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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的下午茶

    2020-11-30 09:14:44楊小凡
    山花 2020年11期
    關(guān)鍵詞:猴魁大白茶葉

    楊小凡

    深秋的一天下午,具體哪一天記不太清楚了,暫且叫做某日吧。

    為一樁小三害死恩人丈夫又反告恩人的狗血官司,我在南方某城連續(xù)工作了二十多天,雖然還未開庭,身心都已疲憊至極?;氐郊依?,睡了十幾個小時。過了午,覺得該起床了,腰身依然倦怠得很,倚在床頭時又無端地覺得煩悶和失落。為了朋友的一句托請,為了少得可憐的代理費,怎么就接下了這樁官司呢。活著是累的,也庸俗得很,總歸是免不了情與錢。

    一邊洗漱,一邊這么胡亂地想著,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不太真實。

    半個月沒進書房了。搖開落地窗簾,窗外梧桐樹的金黃撲過來。啊,已然到深秋。拉開玻璃,一絲桂花的沉香也飄進來,金黃的桂花雖已干成一團團深褐色,卻依然殘留著余香,這就是萬物皆留香吧。

    這時刻,喝茶是最相宜的,我確實也有些渴了,是那種久睡后來自身體深處的干渴。

    這個時節(jié),午后提神破悶,武夷山的肉桂是最適合的。牛欄坑的“牛肉”當然更好,馬頭巖的“馬肉”也還不錯,琥珀色的茶湯骨力蒼勁,收斂而霸道,如一股開闊自由的山風迎面入喉,能浸透全身。

    在冰柜里翻了半天,竟沒找到肉桂。按我的習慣,這個時候喝紅茶是有點早了,溫熱適中的烏龍是相宜的。烏龍也沒有找到,只好順手拿了盒綠茶。解渴就行。

    這是春天遺留的一小盒太平猴魁,為什么沒有喝呢。

    我突然想起太平鎮(zhèn)上的那個春日下午,以及朱山木。

    那個春日的下午,我專門到朱山木的太平鎮(zhèn),是為了探尋朱山木所說的,那樁三十多年前三兄弟結(jié)拜的糾葛嗎?似乎不是。那段往事與自己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作為一個愛茶人,我當時就是沖著猴魁茶去的。

    太平鎮(zhèn)是朱山木的老家。鎮(zhèn)街上臨水而建的“太平道”茶社,是典型的前店后坊的老店鋪式樣,朱山木平時也常常住在這里。

    春天就要過完,離立夏沒幾天了,正是炒制猴魁的最忙時節(jié)。

    上午采,中午揀,下午必須制完,十幾個工人都在后院安靜地制作。朱山木拿出新采制的猴魁,沖泡。一邊泡,一邊給我講解猴魁炒制的流程和品賞的茶經(jīng)。頭泡茶果然香氣高爽,蘊涵幽雅的蘭香,這個時刻是不容你多說話的,入脾的蘭香讓你只有靜心品味。

    第二次泡后的茶,味道便醇厚濃烈起來。

    朱山木放下茶杯,突然說,就因了這茶葉我結(jié)識了兩個朋友,快三十年不見了,但他們卻像卡在我喉嚨里的兩根魚刺,吐也吐不出,去也去不掉。

    我敏感地覺察到這里面是有故事的,便端起茶杯說,可以說說嗎?

    朱山木也端起茶杯,笑了一下,他并沒有喝,而是放下茶杯。

    我喝了一口茶,也點上一支煙,望一眼街上匆匆而過的行人,對朱山木說,如果方便的話,說說吧。

    他從茶幾上拿起一支煙,點著吸了一口,然后才說,朋友啊,就像這茶,靠的是緣分。有時越品越香,有時越喝越淡,有時還能喝出苦來,但最終是水里來水里去。

    朱山木嘆了口氣,開口了。

    那年歲末,離春節(jié)也就十來天了。那年合肥的天氣出奇的冷,小雪接著中雪、中雪接著大雪下個不停,我住在旅社一間三床的房間里,連取暖的火爐也沒有,更不要說空調(diào)了。房門側(cè)面放一張床,對面放兩張床,對著門的那個角里堆著我沒賣完的茶葉,有七八個蛇皮袋。大街上的行人幾乎都小跑著,生怕寒風凍壞了耳朵,商店里的人也稀稀拉拉的,茶葉一天都賣不出幾斤。一到下午,我就不再出門,就窩在房間里,捧著熱茶杯不停地喝,可還是覺得一股冷氣貼在脊梁溝里。

    那時的黃山毛峰、猴魁才是真正的無機茶,茶樹連化肥都不施的,更不要說打農(nóng)藥了。朱山木穿插著說。他當年才二十二歲,但已經(jīng)賣了五年茶葉,初中畢業(yè)那年就開始背著茶葉賣。那時,茶葉在城市里也很少人喝的,當然價格也便宜。

    還回到那天下午吧,朱山木接著說。

    那天應(yīng)該是臘月二十三,農(nóng)歷的小年。馬路兩邊的胡同里從早上到下午,都有零星的鞭炮在燃放。我本來是想回老家太平鎮(zhèn)的,可還有這么多茶葉沒賣掉,路上也結(jié)冰了,去了兩次汽車站都沒有買到車票,真是又急又冷。我正捧著茶杯發(fā)愁,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接著又聽到服務(wù)員大姐鐵環(huán)上幾十把鑰匙嘩嘩拉拉的響聲。門被打開了,服務(wù)員對旁邊的高個年輕人說,就是這房間。

    房間里住進一個人,我是高興的,有人說話也是可以驅(qū)寒的。這人就是東北的辛寶,個子有一米八多,兩只腳很大,腳上的棉鞋有一尺多長。我拿出茶葉給他泡上,兩個人便聊了起來。他是來學開卡車的,駕校放假后,沒地方住了,他卻沒有買到火車票,只能先找到這里住下來。吉林人為什么會到幾千里外的合肥來學開車,原因應(yīng)該是挺復(fù)雜的,也許當時他說了,但我現(xiàn)在記不清了,畢竟過去三十年了。

    朱山木說,他與辛寶很投機。辛寶當年二十八九歲,不主動說話,偶爾接起話茬也是很能說的,尤其說到他十來年在社會上四處走的見聞,還是很新鮮的。當天晚上,我倆就在馬路盡頭街角的小飯館喝起了酒。那晚,我倆喝了一瓶古井玉液。說是我倆喝,其實我喝的最多二兩,辛寶顯然比我的酒量大多了。邊喝邊聊,老板要關(guān)門了,我們才離開。那天夜里,雪下得很大,但我卻沒感覺冷。酒驅(qū)了寒,也驅(qū)走了寂寞。這一天,我第一次知道,心與心也是可以相擁取暖的。

    幾杯茶喝下去,朱山木慢慢興奮起來。

    他遞給我一支煙,又接著說與賈大白相遇和他們?nèi)齻€人結(jié)拜兄弟的事。

    臘月二十六那天下午,天空中下起了雪粒子,落在樹枝上、雪地上,發(fā)出沙沙的響聲;風吹過來,雪粒撲到玻璃窗上,不一會兒,外面就霧蒙蒙的一片灰白。傍晚時刻,賈大白就被那個女服務(wù)員送到了我們房間。賈大白很能說,他一進屋,就開始罵天氣,罵一個什么人不守信用,害得他找人找不到,回去又買不到車票。

    那天晚上,我們仨又去了那家小飯館。賈大白點了菜,辛寶讓店老板拿瓶古井玉液,我那時身上有賣茶葉的千把塊錢就說由我來出錢。賈大白大手一揮說,喝,這酒香,今天他剛住進來,酒菜都由他全包了。那晚,我們仨喝了兩瓶酒,我還是只喝了二兩多后就有點暈了,剩余的肯定是他們兩個喝了。賈大白那天晚上說的話最多,幾乎都是他一個人在說。他說,他是河南的,是中學教師,是詩人,是來合肥《詩歌報》找人的。我和辛寶都只上過初中,對賈大白說的那些詩歌和詩人什么的真是不懂,就任他邊喝邊說。

    那年年底真是邪門,雪就是不停地下。我們?nèi)齻€人到年三十那天都沒有買到回家的車票。那時的合肥,到了除夕大小飯店差不多都要關(guān)門的。我們仨早晨就跑到七里塘菜市場,買了一些熟菜、包好的餃子和幾瓶酒,為年夜和初一作了準備。

    那年三十,我們?nèi)齻€人真是守夜,一整夜都沒有睡。那時沒有電話,跟家里人聯(lián)系不上,家里人肯定擔心死了。街上不時響著鞭炮,空氣中彌散著肉香,可我們?nèi)齻€人開始也都愁苦著臉。冰天雪地,人困旅途,又有什么辦法呢。隨著酒越喝越多,我們的心情也漸漸好起來了。

    新年的鐘聲快要響起時,賈大白提議我們?nèi)齻€人結(jié)拜成生死兄弟。他的提議立即得到了我和辛寶的贊同。按年齡排序,辛寶是老大,賈大白是老二,我排行老三。外面的鞭炮聲接連響起的時候,新年到了。我們仨舉起酒杯,賈大白帶著我和辛寶起了誓:兄弟結(jié)義,生死相托,福禍相依,患難相扶,天地作證,永不相違!

    那夜,我們仨都喝醉了。賈大白喝得最多,也是第一個醉倒的。

    現(xiàn)在,朱山木是猴魁的第一大莊家。他在茶葉行多年的經(jīng)歷,經(jīng)濟實力就不用說了,尤其家住太平鎮(zhèn)這個獨特的優(yōu)勢,每年最好的太平猴魁都要過他的手。這么說吧,我敢肯定,他送我的這茶一定是上品。

    水燒開了。我洗凈水晶杯子,夾起一片兩端略尖的茶葉細瞅,茶葉通體挺直、肥厚扁平、均勻壯實,蒼綠中披滿白毫卻含而不露,豬肝色的主脈宛如橄欖。這是上品猴魁,不是用地尖、天尖、貢尖、魁尖冒充的。

    每一款茶葉對水溫都有自己的要求,水溫太高不行,太低也不行,甚至上下差一兩度都可能廢了茶的韻味。太平猴魁要九十度的水,這水也一定是沸后降溫的,不沸的半生水是絕然不妥的。水沖進去,也就一分鐘的光景,芽葉便徐徐展開,繼而舒放成朵,兩葉抱一芽,或沉或浮,如一個個小猴子在嫩綠明澈的茶汁中搔首弄姿,煞是可愛。

    品嘗這樣的上品,自然是要音樂的。

    我打開墻角的唱機。找到王粵生的黑膠片,古箏獨奏《高山流水》雖然不是王粵生最得意的作品,確是我的最愛。

    這時,唱片機里,虛微、渺遠的古箏曲,從高山之巔、自云霧叢林,時隱時現(xiàn)的飄出;杯子里如幽蘭的茶香也溢出來,慢慢地彌散開,和著古箏的聲音撲過來。

    我微瞇著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混著音樂和茶香的氣息。這時,與朱山木談話的那個春日下午,又浮在了眼前。

    朱山木說,他們?nèi)齻€分別后他的茶葉生意似乎有了轉(zhuǎn)機,甚至比往年賣得更多了。

    那年八月底的一天晚上,快十點了,賈大白突然來到旅行社。朱山木點上一支煙,又接著說。

    賈大白見到我時,火急火燎的,好像被人追著一樣。他給我說自己在外面出了點事,得出去躲一段,要向我借點錢。我想問詳細一點,他卻說你知道得越少越好,不能連累你,你借我錢就行了,我一定會還的。

    看那樣子,他真是遇到了麻煩。我就把身上的八百多元錢,全掏給了他。他接過錢,就離開了旅社,說要去趕到東北的火車。我送他到××路口,看他消失在街頭,又抽了兩支煙,才回到房間。那天晚上,我?guī)缀鯖]怎么睡著,一直在想,他一個老師,還是什么詩人,不會犯下殺人放火的事吧!

    自此,有兩年多再也沒有賈大白的消息。

    第三年初春的一個晚上,茶葉賣完了,我高興地回到旅社。剛一進院門,那個胖胖的女服務(wù)員就詭秘地朝我一笑說,有個女的抱個孩子等你一天了。

    啊,這是誰呀?自己去年談的對象在老家太平鎮(zhèn)啊。

    這個女的二十歲上下的樣子,像個沒結(jié)婚的學生,手里扯著一個一歲左右的女孩。我還沒開口問,這個女的便哭了起來。我把她引進房間,這個女的說她叫曹秀霞,是賈大白的學生;她懷孕后賈大白就走了,臨走時給她寫了字條,讓她有事來合肥找我。說著,曹秀霞把賈大白寫的紙條遞給我。那個字條我一輩子都不會忘:朱山木生死兄弟合肥市××路××旅社。

    那天晚上,我把曹秀霞娘倆帶到街角那家小飯館。點了兩個菜,我自己要了瓶啤酒。曹秀霞左胳膊抱著孩子,邊吃邊流淚地說,她得去找賈大白,聽說他去了廣州,自己帶著這孩子在老家沒法待了。我說,這兩年多我都沒見他了,廣州那么大到哪去找呢。曹秀霞就停下來不吃了,一直哭。我勸了一會,她又接著吃起來,顯然一路上她沒有吃好,是餓著了。

    一瓶啤酒快要被我喝完的時候,曹秀霞說她要方便一下。小飯館北邊十幾米的地方有個公廁,她把孩子遞給我,就出去了。

    等了十幾分鐘,曹秀霞沒有回來。我抱著孩子去找,最終也沒有見到曹秀霞的影子。那天夜里,我哄孩子睡的時候,從她上衣口袋里找到一張紙條:朱大哥,你是好心人,先替我照顧著閨女,我要去找賈大白。

    記得朱山木給我說到這里時,他自己突然苦笑起來。笑著,笑著,就流淚了。他說,我是上輩子欠賈大白的債了。他和那個曹秀霞都是提前給我設(shè)好了套。很顯然嘛,曹秀霞見到我之前就把紙條寫好了,她是一定要把孩子這個包袱甩給我的!

    聽朱山木講著這些,我也覺得一切都像注定的結(jié)局。

    停止了回憶,唱片機里的古箏聲又充盈了我的耳膜。

    古箏清澈的泛音淙淙錚錚,如幽澗之春溪,清清冷冷似松根之細流;青山葉動,春水蕩漾。此刻,我分明看見一襲長衫、白衣高潔的伯牙端坐琴前,纖長而有力的雙手撥弄著琴弦,琴聲與長發(fā)隨風而飄,萬物沉醉迷離。樵夫鐘子期聞琴丟下柴刀,立耳靜聽,泰山之形從琴音出,子期自語“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稍時,琴弦上的流水自高山而下,子期又語“善哉乎鼓琴,洋洋乎若流水!”

    啊,山林竟遇知音!伯牙起身施禮,“吾乃楚國郢都人,晉大夫俞瑞,字伯牙是也?!弊悠谝嗍┒Y以答,“一介草根鐘家子期!”伯牙復(fù)琴,琴聲遂如雨落山澗,山洪暴發(fā),巖土崩塌……子期邀伯牙林中寒舍餐宿,殺雞煮酒飲血為兄弟。及至次日破曉,伯牙方惜別子期使楚,相約翌年中秋再會。

    聽琴生景,伯牙和子期仿佛正與我對坐書房。這時,琴聲若隱若現(xiàn),飄忽無定,虛無、渺遠。朱山木那個春日下午所述之事,又出現(xiàn)在眼前。

    曹秀霞不辭而別后,朱山木只得把孩子送回太平鎮(zhèn)老家,交給他母親暫養(yǎng)。關(guān)于賈大白、曹秀霞和這個女孩的事,朱山木的母親是信的。但他的女朋友聽起來就像天書,立即退了婚事。這一點朱山木說自己倒沒有什么,關(guān)鍵是這女孩就這樣一直養(yǎng)著也不是長遠辦法。

    又一晃,五年過去了。朱山木結(jié)了婚,女孩仍由母親帶著,也該上學了,可連戶口也沒有,這樣下去肯定不是辦法。

    朱山木覺得賈大白一定會找辛寶的,辛寶也許會知道賈大白的一些情況。他按辛寶留下的地址寫過十幾封信,都不見回音。難道辛寶留的地址是假的?難道他也是不靠譜的人嗎?

    這年夏天,朱山木決定去東北白河鎮(zhèn)找辛寶。

    在白河鎮(zhèn)找了三天,朱山木終于打聽到了辛寶的下落:他在天池景區(qū)入口開越野車。

    朱山木立即趕到天池景區(qū)入口。從山下到天池,必須換乘越野車。一個開越野車的司機告訴朱山木,辛寶拉著客人剛上山,可以拉著朱山木去找。朱山木坐上這人的車,就開始了解辛寶的情況。司機開始不愿意多說,后來說不太熟悉,辛寶才到這里半年,聽說因為射殺野貂進過班房。

    山路越來越險,司機不再開口。能見到辛寶就好!朱山木也不再問,他心情很好地看著車窗外的風景。

    車子走到半山腰,一團一團的白霧壓過來,開了車燈才能看清十來米遠。幾分鐘之后,到了天池旁邊停車處,天空突然云開霧散。司機笑著對朱山木說,你是有福之人,到這里十有六七看不到天池真面目的。

    朱山木讓司機找辛寶。這司機問了兩個人,都說他剛拉客人下山。司機就對朱山木說,既然來了,又碰到霧散,你就先去看看天池,我在這里等你。一會下山肯定能找到他的。

    朱山木隨著游人向天池走去。

    曲曲折折地踏雪走了十來分鐘,天池便在眼前了。只見湛藍湛藍的湖面上倒映著懸崖、峭壁、藍天、白云,一縷一縷純凈的陽光透過云層撲進湖里,又折射到峰壁的白雪上,與湖面上的粼粼光波輝映交互。游人們正沉醉在這美景中拍照留影,突然間狂風吹來,濃云滾動。朱山木剛走幾百米,到哨所旁邊,伴隨著電閃和雷鳴,大雨傾盆而下,雪白的山頂風吹雨飄,寒氣逼人。

    朱山木見到辛寶時,天已經(jīng)黑了。

    那晚,辛寶和朱山木邊喝酒,邊說著他們分別八年來的事兒。雖然,朱山木喝多了,但他還是弄清了辛寶以及賈大白這些年的經(jīng)歷:賈大白跟朱山木借錢后,又來找了辛寶;他說有人要抓他,就在辛寶家住下來,并在他家過了年;春天的時候,賈大白提出讓辛寶抓野貂收貂皮,由他帶到南方去賣,賺錢平分;誰知那年突然對捕獵野貂抓得緊,賈大白帶著貂皮離開不久,辛寶就被林業(yè)派出所抓了,而且判了三年;辛寶被勞改的時候,賈大白給他寄過信,他告訴辛寶說,出來后就去南方找他。

    辛寶出來后去找過賈大白,但在他留下的地址處打聽了一個多月,才聽說賈大白可能兩年前就跑出去了。而且是聽說,辛寶想肯定找不到了,就又回到了老家,當司機拉游客。

    那天,辛寶喝多的時候又說,他在監(jiān)獄期間有一個自稱是賈大白媳婦的女人到他家來過,后來那女人到哪里就不知道了。

    這次東北之行,朱山木雖然沒有打聽到賈大白的太多消息,但總算見到了辛寶。辛寶說,賈大白一定還會找他的,只是或早或晚的事。但朱山木不這樣認為,他覺得賈大白肯定不會再聯(lián)系他倆了。

    那天在太平鎮(zhèn)朱山木家里,他端著茶杯說:我當初的判斷是對的。二十八年了,賈大白仍然杳無音訊。

    過去的,永遠不會再來。他們仨的過往對我來說,也許就是個故事。

    我再次把熱水沖進去壺里,茶香又飄出來。呷了一口,如蘭入脾,我頓然神氣清爽。這時,輕快如歌的古箏聲似從天邊飄來。閉目靜聽,竟如云行水流,悠悠揚揚,如少女的吟唱,似春風拂面,世界立即變得安謐而溫潤。

    音樂真是可以蝕骨銷魂的。我正這樣想著,突然手機響了。這是誰啊,這個時候來電,真讓人敗興。

    手機一直在響。我睜開眼,本想立即關(guān)掉的,但來電的卻是我那個愛無事生非的朋友老毛。我心里很不高興,按了鍵,沒好聲氣地說:唉呀,被你害慘了,接了你介紹的這樁官司。

    老毛并沒有意識到我的不快,而是討好地說:你要請客,這個狗血官司一準抓住所有人的眼球,你大火的機遇來了!

    掛了老毛的電話,我竟聽不到書房內(nèi)的古箏聲了,腦子里浮出那樁狗血官司來。

    委托人靜靜說,真是一念之間就注定了事情的結(jié)局。

    十年前的春天,她和丈夫去考察時結(jié)識了少女那揚。當時,她學習刻苦,卻面臨輟學。那揚只比自己的女兒大四歲,靜靜決定幫她到大學畢業(yè)。畢業(yè)后,那揚來了靜靜在鎮(zhèn)江的工廠上班。那揚人生地不熟,聰明能干,靜靜把她當女兒待。

    靜靜因照顧患病的母親,很少過問廠子的事。一天,她無意間在丈夫石東升辦公桌抽屜里翻出本人工流產(chǎn)的病歷。一查丈夫的微信記錄,她當即暈過去了:流產(chǎn)的竟是那揚。

    農(nóng)夫與蛇的現(xiàn)代版??!面對靜靜,石東升苦苦哀求和保證,說自己只是一念之差犯下了錯誤。想想女兒的未來,靜靜心軟了,準備默默處理,讓那揚立即離開鎮(zhèn)江。

    可那揚非但沒走,還叫來了家人與靜靜和石東升大鬧。面對如此亂局,兩面夾擊,一向要面子的石東升,激動之下心梗離世。丈夫突然去世,猝不及防的靜靜懵掉了。偏偏這時,那揚拿著石東升寫下的四十萬欠條上門討債,未果,最終起訴到法院。

    按說,這場官司沒有什么懸念。好個忘恩負義的那揚,鳩占鵲巢,拆人家庭,謀人錢財,竟還有臉訴諸公堂。但,這事卻比我想象的八卦得多,曲折得多。

    當我費好大周折約見到那揚時,她卻哭訴著說自己被石東升強奸的經(jīng)過,并出具了石東升親筆寫的懺悔書,以及四十萬欠條的復(fù)印件。石東升在懺悔書上寫得清清楚楚:自己一念之差,強行與那揚發(fā)生了性關(guān)系;如三年內(nèi)不與她結(jié)婚,就以四十萬作為補償。

    我點上一支煙,回想著這些,心里發(fā)愁。這官司還真不是那么好打的。靜靜當初資助那揚并讓她到自己廠里工作,石東升與那揚第一次強行發(fā)生關(guān)系,都是一念之間的事啊。

    正品猴魁,是特別吃水的。頭泡香高,二泡味濃,三泡、四泡仍香如幽蘭。

    我喝茶是喜歡偏熱的。一杯冒著熱汽的茶湯入喉,心便靜了下來。

    靜下心來,便感覺到古箏跌宕起伏的旋律。

    此時,我能想象到王粵生手中的古箏正猛滾、慢拂,流水激石聲起,猶如危舟過峽,有騰沸澎湃之觀,具蛟龍怒吼之象,好不動魄驚心。接著,泛音如波而漸弱,正是輕舟已過激流、平湖淹沒險灘,眼前流水如歌,風暢,云舒。

    仿佛是兩千年前,俞伯牙與鐘子期兩顆心的相交相融。

    我與朱山木是如何相識的呢?古箏聲勾起了我的記憶。

    結(jié)識朱山木,就是從買茶開始。

    五年前的秋天,我這個以律師為主業(yè)的業(yè)余詩人,竟接到了參加詩會的邀請。那個詩會的喧囂和乏味,以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茍且,讓我心里很不是個滋味。詩人死了,詩也死了。于是,我便獨自去城里逛。

    毫無目的地徘徊在大街上,行道樹上的黃葉和微寒的風,讓我感覺更加孤寂。找個酒館或者小店喝一杯烈酒,或許會更好些。我加快了腳步向前走,沒走幾步,就在左前方看到一個叫“太平道”的茶葉店。

    這名字有點意思,我決定進去看看。

    店面不大,卻雅致精巧,墻上掛著仿宋人馬遠的《山徑春行》,竟使這小店憑添些許清新和意趣。

    我看了看柜臺下擺放的猴魁,便兀自地笑了,這個地方這個時節(jié)竟賣猴魁,騙人不懂茶葉吧。我讓女店員拿出來我看看,這女孩審視我?guī)酌腌?,便從柜臺后的一個小冰柜中取出一小盒茶葉,小心地用木夾子夾起一片茶葉,遞給我。

    我掃一眼就笑著說,這茶連魁尖也算不上!真正的猴魁,那是刀槍云集,兩頭尖而不散不翹不卷邊,兩刀一槍披白毫!

    我正這么說著,朱山木從里面走出來。

    他看了看我,有些歉意地說,這位先生,看來你是個行家,這里確實沒有真正的猴魁,最好的也就是貢尖了。他有些心虛又無奈地接著說,在這里不套個猴魁的盒子,也賣不出去。如今,懂茶的人并不多,看的都是價錢。

    我不以為然地反問,那就可以以次充好了嗎?

    朱山木掏出煙遞過來,忙解釋道,這價格也不是真猴魁的價??!聽口音,咱們是老鄉(xiāng)呢??煞褓p臉喝杯茶,聊會?我這還真有一盒猴魁!

    在里面的茶室里坐定。

    朱山木對站立在旁邊女孩說,“鶴兒,把那盒猴魁取出來!”

    鶴兒的眼神與朱山木的目光倏地碰了一下,轉(zhuǎn)身離去。他倆的眼神雖然就這么一碰,但我還是看出了其中的默契、溫暖以及深處的一絲曖昧。

    鶴兒凈杯、沖泡、分茶。茶是絕品,形、色、香俱幽;鶴兒明眸善睞,含情周到。我與朱山木從茶聊起,及至山南海北、雜聞逸趣,都有些相見恨晚的遺憾與欣喜。

    自此,我與朱山木慢慢交往起來。以茶為友。

    朱山木專營猴魁,雖然掙了不少錢,但至少表面上看來并不俗,金錢對他來說似乎是可有可無的事。

    每次見他時,案頭上都放著幾卷宣紙水印的《徽州府志》,有時翻開,有時合在一起,總之,讓人覺得這是一個有些文化情結(jié)的人。

    今天我卻突然有一種直覺,朱山木是一個深不可測的人。疑問和不解竟蒙上心頭。

    鶴兒是賈大白和曹秀霞的女兒嗎?如果不是呢?那朱山木與賈大白和辛寶的故事真正發(fā)生過嗎?鶴兒與朱山木究竟又是什么關(guān)系呢?

    這樣的疑慮并非突兀而出的。

    因為前年秋天,我因一個案件也去了白河鎮(zhèn),也順便去了天池景區(qū)。但我并沒有打聽到一個叫辛寶的人。

    當時,我還給朱山木打了電話,他卻說自從那次與辛寶見面后也沒再聯(lián)系過,有二十年了吧,也許他早就不在那里了。

    我當時并不是出于律師的職業(yè)習慣,專門要核實朱山木所講故事的真假,而是想見一見那個叫辛寶的人。也許,就是一個念頭而已。

    從二道白河鎮(zhèn)回來有那么一陣子,我腦子里確實想過幾次這些疑問,但終因世事繁雜,手上的案子又特別多,竟忘了這事。畢竟是別人的故事,自己還要為生活奔波,這樣的閑事自然不會久在心上的。

    直到半年后的一天夜里,鶴兒突然給我打來電話,我才又重新想起。

    那是個春天的月夜,如鉤的上弦月掛在湛藍的天穹。星星特別明亮,像一雙雙少女的眼眸,閃著天真而又充滿希冀的亮光。蕩漾的微風,如少男少女的私語,彌散在靜謐的夜里,偶爾有飛動著的鳥鳴劃過去,夜空顯得更寂靜了。這時刻,捧一杯綠茶坐在陽臺上,也許并不是為了真喝,只是想讓這茶為夜空,平添一些如蘭的清香。

    我正沉醉在這歡喜的時刻里,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手機真不是個好東西,它讓人人都失去了安靜和自由,更不用說隱私了。手機不依不饒地在響著,我只好轉(zhuǎn)回房間,想看一看到底是誰打來的。

    原來是鶴兒。她極少打電話的,好像就沒有主動給我打過,只是偶爾在微信上點個贊。有時,我把需要茶葉的朋友介紹給她,她最多也就是發(fā)一個感謝的表情。這是一個矜持而有分寸的女孩,這是我?guī)啄陙砀蛔〉母惺堋,F(xiàn)在,她突然來電話,一定是有事情的。

    鶴兒找我確是有事情的。她那天夜里肯定是喝了酒或碰到能讓她興奮的東西,平時像茶一樣安靜的她,像是碰到了熱水,整個人蓬勃熱烈開來。她有些急切甚至焦慮地問我:一個人的口頭承諾不兌現(xiàn),可以訴諸法律嗎?

    這確實是個難題。口頭承諾不履行是可以起訴的,口頭形式的法律行為理論上在法律沒有特別規(guī)定的情況下對雙方當事人是有效的,但是要進行訴訟,證明就變得非常困難了。除非在對方口頭承諾的時候有其他跟利益無關(guān)的證人在場或進行了錄音或形成了有利的文字證據(jù),否則即使起訴也會無法舉證。

    作為一個律師,我首先要了解案件的經(jīng)過和有關(guān)證據(jù)。

    我問鶴兒能不能具體地說一說事情的經(jīng)過。她支支吾吾的,拒絕正面回答,說只是想咨詢一下。當我問她承諾時有沒有第三方無關(guān)利益人在場或錄音時,她停了幾秒鐘,有些失望地告訴我說都沒有。沒有證據(jù)的維權(quán)肯定是無果的。于是,我就直接地告訴她,像這種情況沒必要再追究了;即使起訴了,帶給當事人的也只能是失望和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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