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瑞敏
摘要:近年來,學術界對伽達默爾哲學美學思想日益重視,“共通感”概念也隨之變得更為重要。本文首先對維柯和伽達默爾共通感概念異同進行比較,進而說明伽達默爾的共通感。伽達默爾從人文主義的四個主導概念“教化”、“共通感”、“判斷力”和“趣味”來對共通感進行改造,共通感得益于經(jīng)驗性教化的培育和造就。共通感是理解伽達默爾詮釋學的鑰匙之一。
關鍵詞:伽達默爾、共通感、人文主義、詮釋學
一、伽達默爾共通感的理論來源——維柯
維柯作為十八世紀著名的人文學者,認識到人文現(xiàn)象的獨特性和重要性,自然科學無法取代人文科學。自然科學具有精確性和邏輯性,但人文科學包含著人的道德情感以及人類心靈的本性,具有不確定性和倫理性,用自然科學來衡量人文科學,正是抹滅了人的情感道德。
維柯在《新科學》一書中,對共通感下了定義:“共同意識(或常識)是一整個階級、一整個人民集體、一整個民族乃至整個人類所共有的不假思索的判斷 ?!?共通感是整個階級、整個人類所共通具有的一種認知,不同民族之間有一個共同的真理基礎。維柯認為民法與自然法的區(qū)別在于:民法是由交流傳播擴散的,民法的形成需要深思熟慮,經(jīng)過人為的加工和考慮;自然法則是由天意自然而然形成的,它具有自發(fā)性。部落法具有多元獨立的起源,而非人為交流傳播。它雖有不同的起源地,但由于部落法來自于天神意旨,人類具有共同的信仰和真理基礎,因此部落法通行于全人類。
在維柯對“共通感”概念的界定中,他強調“共通感”乃是一種“不假思索的判斷”。所謂的“不假思索”,強調的是共通感在表現(xiàn)形式上具有不訴諸嚴密的邏輯推論和理智這種特征。維柯對共通感之“不假思索”特征的強調,暗含著與亞里士多德實踐哲學的相通之處,這也使得伽達默爾能夠在哲學詮釋學的意義上來進一步發(fā)掘“共通感”概念的實踐哲學意蘊。
二、伽達默爾的共通感概念
在伽達默爾的人文主義傳統(tǒng)中,共通感是其中第二個本質要素,伽達默爾語文學——歷史學以及精神科學的研究以共通感為基礎。伽達默爾通過對于共通感的分析與改造,使共通感成為“解決理解何以可能”以及“理解如何展開”等問題的依據(jù),以及從實踐哲學的維度,把共通感作為實踐哲學的詮釋學鋪墊。
(一)共同性
伽達默爾贊成維柯的觀點:當代科學的發(fā)展并不應當對它無情批判,而是應當劃清科學的界限,不要把自然科學和它的數(shù)學方法運用到精神科學上來。伽達默爾在《真理與方法》中談到,造就共通感不是靠真實的東西,而是人為地從或然的東西中培養(yǎng)出來的。共通感存在于一切人之中,被一切人所具有。伽達默爾維護了維柯的觀點,共通感得以獲得的原因不在于理性的抽象普遍性,正像維柯對共通感做出的定義那樣,它是整個階級、整個人民集體、整個民族乃至整個人類所共有的判斷。
(二)普遍性
伽達默爾認為,維柯對于共通感的辯護,維護了或然事物的權利,退回到柏拉圖的古代修辭學傳統(tǒng)。維柯在此著重強調:實踐知識是一種針對具體情況,需要把握具體情境變化的多樣性。但伽達默爾不認同這一觀點。共通感具有普遍性,這種普遍性不是由理性推理論證而得來的抽象普遍性,而是包含人類共同性的具體普遍性?!肮餐ǜ小北豢醋鍪恰坝苫蛉坏臇|西里培育起來的” ,或然的東西即變化著的具體事物,這類事物處于不斷變化之中。共通感無法突然被獲得,而是一個逐漸顯現(xiàn)的過程。人需要通過在不同的情境、不同的事物中逐漸形成。這一過程涉及到應用,伽達默爾認為詮釋學的基本問題是實踐問題。
三、共通感在伽達默爾哲學體系中的作用
(一)共通感與教化
伽達默爾說:“人類教化的一般本質使自身成為一個普遍的精神存在?!?按照其觀點,教化的過程就是對共通感的培養(yǎng)和造就。教化脫離了直接性和特殊性,使人成為普遍的精神存在。
教化的實踐性表現(xiàn)在共通感之中。伽達默爾不同意維柯把共通感形成的原因歸結為天神意旨,他認為共通感的形成是在教化過程中逐漸實現(xiàn)的。共通感和教化的內涵是一致的,共通感通過教化得以形成,教化的結果通過共通感表現(xiàn)出來。共通感并不是人的自然稟賦或者天神意旨,共通感需要人參與到社會之中,受制于社會習俗,通過與社會的交互作用逐漸習得。教化也是一個不斷發(fā)展的過程,“完滿的教化”只是一個向著這一目標不斷去實現(xiàn)的理想。共通感培養(yǎng)的過程離不開教化的作用。
(二)共通感與精神科學
伽達默爾認為,精神科學不應通過自然科學來理解其自身。自然科學與精神科學的研究方法不同:自然科學將法則和規(guī)律歸結為通過邏輯歸納所搜集到的經(jīng)驗材料,而精神科學根本沒有方法論基礎,是不能方法化的“難以描述的事情”,它只與機敏的實踐有關。隨著傳統(tǒng)人文主義的衰落,精神科學逐漸被自然科學壓制和支配。伽達默爾通過重申人文主義的核心概念——共通感,超越歷史主義的問題及其推論,即精神科學的方法論,重新與精神科學進行對話。
(三)共通感的同一性與理解的多元性
當我們對一個文本進行理解時,理解本身已經(jīng)被某種意義預期所支配,這種預期來源于社會習俗,經(jīng)過修正而發(fā)生改變,文本逐漸獲得某種意見的統(tǒng)一性,共通感也正是通過這一過程得以形成。我們對理解活動的預期不是毫無依據(jù)的,而是由共同性所規(guī)定的,這種共同性把我們和傳承物聯(lián)系起來。
但是一切文本解釋的原則不能脫離當下的歷史世界,我們不僅需要從文本自身來理解文本,而且要結合當下的歷史境遇。歷史境遇是不斷改變并不斷更新的,這說明不同的歷史階段,理解是多樣化的。可是共通感卻是同一的,二者之間的矛盾應當如何協(xié)調呢?伽達默爾說:“在精神科學里所進行的理解本質上是一種歷史的理解。也就是說,在這里僅當文本每次都以不同的方式被理解時,文本才可以說得到理解?!?試圖去理解文本的讀者與在傳承物中得以語言表達的東西存在一種對立關系,并且與傳承物得以講述的傳統(tǒng)存在某種聯(lián)系。這里存在一種熟悉性與陌生性的兩極對立,詮釋學正是建立在這種對立之上。
共通感在實踐中使我們不斷適應新的情況,不斷調整以適應于現(xiàn)實,實現(xiàn)正義的活動,這同樣表現(xiàn)出一種創(chuàng)造性。理解的前提基礎依賴于共通感,理解就是在共通感的基礎上不斷進行視域融合的過程。造就共通感,對于生活具有決定性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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