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陽益氣法的臨床應(yīng)用

黃芳芳，郁權(quán)

（湖北中醫(yī)藥大學(xué)，湖北 武漢 430000）

0 引言

升陽益氣法的運用首見于李東垣的《脾胃論》，李氏認(rèn)為“內(nèi)傷脾胃”疾病的治療“惟當(dāng)以辛甘溫之劑，補其中而升其陽，甘寒以瀉其火則愈矣”，李氏治療脾胃疾病，于升降浮沉中尤其重視“升”字，且升中有降，則清升濁降。其代表方劑有補中益氣湯、升陽散火湯、升陽益胃湯等。升陽益氣方劑常由益氣藥、升陽藥、祛濕藥、降火藥、行氣藥等配伍而成，以升陽益胃湯為例，方中益氣藥如黃芪、人參、白術(shù)、炙甘草等，升陽藥如柴胡、羌活、獨活、防風(fēng)等，祛濕藥如茯苓、澤瀉、半夏等，降火藥如黃連，行氣藥如陳皮，李氏還常用的升陽藥尚有升麻、葛根等。后世民國張錫純受李東垣升陽益氣法的影響，首創(chuàng)治療胸中大氣下陷的方藥，將其命名為升陷湯，廣泛用于心悸、胸痹、咳嗽、虛勞等病的治療，療效頗著?，F(xiàn)代臨床常用升陽益氣法治療美尼爾氏病、抑郁癥、原發(fā)性低血壓等一系列內(nèi)傷雜病[1]。筆者在認(rèn)真學(xué)習(xí)了升陽益氣法的深刻內(nèi)涵后，亦將其廣泛應(yīng)用于臨床，取得較好療效，現(xiàn)將點滴經(jīng)驗介紹如下。

1 眩暈病

患者吳某，男，84 歲。2020 年05 月01 日初診。癥見：頭暈不適1 月余，精神不振，神疲乏力，下床活動稍久則頭昏加重，視物旋轉(zhuǎn)，自服西比靈、眩暈停等藥物后癥狀未見明顯好轉(zhuǎn)。偶有心慌，口中干，大便秘結(jié)，小便頻數(shù)。舌質(zhì)黯，舌體胖大，苔黃膩，脈濡細(xì)。心電圖提示：心動過緩（55 次/分）、室性早搏。既往糖尿病病史，未正常服用降糖藥物，血糖控制欠佳。辨證為氣虛痰凝、上擾清竅，擬方升陽益氣、清利頭目，方以東垣升陽益胃湯加減治之，處方：生黃芪30g，太子參20g，生白術(shù)30g，川黃連3g，法半夏6g，云茯苓20g，建澤瀉30g，蔓荊子10g，粉葛根30g，川撫芎12g，白僵蠶10g，陳廣皮10g，廣藿香10g，5 劑，水煎服。

2020 年05 月06 日，二診：患者服用前方2 劑后即感頭昏癥狀明顯好轉(zhuǎn)，服完后已無所苦。舌質(zhì)黯，苔黃膩，脈沉細(xì)。囑患者繼續(xù)口服一段時間中藥以鞏固療效。前方原方7 劑口服。

按：《周慎齋遺書·頭暈》中云:“頭為諸陽之首,病患頭暈,清陽不升也?！?可見眩暈病性以虛者居多，而虛證眩暈多由氣血虧虛、清陽不升、髓 ?？仗?、肝腎不足所導(dǎo)致。在治療時應(yīng)遵循《景岳 全書·眩運》“無虛不能作眩，當(dāng)以治虛為主，而酌兼其標(biāo)”的原則[2]。該患者雖然舌苔黃膩，然舌體胖大，且年老體衰，神疲乏力，氣虛之象畢露，氣虛則無以推動氣血運行，故心臟搏動較正常為慢。李東垣之升陽益胃湯，主治脾胃虛弱，濕邪阻遏，清陽不升之病證，該方以半夏、白術(shù)燥之，茯苓、澤瀉滲之，諸風(fēng)藥升之，黃連清之，太子參、黃芪、陳皮和之。則清陽升，氣血順，眩暈停矣。該患處方中用到的兩組藥對為：①葛根和澤瀉。葛根有升發(fā)清陽，鼓舞胃氣上行之功；澤瀉善能利水滲濕瀉熱。二藥為伍，則清升濁降。②白術(shù)和澤瀉?！督饏T要略·痰飲咳嗽病脈證并治第十二》云：“心下有支飲，其人苦冒眩，澤瀉湯主之?！鼻尻柌簧?，濁陰上冒，故頭目昏眩，治以澤瀉湯，方中用澤瀉利水除飲，白術(shù)補脾制水，則水飲消，陰陽和。在一項現(xiàn)代研究中發(fā)現(xiàn)：益氣升陽方可以通過防治動脈粥樣硬化、抗氧化及抗炎的作用治療眩暈[3]?；蚩梢詾榇朔降倪\用提供更多的支持。

2 心悸病

患者吳某，女，34 歲。2020 年08 月15 日初診。癥見：心慌胸悶不適1 周，自覺氣短，深吸氣后仍覺氣不順暢，勞累后則見神疲乏力，平素脾氣急躁。舌質(zhì)淡，舌體胖大，苔薄白膩，脈弦細(xì)。三年前也曾有過心慌胸悶癥狀，且嚴(yán)重時出現(xiàn)四肢抽搐，于外院就診住院檢查未見任何明顯異常，后自行緩解。1 周前無明顯誘因再次出現(xiàn)心慌胸悶，持續(xù)不能緩解，查心電圖提示：竇性心律不齊。辨證為氣虛痰結(jié)、肝郁脾虛，擬方升陽益氣化痰、調(diào)悅心肝脾臟，處方如下：炙黃芪20g，太子參10g，炒白術(shù)10g，茯神木10g，合歡皮15g，瓜蔞皮15g，薤白頭6g，炒枳殼10g，法半夏6g,佛手片10g,制香附10g，陳廣皮10g，粉丹皮10g，紫丹參15g。7 劑，水煎服。

2020 年08 月22 日，二診：心慌胸悶頓減，仍覺氣短，易疲乏。舌質(zhì)淡，舌體胖大，苔薄白，脈沉細(xì)。此即張錫純氏所謂“胸中大氣下陷，氣短不足以息”證者，擬方升陽益氣舉陷、寧心安神定悸，方以升陷湯加減，處方：生黃芪30g，苦桔梗6g，炒枳殼10g，北柴胡3g，炙升麻3g，潞黨參10g，合歡皮15g，粉葛根15g，陳廣皮10g，炒白術(shù)10g，茯神木15g，炙甘草6g，制香附10g。7 劑，水煎服。

2020 年09 月09 日電話隨訪，訴心慌、胸悶、氣短已全部消失，故未再復(fù)診。囑患者舒暢情志。

按：本例患者初診時主要表現(xiàn)為心慌胸悶、自覺氣短，且勞累后易發(fā)，雖多為氣虛見癥，但仔細(xì)詢問病史后發(fā)現(xiàn)該患平素脾氣急躁，情志內(nèi)郁，致使氣機(jī)不暢、痰濕內(nèi)生，日久影響到宗氣的正常生理功能。宗氣，是積于胸中之氣，《靈樞·邪客》曰：“宗氣積于胸中，出于喉嚨，以貫心脈而行呼吸焉?！弊跉獠蛔慊蛳孪?，則呼吸失司，易見心悸、氣短之癥。故首診治以疏肝解郁、理氣化痰，未曾竣補胸中大氣，藥用合歡皮、枳殼、香附、陳皮、佛手、薤白理氣解郁，瓜蔞皮、半夏寬胸化痰，黃芪、黨參、白術(shù)、茯神補益宗氣，丹皮、黨參清泄肝火。二診時患者心慌胸悶好轉(zhuǎn)，但仍覺氣短，此時滯氣已散，故方用升陷湯加減以升陽益氣，藥用黃芪、黨參、白術(shù)補上焦心肺陽氣，柴胡、升麻、葛根升舉下陷之胸中大氣。有一項現(xiàn)代藥理學(xué)研究表明：升陷湯對心力衰竭的治療是多途徑/多靶點起效，預(yù)測了本方可能的作用機(jī)制[4]。

3 胸痹心痛病

患者盧某，男，72 歲。2020 年06 月09 日初診。癥見：胸部悶痛伴心慌不適1 月余，胸悶憋氣，神疲乏力，少氣懶言，心悸不寧，四肢欠溫，飲食尚可，夜寐欠佳，二便正常。舌質(zhì)淡，苔薄黃膩，脈滑。1 天前因體力勞動疲勞后出現(xiàn)上述癥狀進(jìn)一步加重，既往有高血壓、冠心病病史，現(xiàn)口服苯磺酸氨氯地平及纈沙坦膠囊降壓。心電圖提示：竇性心動過緩（45 次/分）。辨證為宗氣不足、痰阻心脈，擬方升陽益氣舉陷、寬胸理氣化痰、寧心安神定悸，方以升陽益胃湯合枳實薤白桂枝湯加減，處方：生黃芪30g，粉葛根30g，炒白術(shù)15g，川黃連3g，法半夏10g，云茯苓15g，建澤瀉20g，瓜蔞皮20g，薤白頭10g，炒枳殼10g，川桂枝15g，石菖蒲6g，炙遠(yuǎn)志10g，紫丹參30g，香甘松10g。7 劑，水煎服。

2020 年06 月16 日，二診：胸悶悶痛及心慌好轉(zhuǎn)，從事體力勞動后亦未見明顯不適。舌質(zhì)淡，舌苔白膩，脈滑。舌苔仍見膩，故前方減去黃連，改瓜蔞皮為30g，改石菖蒲為10g。10劑，水煎服。

2020 年06 月26 日，三診：患者未訴任何不適。舌質(zhì)淡，苔薄白，脈沉細(xì)。囑患者日?？诜a中益氣丸及麝香保心丸。

按：胸痹心痛病其病機(jī)為本虛標(biāo)實，人體正氣虛弱是發(fā)病的主要原因，治療應(yīng)以通為補，通補結(jié)合為要。有一項針對106 例胸痹心痛病患者的研究：將患者隨機(jī)分為兩組，一組僅用西藥治療，另一組加用升陽益氣法中藥治療，對比治療前后兩組患者的癥狀積分和心功能相關(guān)指標(biāo)，觀察兩組患者的治療總有效率和不良反應(yīng)，結(jié)果顯示治療后失眠、心悸、胸悶氣短等癥狀積分中藥組低于對照組；對比治療后LVEDD、LVEF水平中藥組優(yōu)于對照組[5]。該患者舌苔黃膩，顯是痰濁瘀阻之征，然患者神疲乏力，少氣懶言，舌體胖大等氣虛之見證亦明顯。且脾胃為生痰之源，故在理氣化痰的同時，宜配合健脾益氣升陽之法，藥用黃芪、白術(shù)、茯苓、葛根等味，其中葛根一藥，除可助清陽升發(fā)外，尚能擴(kuò)張心腦血管、改善冠脈血流。治療胸痹心痛病，尚多用芳香藥物，諸如菖蒲、甘松等。石菖蒲辛溫芳香，擅于入心，滌痰開竅，痰濁去，則氣血自通矣。王孟英《重慶堂隨筆》云：“石菖蒲舒心氣，暢心脈，怡心情，益心志，妙藥也。”可謂深得其要旨也。而甘松此藥，張錫純加味補血湯下云“其氣香，故善興奮心臟，使不至于麻痹，而其馨香透竅之力，亦自能開痹通瘀也。且現(xiàn)代藥理研究顯示，甘松具有良好的抗心律失常的作用[6]。

4 結(jié)語

綜上所述，升陽益氣法絕對不僅僅是中醫(yī)治療脾胃內(nèi)傷疾病的重要方法，還可用于治療病機(jī)屬氣虛陽氣不升的各科雜病，只要辨證準(zhǔn)確，再根據(jù)患者的臨床癥狀，隨癥加減，均可獲得滿意療效。這充分展現(xiàn)了中醫(yī)辨證論治的優(yōu)勢以及異病同治治療原則的優(yōu)越性，臨證時需加以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