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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庚集外佚文考述

    2020-12-21 03:18:30李牧
    粵海風 2020年4期
    關鍵詞:林庚新詩

    李牧

    《林庚詩文集》(9卷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5年2月版)出版以來,陸續(xù)有朱偉華、孫玉石、解志熙、張潔宇、湯志輝等學人做補遺工作[1]。林庚的文章除結集以外,還有不少散見于民國時期報章雜志。筆者平時查閱民國報刊時,陸續(xù)發(fā)現(xiàn)了20多篇未被林庚文集及其他作品集收錄或提到的文章,尚未被披露,應屬佚文。茲將這些佚文整理出來,并略做梳理考釋,以供研究界參考。

    林庚是中國現(xiàn)代詩壇上一位執(zhí)著且純粹的新詩探索者,他一生致力于新詩創(chuàng)作與理論建設。1928年,林庚考入清華大學物理系,兩年后,轉入中文系,在校期間即開始詩歌創(chuàng)作。自1933年起,他出版的詩集有《夜》《春野與窗》《北平情歌》《冬眠曲及其他》《問路集》《空間的馳想》《林庚詩選》等,而《林庚詩文集》和《林庚詩集》(清華大學出版社2014年6月版)除收錄上述詩集外,還補錄了不少集外佚詩,“可以說,林先生的詩作基本盡匯于此”[2]。筆者搜集整理林庚佚詩6首,即《愛之河上》《傍晚》《北平初雪》《欲睡》《春雪》《復仇的日子》,還有《詞三首》,在此并作考釋。

    在開始創(chuàng)作新詩之前,林庚是從事古典詩詞寫作的,且他陸續(xù)在《文學月刊》《清華周刊》上發(fā)表20余首詞,大都是在清華大學讀書期間所作。他還在校刊《消夏周刊》發(fā)表多首詩詞,這里發(fā)現(xiàn)的《詞三首》,即《鷓鴣天》《浪淘沙》《踏莎行》,載北平《消夏周刊》1931年7月28日第3期。照錄如下:

    鷓鴣天

    人漸無聊夢漸癡。曉窗初覺日遲遲。一聲啼鳥驚春早,卻見東風第一枝。情脈脈,恨依依。覺來春恨已如絲。那還情斷絲還亂,花落清明細雨時。

    浪淘沙

    簾外露華濃。誰識征鴻。夜來多在月明中。一引霎衰飛去也,萬里天空。腸斷意還慵。曾似相逢。為誰來去更無蹤。若是天涯漂泊客,何必匆匆。

    踏莎行

    風過長空,月明孤館。凄清最是游思返。欲將簾幕避重寒,前窗卻見流光滿。

    才似朦朧,那堪驚轉。相思夢斷無人管。微聽一夜落華聲,聲聲暗共芳魂遠。

    這三首詞自然順暢,意蘊和意象豐富,渾然天成,沒有雕琢的痕跡,抒情、狀景、造境等方面恰到好處,有聲有色,情景交融,構成獨特的意境與氛圍。

    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林庚逐漸意識到,舊體詩詞已不適合表達現(xiàn)代的生活和情感,于是便從舊體詩詞寫作轉入新詩創(chuàng)作。他對自己的這一轉變有著清醒的認識:“我是1931年開始寫新詩的。在此之前,我熱衷于古典詩詞,而且寫得很多,也博得過一些贊譽??墒俏以谇趭^的寫作中,卻漸漸發(fā)現(xiàn)自己總是在重復著類似的語言,特別是那得意之處,總好像是‘似曾相識,好像自己并不是在真正的進行創(chuàng)作,而是在進行著對于古詩的改編。這當然是由于我自己的才力有限,不容易突破前人的藩籬,可是我為什么一定要用古人的語言來寫詩呢?為什么不能痛痛快快地說自己的話呢?從古典詩歌的歷史看來,過了時的詩歌形式也不一定就不能產(chǎn)生新的佳作?!蚁脒^去的事物或者可能總還留下某些余地,舊詩詞因此也可能還出現(xiàn)某些佳作,但這種余地即使有也絕不會很多,是極其有限的。而創(chuàng)作的前途則應該是無限的,于是我便從那時候起決心走上了新詩的道路。”[3] 在創(chuàng)作中,林庚自覺吸收了古典詩詞中的藝術養(yǎng)分,在他的詩中,隨處可見對古典詩詞中意象的化用與活用,如“晚鐘”“烏鴉”“夜”“黃昏”“夕陽”“古寺”“清月”“夢”“綠柳”“燕子”等,這些意象有著濃厚的古典意蘊。《愛之河上》載北平《消夏周刊》1931年7月21日,第2期,署名靜希,照錄如下:

    一聲晚鐘響了,

    老樹上的烏鴉驚散!

    西方閃著晶瑩的星,

    照在愛之河上。

    河畔一棵杏子,

    追想著母花的遺容!

    流水上一片荷瓣,

    將在何地相逢?

    林中夜鶯驚醒了殘夢!

    夢醒后潺潺的水聲。

    那是誰人的瘦影?

    深宵時,

    一鉤眉月,

    一點微微的風。

    這首詩空間上由遠及近到遠,動靜結合,視覺與聽覺交織,視覺上有驚散的烏鴉、晶瑩的星、杏樹、荷花、月,聽覺上有晚鐘、夜鶯的叫聲、潺潺水聲,聯(lián)想豐富而開闊,仿佛一幅意境深遠的畫。詩人善于捕捉瞬間的詩感,通過豐富的想象、聯(lián)想和比喻等手法來呈現(xiàn)自己剎那間的感受。誠如廢名對林庚新詩的評價:“很自然地,同時也是突然地,來一份晚唐的美麗了?!盵4] 林庚對于詩的語言所帶給人的新鮮感受和“無盡的言說”尤為推崇,他的詩給人以詩性的想象空間。

    《傍晚》,載北平《消夏周刊》1931年7月28日第3期,署名靜希。全文如下:

    古寺夕陽。

    一朵薔薇謝了!

    黃昏人影,

    驚起了飛鳥,

    微聽得遠處軍號悠揚。

    綠柳濃蔭,

    曾有幾人駐立?

    燕子飛來,

    模糊了舊時的游跡!

    看一輪清月升起了!

    荻花蕩漾,

    滿天的星。

    此詩寫詩人在傍晚時分所見景致:夕陽下的古寺外一朵薔薇花謝了,黃昏中的人影驚起飛鳥,遠處傳來了悠揚的軍號聲。綠柳濃蔭處卻無人佇立,燕子飛來尋找舊時的游跡。這時看見一輪清月升起,荻花在蕩漾,滿天的星子。整首詩流暢而自然,營造出清新、空靈的意境。

    《北平初雪》作于1932年清華,載杭州《小說月刊》1933年1月15日,第1卷,第4期。照錄如下:

    便飄忽飛墜下那故都的城,

    清早上的行人留下了腳印;

    這初冬以來第一次的雪痕,

    于是帶到重來的趣味!

    悄悄里卻驚回睡中的萬物;

    蒙蒙更飛落向那邊無人處;

    啊看!每年此刻,客人們天涯,

    嚴冬空里重覺到繁華。

    沒有一片飛花在春天早晨,

    在這樣的幽嫻里來自天上;

    卻伴那無數(shù)的在他方的人,

    因想起了家鄉(xiāng)而惆悵!

    輕輕一種意緒從來更不曾,

    當柳絮隨風在墻頭上相逢;

    終使得悔恨如孤篷的飛斷,

    更如麻的紛紛迷亂!

    我幻想飄飄中雪花正飛還,

    回舞在紫禁城的紅門之外;

    那曾關系著一朝代的興亡,

    一種族的崛起與失??!

    深深沒有人冷清清的后宮,

    有沉沉的高墻靜悄圍繞中;

    那又鎖過多少美人的幽怨,

    多少的君王擊劍長嘆!

    重來的雪花此時飄忽不定,

    是有什么心事如此的吞吐?

    是為什么原故重來到此境?

    為誰又這樣漂泊無主?

    是!有不可憧的聲息在瓦上:

    如水花一般的粲然間消散。

    鵝毛似的當更飄飄飛落,

    我重覺到冬來的寂寞!

    K.L.清華,1932

    林庚寫有多首關于雪的詩歌,如《行前忽春雪》《初雪》《春雪》等,雪似乎總能觸及詩人的詩興。在《北平初雪》中,詩人用敏銳的感覺記錄了古都北平初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這飛雪勾起“那無數(shù)的在他方的人”“想起了家鄉(xiāng)而惆悵!”詩人將雪比作飛花、柳絮,勾起離愁的意緒。他幻想雪花“回舞在紫禁城的紅門之外”,想象著高墻內(nèi)上演的朝代興亡、君王擊劍長嘆、美人幽怨的故事,在思古之中詩人感到冬來的寂寞。這首詩第一節(jié)與《北平情歌》中的《初雪》有相同的趣味:“無聲的一夜飄墜下大地/清早上行人留下了足跡/這初冬以來第一次雪花/乃輕輕帶到重來之趣味/傍晚遠遠的無人明白中/微寒的林內(nèi)暗留下風意/清冷的街角一面柵欄前/橫直的線條高矮自疏密”。《初雪》顯然是結構謹嚴的新格律詩,為八行十言,采用“五、五”節(jié)拍。

    《欲睡》載南京《文藝月刊》1934年5月1日,第5卷,第5期,照錄如下:

    我像一個小兒的欲睡著了

    白的與藍色的夢

    我自己知道

    我原本只愿我是個子兒

    我并非不能——

    但我不是了!

    我聞見菊花的情幽

    這是秋天??!

    這首詩將秋日思睡的情態(tài)描寫出來,詩人憧憬在白色與藍色的夢中,聞見菊花的情幽,感慨道“這是秋天??!”,表達了對季節(jié)的感悟,對自然的熱愛,呈現(xiàn)出詩人對大自然所蘊藏的無限美好事物的獨特領悟。

    1934年后,林庚作為一個自由體的新詩人又開始嘗試新格律體詩,如《北平情歌》和《冬眠曲及其他》中的四行詩、節(jié)奏自由詩的創(chuàng)作?!洞貉罚ㄝd《武漢日報·現(xiàn)代文藝》1936年6月5日,第65期)一詩即是對新格律體四行詩的試驗,“春天的雪易消融/昨日里落下庭院/天藍時無處歸依/半日間停留瓦上”,有著整齊的字數(shù)與節(jié)拍。此詩總題為《七字詩五首》,除《春雪》外,尚有《古意》《旅人歌》《古辭》和《雪晴》,均已收錄文集。《春雪》寫昨日落在庭院的春雪,次日放晴便無處可尋,僅在瓦上停留半日,可見消融之快。

    抗戰(zhàn)時期,林庚南下,執(zhí)教于廈門大學,在承擔繁重教學任務的同時,他仍堅持創(chuàng)作新詩。隨廈門大學遷至閩西長汀后,他幾乎與外界隔絕,作品不易發(fā)表。當時,他曾請杜運夑將一些詩稿帶至昆明刊發(fā),但戰(zhàn)爭時期,時局動亂,報章雜志保存不易,使得這一時期散佚作品頗多?!稄统鸬娜兆印罚ㄝd莆田《明日文藝》1947年4月4日,第1卷,第6期)當屬此類,照錄如下:

    打死一只吃飽了的蚊子

    我手上的血正是我的血

    我要尋覓那復仇的血跡

    苦難在悲傷中生長起來

    復仇是遼遠漫長的日子

    復仇是永遠悲苦的日子

    我要尋覓那漫長的日子

    野性從苦難中生長起來

    如同在久已荒蕪的路上

    這首詩從形式上來看,為結構整齊的十言詩,是林庚新詩探索的繼續(xù)。從內(nèi)容上看卻更具批判性,已不同于他以往的詩歌。表面看來,詩人所寫的是向一只蚊子復仇,而實際上是寫身處苦難之中的中華民族及千千萬萬的國人向侵略者、壓迫者復仇,復仇雖然“遼遠漫長”且“永遠悲苦”,“我”卻尋覓這種“漫長的日子”,因為“野性從苦難中生長起來/如同在久已荒蕪的路上”,詩人發(fā)出吶喊,希望激發(fā)中華民族的野性,希望國人振作起來。

    以上幾首佚詩表現(xiàn)了林庚的詩歌創(chuàng)作過程:從舊體詩詞轉向自由體新詩,再到四行詩、節(jié)奏自由詩等的新格律詩。在此過程中,他孜孜不倦地進行著新詩探索。

    除詩歌創(chuàng)作外,林庚還寫有散文、小說、戲劇等文學作品,散見于報章雜志。他筆下的散文多是敘事寫景的,或描寫所見景物,或記錄日常生活經(jīng)驗并抒發(fā)感想,如新發(fā)現(xiàn)的散文《雨天》《太陽》《南方》《夏天》《畫》《極限》《警察》《燈》《談談選舉》《格言無用論》等,都表達了他真切的感受?!队晏臁罚ㄝd北平《消夏周刊》1931年7月31日,第2期,署名“靜希”)寫“我”獨自在屋里欣賞著窗外的細雨,忽想起天外的蒼鷹,回憶起看鷹的經(jīng)歷。雨停后,二嫂帶著兒子小彬在院子里玩耍,弄得一身泥,卻遭到二哥的責備。文末寫道:“我瞥見一個小小的黑點,經(jīng)過了那塊青天,斜飛歸去。那是一頭鷹!”表達了作者對自由的向往、對童心的留戀,儼然是雨天的一份遐思。林庚很喜歡鷹,晚年仍記得住在福建會館時,“有些鷹,常在那里盤旋,有的時候,我一看,就一個小時過去了。鷹飛得很高,很矯健,兩個翅膀伸展,向上,自由舒展,無拘無束,上面就是一片北京藍色的天空”[5]?!短枴罚ㄝd北平《文學月刊》1932年5月1日,第3卷,第1期)是一篇禮贊太陽的優(yōu)美的散文,“冬天提到太陽時立刻覺得一點溫意,春秋多佳日,與春光明媚的門聯(lián),似乎也都在表示日光是怎樣的可親;雖然到了夏日覺得對它有些可畏,然而‘雨后卻斜陽,晚風中天邊映著一道長虹時,這夏晚不也令人深深的宜人嗎?最少它帶給人的總是一股熱情,不似月的凄清,星子的冷!”作者歌頌太陽給人們帶來熱情和光明,讓生活充滿了色彩。

    1934年初,林庚辭去清華大學助教一職,準備專門從事創(chuàng)作,并前往上海、南京、蘇州、杭州等地,接觸了更廣闊的現(xiàn)實生活后,寫下了不少有關南方的散文。如《南方》(載南京《中國文學》1934年5月1日,第1卷,第5期)寫作者從北平到南京后的感受,他稱“南方像一朵春天的花”,詳細記載了在南京乘坐人力車的經(jīng)歷?!断奶臁罚ㄝd上?!段乃嚠媹蟆?934年10月10日,創(chuàng)刊號)這篇隨筆既寫出夏天的美好,追憶幼時在夏天喝著冰涼的酸梅湯的情景,也寫出夏天的苦處,如酷熱、蒼蠅、疾病等。作者感慨“夏天誠然是不公平的,它屬于有錢的人們!貧苦的小朋友十二三歲便要出來拉車,他們幼年已做起一個中年人的事了!在炎熱中他們是流著黏汗的!夏天不應該是這般人的夏天嗎?然而夏天,夏天是永遠屬于不做事的人們!于是我想夏天更像一個文明的都市了!它正是這樣的一個,容易在未進去時使人躊躇,而過去了空覺得惆悵的天氣?!蔽哪┳髡呓淮宋牡膶懽鹘?jīng)過:“去夏,于國事私事均得平安度過后十日,乃欣然寫此文;蓋其時又數(shù)日不執(zhí)筆矣!寫后曾入新月編輯室,而新月旋即???乃竟埋于箱底,似永存以為紀念者。今年恍惚又值夏日,適文畫索稿,亦此文命該出頭之日,遂啟箱出之,重改以奉。”《畫》(載上?!段娘埿∑贰?935年2月5日,創(chuàng)刊號)寫“我”暫住在上海叔父家的亭子間,在一個“幽寂的美的夜里”,在客廳里趕稿子,叔父家10歲的小妹妹走過來向“我”借稿紙畫畫,她對畫畫的專注,以及她的純真,不由得吸引了“我”?!毒臁罚ㄝd上海《文藝風景》1934年6月1日,第1卷,第1期)這篇隨筆寫“我”初到上海時在馬路上迷路了,得到警察的幫助,對他們的印象也改變了,“其實這些可憐的人們每月薪金領的很有限,卻非得做許多令人討厭的事情不可”。

    《極限》(載北平《大眾知識》1937年1月20日,第1卷,第7期,署名“靜?!保┩ㄟ^一系列故事告誡人們不要迷信那些不可能的事,應正確認識極限,采取正確的方法,“須知我們迷信了不可能的方法,結果連可能的辦法也耽誤掉,豈不冤枉。而且失敗易使人灰心,不可能的失敗便使人絕望;這都是于人精神上做事上有莫大損失的”?!稛簟罚ㄝd上?!墩撜Z》1937年2月1日,第105期)記錄作者對現(xiàn)代物質(zhì)文明的感受,由上海夜間亮到天明的燈聯(lián)想到燈與人類文明的關系,燈為作家的寫作、娛樂活動提供便利,燈還改變了文字閱讀,無疑是“文明的產(chǎn)物”。《談談選舉》(載上?!对驴?946年5月20日,第1卷,第6期)一文針對當時社會上“包辦式的選舉”,林庚直言“這種選舉是從上而下的,是不徹底的”,是“反民主的”“代表不了真正的民意”的“假民主”,他提出“要實行真正的選舉必須是從下而上的選舉起,同時市長,縣長也要由人民選出來。這樣的選舉才能符合了民主的真義”。《格言無用論》(載北平《現(xiàn)代知識》1948 年1月16日,第2卷,第6期,署名“燕京大學教授林庚”)認為“格言有用”的大致有兩種人:“想做好人的人”和“富于假定的人”,林庚則主張“格言無用論”,因為“格言是要求一種行為的控制,而人類正如一切生物一樣,是根本缺少這種控制力的”,人類的行為常服從于“習慣”和“引誘”這兩種力量,并進一步解釋“我們能造成一種好風氣的時候,即使沒有格言,每個人也都能做好人,這就是習慣的力量。然而我們需要格言就往往是在這種的風氣已經(jīng)失去的時候,這時候我們就只服從誘惑,而格言偏偏不是一種誘惑,而是一種誘惑的控制”。格言缺少誘惑力而總叫人“舍近求遠”,“舍近求遠是人生向未可知探求的表現(xiàn),是生命嗜愛展望的熱情,這原是一種誘惑,然而格言從來帶來的卻是教訓而不是誘惑”。因此,他說“我終于相信格言是無用的”。

    《愛的夫妻》和《散會了》這兩篇小說的全文尚未收錄于任何文集。相比詩歌和散文,林庚創(chuàng)作的小說并不多。在俞平伯1931年4月23日的日記中曾記載:“晚朱保雄、林庚來談。為林看小說”[6],同年11月7日,林庚的同班同學吳組緗在《談談清華的文風》中談及“目下清華園里的文風,是走向纖弱趣味的一面”,“園里別的作家,也大半是屬于此類的,如竹葉君、靜希君等都擅長于小品。即使做的是小說,那小說也都是以一件溫愛的家庭故事,好玩的小愛情故事為題材,里面含著一團纖小的美麗的情調(diào),大約和凌叔華女士的小說有點相像”[7]?!稅鄣姆蚱蕖穂8](載杭州《小說月刊》1932年12月15日,第1卷,第3期)便屬于此類“溫愛的家庭故事”,小說講述了新婚夫婦麗與羽的故事。他們平日是一對恩愛的夫妻,妻子麗卻常常懷戀著與另一位男子眉在山澗中度過的時光,但這并不影響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這篇小說對人物的心理刻畫細致,特別是對女主人公麗的心理描寫,她追憶四年前暑假的時候,與羽、眉外出游玩,難以忘懷與眉在鴛鴦澗中的經(jīng)歷,以及聽到的那個美麗的愛情傳說。面對羽與眉二人的追求,她選擇了羽,并將自己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坦誠地告訴了羽,在此之后他們之間依舊相愛。除了愛情題材的家庭小說,林庚還創(chuàng)作了關注社會現(xiàn)實的《散會了》,諷刺了當時教育界的亂象。《散會了》(載杭州《小說月刊》1933年1月15日,第1卷,第4期)作于1932年12月26日清華大學,小說以第一人稱視角記錄了“我”在模范大學的所見所聞:為赴朋友之約“我”前往模范大學參觀,卻見學生們不去上課,而紛紛在中法大菜、江南稻香村、男女理發(fā)館、甜心禮物莊、社交堂、談心室、東瀛澡堂、球房、兄妹相館等店鋪進出玩樂;“我”誤被人拉去會場開會,進一步了解到學校的種種奇怪現(xiàn)象:因學生早上上課起不來,學校無法更改教育部規(guī)定的課程,便將時間移后了兩個鐘;學生因改良宿舍、添建消費合作社的要求不被滿足,遂進行了半年多的罷課,還將教室大樓改造成消費合作社;校長不關心學校事務,住著新洋房,新娶了年輕的姨太太;所謂主席忙著開會,到處拉人充人數(shù),會上列出50多條重要議案,商討的卻是如何要求校長交出經(jīng)費,用于修筑男女宿舍之間的柏油路,還成立了“護校捐”,企圖進一步瓜分校產(chǎn),整個會議讓人啼笑皆非。小說采用諷刺的手法將會上人物的丑態(tài)一一刻畫出來。值得注意的是,《小說月刊》的目錄頁將《散會了》歸為“散文”,而這顯然是不準確的。

    在創(chuàng)作的同時,林庚也關注著文壇的發(fā)展,并積極寫文章闡述自己的見解和主張。他寫了不少關于文學創(chuàng)作的評論以及詩論,如《創(chuàng)作》《今日的詩人們》《文壇的寂寞》《詩與歌》《批評與罵人》《談偉大》《節(jié)奏自由詩》等,大都發(fā)表在凌叔華主編的《武漢日報·現(xiàn)代文藝》和儲安平主編的《中央日報·文學周刊》上?!秳?chuàng)作》(載《武漢日報·現(xiàn)代文藝》1935年11月29日第41期)開篇便提出“創(chuàng)作當然不是模仿”,接著以歌德的《少年維特之煩惱》、舊體詩詞、小說為例,他認為“既要創(chuàng)作,便得是真正創(chuàng)作,真要心有所得;省勁不得,取巧不得,更萬萬僥幸不得也”,“創(chuàng)作到底還是要自己來‘創(chuàng),東施效顰固然好笑,專找現(xiàn)成亦徒費紙墨而已”,文壇無捷徑可走。《今日的詩人們》(載《武漢日報·現(xiàn)代文藝》1935年12月27日第45期)一文中,林庚關注到了當時詩壇的詩人們和批評家們。他認為詩壇正在寂寞中生長,且恰恰因為缺乏關注而得以享受自由,新詩才有了生機,他表示“永久默?!苯袢盏脑娙?。然而對于批評家,他直言:“我不大相信批評家,因為批評是產(chǎn)生在作品之后的;當一些作品已證實了它的存在之后,批評家才知道為它找一個恰當?shù)恼f明;而另當一些作品又以另一種特殊的成分而出現(xiàn)時,批評家便又須有一番說明了,批評是已產(chǎn)生的光明的廣播宣傳,他或者更有益于大多數(shù)的讀者,但不是尚未找到靈跡的作品的指導者,不錯,不久以前有些批評家也曾一度垂青到幾個近于意識正確的詩人,而這幾個詩人終于便毀在這批評之下了!”因此,林庚認為批評家對于新詩的創(chuàng)作與發(fā)展是不利的,詩人們“只試探著如何把一首詩寫得再好一點,只是在作品上交換著對新詩的一點經(jīng)驗”。然而批評家卻希望大眾擠在一條小路上,將小路變成大路,且認為“大眾是永不會被擠死的”,林庚對于這類批評家是懼怕的?!段膲募拍罚ㄝd《武漢日報·現(xiàn)代文藝》1936年12月20日第94期)作于1934年9月北平,此前三個月林庚往返于北京上海這兩個文化重鎮(zhèn)之間,常被人問及對兩地文壇的意見,雖然嘴上答著“活潑”,他心中卻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哀”和“一個深深的寂寞”,因為“文壇是久已沉默”。林庚總結道:“誠然,新文學運動以來,這二十年間,文壇在各方面不能說毫無長進,然而這長進卻很可悲的如小孩之長成為大人,在文字通順經(jīng)驗增多之后卻變得暮氣沉沉了,新文學初興的時候,那些作品,不錯,幼稚;然而一股新鮮可愛的熱情,一片前途無限的氣息,是閃耀在那些作品靈魂之中的;那時雖不知天多高地多厚,雖然甚至淺薄到只要‘眼淚‘自殺便是文學,然而一種自立更新的希望,一種毫無疑慮的信心,一種純潔的文藝的愛好,使得今日回想起來幾乎成為夢境,這天真可愛的幼小的心靈,竟如此的容易衰老嗎?”如今文壇上“政治般的斗爭,商業(yè)式的競賣”多了,“真為文學的志士”卻少了。針對這種現(xiàn)象,林庚認為“凡一件事的成功,絕非取巧可以得到,以為迎合一般人的心理,投機地寫著某種大家所樂意的材料,便是成功之路”,“在成功路上,苦難是多的,在這時能不忘掉那最初的目的的,才是那真正的志士”。顯然,這是林庚當時身處文壇的切身感受。

    在《中央日報·文學周刊》發(fā)表的《詩與歌》《批評與罵人》《談偉大》這3篇雜感,大都短小精悍,不足千字。在《詩與歌》(載南京《中央日報·文學周刊》1935年9月14日,第25期)中,林庚談及對詩和歌的認識,他主張“歌不但不是詩,而且也不是音樂”,這種觀點“并非就否認‘詩‘樂最早曾來源于歌,也更不是說歌中從沒有過好詩也沒有好音樂”,而是反思詩和音樂為何于今日獨立,他講述了自己的經(jīng)驗:“我有時也喜歡唱歌,卻心里總會意識到這種的愛好并不與愛詩相同,反而覺得它與我有時喜歡去打打球的心理倒有些相像;毫無目的的,無所謂追求,仿佛只是器官上一種健康的發(fā)泄”,因而認為歌“雖然它有時也含著好的音樂,有時也帶來美的詩篇;而它的存在卻是另外一個意義”。在《批評與罵人》(載南京《中央日報·文學周刊》1935年11月9日,第32期,“文藝零感”)中,林庚稱“素來對于批評無甚好感”,“覺得作者讀者卻不能靠人指東指西的會有何成績”,“批評唯一的用處”“當是一種宣傳”。林庚對于罵人“尤其沒有興味”,在他看來“批評的態(tài)度說來總還是嚴肅的,罵人則近于撒野;批評無論如何還是對事不對人,罵人則簡直可以不必對事了;至于有因論事而罵到人的,總算還能保持住做批評的身份;然罵人而終于能不忘掉那是論事,在臉紅脖子粗之下蓋難能矣!”這種“本心便是在罵人的人”則屬于紹興師爺之流?!墩剛ゴ蟆罚ㄝd南京《中央日報·文學周刊》1936年1月18日,第41期)這篇文章是林庚在聽到“你沒落了!”的評價后的感想,他表達了自己的態(tài)度:創(chuàng)作要忠實,“忠實是一個德行,能忠實于自己的然后才能忠實于一切”,對于外界的批評,他選擇忠實于自己的靈魂。接著談起作品的偉大,“大約總不出兩個范圍,一是作品中有強烈的刺激性,一是作品與實際上的大事件有著關系”,他說“我以為受強烈的刺激便覺得偉大,這乃是我們經(jīng)不起刺激,是我們的弱點;對于大的事件所引起的嚴重性便以為這是偉大,這乃是震懾于大的事件,亦是我們膚淺之處”。

    林庚一方面通過創(chuàng)作實踐探索詩歌的藝術形式,一方面寫有不少詩論來闡發(fā)自己的觀點,如《詩與自由詩》《詩的韻律》《關于四行詩》《關于〈北平情歌〉》《什么是自然詩》《談舊詩》等?!豆?jié)奏自由詩》(載上?!对娏蛛p月刊》1937 年1月1日,第2卷,第1期)這篇文章是林庚從四行詩轉向節(jié)奏自由詩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的總結。他稱“自由詩是詩文字的生命,四行詩是詩感情的成熟”,對于這兩者他都愛,但它們卻都無法滿足他的要求,因而他開始嘗試新的詩體——“節(jié)奏自由詩”。在他看來,“節(jié)奏自由詩”的特點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形式上的節(jié)奏與自由,一方面是表現(xiàn)方面的節(jié)奏與自由。形式上的節(jié)奏指每行需有一定的字數(shù)及同樣的頓挫,形式上的自由則是一首詩不一定都是四行,且不一定都是整行,雖然四行乃是完成節(jié)奏的基礎。節(jié)奏自由詩即是以一個四行的節(jié)奏詩為基礎而注意再加上幾行或半行。這樣成功為四行半,五行,五行半,六行,六行半,七行,七行半等七式,所謂半行即重復上行的下半段一次,并需在字句亦完全相同之下,如此方完成其仍為節(jié)奏的,一方面卻又得到形式上大量的自由?!绷指信e了自己所創(chuàng)作的“節(jié)奏自由詩”,說明自由詩與節(jié)奏詩之間的不同在于“自由詩注重‘感覺,故最初的自由詩應該說是尚未成其為詩的詩;節(jié)奏詩注重‘感情,亦即是把特殊的詩融化到普通的生活里去”,“偏于自由詩者則清新瀟灑而有少年氣,偏于節(jié)奏詩者則渾厚天然而有成熟的美”,林庚表示這兩種詩他都愛,因而便嘗試在節(jié)奏自由詩的創(chuàng)作上實現(xiàn)兩者的結合,“是節(jié)奏又是自由”。他坦言:“我一向相信詩:由自由詩得到生命,由四行詩得到完成,但終必又走入一度衰歇中。現(xiàn)在我仍相信這是不可避免的事實。但節(jié)奏自由詩似乎在這方面多少如一個不易毀壞的有機體,如一段中流砥柱,可以使一個詩壇多產(chǎn)生一些成功的作品,可以使這一段落較遲的衰歇,這自然亦多半在人為了?!?/p>

    林庚的新詩探索之路注定是孤獨的,寂寞的,艱難的。特別是20世紀30年代,左翼詩歌興起,表現(xiàn)出鮮明的時代特征,而林庚在象牙塔之中進行純?nèi)坏脑娝囂剿?,難免聽見來自外界的“你沒落了!”“你逃避現(xiàn)實!”“意識不正確”等批評之聲、遭到脫離時代的質(zhì)疑,但他為新詩而努力的初心卻絲毫未改。這些評論既體現(xiàn)了他超然的、無功利的文學觀念,同時也流露出他的時代情緒。

    以上是筆者在查閱報刊時陸續(xù)見到的林庚集外佚文,除詩歌外,大都是短小精悍且精彩紛呈的雜文、評論,此外,還發(fā)現(xiàn)了一篇譯文《翻譯:奇哉法西斯蒂的男女法律》(載上?!缎≡u論》1939年6月5日,第1期),希望它們能夠對林庚研究有所助益。相信這些集外遺珠,會得到讀者與學界的珍視,并有助于人們進一步認識與研究林庚其人其文。

    (作者單位:武漢大學文學院)

    注釋:

    [1] 參見朱偉華:《“做人生原野上自由的尋問”——輯佚詩三首與林庚先生送行》,《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2006年,第6期;孫玉石:《林庚集外佚詩20首》,《詩歌評論》,2007年,第2輯;解志熙:《林庚集外詩文輯存》《林庚的洞見與執(zhí)迷》,《考文敘事錄——中國現(xiàn)代文學文獻校讀論叢》,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張潔宇:《“人的問題”——〈世界日報·明珠〉上的林庚佚文》,《新文學史料》2010年,第1期;湯志輝:《林庚的“轉變”及其他——林庚集外文三篇》,《粵海風》,2017年,第2期。

    [2] 林庚:《寫在前面的話》,《林庚詩集》,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4年,第9頁。

    [3] 林庚:《談談新詩,回顧楚辭》,《文匯增刊》,1980年,第4期。

    [4] 廢名:《林庚同朱英誕的詩》,《華北日報·文學》,1948年4月25日,第17期。

    [5] 孫玉石:《“相見匪遙 樂何如之”——林庚先生燕南園談詩錄》,《新文料史料》,2005年,第1期。

    [6] 俞平伯:《秋荔亭日記》,《俞平伯全集(第10卷)》,石家莊:花山文藝出版社,1997年,第226頁。

    [7] 吳組緗:《談談清華的文風》,北平《清華周刊副刊》,1931年11月21日,第36卷,第3期。

    [8] 陳鳴樹主編的《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大典(1930—1965)》(上海教育出版社1994年12月版)寫道:“《愛的夫妻》(詩)林庚,《小說月刊》1卷3期?!贝颂帉ⅰ稅鄣姆蚱蕖氛`認為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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