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中
老徐和老張做隔壁鄰居有大半輩子了。從兩人童年起,他們兩家就是隔壁鄰居。兩家都是靠種田為生,生活很貧苦。雖然貧苦,但是兩家人盡力互通有無,互相幫助,相處得就像一家人。
老徐和老張成家后,還是隔壁鄰居。老徐因為讀了高中而被本地學(xué)校聘為民辦教師,老張還是靠著種田為生。那時民辦教師工資低,在加上老婆體弱多病,看病吃藥花了不少錢,因此老徐家境并不比老張好。就像父輩一樣,老徐和老張兩家依然相處得如一家人。原先兩家院子之間還擋著一堵墻,后來墻倒了,干脆就完全拆除了,老徐和老張有事沒事就在老徐家的柿樹下喝喝小酒,談天論地。
臨近退休,老徐轉(zhuǎn)為公辦教師,又評上高一級職稱,工資連調(diào)幾級,有幾大千塊了;老伴兒久病的身體也基本康復(fù),不要再花費大量的錢看病買藥了;大學(xué)畢業(yè)的兒子小徐在城里找了一份高薪水的工作。老徐家一下子富裕起來。
老徐的兒子經(jīng)常從城里帶回來高檔的食品和營養(yǎng)品,每次老徐都會送給老張家一些;老張也會送給老徐家時鮮的蔬菜瓜果。兩人還經(jīng)常在柿樹下喝喝小酒,但說話的內(nèi)容有些變了,多了些老張羨慕老徐的話和老徐安慰老張的話。
那天下午,老徐又送東西去老張家。在老張家堂屋門口,聽到老張和兒子小張在屋里爭吵。老張和小張爭吵已經(jīng)有一段日子了。這次爭吵又是小張首先發(fā)難,他責(zé)怪老張無用,人家都有一個富爸爸,他卻有一個窮光蛋爸爸。老張氣得指著小張的鼻子,罵他是個沒出息的東西,考不上大學(xué)找不到好工作。
老徐走進(jìn)屋子,父子倆不吵了,小張氣呼呼地跑了出去,老張鐵青著臉坐著。老徐放下帶來的東西,以半開玩笑的口吻安慰老張。哪知老張不無好氣地說什么“你發(fā)財了,你神氣了,來看我家笑話了”,還說“從此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走我的獨木橋”。老徐離開時,老張把他帶來的東西扔給了他。
當(dāng)天晚上,柿樹下只有老徐自個兒喝著悶酒。
沒幾天后,老張喊來瓦匠,在兩家院子之間重新砌了一堵墻。墻隔開了兩家的院子,也隔開了兩家人的心,他們不再來往了。
老徐不送東西給老張家了,但這沒有使老張家的爭吵聲消停,每次小徐拎著大包小包回來時,老張家就雞飛狗跳起來。老張性情變得非常粗暴,動不動就和鄰居吵架,對老徐家的態(tài)度更為惡劣,經(jīng)常找茬兒大罵一通。
這期間,老徐退休了,小徐多次讓老徐夫妻倆遠(yuǎn)離這個是非之地,搬到城里住。老徐舍不得離開生活了大半輩子的村子,一直猶豫不決。
但接下來的一件事,讓老徐下定了決心。
初秋的一個早晨,老徐發(fā)現(xiàn)院中柿樹下落滿了柿子,這些剛開始成熟的柿子個個傷痕累累,看得出是被人用棒子打下來的。老徐問老張知不知道是誰干的,老張惡聲惡氣地說就是他干的,還說柿樹擋住了他家的西山太陽,要讓老徐賠償陽光損失費。老徐說,柿樹都在這兒幾十年了,再說每年柿子成熟了,老張家也吃了不少,人不能這么沒良心。老張一聽立即暴跳如雷,拿著斧子沖進(jìn)院子就砍柿樹。老徐上前阻擋,老張把老徐推倒在地,還威脅用斧子砍他。老徐的老伴兒嚇得渾身哆嗦,柿樹被砍倒了,她也病倒了。
這件事后沒幾天,老徐和老伴兒就搬去城里了。
在城里住下后,沒有了吵架慪氣,老徐的老伴兒身體漸漸康復(fù)了。安定了一段時間后,老徐想村子了,空閑時就會打聽村子的人和事,從中得知:他家搬到城里后,老張家依然爭吵不斷。再后來,老張借了一屁股債,給在城里打工的小張買了城里的房。為了還債,老張既在農(nóng)忙時種田又在農(nóng)閑時進(jìn)城打工。
一天傍晚,老徐下樓去倒廢紙簍。一個衣衫又舊又臟、頭發(fā)蓬亂的人正在撿拾垃圾箱里的廢紙,他聽到身后的腳步聲,便轉(zhuǎn)過頭來。這一看,兩人都驚呆了,原來撿廢紙的人是老張。
如今老徐已經(jīng)不怎么記恨老張了,面露笑容想和老張聊幾句。就在這當(dāng)兒,老張飛快地逃離了。