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艷
深夜,鵝“嘎嘎”的叫聲劃破夜空,凄厲悲涼。
天快亮了,母親穿衣起床,罵道:“畜生,三更半夜吵死人了?!蔽遗老麓矄枺骸皨?,怎么回事?鵝,怎么半夜叫喚?好凄慘好可憐啊?!薄白蛞剐※Z沒回來,所以叫喚。”母親接著說,“昨天兩只小鵝走散了,傍晚這只公鵝(頭鵝)繞大河找了好幾圈,沒找到小鵝,它死也不回來,是我和你妹妹強行把它攆回來的。”
幾年前,父親走了,妹妹辭去工作從城里回老家照顧母親的生活起居。她們開始養(yǎng)家禽,現在越養(yǎng)越多。
母親常常說鵝,她說鵝通人性,甚至比人還疼愛自己的孩子。每次提到鵝,母親的眼里便會放出光來,充滿喜悅和慈愛。
我每次打電話都會問妹妹,媽媽怎么樣?小鵝長多大了?妹妹很樂意回答關于鵝的話題。我原本并不在意鵝的,在我的印象里,鵝是看見人就追著咬的動物,所以,我一向對鵝敬而遠之。妹妹聊起鵝來滔滔不絕。她說老鵝非常寵愛小鵝,每天吃食的時候,老鵝就站在一旁看小鵝吃飯,等小鵝吃飽了,踏著方步慢慢悠悠地離開,老鵝才嘎嘎地叫兩聲,表示自己可以開始進食了。小鵝長得特別快,“轉眼間”,小鵝就比父母的個頭肥大得多。每天吃飯,老鵝依然站在一旁嘎嘎叫,慈愛地看著肥壯高大的兒女吃飽了,它才開始狼吞虎咽地啄食。
老鵝叫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當母親打開木柵欄時,那只老鵝便迫不及待地跑向大河。鵝群徑直跟著那只頭鵝飛快地撲向大河去尋找它們的親人。
鵝畢竟是鵝,到了河里就什么都忘了,有的在找小魚小蝦,有的在吃浮游生物,有的在水里撲騰著玩水。只有那只公鵝不忘使命昂首嘎嘎叫地迎著激流向上游去。中午吃飯的時候那只公鵝回來了,它伸長頭頸左顧右盼,好像告訴人們它回來了,身后跟著那兩只昨晚失散的“小鵝”。這姿態(tài),分明是在炫耀,好像在說,嘎嘎,我把它們找回來了。妹妹快速地把擋道的黑狗抱起來閃入房間。母親則踮起腳跑向后院準備食料。
鵝和狗一樣,也可以看家護院。有一次晚上,一個偷雞賊躡手躡腳地準備偷雞,鵝大叫著不停地嘎嘎嘎,母親和妹妹打著電筒出來,看到那個小偷正慌張地翻過木柵欄倉促而逃。
家禽一多,母親就不斷地拋食喂養(yǎng),由于鵝的霸道,其他家禽不敢靠近吃食。連黑狗都嚇得貼著墻根觀望。雞鴨只好趁鵝不注意的時候,偷吃幾口,鵝就攆著它們滿地跑。因此,雞鴨常餓肚子,蛋自然生得少了。每次喂食,鵝圍在缽盆周圍慢慢吞吞地吃,如有誰來吃食,鵝便嚴厲呵斥,像大爺一樣怒罵,并伸長脖子猛啄過去。鴨子嘎軋嘎軋瑣碎地叫喚,步調急速地跑來跑去,時而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想吃又不敢上前。有時,狗是自不量力的家伙,有只新來的白狗跑來湊熱鬧,鵝掉頭沖過去嘎嘎叫囂著要咬狗,狗嚇得屁滾尿流夾著尾巴跑了。
為了每只家禽都能吃飽,多產蛋,母親就少喂多餐,并依次分別喂養(yǎng)。鵝在母親眼里排第一位,所以,早晨第一個喂鵝,鵝走了,喂鴨,鴨走了,喂雞,雞是不走的。以前,這些雞跟野雞差不多,晚上在樹上睡覺,不過,這一習慣一直在延續(xù)。雞在樹上睡,可害苦了捉雞的人,多數時候,是捉不到雞的。妹妹夸張地說,抓一只雞比抓一只兔子還難。家里養(yǎng)了那么多雞鴨鵝,又沒辦法殺來吃,其實,不說,大家心里也明白,妹妹是舍不得,她說,這些東西,時間養(yǎng)長了,總是有感情的,少了一只,心里就會難過一陣子。她這樣一說,我們誰也不好意思再提想吃雞了。
以前,母親則不這么認為,她常抱怨,養(yǎng)這么多雞又不會耕田,不殺有什么用?吃得又多,一個月好幾百塊錢呢,再這樣下去,家都被吃窮嘍,生的蛋還不夠分給你們,養(yǎng)幾只雞生蛋,留著過年殺了吃還差不多,鄉(xiāng)下哪家養(yǎng)這么多畜生,又不是養(yǎng)殖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