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和女兒》短劇改編研究

陸丹路 許輝 吳婷

基金項目：2015年江蘇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一般項目“伊麗莎白·蓋斯凱爾小說影視改編研究”，編號：2015SJD772。

摘? 要：1999年，蓋斯凱爾夫人的遺作《妻子和女兒》由尼古拉斯·雷頓導演改編成BBC經(jīng)典短劇。出于影視作品的特點，短劇在保留原著核心劇情和典型情節(jié)的基礎上，做了較大幅度的刪減和改動，更加符合影視敘事的需要。復調敘事的采用展現(xiàn)了人物內心的矛盾性，讓人物刻畫更加生動。此外，男性導演在改編過程中采用色彩、服裝、聲音的變化使人物內心情感的表達更為豐富，形象更為豐滿。

關鍵詞：《妻子和女兒》;情節(jié)與結構;復調敘事;男性導演

作者簡介：陸丹路（1981.2-），女，漢，江蘇丹陽人，碩士，鎮(zhèn)江市高等?？茖W校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學及英語教學;許輝（1980.8-），男，漢，江蘇丹徒人，碩士，鎮(zhèn)江市高等?？茖W校講師，主要研究方向：高職教育管理;吳婷（1983.10-），女，漢，江蘇鎮(zhèn)江人，碩士，鎮(zhèn)江市高等?？茖W校講師，主要研究方向：英語教學。

[中圖分類號]：J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33--03

《妻子和女兒》（Wife and Daughters）是19世紀英國女性小說家蓋斯凱爾夫人的遺作，以偏僻小鎮(zhèn)為背景，主要講述了吉布森醫(yī)生的幼女茉莉和繼女辛西婭的愛情故事，小說情節(jié)構思巧妙，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對話幽默風趣。1999年，尼古拉斯·雷頓導演的BBC改編同名短劇上映，中文版本取了一個更為優(yōu)雅的名字《錦繡佳人》。短劇以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為背景，講述了一個英國中產(chǎn)階級家庭中隱含著秘密和沖突、平凡而又不平淡的生活。該劇榮獲第53屆英國電影和電視藝術學院獎“最佳設計”“最佳男主角”“最佳化妝”、“最佳攝影與燈光”獎，及“最佳多集電視劇”、“最佳女演員”“最佳音效”提名，可謂是名著改編的成功實例。

文學名著的影視改編過程實質上是一個藝術再創(chuàng)造的過程。[1]當然，這種再創(chuàng)造是基于原著基礎上的。短劇《錦繡佳人》的基調和大部分劇情都相當忠實于原著，但也做了大量的改動，復調敘事使劇中的人物塑造更為生動，男性導演的影片拍攝策略也對短劇的最終呈現(xiàn)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

一、情節(jié)結構的改編

出于敘事性的特點，情節(jié)和結構不僅在小說中十分重要，對短劇也具有重要意義。兩者相互交織，密不可分?！坝捌@首先是情節(jié)的視覺再現(xiàn)。”[2]短劇《錦繡佳人》對原著小說的改編首要體現(xiàn)在情節(jié)和結構。

（一）砍掉細枝末節(jié)，強化關鍵情節(jié)

小說《妻子和女兒》的情節(jié)結構以時間為線索結構全篇，從女主角莫莉的童年生活開始講起，一直到她與羅杰的戀情明朗化，期間插入了繼姐辛西婭的感情經(jīng)歷、鄰家“大哥哥”奧斯本的婚姻秘密，總共六十章內容?；谄鶈栴}，影視作品的敘事通常要求主線鮮明、情節(jié)發(fā)展清新緊湊。因此，短劇完整地刪除了八章內容，在其余章節(jié)中也只選取了關鍵情節(jié)。短劇直接從莫莉跟著布朗寧姐妹乘坐馬車到達托爾斯莊園開始，觀眾第一眼見到的就是12歲時可愛的莫莉，主要人物隨后悉數(shù)登場。而在莫莉參加完宴會之后，影片用了一個“七年后”就直接跳到了莫莉長成少女時的畫面，極快地推動了劇情的發(fā)展。

“影片的情節(jié)取舍必須服務于影片主題表達的需要，那些游離于主題之外的情節(jié)在改變時可以盡量地舍棄?！盵1]短劇舍棄了小說中專門對吉布森先生家的近鄰介紹的章節(jié)，吉布森先生與再婚太太（克萊爾）婚前各自的狀況，對待婚事的心理描述，準備婚禮的過程，以及莫莉重病及期間發(fā)生的事，最后辛西婭結婚的具體情形也被舍棄了。人物和情節(jié)密不可分，短劇在刪除以上內容的同時，與之相關的人物如莫莉的家庭教師艾爾小姐，教區(qū)牧師艾什頓先生，廚娘等也都消失了。

短劇對小說中的一些特殊情節(jié)做了一定的強化，如吉布森醫(yī)生為了阻止學徒考克斯對莫莉的愛戀，給他開了一個處方：

考克斯少爺

（“這‘少爺二字會叫他有所震動，”吉布森醫(yī)生邊寫邊自言自語地說。）

R.（配方）謙虛 1/8盎司

在家誠實 1/8盎司

M.（服法）一日三次，清水服下。

R.吉布森于診所 [3]

短劇中，不僅保留了這一特別情節(jié)，還將“筆頭處方”改成“面診處方”，對考克斯質問的同時，當場以略帶嘲諷的語氣說出了這個處方，在影視劇中，這種直接的方式要比紙片上的字更令觀眾記憶深刻，吉布森先生對莫莉的一片拳拳愛意和擔憂緊張令人感動。

莫莉因為考克斯的愛戀被父親打發(fā)到哈姆利家做客。哈姆利夫人與莫莉討論詩歌的同時向她介紹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小說中的墻上掛著包括哈姆利夫人在內的不少人物肖像，兩人一問一答地談論了不少畫。短劇中的墻上卻只突出地掛著一幅奧斯本與羅杰小時候的雙人畫像。哈姆利夫人向莫莉詳細地介紹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和對他們各自的期望，鏡頭在畫和兩人的臉上來回轉換，觀眾通過哈姆利夫人的講述和臉上的表情清晰地了解到奧斯本和羅杰的基本情況以及奧斯本在家里的重要地位，為后續(xù)故事發(fā)展奠定了重要基礎。

（二）增加必要情節(jié)，保障敘事流暢

由于小說作者沒完成最后一章內容就離世了，短劇為了讓故事更為完整，更加符合觀眾的期待，在最后增加了幾個主要情節(jié)：

1. 莫莉對哈里特兄妹賭約的反應

托爾斯莊園宴會上，哈里特小姐與哥哥霍林福德少爺打賭兩人的戀情，霍林福德少爺斷定羅杰前途遠大，莫莉不是適合的伴侶，被莫莉無意中聽到，巧合產(chǎn)生沖突，莫莉傷心奔跑到小時候待過的莊園大樹下哭泣，觀眾由此體會到了莫莉心中對羅杰的深厚愛意，后面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情節(jié)展開自然水到渠成。

2. 莫莉與羅杰的定情

莫莉在向羅杰揮手告別后劇情并不像小說中一樣結束，編劇巧妙地設計了“可能傳染猩紅熱”的障礙，大雨傾盆而下，濕透的頭發(fā)，相隔兩米的距離，羅杰的深情告白，莫莉爽快的回應，兩人互相凝視的目光，令觀眾心情激蕩，形成了全劇的高潮。之后，短劇還專門安排了哈姆利家的宴會，莫莉作為女主人出場，戀情正式公示與眾，滿足了觀眾的期待。

3. 蘿莉與羅杰的非洲之行

影片結束在兩人在廣袤的非洲荒原上攜手前行的背影，可謂是意料之外的驚喜，大團圓的結局讓觀眾在感知了劇中人物悲歡離合之后最終有了滿足而感動的觀影體驗。

二、復調敘事的鏡頭分析

短劇中的復調敘事通過多個視角敘事，展現(xiàn)現(xiàn)實世界的多面性或人物內心的矛盾性，“推動著觀眾不斷保持對故事情節(jié)的關注”。[4]

（一）同一時間不同空間的畫面切換

短劇利用辛西婭收信的契機設置了畫面的自然切換，同一時間，辛西婭在讀羅杰的來信，而羅杰在海船上航行或在非洲荒原上進行科考工作，劇中畫外音的同步使觀眾知曉了信件的內容，了解了角色各自所處環(huán)境和狀態(tài)：辛西婭與莫莉在家時的狀況和辛西婭的行程安排;羅杰在非洲科考時的遭遇——到達荒蕪的非洲、生病、病好繼續(xù)科考、摔斷腿、發(fā)現(xiàn)罕見的植物和動物、回歸。

復調敘事讓觀眾清楚地探知了辛西婭和莫莉對羅杰敘述的經(jīng)歷各自的反應——辛西婭：不太關注，信都不想看全，知道羅杰生病也不太在意;莫莉：仔細反復地閱讀辛西婭給她看的部分，在地圖上關注羅杰的行蹤，非常擔心羅杰的安危。每次讀信莫莉既關心羅杰的狀況，又對辛西婭的漠不關心生氣，這種矛盾的心理讓觀眾也跟著情緒起伏。同樣的復調敘事在劇中出現(xiàn)了好幾次，從羅杰開始出行開始一直到第一次回歸。觀眾的好奇心及時得到滿足的同時推動著情節(jié)的發(fā)展，保持羅杰這個人物的曝光度。鏡頭與畫外音的有機結合也使得敘事更為自然流暢。

（二）長焦鏡頭的頻繁運用

短劇擅長通過長焦鏡頭來展現(xiàn)人物的狀態(tài)、處境與心情，通常與活動畫面相結合。吉布森醫(yī)生接女兒騎馬回家，小茉莉懶懶地躺在父親懷中，小胳膊緊緊地攀著父親的脖子，父親親吻著女兒的頭發(fā)，兩人親昵地談著話;長焦鏡頭隨著馬的踏步而移動，持續(xù)時間長達20秒，在身旁有錢人的莊園龐大的建筑群的背景下，小茉莉卻說不愿意再來，父親的“不想去就別去”將父親對女兒的寵溺展露無遺。父女情深滿得溢出了屏幕。

長焦鏡頭可以展現(xiàn)出時間和空間的連續(xù)性，而這種連續(xù)性能使觀眾在觀賞影片過程中更加感同身受。哈姆利老爺抱著長子奧斯本的尸體從郊外走回家，長焦鏡頭一直跟隨著他，身后田園美景成了虛設，觀眾注意到的只是哈姆利老爺蹣跚的腿腳、臉上的悲傷、目光的呆滯，老年喪子的悲痛實質性地傳遞到了觀眾的眼中。當聽到消息的莫莉趕到哈姆利家，哈姆利老爺正呆坐在躺著兒子尸體的床邊，這個長鏡頭里哈姆利老爺如同雕像一般一動不動，直到莫莉勸其吃東西時才伏在兒子身上放聲大哭，喃喃自語，后悔莫及，觀眾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哀痛，相比小說描寫，長鏡頭對人物內心情感的展現(xiàn)更為生動。

三、男性導演的改編影視拍攝策略

《妻子和女兒》是一部女性作家的作品，敘事手法輕柔、細膩，大量的環(huán)境描繪、外貌描述、心理描寫將人物塑造的栩栩如生。相比較而言，男性導演在改編過程中則更擅長運用色彩光線、服裝、聲音的變化來表達人物情感。

（一）色彩和光線的運用

色彩和光線的運用是影視造型的利器，不僅能夠呈現(xiàn)或模擬逼真的自然色彩，同時，“在表達導演心理、促進劇情發(fā)展、塑造角色性格和引導觀眾情緒時起到有力作用”。[5]是確定影視作品風格的關鍵因素。

整部短劇色彩明亮，主色調選用了綠和灰，輕盈又厚重。不同色彩的巧妙運用在觀眾眼前展現(xiàn)了一幅典型的19世紀英國田園式風光卷軸。

此外，短劇擅長靈活運用光影色調傳遞人物情感，用自然光線和陰影來表現(xiàn)出人物的內心狀態(tài)。

短劇開頭，吉布森醫(yī)生接在托爾斯莊園做客的女兒回家，導演讓小說中等候在房間的醫(yī)生等在了門口，小茉莉遠遠地看到門口明亮光線下站著的父親，立刻在幽暗的長走廊里欣喜地奔跑起來，最終滿懷欣喜地撲進了父親的懷里;幽暗光線與明亮光線產(chǎn)生了強烈的對比，小莫莉內心的惶恐與見到父親的喜悅之情被數(shù)倍放大，強化了影片敘事的力度。

短劇中火爐邊父女相處的場景也充分利用了光線的明暗。少女莫莉與父親圍坐火爐邊家常夜話，莫莉用鐵夾子在壁爐中烤面包，遞給父親，兩個人用手掰著奶酪就面包，爐邊映照的微弱火光、莫莉在火光映照下伸出的手、光線暗處父女兩人親密交談的背影，讓父女情深濃厚得溢出了屏幕。

（二）演員服裝的選擇

“電影不是真正的語言，但卻是一種具有表象性符碼的特殊語言”。[6]導演情感表達的其中一項有力符號就是服裝設計。

在整體還原19世紀英國人服裝基本特色的同時，尼古拉斯·雷頓導演還根據(jù)人的不同身份、不同性格、人物出場的不同場合細分了不同的服裝造型，在展現(xiàn)時代風貌的同時塑造了人物的獨特形象，也在一定程度上展現(xiàn)了人物的社會地位與生活狀況。其中，幾乎每一位女性人物都有自己的著裝風格。莫莉著裝清新淡雅，辛西婭著裝時尚，哈里特小姐著裝富貴，布朗寧姐妹著裝樸素，哈姆利夫人著裝優(yōu)雅，吉布森夫人（克萊爾）著裝大氣（與之真實脾性剛好相反）。

作為19世紀英國女性社交的基本服裝配件，帽子必不可少。短劇中出現(xiàn)了多次吉布森夫人與辛西婭裝飾帽子的場景（當時中產(chǎn)階級女性流行自己做帽子），母女倆不同場合戴的帽子也有所不同，出門逛街帽子上裝飾著普通緞帶或者絹花，出席宴會舞會帽子上的裝飾就相對比較夸張，有時會采用羽毛或者大量的珍珠做裝飾。這種特色著裝自然而然能給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

短劇最后，導演讓莫莉換上了工裝，大氣利落的白襯衫卡其褲加靴子的裝扮讓觀眾眼前一亮，既古典含蓄、純真可愛，又毫不造作的莫莉形象最終在觀眾眼中和腦中豐滿起來。

（三）聲音的巧妙運用

作為重要的影視敘事手段，聲音有利于渲染觀眾情緒、把控故事節(jié)奏。小說只能利用文字的堆砌表達不同的聲音效果，影視作品卻能實際加入聲音元素，使影片的表達更加逼真而生動。男性導演刻畫女性世界的有力工具之一就是巧妙運用的聲音。

“音樂在電影敘事中起到烘托氣氛、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的作用?！盵7]

短劇中，舞會的場景出現(xiàn)了好幾次，時而快樂奔放時而悠揚婉轉的音樂在渲染環(huán)境氣氛起到了重要作用。

影視劇中聲音的巧妙運用在烘托人物心理方面也有奇效。書店外，辛西婭意外碰到普羅斯特先生（私下婚約在身的前情人），畫面只見兩人的動作而聽不到兩人的對話，取而代之的是緊張的快節(jié)奏音樂，配合兩人的身體語言暗示了兩人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莫莉和父親給去倫敦的吉布森夫人和辛西婭送行之后，俏皮而溫馨的音樂響起，莫莉挽住父親的胳膊說“就我們兩個過”“拿刀子當叉子”“吃乳酪面包”，[8]將莫莉內心對繼母的小小不滿開玩笑地說了出來，體現(xiàn)了莫莉單純善良體貼人的個性，同時也表達了對父親深深的愛。

結語：

“改編必然帶有不同導演、不同演員及不同觀眾對人的情感和生命的不同理解與感悟?！盵1]短劇《錦繡佳人》并沒有什么驚心動魄的劇情和場面，卻把人性和生活描繪的淋漓盡致，讓人刻骨銘心。整部劇溫馨感人、張弛有度，低調大氣、細膩磅礴而又婉約動人的拍攝風格將情人之間、父女之間、父子之間、母女之間、母子之間不同的情感娓娓訴諸鏡頭語言，清新淡雅而又令人回味，不失為一次成功的改編。

參考文獻：

[1]張宗偉.中外文學名著的影視改編[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2：77，114，84.

[2]波高熱娃.從書到影片[M].北京： 中國電影出版社.1962：9.

[3][英]蓋斯凱爾夫人著.秭佩、逢珍譯.妻子和女兒[M].蘭州：蘭州大學出版社.2014：27.

[4]鄧穎.電影《羅拉快跑》復調敘事的鏡頭分析[J].試聽.2018（11）：85-86.

[5]魏嫦嫦.男性導演的嚴歌苓小說的電影改編作品研究[D].江西財經(jīng)大學.2020.6：13.

[6]（法）克里斯蒂安麥茨.電影語言還是言語？[A].外國電影理論文選[C].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5：25.

[7][匈]貝拉·巴拉茲著.何力譯.電影美學[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1986：264.

[8]Wife and Daughters.錦繡佳人[CD].遼寧文化藝術音像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