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畫面感”的新視角解讀《阿房宮賦》

摘要：畫面感多指由畫面帶來的感官效應，使讀者不僅能如臨其境，而且還能獲得更為沉浸的文學體驗。《阿房宮賦》中杜牧擯棄駢儷格律而采用散文筆法，自然地將場景描寫、工筆細節(jié)、點染技巧等錯落運用于長短句中，既達到借古諷今、針砭時弊的效果，也在情理輝映中產(chǎn)生靈動不凡的“畫面感”。

關鍵詞：畫面感；場景；勾勒；細節(jié)；點染

畫面感一詞來源于繪畫藝術，顧名思義就是由畫面帶來的感官效應，包括觀賞者由此產(chǎn)生的感覺、感受、感想、感情等。繪畫影視作品中的畫面感往往表現(xiàn)為鮮活生動的視覺形象，文學作品則只能依靠畫面敘事，作者通過高超的謀篇布局、巧妙的寫作技法來凸顯這個“感”字，不僅使讀者如臨其境，還能激發(fā)其聯(lián)想和想象，獲得更為豐富的文學體驗。

統(tǒng)編版高中語文必修下冊第八單元《阿房宮賦》是對傳統(tǒng)賦文的繼承和發(fā)展，作者杜牧擯棄駢儷格律而采用散文筆法，自然地將場景描寫、工筆細節(jié)、點染技巧等錯落用于長短句中，不僅達到借古諷今、針砭時弊的效果，而且在情理輝映中產(chǎn)生了靈動不凡的“畫面感”。

一、巨筆潑墨，繪畫面之宏偉

場景，可以是由人物活動構成的畫面，也可以指特定場合的情景。文學作品中的場景描述不僅豐富了文章的內(nèi)容，而且能起到烘托氛圍與襯托人物的作用，可以進一步明確作者的創(chuàng)作意圖及思想感情。在《阿房宮賦》中作者起筆不凡、整體布局，以如椽巨筆繪就文本主體場景，呈現(xiàn)濃墨重彩的宏偉畫面。

其一，動態(tài)和靜態(tài)的結合。開頭以四個動詞驚艷亮相：“畢”和“一”，起筆不凡，干脆利落，概括交代了阿房宮的歷史由來，給人以動態(tài)畫面迅速變化、不斷更迭的感受；“?！焙汀俺觥?，出手精準，形象具體，鮮活地呈現(xiàn)出阿房宮的建造歷程，讓人讀來具有很強的視覺沖擊力，感覺一幅幅畫面不斷更迭涌現(xiàn)。而“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則是以靜態(tài)之姿展現(xiàn)阿房宮內(nèi)建筑物的數(shù)目體量，如此緊密聚集的畫面卻使讀者內(nèi)心不得“靜”。動態(tài)和靜態(tài)的結合使得阿房宮場景在一張一弛中充滿畫面張力。

其二，鳥瞰與特寫的結合。鳥瞰就是從宏觀整體布局著眼，全景式描寫場面和氣氛。比如，首節(jié)“覆壓三百余里，隔離天日”中兩個動詞主觀色彩秾麗，充滿情感張力，其后接續(xù)的數(shù)量詞和名詞直觀明白，處于這樣的畫面中讀者會不由自主地感受到強烈的壓迫感。而特寫與之相對，是通過特別的描寫來突出場景中具有代表性或者典型性的某個細節(jié)。“廊腰縵回……鉤心斗角”一句用比喻的修辭手法寫出了走廊如腰蜿蜒曲折，樓閣屋檐如鳥仰首啄物，建筑物彼此相連、屋角相對好像兵戈相斗。如此一來既有全景式的鳥瞰圖，又有具體特征的特寫，全面概括而又形象生動，真實展現(xiàn)了阿房宮的場景。

其三，時間和空間的結合。比如，“朝歌夜弦”中用兩個時間名詞展現(xiàn)秦宮人從早到晚歌樂不斷的場景；“燕趙之收藏，韓魏之經(jīng)營，齊楚之精英”則在空間上于其他六國間跳躍，呈現(xiàn)金玉珍寶都不被珍惜、輕易被剽取掠奪的場景；而“一日之內(nèi)，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強調的是同一個時空內(nèi)氣氛或者環(huán)境的不一樣，既呼應了前文所描寫的阿房宮的恢宏雄偉，也暗諷秦朝統(tǒng)治者奢靡荒淫的生活狀態(tài)。這種時空結合、交錯進行的寫法，延展了文本內(nèi)涵的同時給人以縱橫開闔、錯落有致的感受，形成了文賦獨特的藝術魅力。

二、工筆勾勒，繪畫面之細節(jié)

工筆即為細筆，原是中國畫術語之一，是指通過細膩、精確、詳盡地鋪陳和渲染，工整細致地描繪事物的一種文學寫作手法。工筆以描摹細節(jié)為主，以生動傳神取勝，以引人深思見長，工筆能夠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寫作對象的特點，有著強烈的藝術表現(xiàn)力?！栋⒎繉m賦》中的描寫隨處可見工筆手法。

一說自然景象之工筆。用工筆山水畫法來為文寫景，就要注重線條疏密有致，遠近層次合理，落墨之余不忘留白，以達到用自然景象來烘托文章氛圍、彰顯作品特點、凸顯創(chuàng)作主旨的目的。雖然本文中自然之景不多，但嵌入了諸多作者沒有明說的細節(jié)。比如，“驪山北構而西折”筆法精準、自帶走勢，交代阿房宮依山而建，地勢險要；“直走咸陽”筆力遒勁，點明距離秦朝都城很近，地理位置優(yōu)越；“二川溶溶，流入宮墻”中的“二川”指的是渭水和樊川，工筆細描的筆法在此有了由實到虛的延展，隨著這兩條流動的活水緩緩引發(fā)讀者不由自主地想象宮墻內(nèi)的生活情況，并思考得出它們兼具有生活實用功能和天然防御作用。

二說社會場面之工筆。社會場面往往多指在特定時間和場合下，由特定的一群人一起做特定的事情所呈現(xiàn)出來的特定活動狀況。此處的工筆顯然就要落在這個“特”字的細致描寫上?！栋⒎繉m賦》一文中工筆細描的社會場景出現(xiàn)在第二小節(jié)。為了寫出阿房宮中宮人之多，生活之奢侈，作者以“明星”“綠云”這兩個喻體開頭，成功引起讀者的探究欲；接著用“熒熒”“擾擾”兩個疊詞渲染氣氛，增強場面的感染力；再揭曉答案原來是宮人們在打開梳妝鏡、晨起梳妝打扮呢；作者繼續(xù)排比增強語勢，后面兩句說河水上漂浮的油脂原來是宮人們倒棄的脂水，煙霧繚繞原來是宮殿里在焚燒香料。這段工筆描寫中不乏激越的情感，各種映襯手法的協(xié)調運用讓讀者仿佛身臨其境，在恍然大悟中加深對阿房宮中這一經(jīng)典奢侈場面的了解。

三說人物形象之工筆。工筆人物畫，多以線條勾勒作為造型手段，借助線條的粗細長短變化和用筆的輕重疏密等塑造人物，突出特點。比如，“一肌一容，盡態(tài)極妍，縵立遠視，而望幸焉”，從外貌、神態(tài)、動作和心理方面著手，寥寥幾筆就成功勾勒出了一位容貌姣好、姿態(tài)優(yōu)美的秦宮人長視久立等待被寵幸的形象。不過作者并不滿足于此，其后“有不見者，三十六年”可謂是神來之筆，前句被拉滿的期待值與后句悲涼的結局形成了極大的反差，讓讀者頓生錯愕之情，更在石破天驚之余引發(fā)無盡的聯(lián)想和思考。

三、妙筆點染，繪畫面之巧思

點染是中國畫的重要技法，文學中的點染即為點明和渲染，既有正面點明思想情感，又有側面烘托濡染。點染是作者文學巧思的精妙體現(xiàn)，不僅能讓重要畫面更加細膩豐富，而且能使其具有豐富的層次感和立體感，增強文章表達的藝術性。

《阿房宮賦》中的點染手法主要集中在第三節(jié)。首先，輕“點”：“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這句言語樸素卻蘊含哲理的話，點出統(tǒng)治者的好惡觀念會直接影響其統(tǒng)治下的老百姓的好惡觀念。接著，更為直截了當?shù)亍包c”：“秦愛紛奢，人亦念其家”。這句話指出秦朝統(tǒng)治者的奢靡之風影響極盛、效果極壞，導致老百姓也就只顧念著自己的家業(yè)了。再者，用反問句從根源上重重地“點”：“奈何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以生動的比喻揭示了秦朝在掠奪和消耗珍寶時的不同態(tài)度，點醒了“不珍惜”這一滅亡的根本原因。最后，著重筆墨在“紛奢”這一點反復“染”。作者并不直接說阿房宮建筑群富麗奢侈，而選擇一一細說建造宮殿樓閣具體所用零部件“柱”“椽”“釘”“瓦”“欄檻”和宮殿里傳來的“管弦”聲，作者還拿田間農(nóng)夫、機上工女、谷倉糧食、周身絲縷、繞城圍墻和集市上嘈雜言語進行比較，讓讀者對于“多”有更為直觀感受，展示出一幅大肆鋪張的宮殿圖卷，體現(xiàn)出上行下效的社會風貌。

“道法自然，尺素乾坤”。《阿房宮賦》中杜牧將自己的情感融入其中，以獨特的宏偉構圖，大氣的場景描寫，精微的工筆細節(jié)，巧妙的點染使得讀者于字句之間得見虛實，在尺素間以觀方圓，在富有生氣的畫面感中體會作者的真情實感。

參考文獻：

[1]楊建民.《阿房宮賦》的開筆——管窺《管錐編》[J].現(xiàn)代中學生（初中版），2022（3）.

[2]張強.胸懷天下的不俗情懷——讀《阿房宮賦》[J].中學語文，201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