釅釅羊雜情

王保利

一

說起我吃羊雜碎的歷史，屈指一算也有三十多個年頭了。上世紀(jì)80 年代參加工作后，尤其到辦公室工作，應(yīng)酬多起來，胃里常常演繹拳打腳踢的武功戲以示抗議，擾得你頭暈?zāi)X漲不得安生。可早晨喝下一碗羊雜湯，那些蹦跶的“武生們”好像累了，酣然入睡，心里頓時舒爽一些。

與羊雜碎最先結(jié)緣，是焦作中站區(qū)老郭的雜碎攤。

它位于現(xiàn)在中站區(qū)新華書店的位置，低矮的小房朝西開個兩米多寬的窗口，左邊一口七八十厘米見方的大鍋里，乳白色的湯中翻滾著羊雜，飄散著羊肉特有的濃濃香味。右邊臺上擺放著兩摞白色大瓷碗及芫荽、辣椒、鹽等作料?？勘眽Ψ乓粋€裝熱燒餅的玉米衣編織的圓肚筐，表面油膩膩的，基本看不出本來的面目，可見這物件有年頭了。六十多歲的老郭頭戴一只僅蓋住頭頂?shù)男“酌保樕?、胳膊上有幾塊白斑，他操持著那柄磨得明晃晃的鐵勺，熟練地根據(jù)你吃多少錢的給你盛多少。不論春夏秋冬，攤兒前的長凳上人一直滿滿的，只聽滿頭大汗的人們“呲溜、呲溜”喝湯聲，以及“老板再加點(diǎn)湯”的聲音。

聽說朱村鄉(xiāng)的新義口有羊大件，后來就不時與九旺兄從王封礦開車去幾里地外的新義口一飽口福，并對胃部進(jìn)行安撫。所謂“大件”，就是羊臉、口條、羊肚、散丹等，不與其他內(nèi)臟混雜。單買大件自然貴些，基本上是單鍋另做。老板會拿一小鍋放煤火上，挖兩勺老湯，拍兩塊生姜、幾瓣大蒜放鍋內(nèi)，待大件煮沸后盛碗。大件自然好吃，湯也原汁原味更加濃郁。自在新義口吃過大件后，再吃雜碎就選口條和羊肚兩樣，基本上不再吃全雜碎了。

雜碎好吃不好吃，一是看爛不爛，即熟的程度如何，一般不問哪的雜碎好吃與否，而是問爛不爛，就像人一白遮百丑似的。二是湯的味道咋樣，是白湯還是清湯，大凡人們?nèi)コ噪s碎，主要是沖著湯去的，湯的鮮美與否直接決定這家生意的好壞。我不喜歡油湯，每次專門會交代一句“ 不要油湯”，就如有的人交代“ 不要芫荽”。

習(xí)慣的力量是強(qiáng)大的。

在焦作吃雜碎，按慣例會專一地靠著一家吃。2008 年，在人民路宏業(yè)商務(wù)中心樓上辦公時，凡輪到我值班，翌日早上6 點(diǎn)在龍?jiān)春D(zhuǎn)一圈后，必到小學(xué)門口的雜碎店。這家的羊湯鮮美，牛肉丸又焦香，大家來這里都是來碗丸子加羊雜湯，兩樣絕配，都是在實(shí)踐中得來的。

現(xiàn)在每過兩三個月回中站照看岳母，都要到雜碎店喝碗羊雜湯，過過癮，解解饞，心里才舒坦。若沒吃上，總覺得缺點(diǎn)啥，沒魂似的。

二

2011年4月調(diào)至濮陽工作，八年間，那里的羊肉湯既暖心護(hù)胃，又是一種思念。

濮陽處于豫東北，不但賣羊肉湯的店面多，且和豫西北的截然不同。豫西除了大件外，都是一鍋燴，而這里大多是店門口支一口大鐵鍋，里面煮著大塊帶肉的羊骨頭，白湯翻滾，沁人心脾。案上分門別類放著羊肉、心、肝、臉、肺、腸、血等，分10～25 元不等的大小碗，要多少上秤稱多少，然后放到特制的鐵罩中在大鐵鍋里燜上兩三分鐘，撈出來盛碗里，澆上湯即可。更為奇特的是，每家店門口或鄰家必有一家單獨(dú)賣吊爐燒餅的，空心焦香的芝麻熱燒餅，是喝羊湯的絕配。任丘路、勝利路、衛(wèi)河路等地方的馬家羊肉湯生意異?；鸨?。

但凡到過濮陽的人，都會看到標(biāo)著“壩頭羊肉湯”的招牌。壩頭緊臨黃河北岸，那年到橋北的15 站檢查安全，飯點(diǎn)拐到村里，找到壩頭羊肉湯老店，正如人們形容的“色白似奶，水脂交融，質(zhì)地純凈，鮮而不膻，香而不膩，爛而不黏”，足以讓人“聞香下馬，知味停車”?；匚吨?，羊肉湯便做好了，望著碧綠的蔥花、濃白的湯頭、片得厚薄適中的羊肉，再慢慢喝上一口，嗯，老美啊，唇齒留香。

羊肉湯是濮陽美食的代表，男女老少都好這一口，早上聽到最多的一句話是：“走，喝羊湯去?！蓖獾嘏笥褋砹耍妊驕?各類檢查，喝羊湯;就連尊享的迎賓館也有羊湯。

羊肉湯鍋整天翻滾著，羊肉的香氣彌漫在大街小巷。

話說這天，康熙獨(dú)自騎馬在圍場溝狩獵，看見一只梅花鹿，他就策馬狂追，追到八溝的地方再也找不到梅花鹿的蹤跡。忽然聞到一股奇香，順著香味找到了一家小店，里面有一個回族老頭正在鍋中煮著什么東西，香味就是從這里面發(fā)出來的?？滴鯛攺膩矶际且聛砩焓?，飯來張口，吃東西哪問過價呀，直接對著老頭說：“拿飯來！”老頭回頭一看康熙身著打扮，就不是尋常人，自然也不敢怠慢，趕緊弄了碗羊雜湯給康熙端來，還拿了兩個燒餅，康熙爺正餓著呢，拿起燒餅就著羊湯就吃，吃完以后身體也暖了，精神也足了，便問起了老頭剛才是用什么做的湯，老者說：“這是俺家用羊雜碎做的羊雜湯?！笨滴跻宦狀l頻點(diǎn)頭，于是乎就作了一首詩：“喜峰口外遠(yuǎn)，塞北古道長。野鹿入柳林，八溝羊雜湯?！睆拇?，八溝羊湯名聲在外，來往的食客們，都會品嘗一下這道被康熙爺冊封的美食。

不久以前，看到《百家?guī)r》刊登徐東風(fēng)老師寫的《修武羊雜碎》一文，作為祖籍修武人，我的鄉(xiāng)情與饞蟲一起涌動，立即升騰起美滋滋吃上一大碗羊雜碎的欲念。后聽說焦北太行路也有一家修武建設(shè)羊雜碎，便與大哥相約星期日早上去品嘗。2019 年9 月的一天，早起打的去北環(huán)路，出租車司機(jī)一聽去修武建設(shè)羊雜碎店，也說不錯，他每周也要來吃一碗，碗大，干凈，味鮮。越聽越想喝上兩大碗了，涎水越來越多，不停地咽下喉管。拐過彎，到了。

吃羊雜碎，喝羊肉湯，吃的是一種傳統(tǒng)文化，喝出的是一種愛悅和惦念。

寫到這兒，明早一定又得去吃羊雜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