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拋物的法律責任承擔

董寶怡

江西理工大學文法學院，江西 贛州 341000

一、高空拋物行為的概念分析

隨著我國城市化進程的逐步加快，城市居民的居住環(huán)境也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大到超一線城市，小到農村城鎮(zhèn)，高樓可以說遍地都是。老百姓從農村到城市，從平房到高樓，生活水平提高了，但安全意識卻沒有增強。經常有媒體報道，某地發(fā)生居民從居住的樓層拋撒物品，導致下面行人受到傷害，不幸的是，這樣的事故一再發(fā)生，已經到了必須進一步立法阻止的地步了。

所謂高空拋物是指行為人在故意或過失狀態(tài)下，在一定危險高度的樓層，向其下方拋撒對他人人身和財產足以構成危險物品的行為。從高空拋物的概念來解讀，行為人包括一切自然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和無民事行為能力人也包括在其中。主觀因素包括故意和過失。后果則是他人人身或者財產受到損害。但只要有高空拋物的行為即具有違法性，后果只是加重情節(jié)而已。

二、高空拋物的責任承擔

根據違法行為人違反法律的性質分析，需要承擔的法律責任可以分為民事法律責任、行政法律責任和刑事法律責任三種。

（一）高空拋物的民事責任承擔

《民法通則》第126條規(guī)定了建筑物或建筑物上的擱置物、懸掛物發(fā)生倒塌、脫落、墜落造成他人損害的，它的所有人或者管理人應當承擔民事責任，但書部分則規(guī)定了除外情形，即能夠證明自己沒有過錯的除外。這一條款規(guī)定的是特殊侵權責任，也就是建筑物及其他地上物的擱置物致人損害的賠償責任，適用的是過錯推定原則，只要行為人無法證明自己無過錯，就應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2017年10月1日頒布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對高空拋物行為的違法性根本沒有規(guī)定，不知道是不好立法還是有意忽略，顯然，就高空拋物的法律規(guī)定而言，《民法總則》在一定程度上倒退了。

《侵權責任法》第87條規(guī)定了從建筑物中拋擲物品或從建筑物上墜落的物品對他人造成損害，在不能確定具體的侵權人時，基于公平原則而適當傾向弱勢群體，受害人可以將凡是可能致害的建筑物使用人或者管理人均列為被告。以重慶市“煙灰缸”案為例：2000年5月，某人被一個從高樓上掉落下的3斤重的煙灰缸砸成重傷。后該人經法醫(yī)鑒定為八級傷殘。2001年8月10日，其作為原告將可能扔煙灰缸的24家住戶和開發(fā)商訴至渝中區(qū)人民法院，要求各被告承擔連帶責任，共同承擔醫(yī)療費、誤工費、住院伙食補助費等合計33萬余元。2001年12月19日，渝中區(qū)人民法院經審理查明并認為，除案發(fā)時已經搬走的兩名住戶外，其余22戶都不能排除扔煙灰缸的可能性。根據民事過錯推定原則，這22個住戶按份分擔同等賠償責任，法院判決22個住戶各賠償8101.5元。

由上可知，我國雖然把高空拋物行為納入《民法通則》和《侵權責任法》的適用范疇，但這兩部法律法規(guī)的相應條款規(guī)定得都很籠統(tǒng)，司法實踐中都很難操作適用。為破解這一困局，2020年5月28日通過，2021年1月1日即將頒布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十章，建筑物和物件損害責任中的第1254條對高空拋物行為在原有《侵權責任法》的基礎之上做出了全面的完善。該條規(guī)定：“禁止從建筑物中拋擲物品”。《民法典》的這一禁止性規(guī)定，給“高空拋物”定制了一條“基準線”，警示高空拋物可能不僅是民事賠償責任問題，也可能觸犯《刑法》中的故意殺人、故意傷害等罪名。

《民法典》第1254條規(guī)定亮點突出：一是兜底有保障，就是經公安機關調查取證后仍然無法查明具體侵權人的，則除了有客觀證據證明自己確實在案發(fā)時間不在現場的，其他不能排除合理懷疑的人都推定為侵權人，要承擔賠償責任。二是小區(qū)有安全保障，明確了物業(yè)的責任，就是當建筑物管理人未采取安全保障必要措施應依法承擔賠償責任。明確規(guī)定了物業(yè)服務公司對小區(qū)發(fā)生的類似違法行為負有不可推卸的安全保障義務，該小區(qū)如發(fā)生高空拋物致人受傷，則物業(yè)服務公司需要承擔相應的損害賠償責任。三是明確了有難處找公安的規(guī)定，要求公安等機關及時介入民事糾紛，替受害人伸張正義。只要公安機關及時立案調查，受害人提起民事訴訟就有充分的證據證明受害事實，這樣勝訴就有了保障。這體現了《民法典》的出發(fā)點和根本歸宿就是為了實現人民的利益，既講人性道德又講法治精神，更體現了我黨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的根本宗旨。

（二）高空拋物的行政責任承擔

法律對高空拋物的行政責任承擔規(guī)定得比較模糊，可操作性差。《治安管理處罰法》第1條規(guī)定了制定本法的目的，就是維護社會秩序，保障公共安全。第2條雖然列舉了數個違法行為，但其中規(guī)定了侵犯人身權利和財產權利的行為，且該行為具有社會危害性，如果該行為還不夠刑事處罰的，由公安機關依照《治安管理處罰法》給予治安管理處罰。舉例：2017年3月5日下午，河南某電梯安裝公司施工人員蔡某某、李某在某小區(qū)負二層井道內施工，二人在緊張的施工過程中，蔡某某被從高空墜落的重物砸中頭部，當時就倒地不起，頭部嚴重骨折凹陷，送醫(yī)后經搶救無效死亡。有關部門成立調查組調查后，認定該公司平時對安全生產宣傳不到位，施工人員不戴安全帽，不系安全繩，施工前不檢查安全隱患是導致事故發(fā)生的主要原因。對該區(qū)域負責的是公司經理張某，該地區(qū)負有安全生產監(jiān)督職能的某局對張某進行了相應的行政處罰。張某不服，先是提起了行政復議，復議機關維持了行政處罰。張某又提起了行政訴訟，經二審終審，法院駁回了張某的訴訟請求。由上可知，《治安管理處罰法》并沒有將其如同盜竊、打架斗毆、賭博等違法行為一樣具體規(guī)定相應的處罰標準，僅能依據“妨害公共安全”這一條文規(guī)定，對行政違法行為人進行處罰，但具體的處罰標準又難以掌握，很容易引發(fā)行政訴訟，且敗訴風險較高，凸顯了司法部門與基層群眾的矛盾，社會效果較差。

（三）高空拋物的刑事責任承擔

高空拋物行為可能觸犯的罪名主要有：故意殺人罪、故意傷害罪、過失致人死亡罪、過失致人重傷罪、重大責任事故罪和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2019年10月21日，最高人民法院印發(fā)了《關于依法妥善審理高空拋物、墜物案件的意見》，該意見規(guī)定了具體的可能涉及的罪名，如故意殺人罪、故意傷害罪、過失致人死亡罪、過失致人重傷罪、重大責任事故罪和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等。對于以上情形，法院在刑事審判中應依法從重懲治高空拋物犯罪。據此，我國對于高空拋物行為從刑事責任角度規(guī)定了具有可操作性的詳細規(guī)定，做到了有法可依，也給所有人就高空拋物的違法行為上了一道緊箍。但即使如此，由于高空拋物行為極具復雜性，在司法實踐中既涉及人身財產權益又涉及公共安全，對于具體罪名的確定仍然存在一定的難度。舉例：2018年6月18日，被告人張某某和朋友李某、王某聚集在一起，為李某的女朋友過生日。當晚，四人在張某某的租住處客廳大量飲酒，一共喝了2瓶白酒、30余瓶啤酒。該租住處客廳陽臺外緊鄰一所大學操場，夏季的夜晚，是青年男女戀愛的時候，操場上有不少青年男女在卿卿我我。被告人張某某想到自己已經30多歲，沒錢沒房也沒女朋友，在酒精的刺激下，心情極度煩躁，就把空的啤酒瓶向操場上的青年男女砸去，正好其中一個酒瓶落地后爆炸，碎片飛進一個大學生的眼睛里，導致該大學生眼睛失明，后該大學生的傷情經司法鑒定為重傷一級。一審法院判決認定，被告人張某某的行為構成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辯護人的辯護意見為：被告人系初犯、偶犯，案發(fā)前表現一貫較好；被告人積極賠償被害人并獲得了被害人的諒解；被告人積極認罪悔罪，并簽了認罪認罰具結書。法院采信了辯護人的部分辯護意見，判決被告人張某某犯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年。

總而言之，我國城市高空拋物行為已經造成了巨大人身傷害和財產損失，相信很多人都看到了或者可以想象到鮮血淋漓的恐怖場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加強相應的民事、行政、刑事立法，三管齊下，做好《民法典》與相關刑事、行政法律的銜接，為人民撐起法律保護傘，還人民一片寧靜的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