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教頭風雪山神廟”的刑事法律分析

袁 琳

“林教頭風雪山神廟”是古典名著《水滸傳》中的經(jīng)典片段，出自《水滸傳》第十回，還被選入人教版高中《語文》教材（必修五）。故事講述了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遭高太尉陷害發(fā)配滄州，被分到草料場看守草料。某日因大雪被迫夜宿山神廟，碰巧聽到陸謙、富安和差撥的談話，得知三人火燒草料場害自己，憤怒之下將三人殺死的故事。

刺配——宋朝盛行的刑罰手段

林沖被誣陷下獄，刺配滄州，偶遇了自己曾幫助過的李小二。李小二現(xiàn)在在滄州開了一家茶酒店，故人相見，李小二問林沖為何會來到滄州。

林沖指著臉上道：“我因惡了高太尉，生事陷害，受了一場官司，刺配到這里。如今叫我管天王堂，未知久后如何。不想今日在此見你?！?/p>

林沖的回答里提到了“刺配”一詞，那么，什么是刺配呢？刺配是古代封建社會的一種刑罰方式，指在犯人臉上刻字并發(fā)配邊遠地方服刑。宋代刺配之刑盛行，手段非常殘忍。刺配中的“刺”一般指的是在犯人的臉上刺字，《水滸傳》中的林沖、宋江、武松等人都曾因判罪被在面部刺字然后流放。刺面不僅是對犯人身體的一種傷害，也因為刺在犯人面部，成為對犯人精神的一種傷害和打擊。而且，臉上的印記即使在犯人刑滿釋放后也很難清除，可能會伴隨終身。

雖然刺配之刑已于清末被廢除，但是，在現(xiàn)代是否還有這樣殘酷的刑罰呢？我國現(xiàn)代刑罰主要是人身罰和財產(chǎn)罰，其中人身罰以限制或剝奪人身自由為主。根據(jù)《刑法》第三十二條、三十三條、三十四條的規(guī)定，刑罰分為主刑和附加刑。主刑的種類如下：（一）管制；（二）拘役；（三）有期徒刑；（四）無期徒刑；（五）死刑。附加刑的種類如下：（一）罰金；（二）剝奪政治權利；（三）沒收財產(chǎn)。附加刑也可以獨立適用。其中，管制是指對罪犯不予關押，但限制一定的人身自由，依法實行社區(qū)矯正。

陸謙等人火燒草料場，涉嫌什么罪名？

陸謙與當?shù)毓苁略诓杈频昝苤\殺害林沖，被李小二偷偷告訴林沖。林沖在城中尋了幾日沒找到陸謙等人，便放松下來。某日夜里下著大雪，林沖外出買酒后回到草料場，發(fā)現(xiàn)兩間草廳被雪壓倒，無奈只能到山神廟夜宿。在山神廟中，林沖聽到門外陸謙、富安和差撥三人的對話。

又一個道：“小人直爬入墻里去，四下草堆上點了十來個火把，待走那里去！”

那一個道：“這早晚燒個八分過了?！?/p>

又聽得一個道：“便逃得性命時，燒了大軍草料場也得個死罪！”

又一個道：“我們回城里去罷。”

一個道：“再看一看，拾得他一兩塊骨頭回京，府里見太尉和衙內時，也道我們也能會干事。”

陸謙、富安和差撥以為林沖在草料場內，為害林沖性命，縱火燒草料場，三人的行為涉嫌故意殺人罪。林沖因提前離開草料場而躲過一劫，陸謙三人的犯罪目的沒有得逞，所以陸謙、富安和差撥的行為涉嫌故意殺人罪（未遂）。未遂并不代表無罪，但可以比照故意殺人罪的既遂犯從輕處罰。另外，如果草料場內以及相鄰周邊還有其他人居住、有他人的財產(chǎn)，那么陸謙等人的放火行為，實質上是對不特定多數(shù)人的生命、健康和重大公私財產(chǎn)安全的侵犯，具有危害公共安全的特點，他們的行為還涉嫌放火罪這一罪名。在司法實踐中，如果行為人實施了一個犯罪行為，但同時涉及了兩個罪名，則依法選擇按照其中較重的罪進行處罰，即擇一重罪處罰。

此外，陸謙等三人是受高太尉、高衙內的指使去殺害林沖，所以高太尉、高衙內即使遠在京城也是本案共犯，需承擔法律責任。

林沖山神廟復仇，故意殺人還是正當防衛(wèi)？

林沖聽那三個人時，一個是差撥，一個是陸虞候，一個是富安。自思道：天可憐見林沖！若不是倒了草廳，我準定被這廝們燒死了！輕輕把石頭掇開，挺著花槍，左手拽開廟門，大喝一聲：“潑賊那里去！”三個人都急要走時，驚得呆了，正走不動。林沖舉手，肐察的一槍，先搠倒差撥……

之后，林沖將差撥、富安和陸謙（陸虞候）殺死，然后吃盡葫蘆里的冷酒，提了槍出廟門投東去。那么，林沖是否應當為殺害三人的行為承擔法律責任呢？他的做法屬于故意殺人還是正當防衛(wèi)呢？《刑法》第二十條第一款規(guī)定：“為了使國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財產(chǎn)和其他權利免受正在進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為，對不法侵害人造成損害的，屬于正當防衛(wèi)，不負刑事責任?！备鶕?jù)該規(guī)定，正當防衛(wèi)需要滿足一定的時間條件，即：不法侵害必須正在進行。不法侵害正在進行的時候，才能對合法權益具備威脅性和緊迫性，才可以使防衛(wèi)行為具有合法性。雖然陸謙等人放火燒了草料場，但他們并沒有在山神廟對林沖直接實施不法侵害，故林沖殺害三人的行為不符合正當防衛(wèi)的構成要件。而且，林沖的行為并不是出于防衛(wèi)，更多的是為了復仇，他以剝奪他人生命為目的，連殺三人，構成了故意殺人罪。

“風雪山神廟”成為林沖人生的轉折點，面對以高俅為代表的封建統(tǒng)治集團的殘害和壓迫，逆來順受、委曲求全的林沖最終奮起反抗，投奔了梁山。

我們應當注意，《水滸傳》里的故事發(fā)生在特定的社會背景下，林沖等人被迫使用武力乃至走上反抗的道路，與當時封建統(tǒng)治階級的兇殘、陰險、狠毒分不開。今天，我國憲法和法律保護著公民的合法權益，當面對來自他人的不法侵害時，我們應當學會訴諸法律，不要以暴制暴，而應拿起法律武器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