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歌
第一次去日本的時候,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有位日本友人送了一本書給我,書名《竹內好:一種方法的傳記》,作者是鶴見俊輔。
那個時候我對日本很無知,對日本現(xiàn)代思想也不得其門而入。滯留期問,我借閱了竹內好的著作,總覺得是隔霧看花。鶴見的這本竹內好傳給我提供了一些線索,但自己的程度有限,看得到字面,看不透紙背。當然,對鶴見這位特立獨行的作者,也沒有產(chǎn)生更多的關注。
與思想人物遭遇,需要契機。
后來,我經(jīng)歷了各種挫折,在精神上慢慢成長起來,不期然的契機促使我接近了鶴見俊輔。記得大概是九十年代末期,我在日本做博士論文,整天泡在圖書館里翻閱戰(zhàn)后日本的大小雜志。有一天讀到一篇發(fā)表于一九五七年的論文《自由主義者的試金石》,作者是鶴見俊輔。這篇論文說的是美國的麥卡錫主義如何迫害進步知識分子的事情,處理了當時轟動一時的日本教授都留重人出席參議院聽證會的事件,尖銳地分析了日本傳媒在報道此事時暴露的問題,對當事人都留重人,進行了分寸得當卻不失嚴厲的分析,并從中提煉出自由主義者如何在現(xiàn)實政治中選擇盟友,實用主義與邏輯實證主義的學理在現(xiàn)實中面臨何種陷阱等問題。
這篇論文給我留下深刻印象,可能與當時中國的思想狀況有關。那時正值左派與自由派論戰(zhàn)之際,我一直無法理解自由主義為什么會被簡化成一些符號,并且捆綁在美國的戰(zhàn)車上。在種種困惑中,鶴見的論文幫我打開了眼界,我才體會到,需要撇開皮相的對立,審視歷史過程中活的思想。
鶴見討論了麥卡錫主義在現(xiàn)實中的運作機制,用具體事例指出,美國具有一種奇特的性質:它是民主主義的,同時也是法西斯主義的。記得我讀到這段話的時候,感覺受到很大的沖擊。通常我們習慣于把民主和法西斯對立起來,并且把這種對立絕對化;然而這種民主與法西斯共存的特征,卻一直是美國社會的基本結構,由于冷戰(zhàn)意識形態(tài)的干擾,特別是冷戰(zhàn)結構解體之后的單極化趨勢,使得這個基本事實竟然很少被思想界討論。美國政治與社會生活的某些側面被孤立地神圣化,甚至變成了判斷事物的潛在標準。直到二0二0年新冠病毒在全球肆虐,美國某些政客撕下各種偽裝,露出霸道真相,鶴見這個發(fā)表于大半個世紀之前的斷言才真的有可能進入我們的感知系統(tǒng):我們今天終于有可能理解,民主主義并不必然通向公理,它需要配合多種要素,才有可能轉化為正面價值,并且需要在歷史過程中不斷重新打造,否則,它將會名存實亡;民主的抽象化與直接價值化,往往會遮蔽它有可能成為法西斯主義幫兇的基本事實。
鶴見的這篇論文在六十年代被日本知識界評選為“創(chuàng)造了戰(zhàn)后日本的代表性論文”之一,可見它在當時的影響力。鶴見說自己是自由主義者,說自己是實用主義者和邏輯實證主義者。他從這樣的政治與學理的立場出發(fā),在麥卡錫旋風席卷美國并波及世界的時刻,指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事實:自由主義不可能找到直接對應的現(xiàn)實政治形態(tài),所以自由主義者既可以與資本主義結盟,也可以與社會主義結盟;在不同的社會背景下,自由主義受到的壓力不同。例如在資本主義社會中與共產(chǎn)黨人結盟的自由主義者,需要照顧處于比自己更不利狀況中的盟友,不能只是獨善其身。麥卡錫主義時期的美國,就把這個考驗推到了自由主義者面前。鶴見說,在他分析的個案中,可以觀察到自由主義與實用主義以及邏輯實證主義在現(xiàn)實政治中所面臨的陷阱——這些在學理的世界試圖面對現(xiàn)實中最棘手問題的思想流派,在遭遇到流氓政治的時候,卻沒有施展拳腳的余地。鶴見深感作為真正的自由主義者,需要對這些問題進行反思。
我讀完了這篇論文之后一直有一個沖動,就是把它介紹給中國的讀者,但是卻一直無法完成這個工作。畢竟這篇論文背后有一塊難啃的硬骨頭,那就是鶴見在少年和青年時代所受到的實用主義哲學和邏輯實證主義訓練。而我對這個很“硬核”的部分實在缺少知識準備,對這篇論文中那些省略了來龍去脈的斷語只能望洋興嘆。于是這件事情就一直擱置到了二0二0年,直到新冠疫情給了我更充裕的時間,我才得以閱讀鶴見對他早年求學的回憶以及他對美國哲學的介紹和討論,并完成了一門音頻課程《思想巨變中的日本》。這個課程雖然介紹了六位思想家并且從不同角度討論了戰(zhàn)后日本的思想課題,但其實靈感就來源于鶴見的這篇論文,可以說,它是這個長達三十六節(jié)課程的核心。以這樣的形式把鶴見介紹給中文讀者,雖然說不上深入,但也算是初步了卻了一樁心事。
在完成了博士論文《竹內好的悖論》并且出版了日文版之后,我不期然有幸遇到了鶴見俊輔本尊。記得那是二十一世紀最初十年里的某一天,在一個關于竹內好的學術研討會上,鶴見先生出席并做了報告。那真是一次非常難忘的經(jīng)歷。鶴見在報告中談及竹內好在一九四三年初發(fā)表的那篇政治不正確的《大東亞戰(zhàn)爭與吾等的決議》,這樣解釋道:竹內好是個自毀之人,他也試圖通過支持日本國家繼續(xù)推進戰(zhàn)爭,讓日本國家走向潰滅,這個期待是包含在他的目標設定之中的。要是換個通俗易懂的說法,鶴見想說的意思是:竹內好有自殺傾向,所以他希望日本國家也自殺。
記得當時我很難接受這個新鮮的說法。竹內好對生死的看法固然與魯迅有相通之處,即他從年輕的時候就學會了“向死而生”,然而說他有自殺傾向,總覺得有些夸張。直到很久以后,我從鶴見本人的著述中看到他自陳從小就有抑郁癥,總是計劃自殺,甚至說他一輩子都考慮自殺,并且無法理解怎么有人一輩子都沒有想過自殺的時候,才意識到他對竹內好這篇宣言的解釋里包含了一些他的自我投射。不過,與鶴見并沒有被抑郁癥壓垮這個基本事實相關,他對這種精神疾患的體驗并沒有在醫(yī)學意義上以及他個人經(jīng)歷中了結,在鶴見一生不時提起自殺的方式中可以清楚地觀察到,它已經(jīng)被轉化為更為深廣的文化要素了。在鶴見所經(jīng)歷的劇烈變動的時代里,與其說這些要素是象征性的,不如說它們是哲學性的。
鶴見俊輔是一位接受過嚴格訓練的哲學家。在他留學哈佛的時候,正是實用主義哲學的巔峰時代,哈佛大學作為實用主義哲學的發(fā)祥地,這時聚集了一批優(yōu)秀的哲學家,而受到納粹法西斯的迫害逃亡到美國的維也納學派邏輯實證主義哲學家們,又進一步充實了這個陣容。鶴見在剛剛進入大學的時期就有幸直接跟隨大師學習,在大師云集的環(huán)境里養(yǎng)成自己的思考習慣,這是至關重要的。但是這還不是唯一的條件。鶴見從小養(yǎng)成的離經(jīng)叛道的習慣,幫他把從大師那里獲得的訓練轉化成自己的精神營養(yǎng)。
鶴見從哲學大師那里獲得的,并不僅僅是一些概念和推論。他以自己獨特的敏銳,發(fā)現(xiàn)了在實用主義哲學與邏輯實證主義背后所隱藏的對于現(xiàn)實的巨大關切。產(chǎn)生于對南北戰(zhàn)爭反思的實用主義,在德國納粹的迫害之下流亡到美國的邏輯實證主義,它們都把思考的根基設定在戰(zhàn)爭之下的“日?!?,都把對于形而上問題的思索與人的現(xiàn)實行為結合起來考慮。鶴見俊輔引用實用主義哲學家的話說:“八卦”和哲學是從同一個日常生活的素材中產(chǎn)生的,它們之間的不同只在于,處理相同的素材時視野的深淺程度不同。對日常生活的哲學性關注,讓鶴見并不回避泛濫成災的“八卦”,他的著述,往往從八卦中打撈出日常生活的素材,把它轉化為哲學。
正是在這樣的“日?!碑斨?,與竹內好同樣經(jīng)歷了日本對外侵略戰(zhàn)爭的鶴見俊輔,思考著“自殺”的含義。它已經(jīng)超過了個人結束自己生命的范疇,成為一種文化選擇的可能性。我由此聯(lián)想到竹內好在日本戰(zhàn)敗時的心理狀態(tài):他希望日本不接受戰(zhàn)敗,于是導致美軍登陸日本,在日本內部產(chǎn)生主戰(zhàn)派和主和派,政權分裂,人口減半,軍隊失去統(tǒng)帥,革命席卷全國。竹內好憧憬著通過這種“自殺式”的革命重新締造新的日本,以此為契機實現(xiàn)共和制。這位連騎馬行軍、搬運器材都無法完成的不合格士兵,居然幻想著思忖自己將要參加哪一部分的游擊隊才能參與這個歷史大任。沿著竹內好的這個思路回溯他在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之后的興奮,我意識到鶴見俊輔的“竹內好日本自殺論”并非空穴來風,日本自殺,其實就是徹底地進行推翻天皇制的革命。
還是在那次竹內好研討會上,我親身體驗到了鶴見俊輔為人的大度。那時候我剛剛出版了《竹內好的悖論》,里面不經(jīng)意地提到了鶴見,甚至對他略有微詞。在近年來對鶴見逐步加深了理解之后,我漸漸感覺到自己早年對鶴見的判斷是皮相的,不準確的。不過在那次會議休息的時候,我還沒有來得及意識到這些。我跟鶴見打招呼并且自我介紹,不想他劈頭拿出了我的這本書,里面還夾了大大小小的標簽。看來老先生是細讀了這本書,我大感意外,不禁有些汗顏。但是鶴見似乎并不介意我對他的評價,他甚至還在發(fā)言的時候拿出這本書引用了幾段。后來又過了幾年,我們還做過一次關于竹內好的對談,在討論相關問題的時候,他也對我在書中提出的論點做出自己的回應。鶴見這種坦蕩的態(tài)度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這是一位學界前輩對后進的寬容,不過它的意義還不止于人格的寬厚,這是一種重要的思想品質,讓我對他一路走過來的那個時代的思想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在鶴見俊輔那一代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的知識分子里,這種不計較他人對自己評價的大度,保證了他們在論戰(zhàn)時有能力通過激烈交鋒保持問題的思想含量,而不會陷入個人恩怨。與鶴見一樣,竹內好也具有這樣的品質?;蛟S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能犀利而有說服力地對同時代思想狀況進行批評乃至發(fā)起論戰(zhàn),卻并沒有因此影響思想界的文化生態(tài)。
鶴見在《自由主義的試金石》里中肯地批評了都留重人,他的批評也是很“實用主義”的。實用主義開創(chuàng)了“人需要在錯誤中成長”的視野,不信任未經(jīng)質疑的完美主義,鶴見把這種認識論稱為“錯誤主義”。他對都留在聽證會前后所做的錯誤判斷進行分析,特別是指出了都留并沒有在做證時如同他保護自由主義者諾曼那樣保護美國共產(chǎn)黨員,這些批評是切中肯綮的。同時,鶴見強調說,自己對都留的批評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都留所犯的錯誤,自己也有可能會犯。當時日本傳媒對都留出席聽證會進行了鋪天蓋地的指責,鶴見認為批評者讓自己立于道德高位,對被批評者進行居高臨下的審判,這是不可容忍的。但是鶴見并沒有因此無條件地替都留辯護,也沒有避重就輕地簡化都留的錯誤。相反,通過都留的這個錯誤,鶴見找到了反省自由主義的契機。正因為他與都留是多年的朋友,這種坦蕩的批評姿態(tài)贏得了學界的尊重,更贏得了都留本人的認可。幾年之后,當鶴見主導的《思想的科學》遇到危機的時候,正是都留重人首先出手援助。
說起來,鶴見俊輔與竹內好似乎屬于比較相近的類型,他們一生都沒有建立自己的“學派”,都拒絕“追隨者”,都不適應大學這種學術體制,以至于竹內好在安保運動中一勞永逸地辭職,鶴見則以同樣的抗議姿態(tài)先后從東京工業(yè)大學和同志社大學辭職。
與鶴見在大學里的不適應相呼應,他在體制外卻發(fā)揮著巨大的能量。從五十年代創(chuàng)辦《思想的科學》研究會,組織“轉向研究”這一大型的合作項目,到六十年代安保運動時參與“無聲之聲會”,再到支持反對越戰(zhàn)的組織“越平聯(lián)”的活動,以及保護反戰(zhàn)的美國越戰(zhàn)逃兵,還有今天的中國人都有所耳聞的“九條之會”,鶴見俊輔都是關鍵人物。他的低調,他的堅持,他的包容與親和力,使他獲得了廣泛的信任。
說實話,對我而言,鶴見俊輔至今也不是一位容易把握的思想人物。這當然首先是因為我缺少相應的實用主義與邏輯實證主義哲學修養(yǎng),對鶴見的行為邏輯無法進行深層解讀;但更重要的是,鶴見乃不按常規(guī)出牌的哲學家,所以他對美國哲學以及哲學這個學科領域的理解不同于學院派的一般理解,他更關注那些通常被學者們一筆帶過的要素。
鶴見的一個關鍵詞是“日?!?。有一段小小的逸事,說明了他使用這個詞進行思想生產(chǎn)的方式在日本思想界的影響。六十年代,他的一本文集結集出版的時候,曾就書名的設定征求丸山真男的意見。鶴見自己想定的書名是《日本思想的可能性》,丸山覺得不好,建議他改為《日常性思想的可能性》。丸山并且說:日常性思想這個范疇,還是我從你那里學到的??!
我曾經(jīng)在二0一一年秋季赴京都大學講學,寄宿的京大國際會館離鶴見宅邸不遠。抵達之后我給鶴見先生發(fā)出了明信片,希望能夠在逗留期間見到他。鶴見回了一張很親切的明信片,說他正在找一家合適的餐館。幾年前我曾經(jīng)在東京與老先生共進午餐,他居然還記得我當時隨口說的“不喜歡日本的中華料理”,在明信片里特意注明他不會選擇中華料理店。但是,不想他幾乎立刻就病倒入院,我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這位可親可敬的前輩了。
鶴見重視日常,并不能簡單地等同于注重生活,這是一種哲學態(tài)度。他在大學期間傾注了大量精力攻讀實用主義創(chuàng)始人皮爾士的著作,并且受到了很深刻的影響。皮爾士從小受到數(shù)學家父親的特殊訓練,他不僅掌握了眾多自然科學領域的知識,更在感覺上受到了精細的培養(yǎng)。他被訓練識別聲音、顏色、氣味、味道等感官產(chǎn)物的細微差別,據(jù)說他可以準確地辨別香水的氣味,也長于品酒。這種對微妙事物的感知能力,在皮爾士轉向哲學思考之時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他注重哲學假說與現(xiàn)實事物之間通過“試驗”建立關系的必要性,他追問信仰不被質疑的暖昧粗雜狀態(tài),并且堅決擯棄絕對化的終極價值,這些努力與他敏銳的感受力都有直接關系。用鶴見的話說:自古以來幾百億的人們各自從生活中體驗著自我的經(jīng)驗、物的經(jīng)驗、實在的經(jīng)驗,要想從這些已經(jīng)被磨平了棱角的經(jīng)驗中提取出新的真理,沒有超乎常人的感覺怎么能行呢?所以鶴見認為,哲學教育一直試圖脫離對感覺的錘煉,這是個錯誤。
鶴見先生曾經(jīng)送給我?guī)妆舅臅?,其中有一本是作家黑川?chuàng)主導的系列訪談,書名為《偶然地出生到這個世界上》。話題的重點是鶴見俊輔在一九五0年出版的《美國哲學》。這本書由世界評論社初版時只印了兩千本,而且其后不久出版社就倒閉了,鶴見沒有得到稿酬,只得到一些書。但是在其后的五十年里,這本書被不同的出版社不斷再版,在黑川組織訪談鶴見的二00六年,這本書已經(jīng)賣出了五萬五千多本了。在日本戰(zhàn)后為數(shù)眾多的美國哲學研究里,這本《美國哲學》獨樹一幟,它從幾位實用主義哲學家的人生談起,簡潔卻深入地介紹了實用主義的主要觀點以及結構,特別是結合實用主義哲學的認識論特征,切近現(xiàn)實地討論了它在改變思維方式上的可能性。鶴見在這本并不厚的著作里樹立了一個榜樣,那就是把人與思想結合起來認識,從具體狀況出發(fā),挖掘出俗語的哲學性——這是個相當困難的課題。黑川以這本書作為話題,組織了由不同領域的知識人和文化人參與的訪談,堪稱獨具慧眼。在前后四次的訪談中,黑川統(tǒng)領全局,不斷以提問的方式整理問題,他扎實的學風與廣泛的興趣都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現(xiàn)在,中文世界又得到了黑川創(chuàng)多年在鶴見身邊工作之后傾情書寫的鶴見俊輔傳記。這是一本不可多得的作品,對理解鶴見的精神世界有著重要的意義。鶴見的一生,特別是他戰(zhàn)后在日本思想界的經(jīng)歷,有了這部傳記,才能夠看得清楚。作者黑川創(chuàng)有著文學創(chuàng)作經(jīng)驗和理論工作能力,加上他對傳主的熟悉,在理解鶴見俊輔精神世界的時候,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合適人選。由于黑川也是鶴見創(chuàng)辦的思想的科學研究會的成員,這個研究會以及雜志《思想的科學》的一波三折,在這部傳記里得到了相當充分的介紹,這是十分珍貴的史料線索。我閱讀了這部傳記,獲得了不小的收獲,從思想史的視角來閱讀,可以設身處地地體驗這本書所提供的關于戰(zhàn)后日本社會知識活動的很多具體狀況,這些狀況令人信服地揭示了鶴見之為鶴見的秘密——他屬于一個劇烈轉變的時代,他給我們提供了進入那個時代的一把特定的鑰匙。我相信,即使是不研究日本,甚至不從事學術文化事業(yè)的讀者,也可以從黑川的這部著作中獲益。
(《鶴見俊輔傳》,[日]黑川創(chuàng)著,夏川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