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鳥川芥

六七年前，我剛畢業(yè)，窮。除了憂心房租，我還得幫助家里負擔生活費、醫(yī)藥費。但我整個人一門心思畫畫，只想怎樣畫得更好，有一股沒來由的自信：只要用心畫，以后不會缺錢花的。

只要畫畫有一點兒進步，我就特別開心。當然也有很多沮喪的時候。記得一次和一對出版商夫婦聊天，他們想找我合作畫繪本。我告訴他們我的想法——只想畫畫，不為錢工作。他們看我的眼神意味深長?，F(xiàn)在想來，他們可能覺得我是一個傻子。

又過了幾年，我上班，開店，其間還在畫畫，讀了《小王子》作者的傳記。除了寫作，圣埃克絮佩里的財務和婚姻一團糟，他原本家世不錯，人到中年時卻窮困潦倒。

小王子說，關(guān)心數(shù)字的人是可悲的，但生活里不關(guān)心數(shù)字的人也沒有過得多好啊，人是復雜的?；蛘哒f，這中間有一個選擇，要想結(jié)識蝴蝶，就得忍受毛毛蟲。

人生的成長之痛，就是得時時刻刻做出選擇。你面前有兩條路，踏入其中一條，就永遠沒有機會踏上另一條。小時候我踢著碎石、踩著花，以為長大以后路的盡頭是繁茂的森林，是花與蜜之地?？勺咧咧?，石子越來越小，等驚覺時，我已經(jīng)站在一片沙漠里了。沙漠無邊無際，轉(zhuǎn)頭四顧，看起來有很多路，卻遍布別人的腳印;屬于自己的方向，一個指示牌也沒有。但總歸得向前走，向前走。

讓人持續(xù)走下去的是一個信念，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沙漠的某處有一眼美麗的泉水。

（靜 安摘自《新周刊》2020年第20期，〔法〕圣埃克絮佩里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