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政法反腐風暴，趙正永的老部下接連落馬

盧思敏

前不久，中央紀委國家監(jiān)委網站發(fā)布《安徽：以趙正永、張堅等案為鏡鑒開展警示教育》的文章。文中提到：安徽省以趙正永、張堅等案為鏡鑒，在全省縣處級以上領導干部中深入開展以“四聯四增”為主要內容的警示教育。

趙正永、張堅都曾在安徽政法系統任職。身為十九大后安徽首虎的張堅，曾擔任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黨組書記、院長。趙正永曾擔任陜西省委書記，但安徽卻是他的故鄉(xiāng)與發(fā)跡之地。趙正永離皖赴陜前的職務，正是安徽省政法委書記、公安廳長。

近年來，安徽政法系統震蕩不斷。最近一名落馬的長期在該省政法系統擔任領導的，便是許剛。

許剛畢業(yè)于警校，從一名刑警升遷至省公安廳常務副廳長，省政法委常務副書記，在安徽政法系統工作了36年。今年3月，他突然調任省政府副秘書長。3個月后，他又落馬被查。此時人們才明白，將許剛調離政法系統，正是調虎離山。

被趙正永提拔的警官

1998年，趙正永由黃山市委書記調任安徽省公安廳廳長，并在這個位置上坐了三年。

這三年時間，對于趙正永意義非凡。這是趙正永在老家官場的最后三年，三年后，他將西進陜西，在那里開啟通往“封疆大吏”的道路。這是趙正永與政法系統結緣的三年，之前他并無政法工作經歷，正是從安徽省公安廳廳長到陜西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七載政法生涯讓他完成了從正廳到副省的關鍵跨越。

趙正永執(zhí)掌安徽省公安廳的三年里，幾個中層警官的命運也發(fā)生了轉折。

1998年，41歲的趙強與35歲的程瀚，正在安徽省公安廳辦公室任副主任。辦公室人員與領導接觸機會更多，趙強與程瀚抓住了這個機會，很快討得趙正永歡心。視下屬如家臣，是趙正永的一貫做派。趙強與程瀚也樂得當家臣，有一次，趙正永的妻子生病住院，趙強讓妻子張某去醫(yī)院護理，程瀚沒撈著在病床前表現的機會，每天開車接送趙家保姆去醫(yī)院送飯。

在2000年，趙正永將趙強扶正成辦公室主任，成為自己的大管家，程瀚調任一處處長。

當年在公安廳辦公室，還有一個叫從輝的年輕人，他文筆極佳，尤其給領導寫講話材料，很合趙正永口味，許多重要會議的講話稿，趙正永指明要從輝操刀。在趙強扶正、程瀚調離后，辦公室副主任的位置空出幾個，趙正永特別關照，留一個給從輝。趙正永主政公安廳三年，從輝由副科提拔到了副處。

除了辦公室的幾個近臣，趙正永還對一名基層公安局長另眼相看。此人正是許剛，彼時擔任靈璧縣公安局局長。許剛是如何進入趙正永的視野，外界說法很多，有說許剛走了趙正永妻子的門路，還有說宿州（靈璧縣是宿州的下轄縣）一名市領導與趙正永私交甚篤，大力舉薦了許剛。

總之，趙正永給了許剛超乎尋常的拔擢。2001年3月，身為縣公安局長的許剛來到合肥，進入省委黨校青干班學習，為期九個月。同時，一條消息在官場中流傳開來：許剛在省委黨校學習結束后，將直接升任宿州市公安局一把手。從縣公安局局長直升為市公安局局長，這樣的提拔令許多人“羨慕不已”。

據一名熟悉當地政情的人士介紹，趙正永與當時宿州的一名領導，共同促成了許剛的破格提拔。當年3月許剛到省委黨校學習時，提拔的事基本定了下來。6月，趙正永調去陜西，晉升省委常委，也并未影響許剛的人事提拔。此后，許剛專程趕赴西安，面謝了趙正永的提拔之恩。

“靠山不吃山，靠山又吃山”

趙強、程瀚、許剛、從輝等人，在趙正永手下完成了仕途的關鍵一步，在趙正永離開后，他們陸續(xù)成為安徽政法系統的風云人物。趙強當了十年安徽交警總隊隊長，后又出任省公安廳副廳長。程瀚來到省會合肥，擔任副市長兼公安局長。許剛成為安徽公安系統二把手，擔任省公安廳常務副廳長。從輝去了趙正永的老家馬鞍山，做了四年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后擔任市人大常委會主任。

他們討得趙正永歡心，蒙趙正永提拔，也承襲了趙的腐敗，然而在貪腐手段上，卻又風格迥異。趙強、程瀚一審宣判后都提出上訴，稱多筆金錢的取得并非利用自身職權。

一名安徽媒體人士介紹，趙強與程瀚的貪腐，與通常的利用自身職權，靠山吃山確有不同。趙強受賄所得，很大一部分來自與自身業(yè)務并不相干的醫(yī)療領域，因為趙強這名公安廳副廳長落馬，還牽扯出該省多名醫(yī)院院長。

據介紹，趙強的妻子與人合伙成立了一家醫(yī)療企業(yè)，銷售大型醫(yī)療設備。趙強慣常的做法是，找到當地公安局長，再由這些局長出面約出醫(yī)院領導。趙強夫婦親自出席飯局，與醫(yī)院領導推杯換盞，并提出妻子的公司有意參與招投標。

程瀚所收的一筆賄賂，則是幫人運作，使其當上銀行行長一職。程瀚所謂的運作，同樣是找到當地公安局長，讓他們出面向銀行系統的領導打招呼。

上述媒體人士表示，趙強、程瀚的所作所為，表面看起來并未利用自身職權，但如果他們不是公安系統官員，別人不是畏懼他們手中的公權力，那么什么事都“協調”不下來。就像趙正永的女兒在銀行任職，每年績效考核排第一，獎金拿幾百萬。這些獎金雖說符合銀行薪酬規(guī)定，但換做一般人，拼死拼活也拉不來這么多存款。趙正永的女兒卻什么都不必做，所有人自會看在她老子的面子送錢上門?！芭c一般的靠山吃山不同，這是靠山不吃山，靠山又吃山?！?/p>

據一名當地公安系統的人士介紹，趙強做醫(yī)療設備的生意，在當地人盡皆知，安徽許多城市的公安局長，都幫趙強做過“推銷”。從輝在馬鞍山做局長時，為人較為謹慎，面對趙強請托，往往會委托分局局長出面邀約醫(yī)院領導，自己并不出面。在阜陽做局長時的許剛，自己出面幫過趙強的忙。趙強也禮尚往來，幫許剛的企業(yè)家朋友弄了不少好車牌。那段時間，阜陽有種說法，認為許剛神通廣大，不僅當地好車牌由他一支筆來批，甚至省城合肥的好車牌也能搞定。

“一霸手”局長陷入舉報風暴

趙強、程瀚、從輝三人，都是辦公室出身，在安徽公安系統有“儒將”之稱，但在許剛身上，卻貼著“鐵血刑警”標簽。許剛是刑警隊偵查員出身，從基層一路摸爬滾打上來，性格強悍，作風果斷，更是單位內有名的“一霸手。”

一名熟悉當地政情的人士介紹，程瀚落馬后，被揭出許多作風霸道的事，說他掌摑民警，開著會叫人滾出去。這些事情，在許剛身上全部發(fā)生過。有一次，他還在會上做“自我批評”，說他從縣公安局到市公安局，換了四五個地方，做了十幾年一把手，養(yǎng)成了一些我行我素的性格。“不過他講話時的語氣神態(tài)，不像檢討，更像炫耀?！?/p>

當初，許剛由靈璧縣公安局長直升為宿州市公安局長，此后又歷任六安、阜陽市公安局一把手。這些地方的民警都知道，許剛脾氣火爆，罵人是家常便飯，甚至還會動粗。

許剛的膽子大，還表現在他同什么人都敢交往。許剛到阜陽擔任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黨委書記后，和一名褚姓商人走得很近。有人提醒說，這名商人名聲不大好，曾巨額行賄阜陽市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太和縣委原書記劉家坤，讓劉家坤被判了無期徒刑。褚姓商人雖未被深究行賄之罪，但阜陽官場的人大多與他保持距離。許剛卻不以為然，照樣與褚姓商人稱兄道弟。

近年來，正是褚姓商人與他人的商場爭斗，把許剛推到了風口浪尖。褚姓商人與阜陽另一富商葛某有矛盾，互相舉報對方涉黑。2018年左右，葛某被公安機關逮捕，并被定為涉黑惡犯罪團伙。作為舉報人的褚姓商人得意洋洋，認為扳倒了死敵。葛某家人認為這是一起冤案，開始了持續(xù)舉報。在葛某的相關文件上，時任公安廳常務副廳長的許剛有簽名，加之許剛與褚姓商人曾走得近，葛某家人把舉報矛頭指向許剛。

一名阜陽人士介紹，許剛與褚姓商人是否有賄賂往來，查辦葛某一案是否為報復，外人無從判斷。但有兩點是清楚的，第一，許、褚二人認識且有交情;第二，褚在阜陽多次宣稱，許剛是自己鐵哥們，這話許多人都聽過，還被人錄音。至于褚所說是否屬實，就有待相關部門調查了。

隨著此案的發(fā)酵以及葛某家人的持續(xù)舉報，許剛的仕途開始變化。2018年，許剛離開了省公安廳，調任省政法委常務副書記，落馬前3個月，他又被調往省政府任副秘書長。

據知情人士透露，近來許剛多次被紀委找去談話，阜陽的褚姓商人也被相關部門帶走協助調查。在正式落馬消息發(fā)布前一周左右，許剛已失去了自由。

在許剛落馬前一月，從輝在馬鞍山市人大常委會主任任上接受調查。再往前推一個月，從輝曾經的副手，馬鞍山市公安局副局長楊志剛主動投案。安徽政法系統的反腐風暴仍在延續(xù)中，那些趙正永、張堅的老部下們，正為過往的作為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