂1891年第二屆畢業(yè)生梁寶琳至晚清勘查西沙之時,畢業(yè)近20年。這些人繪制的西沙地圖已佚(9)西沙勘察隊歸來后,“籌辦處”給兩廣總督張人駿的呈文中說:“今繪成總分各圖,僅呈帥鑒?!眳⒁婈愄戾a編著:《西沙島東沙島成案匯編·西沙島成案匯編》,第16頁。然而陳天錫編著《西沙島成案匯編》時并未輯錄,其他文獻亦未有記載。,但也留下了測繪的影子。從前往西沙的勘測任務來說,籌辦處在“復勘西沙島入手辦法大綱十條”說得很明確:
測繪各島。詳測各島經緯線度,地勢高低,廣袤若干,面積大小,內外沙線,水泥深淺,附近明暗礁石多寡、大小、形式,潮汐漲落,距水面若干尺,四時潮泛大小尺寸,以及每季風候大小、何向為多,各島出入所經航路,某島至某島距離若干,某處系花石底或砂底,由西沙到三亞、榆林、崖州輪行往來速率晷刻。
勘定各島。擇其相宜,修造廠屋,并筑馬路,安活鐵軌,以資利運……實力經營,逐漸開路通道,安設無線電報、活鐵軌,添辦輪船,往來瓊島東西各口,庶期消息靈通。以次開辦東西兩道十字大路,要以該港(榆林港)為轉輸機關總會之所。[1]4
籌辦處將“測繪各島”任務列為“復勘西沙島入手辦法大綱十條”之首,對此項內容詳加介紹,計劃分配測繪學堂6名學生前往測繪各島地圖以及總圖,并從海上交通角度提出島距及其與海南島兩大海港的交通問題。這是因為籌辦處計劃以崖州所屬的榆林港為經略西沙群島的根據地——“轉輸機關總會之所”[1]4,該處計劃派遣兩名測繪學堂的學生前往榆林港進行勘查,“專測該港水陸形勢”[1]5?!豆饩w崖州志》記載,榆林港在“(崖州)城東一百三十里,西南與安南之陀林灣對望,約三百里許,為印度洋所必由之路”;“然兩岸暗礁,均系松質石灰石,稍加人工浚挖,不獨船易入水,即兵船亦可多容十余艘”[4]66-67。以榆林港為經略基地,可以達到內外兼顧,控扼南海航線。勘察次年,李準編有《廣東水師國防要塞圖說》,列有“西沙島圖說”[3]137,根據現在流傳于世的資料,《圖說》雖未附有地圖,但有用經緯度確定的西沙群島范圍:
西沙島在瓊州陵水縣榆林港之東南,星羅棋布,延袤直自緯北一十五度四十六分至緯北一十七度一十七分五秒,橫自經東一百一十一度一十四分至經東一百一十二度四十五分。共島十五處,分為西八島、東七島。水深一十三拓至二十拓不等。[3]137
在西沙航海過程中,“小工”(海南漁民)應發(fā)揮了一定作用,然而勘察西沙文獻對其作用之發(fā)揮記載不多??辈旃賳T后來的呈文和回憶主要是對其親身經歷的描述,對西沙航海過程主要是時間、觀察上的記述,未出現航海慣用術語,如航行速度幾節(jié)、羅盤方位、儀器定位等,這似乎反映出這些人并未受過航海專業(yè)訓練。如果再從當時艦船航海必不可少的“航海日志”(10)查閱航海資料可知,航海日志(Log Book)是船舶航行和停泊的法定工作記錄文件,記載船舶航行和停泊時的條件和遇到的情況,以及船員為保證船舶安全所采取的一切措施。填寫航海日志是值班駕駛員的重要職責之一,駕駛員應對船舶的航行或停泊活動保持完整的記錄。航海日志是反映船舶運輸生產過程及其指標的最重要的原始記錄和統計資料,也是分析總結經驗時不可缺少的重要依據。發(fā)生海事時,航海日志是分析海事原因、做出符合實際的判斷與處理的重要依據。因此,航海日志具有法律效力,是船舶重要的法定文件。航海日志的填寫內容主要包括在航行中凡與海圖作業(yè)有關的內容及用以保證航行安全而進行的觀測、計算結果和采取的措施,諸如海難、救助、人員的死亡、出生、航線的變更、主要船員職務的變化及消防、救生等演習與設備檢查、停泊時的生產、其他有關活動等。參見郭禹、張吉平、戴冉主編《航海學·附錄》,大連海事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420頁。來看,此次西沙勘察也沒有留下類似文獻,這種情況除證明籌劃者倉促行事之外,也表明組織者航海業(yè)務水平頗為一般。同時,艦船在西沙錯綜復雜的島礁之間穿梭航行,或許能說明“小工”在西沙航海、錨定、駐泊,尤其是島嶼之間航行中發(fā)揮了一定作用,或許正是因為海南漁民的廣泛參與,所以才使這次勘查活動未有艦船擱淺、觸礁等危險情況發(fā)生?;蛟S正是因為“小工”處于社會底層,艦船的指揮者就未對其行為進行記錄。
從南海經略、開發(fā)的角度來說,勘察隊前往西沙的主要任務之一是勘定各島的地勢地理,這包括能否進行土地開墾、修筑鹽漏、資源開發(fā)與運輸、船只泊位、道路的修建、廠房和房屋建設等?;I辦處特意提到技術人員要“勘定各島。擇其相宜,修造廠屋,并筑馬路,安活鐵軌,以資利運”[1]4。然而在籌辦處復勘后所列開發(fā)西沙群島計劃中,關于上述廠房建設、鐵軌和馬路建設等沒有提及,也沒有建設資金總預算以及各項事業(yè)資金的具體投入,也就是說它所列的開發(fā)計劃依然是宏觀的,如何具體落實還未提到議事日程上來[16]。除清末廣東政局動蕩之外(這是西沙建設需要的穩(wěn)定政治、社會環(huán)境),地方政府生產建設資金投入不足、技術人員匱乏等也限制了西沙的開發(fā)建設,這可以從1909年從日本人手中接收東沙島后開發(fā)的失敗可見一斑(11)民初上?!渡陥蟆酚涊d清末民初東沙島開發(fā)的凄慘景象。參見《東沙島之移民譚》,《申報》(上海版)1913年6月16日,第6版。。然而籌辦處的建設規(guī)劃——“開辦大綱”[1]16,是對西沙建設所注意之關鍵點的把握,尤其是以榆林、三亞兩港作為經略西沙的軍事基地,為后來建設和經略西沙奠定了基礎。
從西沙建設的角度來說,詳實準確的測繪地圖是規(guī)劃和建設島上各項工程的基礎,測繪人員的首要任務是詳繪各島地圖,內容包括島嶼面積、周邊地質和地勢、潮汐狀況,以及各島嶼泊位,主要島嶼之間的距離。從《西沙島成案匯編》的記載來看,“復勘西沙島入手辦法大綱十條”[1]4指出測繪人員的勘查任務是“逐一詳細履勘實測,各繪一圖;另繪一總圖,并詳考注說,以資參考”[1]4,所以他們應留下勘測西沙各島嶼的單幅地圖(登陸島嶼)。而后來刊出的宣統元年《廣東輿地全圖》之《廣東全省經緯度圖》來看,應充分吸收這次測繪西沙各島嶼的成果。這對中國南海諸島地圖的發(fā)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晚清時期兩廣總督派艦勘查西沙群島,體現出地方執(zhí)政者將勘查西沙群島和加強管理建設同步進行的決心,而這一步驟是借鑒1909年從日本人手中接收東沙島的經驗。諸多學者闡釋了這一過程在客觀上推動了國人對西沙群島的認知,以及國際社會對中國西沙主權的承認[17]。然而在此過程中兩廣總督府表現出的急切心理,并不能將西沙勘查和開發(fā)建設有機地統一起來:(1)“復勘西沙島入手辦法大綱十條”所設想的在西沙主要島嶼上建設廠屋、修建鹽漏沒有進行,甚至所攜帶的工匠、鹽漏工已無多大用武之地;后來籌辦處的八條“開辦大綱”、兩廣總督張人駿給總理衙門的呈文中未再提及上述內容,這說明最初的設想并不是建立在詳實的調查基礎上;與此同時,勘查隊所攜帶的器具,似乎因同樣道理也未發(fā)揮多大作用。(2)依靠誰來開發(fā)建設西沙群島這一根本問題沒有解決。兩廣總督和籌辦處試圖通過官辦的方式開發(fā)西沙群島,后來因張人駿卸任、資金捉襟見肘等原因,西沙群島的開發(fā)工作就停止了。海南漁民百余年來生息于西沙形成的很多寶貴經驗,是開發(fā)建設西沙和南沙群島、維護海洋權益的重要依托對象,同樣其他社會各階層也能在西沙開發(fā)建設中發(fā)揮一定作用[18],然而執(zhí)政者對此沒有清醒意識。(3)正是由于上述根本問題沒有解決好,與此相關的其他社會階層的作用也沒有得到充分調動。即使有執(zhí)政者的頂層設計,認識到海南榆林港與西沙的戰(zhàn)略互動,但是終因缺乏依托的力量去實踐它,致使這一有價值的戰(zhàn)略認知一時無法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